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研三到涩谷寻访雕常以来,一晃十天就过去了。
对研三来说,这几天简直度日如年。有时候想到常太郎说过的话,应该很有自信才对,不由得满腹的希望涌上心头,相信明天就可以拨云见日、真相大白。但是有时侯又想,连警视厅发动所有的警力,都没办法掌握有力的线索,就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有什么希望呢?于是失望颓丧的情绪又瞬即淹没了他。如此忽喜忽忧激动的思绪,不时地在心中澎湃起落。
十天忽地一过,研三纳闷地想:雕常是不是忘了彼此的约定了,于是三番两次地重访涩谷的“牡丹”,但是常太郎依然不见踪影,连半句话也没留下。
不过第十天的深夜,雕常打了个电话来。
“松下先生。我是野村——常太郎啦!我已经查出事情的真相了。”
常太郎的声调异常的兴奋,着实令研三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他重问一遍。
“我查出了杀害妹妹和竹藏的凶手,果然不出我所料。”
“是这样吗?”
原本预测最后的结局一定非常戏剧化的研三,听了这句话,显得有点泄气,全身有气无力,仿佛要昏倒似的。
“很好,真是太好了。恭喜、恭喜。凶手到底是谁?真相究竟如何?”
“哎!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说。”
“为什么?我知道了,用电话讲不清楚。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去找你好了。”
“不行——就算你来了,我也没办法把详细情形跟你讲。”
“那,你是……”
“等三天吧!再等三天……三天就好。如果三天后,没发生什么事,到时候我一定会全部告诉你,三天没到我什么都不能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等三天。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真糟糕。这个理由我现在也不能告诉你。对我来说,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希望你能谅解我的苦心。请你再等三天吧!”
常太郎的声调接近哀求,反复又反复地叮咛,就把电话切断了。
研三一直紧握着话筒,呆立不动。无法形容的不安,从心底不断地涌上来——为什么要我等三天?为什么不能现在说?这个疑问不停地在心中翻腾。
绢枝将死之前,态度也是像这样令人捉摸不透。好像隐藏了什么秘密,虽然预感自己即将面临死亡,但是无法采取任何防御措施,也没有透露这个秘密给任何人知道,就卷入惨剧之中,从此香销玉殒,可是现在她的哥哥常太郎又是这种态度——
为什么?他们兄妹两人都这样神秘兮兮地守口如瓶。虽然受到死亡的威胁,却依然踌躇不前,为什么不鼓起勇气、斩断祸根,逃离死亡的恐怖阴影呢?
研三既苦恼、困惑,又害怕不已。想要向哥哥全盘托出,请他裁断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男人的约定——这句话,还是阻断了研三的念头。
常太郎说了那些话,大概有什么计划吧!应该有相当自信才对,三天以后什么都会明白,他和他妹妹不一样,到底是个男人,保护自己,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研三如此想着,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想法,就挂上电话,往房里走去。
翌日深夜,警视厅的搜查组意外地有所斩获,掀起了一阵欢呼声,对沉寂已久的警政人员来说,有如雷动一般。
最后的一张王牌——臼井良吉,终于落入警方的手中。
他在晚上十一点钟,潜入丰岛区千早町的某户人家抢夺金银,准备要逃走的时候,被警戒的警员追到池袋市场的一角,当场逮捕。
刚开始警方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刑犯,后来知道他就是被通缉的嫌犯,大家都非常兴奋,感到振奋不已。
但是这次,搜查当局还是被耍了。警方确信只要逮捕最后一张王牌归案,整个案情就会急转直下,获得解决。事实上,臼井良吉的出现,只有使案情更加复杂,除了引导搜查的工作走入死巷之外,并无其他新的发展。
松下课长一看到臼井本人的脸孔,失望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下来。头尖尖的,眉毛黑浓,眼睛锐小,一看就是个凶恶型的罪犯。课长预测的情形是,虽然从照片上得来的印象已经有了判断,但是也许看到本人可能会有所改变,照研判,应是个智慧型犯人。但是,现在课长的预感,已经完全被推翻了。
这次由筱原巡官直接担任侦讯臼井的工作,彻底地由各种角度来追查他的涉嫌程度,才得到几项线索。
从监狱释放出来的臼井,为了达成复仇的誓言,开始寻找绢枝的下落。
他先到横滨,这个地方由于历经战争的摧残,已经完全不同了。由于过去犯过案,所以也无法深入打听绢枝的消息,好不容易才知道绢枝后来和竹藏分手,就不知去向。虽然这个消息并不可靠,但是当时臼井并没有充裕的时间去确认真假。
他失望地回到东京,暂时靠收购黑市的米过活。不久他又听到新的风声,在有乐町或新桥附近出入的风尘女郎里面有个极像绢枝的女人。
等他赶到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无影无踪了。臼井拿绢枝的照片给那一带的混混指认,虽然得到了确实是这个女人的消息,不过倒没有人知道她纹过身。据说这个女人卖淫赚钱,只维持一段很短的时间,不久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对于从事这类行业的女人来说,这是很普遍的情形,而且她们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臼井仍然不死心。他对绢枝难以断绝的肉欲,就像恶魔般地缠绕不去。
到了八月下旬的某一天,终于达到了他的愿望。在涩谷车站附近,他发现了正走过眼前的绢枝,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躲在附近的房子旁,然后尾随其后,因而知道绢枝的家在下北泽。尔后就每天等待机会,直到八月廿七日夜晚来临。
那夜,他潜在北泽绢枝家附近窥看动静。以他长年累积的经验,夜深人静反而不如傍晚时分下手来得方便。
绢枝大约在八点四十分拿着洗澡的用具,从隔壁的房子走出来。当时她彷佛觉得有异似的按着大门的手把,回头睨视他这边。不巧警官也朝这边走来,他只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离开。逛了将近廿分,大约九点的时候,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不过这次运气不好,邻家的窗边亮起了灯,有个学生面朝这边弹着吉他,他心想不行,又到附近走了两个小时,等到十一点,那家的灯总算熄了,他正想机会终于来了,就看见从路那边走来一个男人,望了望四周,然后进去绢枝的家。
当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不过倒不像个年轻人。今天一回、两回、三回都运气不好,他想大概不是个好预兆,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另一方面,他在浅草的观音菩萨前抽的签可是大吉,这么一想,又鼓足了勇气留下来。
就这样他又等了一小时,突然先前进去的那个男人,慌慌张张地飞奔出来,看了看周围,向原来那边跑过去。他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没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臼井觉得非常怪异,一方面暗觉今晚如果错失良机,就再没有机会了,于是潜入庭园。奇怪的是,板门居然没关,大概是天气太炎热吧!就偷偷摸了进去。看起来好像没人在似的,也到处找不到绢枝,即使拼命的找,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他只好看破,干脆拿点东西好了。翻递了橱柜,把衣服裹在包袱巾里背了出来。本来偷这些不值钱又容易被人发现的东西,实在很不划算,但是翻箱倒柜的连个子儿也没有,只好拿了——有总比没有好嘛!至于赃物,全都卖给老外了。隔天从报纸上才知道绢枝死在浴室,看到这个消息,真是令他目瞪口呆。那晚他进去的时候,虽然听到浴室有水流的声吾,而且灯也亮着,不过没人洗澡,就顺手从外面把灯给关了。
看完厚厚一叠的笔录,松下课长抬起眼来,看着筱原巡官。
“怎么样?你认为如何?”
“我看那个家伙倒是没讲假话,他很干脆。”
筱原巡官自信地回答。
“如果我认为他撒谎,就不会做这种笔录了。问题是他八点以前在干什么?不过那段时间,绢枝还活着就是,用不着追究。至于八点以后的行动,倒是和稻泽的说词完全一致,一点可疑的地方都没有。”
“的确。没有丝毫的破绽,真糟糕。”
松下课长无奈地苦笑。
“反正这家伙以窃盗的现行犯移送法办就是,用不着慌张……”
“对这个男人来说,把浴室反锁,布置得那么有计划,根本就办不到。如果是用短刀下手或是勒脖子的手法,我可以认定凶手就是他。”
课长拿着铅笔的一头敲了敲笔录的封皮说道。
“只有一点在这家伙的供词中,满有意思的。在有乐町的风尘女郎到底是谁?那个跟绢枝一模一样的女人会是什么人?”
“是啊……”
筱原巡官露出困惑的神情。
“到底是谁?绝对不是绢枝,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但是,也可能令人意外的竟是绢枝,她是个多情的女人,说不定斗不过自己的情欲,一面到色班上班,一面去当风尘女郎。”
“大概不会吧……”
“啊,那只是个假设,我也没什么把握。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认为死在广岛的绢枝的妹妹珠枝还活在人世。”
“不过,我以为只是个相像的人而已,既不是绢枝,也不是珠枝。”
“当然有可能。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珠枝,她和这个案子也没有直接的关连。不过,既然接手办案,就做彻底一点。你还是派个人去查一查,好不好?”
“是的,一定照办。等石川君回来,马上叫他去。”
筱原点了两三次头,跨步出去。
“女人……女人……又是女人。犯罪总少不了女人。这件离奇的命案也八九不离十。”
松下课长嘲弄地自言自语,把铅笔丢到笔录上。
黑暗笼罩着化为废墟的大东京,六点半刚过。
涩谷的小店“牡丹”,有个女人来访。
她在店门前来回踱步两三次,仿佛在犹豫什么,终于下了决心,停下脚步,轻轻地掀开门帘。
“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野村常太郎的人?”她小声地问。
看她的打扮并不粗陋。黑色的衣服上披着一条早期的黑色围巾,掀开门帘的时候,从袖口可以看见白色的绷带由肘下缠到手部为止。
“你找常先生啊?他在。”小店的老板娘大方地答道,“最近十天,他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都没回家。不过昨晚回来了。他说是出去工作,但是……”她像辩解什么似的说道,“你要找他做什么?”
反正这么个女人单独来拜访纹身师,看她打扮又不像平常人,而且手腕大概是怕给人家看见刺青而扎了绷带,大概也可以猜得到七八分。女老板这么想着。
“不,我有话对他说。”
“他就在里头。请进来。”
“对不起,请你去叫他出来。”
真是件怪事——女老板想。
“请问大名?”
“不要问这个吧!见面就知道了。”
女老板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怪异,但是正好是店里开始忙的时间,也就不再多问,往里头大喊,常太郎马上走了出来。
“什么?女客人?”
他很紧张地脱了木屐,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来。在路中央,和那个女人说了两三句话,马上脸色大变,返回自己的房间。
“常先生,还要出去吗?”
看到常太郎换了当年退役穿的那套米色衣服走出来,女老板问道。
“嗯——”
“出去工作吗?”
“不是。”
说的也是,身上根本没带半样纹身的工具。
“那么是出去找乐子咯?”
“别开玩笑了。”
常太郎一副哭丧的脸说道。
“这可不是轻浮的事。这个世界实在令人厌恶。我们常听人家说忠孝不能两全,要忠就不孝,要行孝就不忠。虽然战败,但是还能回到祖国,这实在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没想到,这时候却遭遇这么悲惨的事……”
这些话道尽了常太郎近日来的酸楚,从柜子拿出筛过的酒渣,倒到杯子里,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去。他和女人紧靠着肩而去,身后的黑影竟仿佛死亡的阴影般尾随不去。
那夜,松下课长回到家,感到弟弟神色有异,笑容里带着一丝奇怪的兴奋。研三在发生这件命案之后,一直都是阴郁的样子,很少展露开怀明朗的笑容,这时却像患躁郁症的人突然变得兴奋异常。
“怎么了?今天晚上看起来容光焕发的样子。半路拣到钱了?”他看着弟弟的脸,开口说笑道。
“有值得贺喜的事。”
“什么事?”
“那是秘密。天机不可泄露。”
“哦——被百万富翁的女儿看中了吗?”
“大概运气没那么好吧!像我这种饭桶,谁会……”
两兄弟大笑。突然研三止住了笑,正经地问:“哥哥,臼井怎么样了?”
“反正终于侦讯完了。”
他现在的心境,就好像是个溺水的人一样,有什么就抓紧什么。松下课长于是把今天侦讯的概况摘要地对研三说明。
“哦——这样吗?他真的这么说?”
“研三,你有什么意见?”
“他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如果那个臼井用日本刀或者是短刀,他都敢做。只是要他把死者分尸,然后藏在密室,哪有可能?”
“我也是这么想。最糟糕的是,如果他不是凶手,那真凶到底是谁?哎!一点头绪都没有。”
“是啊!”
“为什么会这样?最上久有不在场证明。稻泽逃走的时候,手里什么都没有。连最怪的博士,他的太太和女仆都异口同声证明,那天晚上他快十二点便回到家里,而且另一方面从九点到十二点,也没有人走出那栋房子。现在已经知道电灯熄掉的原因,证实稻泽没有说假话。可是凶手到底是什么时候逃走的呢?八点四十分到九点之间杀掉一个人,然后将死者分尸,又在浴室布置得那么有计划,根本就不可能办到。是不是竹藏行凶以后,藏在屋内的某个角落,当臼井进入屋内的时候,错身而过,带着分解的尸体逃走?除了这些推测以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松下课长说话时,带着一种好像强要压倒研三的声调,但是这个推论根本连自己都没办法接受,虽然是身为哥哥,又是个权威的搜查课长,却实在叫人不能信服。
“到底在有乐町混的那个女人是谁?”研三马上问及要害。
“嗯,绝对不是绢枝。”
“那么会是谁?”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想把珠枝扯出来,就算她还活着,和这件案子也没有关系。”
“但是浴室后面有珠枝纹身照的底片丢在那儿,不是吗?而且,绢枝托我保管的信封里面,除了她跟她哥哥的照片之外,也有珠枝的照片。我们不能断然说她和这件案子无关。”
“那你怎么把珠枝和这件案子连结起来?你总不能说大蛇丸和纲手公主比赛忍术,结果蛞蝓克大蛇丸,你总不至于这样说吧!”
“不,我不会这样说。但是这件案子看起来已经接近破案了,可能再过几天,纹身杀人案就会真相大白。”
“喂——喂!你怎么说这种没有根据的话。连搜查课长该说的话,都被你抢了先,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哎,只有一点。”
“是什么?”
“你看,就是这样啊!”
研三指着挂在头上的匾额露齿一笑。那是原内政部长安达谦藏①潇洒的四个字——“留意四周”
研三这次抱了非常大的期望,但是翌晨发生的事,却使他勇气顿消,希望也完全破灭。
研三放心地认为今明两天就可以解决这件案子,也就迟迟未起床,突然被他哥哥扯着嗓子的电话交谈所吵醒,睡眼惺忪地张开眼睛,从床上跳起。
“喂——,你说什么?不是开玩笑吧。这次是被剥了皮的男人赤裸的尸体。好!马上过去。”
“怎么搞的?”
研三穿着睡衣走出房间,揉着眼睛问道。
“代代木火烧过的废墟发现了一具男人的尸体。不过,这具裸尸两腕及两股的皮都被剥了。”
“是不是身上有刺纹的地方都剥了皮,只留下没有纹身的皮肤?”
松下课长听了有点吃惊,默默地看着研三的脸。
“嗯。或许和上次的案件有关也说不定。要不要一块儿去?”
松下这样问他的弟弟。研三面色发青地点了点头。
两人立刻作好准备,就朝代代木的现场赶过去。
发现尸体的现场,距离国营电车的代代木车站徒步约十分钟。由大马路稍微往里走,在宽两公尺的路上走五分钟,就有一栋红砖已经崩落毁坏的建筑物。尸体俯卧在里面的地上。从马路到这里,约十五六公尺,早上因为有附近的孩子到这里玩才发现的。
虽然说是建筑物,但是只剩断垣残壁。从建地及地基的面积推测间隔,这栋建筑以前曾经相当的好。红砖崩坏的墙壁以及水泥墙阻挡了来自大马路的视线。对现在战后的东京来说,入夜以后大概没有人会经过废墟。所以,正是犯人行凶的最好场所。
研三畏惧地窥看那具盖上草席的死者的脸。
“啊,是他!”
他小声地呻吟,当场昏倒在地。
“研三,你怎么了?振作一点。”
松下课长慌张地摇动弟弟的身体。当医生的人,竟然这么没用,带这个家伙来惹麻烦……他的脸上明显地写出心里的话。
研三立即醒过来。
“怎么搞的?做医生的人还这样,真不像样。身体不舒服,回家休息吧!”
研三大叫地反驳哥哥的话:“哥,哪里可以回去休息!不得了啦!这个男的……尸体,是绢枝的哥哥——野村常太郎。”
“你说什么?”
聚在四周的人,个个哑然不做声。研三的话,听得他们各个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瞬间,松下课长因为兴奋过度而满脸通红。
“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快说,快说。”
好像要把研三掐死似地拼命撼动他的胸口问道。
研三害怕地把事情从头到尾简短地说了一遍。
“混蛋!你到底在干什么!”松下课长忿怒得像雷般地震响,“像这么重大的线索,为什么不讲?混帐!现在想解决案子更困难了。”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研三不由得流出悔恨的泪,然后不自觉地倒地大哭起来。
看他受那么大的刺激的样子,松下课长都看呆了。但立刻又鼓起坚强的斗志,向秋田刑警大叫:“去一道涩谷。到那家牡丹小吃店查探死者近日来的动静!”
不等他说第二句话,刑警立刻起程。课长马上回过头去看有关的警员们。
“到底死了多久?”
“大概有十五六个小时了。”
“那行凶的时间应该是昨晚六七点咯?”
“大致上是吧!”
“死因呢?”
“有氰酸钾药物中毒的反应。如果不解剖,不能很确定。”
“晚上没有人会经过这儿?”
“几乎没有。”
“外行人能够把皮剥到这种程度吗?”
“不能说不是专家就做不到,但是从手法来看,也不纯粹是个外行人。至少有相当程度的科学素养,两手相当灵巧才做到的。”
“要花多久的时间?”
“差不多一小时。”
“我想凶手是用氰酸钾毒杀以后,再把尸体运到这里剥皮。大概不是在其他地方剥了皮,然后才把尸体运到这里的吧?”
“那样做的话,血液就无法处理。”
“不过,凶手为什么要剥纹身的皮肤呢?以脸孔丝毫没有伤痕的情形来看,并不是要隐藏死者的身份。如果只是怕秘密被揭穿,却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在这里剥皮,又实在没这个必要。这样看来,凶手对纹身一定有特殊的眷恋。”
松下课长非常不甘心。第一次命案,死者的尸体至今仍未寻获,如今凶手又正面向搜查队挑战,杀害了掌握破案关键的常太郎,剥了他身上的刺纹。对课长来说,这两次简直就像被灌热开水下肚一样,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在焦虑和兴奋的等待中,过了三个小时。秋田巡警终于从涩谷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随即报告昨天夜里所发生的事。
“和一个全身穿黑衣的女人,昨晚六点就出门了……那个女人并不是来纹身的客人,……她的手腕附近扎了白色的绷带……”
课长一面仔细地听他报告,一面一点一点地提出反问。严肃尖锐地命令。
“彻底的调查早川博士、最上久、稻泽义雄三人昨晚的行动。另外,从有乐町消失的那个和绢枝相像的女人,一定要找出来。”
研三两眼发直地凝视像着了魔般狂吼的哥哥,如果先前自己对哥哥透露一字半句的,今天也许可以救得了一个人的性命,想到这里,泪水不由得又重新涌了上来。
①安达谦藏(1864-1948),日本政治家。出生于熊本县,1929-1932年间曾先后出任滨口、若槻两届政府的内务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