三月二十六日,上午七点十五分。
时钟的闹声把美奈子吵醒。结婚前夕,她以为必然无法入眠,居然酣睡了八小时。
坐起来时,觉得周围的样子不同。对了,从上周开始住进东京练马区的婶母家,双亲也从秋田县上来住芒一起。修一跟从九州上京来的叔父夫妇一同住在叔父朋友家里。他们已从阿佐谷的公寓搬出来,打算新婚旅行回来之后,在那附近找个比较大的公寓布置新居。
这几十天实在够忙了。寻找结婚场所不容易,刚好碰上结婚季节,安排蜜月旅行大费周章。结果全部拿到最好的行程,全托上西的福。那个人真是神通广大!
“不能慢吞吞了!”
美奈子喊了一句,立刻飞跃而起,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令她目眩。何等美妙的天气!上个礼拜还是寒冬,现在吹来的暖风却含有春的气息,使她觉得热血奔腾。
必须把“和平园”和新闻界抛到脑后。这段期间,美奈子摆如电影明星一般出现在报纸和杂志上。她跟坐轮椅的修一的照片,到处刊登出来。美奈子不喜欢受骚扰,可是修一凭此找到一间我立大学讲师的职位,等他双腿痊愈以后立刻上班,美奈子则继续留在母校当助教。
结束了冒险的日子。确实吃尽苦头。和平园疗养院由正规的事业团体接管,继续经营下去。关于迷幻药的国内来路,在青木和中田晶子的自供下完全解明,差不多根绝了。由于买主包含无数的权力者和名女人,警方没有公布名单。但是近一个月来,政府部门许多担任要职的人,都以“健康上的理由”辞职。从欧洲来的走私货源几乎全是已经自杀身亡的纪子独自接治之故,至今大部分还是不解之谜。
目前最令报界关心的事,乃是连环凶杀案的元凶峰岸雅子,在当局布下天罗地网的嫂查下,依然无影无综。想到那个疯狂的女杀手还在什么地方走动时,美奈子会骤然兴起不安。今天是结婚大日子,她很自然的忘掉这回事。
美奈子从二楼的寝室下来时,双亲和婶母已在客听里谈着话。
“早安!”美奈子大声说。
“怎么这副打扮?”母亲皱起眉头,看着美奈子身上的睡衣。
婶母笑着说:
“有什么关系?待会她要穿那套十分不自由的结婚礼服哪!几点出发?”
“两点……不,一点半左右必须出门……”
“仪式是五点钟?那要早点比较好。”
“没关系的。”美奈子有点担心:“还要考虑午饭时间呀!”
“笨女孩!”母亲摇摇头。
上午八点。
修一醒来后,在棉被里伸懒腰。长期的住院生活,使他觉得身体关节还很痛。双腿还得继续接受按摩一段时候。
结婚典礼?似乎还不太真实。美奈予当然憧憬穿上新娘服的美感。加上双方家长和亲友的压力,他也记为就此把一切告个段落也好。
自从第一次造访峰岸家以来,不觉过了五个月。一切仍然好像一场难以置信的要梦。
修一常想,纪子到底想把自己怎么样!对她而言,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自己乃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何不这样做?现在无从寻获答案了。可是,修一不由自主地可怜纪子。她有她的痛苦,不能与外人道。
雅子还没有找到。在山上的洋房杀了三个,东京竺个,加上货车司机和以前杀的男工,总共杀了八个人。
此外,二月底的时候,正当揭发和平园的底牌,轰动了新闻界的相同时候,东京的情人旅馆发生学校教师和旅馆老板娘的双尸命案。没有发现凶器,但从伤口的痕迹来看,警方怀疑很可能又是雅子的犯罪行为。
她究竟躲在哪里?即使警方发出全国通缉令,派人倾全力搜查,还是找她不到……是不是死了?知道逃不掉,可能自杀也说不定。修一无法把雅子的事从脑海拂去。
他起来洗睑。这家主人是叔父的老朋友,某公司的董事,家里布置很有气派。去到饭听,发现叔父正在热心地看着报纸的股票栏。
“早安,三叔。”
“怎么这么慢条斯理的?”
他的叔父上田雄三在九州经营旅馆,习惯早起。
“对我来说,这个时间算是早起的了!”修一坐下来吃早餐。
“没看到日汝,不能算早起!”
修一只好苦笑。
“今天,你穿什么礼服?”
“仪式的时候?无尾晚礼服。”
“怎不穿和服?”
“我们行基督教仪式啊!”
“基督教不能穿和服吗?”
“不可能的。”
“哼!又说基督主张一切平等?原来是假的!”
对叔父的强銮,修一无言以对。
上午八点二十分。
已经这么晚了?必须起来,还没写好那封信呢!昨晚太累了,不觉睡着。今天是最后的了。
岸雅子在丸之内的商业酒店房间里,起床窥望窗外。遥望下面的目标地,人影寥落。还早,而且今天又是礼拜六。
三月二十六日,礼拜六。查悉这个日期相当辛苦。首先是一直跟综修一的未婚妻牧美奈子,晓得结婚地点,然后拨电去结婚场所,说她把请帖搞丢了,请对方把日期和地点讲一遍。一旦知道时日,其后只要设法遮瞒警方耳目就够。
雅子买了打字机,穿上朴素的套装,戴上四方跟镜,努力制造秘书的形象,使外表看起来不少于二十八岁。然后在都内的商业酒店转来转去,白天闭不出户。三餐利用房间服务,有人送食物来时,马上背向门口假装在忙碌的打字。
雅子觉得自己出奇的疲累。被警方通缉的事并没有使她恐惧或有压迫感,只是觉得这几天特别疲倦。她不晓得疲倦感从哪儿来,也许是长期过着不自然的生活,不知不觉间积蓄下来的吧!
终于今天来了,她很高兴。身上的钱用得七七八八了,她尽量避免出去打工,以免不小心暴露身分。正是好时机,一切都会顺利的。五点才开始的仪式,现在还早。她准备租酒店到明天早上。
洗过澡,穿上清淡的衣服,再从皮箱底层摸出两把刀,摆在床上。锐利的刀发出美丽的银色光辉。雅子万般沈醉地看着光亮的刀锋,最后用手帕卷起来,放进手袋的底层,再打电话叫早餐。
上午十点四十分。
“喂!你来一下。这件衬衫的领口太窄啦!”
听到远藤的呼唤,他的妻子跑过来。
“借来穿的,将就些啦,你自己又说好的!”
“知道了,算啦!”
远藤正在跟租用的礼服苦斗。他觉得如果这时跟强盗交手就输定了。
“喂!我是坐在新娘这边,还是新郎那边?”
“当然是新郎这边。”
“是吗?真可惜。”远藤念完又说:“谁带头喊乾杯?”
“好像是大学的教授吧!”
“喝什么酒?”
“香槟吧!你想喝什么?啤酒?别胡闹了。”
“唉。我生平第一次做媒人,真够紧张了!”
诚如上西所言,远藤是修一和美奈子的媒人。他们原本想请上西,可是他是单身汉,所以推给远藤。
“介绍新郎新娘时不要搞错啦。”洋子提醒他。
“啊!对了!稿纸在哪里?喂,原槁不见了!”
“在礼服的口袋里,昨晚你自己放进去的!”
“哦,是吗?”终于整装完毕。“十一点了,准备好了吗?”
“我早就准备妥当了。”洋子在泡茶。“时间还早,你就安心一点吧!”
“我很安心呀!”远藤一面呷茶一面说:“把新人介绍完毕,我的角色就结束了吧!”
“唔,不绕得换装时要不要跟着去?待会去到会场时问问就知道。”
“为什么只有新娘要换装?”
“新郎也要换啊!换上白色的无尾礼服。”
远藤睁圆眼睛:“开玩笑!男人也换装?真是混帐的事!”
“你何必埋怨多多?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这种玩意呀!”
远藤一直摇头叹息。电话响起,洋子走去接听。
“远藤。……啊,好久不见。请等一下。你的电话,上西先生打来的。”
远藤拿起听筒。“早。你在哪里?……你就住在会场的酒店?那真方便。什……什么?”突然声音低沈下来。“好!知道了。”
“上西找你干什么?”洋子等丈夫放下电话时问。
“没有,关于致词的事情吧了。”
“是吗?我去隔壁一下,请邻居帮忙看看门。”
洋子出去以后,远藤立刻拨电到警察厅找卷川刑警。
“是我。抱歉,请你在五点以前带两个人来P酒店。对,四点半时我在一楼的大听。还有,把我的手轮带来。……不知道,上西这样说的。…….拜托!”
远藤突然陷入沈思。究竟会有什么事?
上午十一点十五分。
丸之内区,面对皇居的P酒店咖啡座。上西在吃着法国面包和咖啡的早餐。打过那个叫远藤担心的戏弄电话后,他有一点后悔。上西原本什么也不担心。只是昨天住进这幢二十五层高的酒店,在人来人往的大听里见到分辨不出谁是谁的从业员时,想起万一凶手穿上制服混了进来,怎样才能发现?昨晚想了一夜,不安的情褚在他脑中膨胀,于是今天打了那个电话给远藤。
还没找到失踪了的峰岸雅子,这事使上西耿耿于怀。关于雅子,已经根据修一的记忆拼了图,可是目前显示警方没有能力逮捕一名女杀人犯归案。
上西对雅子的事关心有两大理由。一是被她所杀的人与她有何关连?这点依然没有头褚,无动机杀人?单是东京已经三条人命,加入旅馆那两个就是五条人命。除了老板娘的死可能出于偶发性之外,其他四个一定在某种形式上跟雅子有关。不然就是跟她有关系的人有关。目前还不能断定修一和美奈子跟雅子之间毫无关连。换句话说,那两个人不一定没有危险。
另一个理由是刀子。称得上是美术工艺品的六把刀,其中三把留在死者身上。还有一把用来杀芳子,听修一说被纪子处理掉了。那么用掉四把,还剩下两把在她手上。她会作为何种用途。
对于迷幻药走私暗路的嫂查。上西还有许多不满。国内的来路确实差不多崩溃了可是一日找不到从欧洲送出毒品的发货人,对方必然有办法在日本制造新的暗路。那么一来,买货的人又源源不绝了。
据警方判断,峰岸良三是利用比较低价值的古典美术品,例如木雕人偶、陶器等等,在其上开洞后把毒品藏进去运回日本。这个需要相当高度的技术才做得到。由于峰岸本来就是一流的美术商,实际上有无数的美术品正规地输入日本,其中一部分藏着毒品的话,海关几乎不可能发现出来。好歹那是贵重的真美术品,万一破坏了而又调查不出所以然来,就得负起责任。加上买主不是政治家就是财经界的大人物,实在不好办。
上西不明白,峰岸已是一名成功的美术商,为何插手毒品走私活动?从她女儿雅子的异常残忍性来看,是否他也有先天性的不道德观念!这是上西凭他对峰岸的记忆而生的假设。峰岸生活在一个彻底的自我世界里。对他而言,犯罪是一种娱乐,就如运动一样。走私毒品可以赚大钱是其次,主要那是违法行为,反而使他乐于冒险贩毒。
他被暗杀了。巴黎来的报告说,他是被人从后脑射杀而死。不管是谁杀了他,总之现在有人继任他的工作,继续组织新的暗路。那人一定不是像他那样的“超犯罪者”,而是为求利益无恶不作的人。会不会是惯例的犯罪团体?上西觉得自己的任务尚未完成,必须再去欧洲走一趟。
下午两点。
美奈子和父母乘搭的士,前往P酒店的结婚会场。
差不多同时,修一和叔父夫妇的车子在路上遇到交通阻塞,慢慢挨着前进。
远藤夫妇已经走进P酒店的玄关。他们担任主婚人,必须最早到。
上西刚好走出大厅,准备先去设宴的会场看一遍。见到远藤夫妇走进大听来,举手招呼。那么早来干嘛?上西不由笑起来。
下午两点十五分。
雅子还在伏案写着。看看手表,两点多了。她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钢笔。背部酸疼,她站起来到窗前眺望。明媚的阳光下,人人都在营营役役地过平凡的日子。她不稀罕。在地上劳劳碌碌的人群何等渺小而可怜。……想到今天就可结束地上的召子,她轻松地舒一口气。世上的一切与我何关?什么都是麻烦的事,包括生存。
时间不多了,必须赶快写。很口渴,她叫了奶咖啡。这些钱等退房时才付。她不想欠帐,准备出去时把钱放在桌子上。
奶咖啡途来时,雅子面向打字机胡乱的按键盘。酒店侍应出去以后,她把打字机推一旁,再提起笔来。
……我在梦想与现实的微妙平衡之间活着。从小父亲就看透我的性情,绝对不勉强我跟外界融合。我为此感谢父亲。如果父亲把我当普通孩子,送去学校跟那些肮脏的孩子在一起,我一定会神经衰弱,进了神经病院了。
父亲把我称做“玻璃人偶”,脆弱、透明的人偶。也许是的。我也觉得那样的我很可怜。这是我一生下来就注定的宿命。
假如每个人都把我当作玻璃人偶,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或触摸的话,现在我就不需要写这封信了。
十八岁的夏天。我们三姊妹跟着父亲去轻井站度假,住在山中小木屋里。夏天已近尾声,稍有寒意的好天气持续着,习惯于关在室内的我,不知不觉的被户外清凉的空气、绿叶的香气和鸟叫声吸引,心情十分开朗。出到林间散步,听潺潺水声,及树枝踏在脚下发出的劈啪声,何等愉悦。姊姊们根本足不出户,躲在木屋里看书和玩扑克牌。芳子姊姊跟同宿木屋的男孩很要好,一天到晚在楼下的客厅跳舞唱歌作乐。
我喜欢独自或跟父亲一起在树林中打转散步。不同芳子。我对一大群人吵吵闹闹的场面抱有厌恶感。我喜欢纪子姐姐,但在我眼中,她只是个装模作样的人,她把读书当作一种炫耀身分的工具而已。
对我而言,文学世界里的浪漫和幻想就是人生。现实是丑陋、污秽的,像可怕的泥沼,没有浪漫与梦的香气。这样一个抗拒现实的我,竟然被它残酷的魔爪吞灭掉。
那天我在外面呆太久,发侥了,于是躺在木屋里。当晚,在附近的酒店举行东京的交响音乐会,七点开始,父亲很想去听,又不放心我。我说只有一点点热,没关系,叫他安心去听。姊姊们当然一起去。芳子的男朋友们也去了,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昏昏沈沈的似睡非睡。
几点钟了?楼下传来男人喝醉酒的怒骂声,把我吵醒。我烦躁地塞住耳朵。醉酒的人是龌龊不乾净的,使我无法忍受。父亲只喝葡萄酒或白兰地,顶多小醉。我一见到借醉吵闹发恶的人就会打冷颤,快快躲得远远的。
那晚闹事的男人好像是为拿不到音乐会的入场票而发睥气。像这种常规的音乐会经常满座,必须预先订票,那男的不晓得,因而向木屋的老板乱发睥气。闹了三十分钟才终于安静下来。同时,透过寂静的夜,维也纳华尔滋的旋律隐约可闻。我不顾身体发热,开了窗户倾听。
打开窗后冷风进来,我跳上床去盖毯子听音乐。曲子从“皇帝圆舞曲”变成“维也纳森林的故事”……正当我听得陶醉时,房门突然啪一声打开。
我的房间没开灯,藉走廊的反光,我只知道进来的是个男人。嘴里唠唠叨叨的说着什么,发出严重的酒味。我由惊吓转为生气。那人喝醉酒进错房间了,一定是刚才在楼下滋扰的男人!芳子最后一个离开时忘了把门上锁!我想喊他出去,可是发不出声音。
男人在房里看了一圈,这才发觉我的存在,哦了一声,搔搔头又走到门口。我松一口气,用毯子遮到眼睛下面等他出去。男人在门口站了一阵子,不知在想什么。我在焦急他的磨蹭,突然发觉他回过头来望我。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他的睑,更加显得阴森恐布。
男人冷不防地关上房门,房里陷入黑暗。他还站在那里。我本能地觉得危险,想逃、想喊,可是全身麻□似的动弹不得。我晓得有“什么”要发生在我身上。
男人走近我的床边,呼吸粗促,酒气薰人,我不由用手掩住鼻子和嘴巴。我失败了。毯子离手,男人飞快地把毯子抢去,我缩起穿着睡衣的身体在床上颤抖。男人捉住我的双臂。我拼命挣扎,手脚拼命吧唔吧唔地乱撑,然而敌不过男人的力量。他那沈重的身体压上来实使我觉得呼吸困难,快要晕过去了。男人见我失去抵抗力,骑到我的下腹上,动手脱我的睡衣。我还想不到这是发生在现实的事,以为做恶梦。我在发烧而产生的恶梦……
不知过了多久。现在想起来还会使我血液涌到睑上,捉笔的手在抖。男人带酒气的呼吸、发汗的体臭和粗鲁的手的触觉,依然像是刚发生似的记忆深刻。
我不能写得太详尽。总之这个晚上,玻璃人偶变得粉碎,被一双泥靴践踏蹂烂了。
我像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瘫痪在床。男人穿好衣服走出去。那时刚好遇到木屋的老板从走廊经过吧!老板的声音从房门的隙缝清晰地传过来“咦,先生,走错房间是吗?”
男人回答什么,我没听清楚。只是听见老板叫那男的“先生”。这句话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窗外的音乐已经听不见了。音乐会结束了吧!父亲他们快回来了。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进去浴室拼命冲身体,用肥皂把身体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换上新的内衣裤和睡衣,关好窗子,钻进被窝里发抖。不到五分钟,走廊传来父亲的笑声。门打开,父亲进来。
“怎么还没睡?”
“刚才醒了。”
“有没有不舒服?”
我停顿一下才回答:“没有,什么都没发生过。”
为何不告诉父亲?我想是因为不想让父亲难过之故。如果父亲知道事实,大慨会自责不该留下我一个人在屋里。也许他会杀掉那个男人。我不想父亲那样子做。在我心目中,父亲完美一如神明。
那晚发生的事,改变了我的一生。我自己觉察时,是当我用剪刀刺死男工的时刻。
姊姊们说我撒谎,说那男工没有对我施暴。可能是吧!可是,我感觉到衣服被撕破而赤身露体了,我看到他像野兽一般侵犯我来了!那是不是幻觉?现在的我还是搞不清楚。
下午什点什十分。
雅子停了笔,看看时间,心里着急,手指酸疼迤来。快写完了,休息一下吧!她在迟疑要不要吃点东西。没有机会吃了。如果这是最后的一餐,她不想在这里吃。去到P酒店再说。于是她继续写下去。
已经没什么好写了。我杀死男工,父亲和姊姊们并没有把我交给警察,而是把我关在不为人知的地下室里,说要观察我的情形。地下室原是父亲的书库,放不下书房的书都摆在那里。
关在地下室的几年日月,在我内心酿成复仇的决意。我在那个关闭的空间里,一直等待使杀意实践的机会。等了一天又一天,终于让我逃出来,无意义的杀掉那个货车司机。那件事给我自信,我能毫不犹豫的杀人。
姊姊把我捉回来。令我惊讶的新机会立刻来了。那个家庭教师实现了我的愿望。
我的报复是什么?对那个在轻井站的木屋蹂拦我的男人的复仇。
我所杀的四个男人,包括那个中学教师,警方似乎还找不出他们之间的关连。称我杀人狂,异常性格的犯罪者。怎么没有关连?那四个人,律师、作曲家、医生、教师,全是人们口里尊称的“先生”,就跟那天住在木屋的男人被人叫“先生”的身分一样。
律师、作曲冢、医生、教师。其中一定有一个是侵犯过我的男人。当然其他三个是无辜的,我知道,还是决意四个全杀!不这样不能达到我报复的目的。如果这是异常,就算是吧!
当我把刀子插进他们的身体里面时,我觉得安息。对他们的事先有严密的调查,然后作好谋杀的准备工作,十分有趣。我对自己做出的结果很有满足感。
只是,为了逃避嫌疑而使那个吸毒少女意外身亡,以及那个目击现场不可不杀的旅馆老板娘,令我觉得遗憾。对了,我想附加说明告诉警方,那个制造拼图的“北风”女侍应,就是我本人。
报复实现了。其后,是我安息的时候。刀子还有两把,其中一把要插在我的胸瞠里。最后一把,自然是插在我唯一所爱的男人,上田修一的胸前。
不能再写了,我要把这封信寄去警察厅。人们看到这封信时,肯定我已不在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