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站在门口没有动,他低着头,表情被掩藏在帽檐中看不清。
“……中原君?”
我惊讶得看到少年周围一点点蔓延出黑红色的气息,地板逐渐出现裂纹甚至隐隐有扩大趋势。而他身上原本垂下的黑色外套同样冒出赤红色的光,在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奇迹般漂浮在空中。
那双往常都插在兜里的手腕露出一截,我仔细看着,仿佛是有黑红色的纹路沿着白皙的小臂不断缠绕。
——是纹身?还是会动的纹身?
尾崎红叶终于慌神,在四周被夷为平地之前疾步走去使劲攥住中原中也的手腕。
“冷静下来,中也。”旋即抬抬下巴,示意四周开始不安的部下退出门外。
即便如此她的心依然悬到嗓子眼,[污浊]的使用除非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来压制,否则不可能停下。但这次的行动别说太宰治,连武侦社都未必知道。
万一真的发动[污浊]的话就麻烦了,要是以前……她望着不远处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女孩儿,无声得叹了口气。
“阿遥,说点什么吧。”女人忽的出声打断我神游天外的思绪。
“什么?”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随便对他说点什么都好,让他冷静下来。”尾崎红叶眯起眼睛,“不然的话,我们可能都要去黄泉比良坂再会哦。”
港口Mafia的人每天就是这样拿生命开玩笑么,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哎我说真的。
我想了想,在保命和矜持之间选择了前者。
“中原君……?”试探着上前碰了碰他的衣角,我笨拙得想着措辞,“……我没事的。”
黑纹蔓延的速度有减缓的趋势,尾崎红叶没有动,而是示意我,“继续说。”
——还、还说啥啊。
我硬着头皮,“中原君,要、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饭?”
说完我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断,这种时候提什么晚饭不吃晚饭……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悉数缠上去的黑红色花纹逐渐消失,不消几秒钟,中原中也的手腕光洁如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低头心想该不会是中原中也饿得不行临时被喊过来加班所以才会爆发?港口Mafia也未免太压榨员工,饭都不吃饱怎么干活呢?你看给孩子饿成什么样了都。
没等我内心吐槽完,那双带着手套的指尖突然伸过来,皮质的布料缓缓滑过脸颊的血口带着干燥的温度,我错愕的抬头心想这个人不会是饿傻了吧?
中原中也看着我的脸,紧蹙的眉心迟迟不肯舒展。
半晌他才无奈得撇嘴,“真是败给你了。”
“红叶大姐,你先把她带走。”他饶过我走到瑟瑟发抖的中田健一面前,指了指满屋子的照片,“另外告诉等下过来收拾残局的人,这些照片都要回收。”
“不!你不能拿走!”闻言中田健一疯了一样冲到中原中也面前,他紧紧地抱住桌上散乱的照片,像溺水后抓住救命的稻草,“这都是我和遥的回忆,都是我们的回忆!你们这些区区港口的臭虫子们……!”
中原中也听不下去,一脚踹上他的脸,又狠狠踩在脚底,碾了碾。
声音如淬寒冰般,“闭嘴。”
“就凭你,也配喊这个名字?”
他松开脚,帽檐下的双眸冷冷得闪动着红光,“见不得光的臭老鼠就该好好呆在下水道。”
中田健一猛地一顿。
尾崎红叶护送着我离开了这个狭□□仄的房间,随着身后门的关合,最后的场景是中原中也踱步上前,猛地抓住中田健一的脖子,就像中田之前对我做的那样。
他收紧掌心,看着对方脸色一点点变得青紫,笑容愈发恐怖。
“既然爬出来,那就做好被我碾碎的准备。”
冬季的阳光是最舒适松软的,尤其在劫后余生的时刻更显弥足珍贵。
身上原本崭新的和服破了好几处,我心疼得扯着线头都冒出来的衣袖,满脑子都是难得爸爸从意大利邮寄过来,平白无故被□□成这样实在是太可惜。
“我那里还有很多套和服哦,”注意到我的低落的情绪后尾崎红叶温柔得摸了摸我的头发安慰,“如果喜欢我可以给你带来几套。”
“算了,”我摇摇头婉拒她的好意,“已经让你们救了一次,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呢。我对和服倒是没什么执念,只不过这是父亲新买来送给我的,就这样损坏觉得很遗憾。”
“那正巧,我认识一家和服手工店,店长修补技术很是厉害,或许你这件衣服能够起死回生也说不定。”
“真的?”我惊喜得看着她,接触到那双含着笑意的红眸时突然尴尬。
“但、但是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攥紧了衣角,小心翼翼,“为什么……你和中原君会来救我呢?”
“碰巧这附近有个任务,”似乎早就料定我会发问,尾崎红叶面色不改,“刚刚袭击你的人也是我们的追捕目标,会救你只是巧合。”
“可是我听到你说……人找到了什么的……”
“这个啊,”尾崎红叶温和得笑道,“因为中田健一很狡猾,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呢。”
“是吗,那真是太辛苦了。”我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中田健一说什么失忆之类的根本就不可能。至于连续两次都被港口Mafia给救到……只能说,这大概就是缘分?
“走吧,我送你回家。”
“哎?”我向后看了一眼,“中原君……不用管了吗?”
从外面的角度来看,方才关着我的屋子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员工宿舍。难以想象我就是在这间屋子有那么糟糕的经历,这种危险的事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这么说来,自从来横滨后似乎周围的危险指数就直线上升。
——我开始怀疑迹部先生把我调职到横滨是不是公报私仇。
“不用管哦,”女人的唇角弧度变大,“中也君是不会让那只老鼠死掉的,毕竟我的拷问小队还在等候他的光临。”
不知为何我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期待——肯定是我的错觉。
而最令我惊讶的是,中田健一把我绑来的这个地方其实离我的公寓并不远,走过一条街不消十分钟就能抵达。
对此尾崎红叶解释或许正是为了方便对我下手,所以才会在附近租房子来寻找时机。
“我真是该谢谢他看得起我。”会为了我这么一个人从东京跑到横滨,甚至连附近都安插上监视器。
如果把这份心思用在工作上,或许早就升职成部长也不是不可能。
“阿遥是不是对自己太没自信了呢?”尾崎红叶捂着嘴低笑,“说实话,他会喜欢你这种事我可一点都不觉得吃惊。”
“毕竟,对你心怀不轨的人确实也不少呢。”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
尾崎红叶点着下巴,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公寓,笑意加深,“你看,才刚刚说完就有人迫不及待得送上门。”
我顺着她的目光向前,公寓门口常常供人休息的长椅上坐着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修长的风衣,一手闲适得搭在椅背上一手拿着那本熟悉的红皮书目不转睛,额头柔软的卷发被风吹起不断扫着他精致的眉眼。
他沉迷于书海不曾动弹,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这个时候跑过来……我扯了扯身上烂糟糟的和服,想到脸上的伤口也没来得及处理。
实在是丢人。
“看来有人比我更在意你的安全,我就不打扰了。”尾崎红叶撑开伞,转身慢悠悠得离开,“阿遥,要小心哦。”
“男人的占有欲是很可怕的。”
留下意义不明的这句话,那个赤橙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我收回目光,慢吞吞得拖着破破烂烂的和服朝公寓走去,内心抱着要是太宰治专注看书的话也许不会注意到我……的侥幸想法。
当然结果以失败告终。
“如果我不开口的话,阿遥是打算就这样直接在我面前走过去吗?”
突兀的声音打破沉寂,迈开的脚步微僵,我尴尬得转头发现太宰治依然沉迷那本小红书,头都没抬,仿佛刚刚开口的人并不是他。
“……太宰君,原来你在这啊。”
冷静阿遥,装傻,现在立刻就装傻充愣。
“真让人伤心啊,”合上书,太宰治站起来双手插兜朝我走近,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阿遥不是早就发现我了么。”
以往他给我的感觉有温柔,耍宝,和偶尔的不靠谱,但总体来说脸上始终挂着轻松愉快的笑容。
可今天的他虽然也在笑,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
反而有种摄人心魄的冰冷。
“是吗,”我眼神乱飘,忽然有些心虚,“可能是没注意到……吧。”
太宰治没有理会我的借口,逐步走近。
直到在我面前停下,他伸出指尖在我额头不远处停顿,最终垂到身旁。
“阿遥,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他目光沉沉,被笼罩在阴影中的我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很难想象这是那个不着边际的太宰治所散发出来的。
“解释什么。”我偏开头,语气含着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讥讽,“解释我这身伤是怎么来的?需不需要我写一千字的小作文来详细说明啊。”
我这是怎么了?
连我都不知道这股莫名其妙的赌气和委屈究竟从何而来。
甚至中原中也救我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情绪,只是很平静得接受被绑架,被拯救的事实。然而在面对太宰治,内心的情绪不断地翻滚,就像是电能不足的娃娃,稍微不注意就很会爆发。
我明明……
太宰治瞪圆了眼睛,似乎很惊讶,过后他又哭笑不得,“你误会我了,阿遥。”
“我只是很生气,你为什么都不想跟我说话,”他抚上我的脸颊,微凉的指尖驱散了伤口所带来的疼痛,“阿遥,我很担心。”
青年的语气很温柔,声音甜腻得像是被浸润在糖水中又捞出来让人不小心就容易沉沦。
我沉默着没出声,太宰治也不恼,只是凑得更近了些,用指尖把我脸颊上的血迹划走,轻飘飘得如羽毛轻抚。
“我送你回家,嗯?”
我转身朝着公寓走去,也不在乎他究竟有没有跟上。
身后的太宰治看着前方气鼓鼓的女孩,好气又好笑,心里那点怒意早就烟消云散。他抬起手,看着指尖那点鲜红的血迹,眸色加深。
片刻,男人伸出舌头将那点血迹舔干净,伴随着口腔弥漫开的血腥,还有他身上,从刚开始就压抑着,此刻终于彻底释放开的。
阴暗,又冰冷的杀气。
走了半天发现人没跟上来,我没好气的转身,“你到底要不要过来啊。”
太宰治愣怔,迅速绽开大大的笑颜,他挥着手跑过去,“要要要,阿遥你等等人家嘛~”
“别粘过来啊好烦哦。”
“唉,真是无情啊,阿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