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的课早早就结束了。下午两点的时候小喜来到我办公室,跟我讲了关于那位女钢琴家的事。
“关于你昨天说的钢琴家吴世兰,我问了学钢琴的朋友,而朋友也跟她的教授咨询过。那个叫吴世兰的女人从小就相当出名。你听说过那种望女成凤的母亲亲手制造天才钢琴家的故事吗?她就是那种类型的少女钢琴家。后来去留学,但是没有更进一步发展就堕落了。
“本来是抱着成功的信心去留学的,但是落到如此下场,受到挫折的她便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美国男人传出一些丑闻。对一个堕落的艺术家来说,这是一个很残酷的结局。虽然在美国研修过钢琴,但回到韩国后没有一家公司愿意接受她。大概就是这样。在外国学音乐的韩国人还是比较多的。”
听完小喜的话,我想起了妻子。我好奇的是,要是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妻子,她会有怎样的反应呢?她可能不会相信,我也不想打碎她的幻想。
小喜又开始了关于暑假旅游的话题,好像是害怕我会改变和她的约定似的。我便明确告诉她,我们的约定一定会实现。
之后,带小喜去市里吃了午饭,我便独自回家了。
进门时,发现门口放着一双陌生的鞋。
“是不是有人来了?”
“是啊!昨天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又来了。”
妻子在我耳边说。
“你在说谁?”
“那个刑警啊!”
我的眉头不觉地皱了起来。心里念叨着,非要这时候来干什么!已经非常疲倦的我本来想洗个热水澡,再舒舒服服地睡个觉呢!
我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的男子起身向我点头致礼。
“咦,这是谁呀?”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好久不见了啊!”
对方却没有一点儿惊讶的表情,并向我伸出了手。我们彼此握了一下手,其实我们多年前已经认识了。
“你怎么会来我家啊?”
“是啊!很巧!”
我惊讶的是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居然是刑警的身份,而他只是用冰冷的表情回答着我。
“哦!原来你们以前就认识啊?”妻子惊讶地问。
“是啊!我们是大学同学。”
我只是简单地告诉妻子我们的关系。我向妻子使眼色让她去泡茶,等妻子走进厨房,我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再一次打量起了江武宇。
和我相比,他显得憔悴苍老许多。看来他从事这份工作以来,一定饱览了世间的种种暧昧之事,而这一切都刻在了他的脸上。
我们今年都是四十一岁。我和他是同一年进的大学,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他就不是一个特别突出、特别引人注意的人。
我和他虽然关系一般,但也不至于视同路人。可突然有一天,他却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了。
同学中途辍学的有很多,一般都是因为家庭的原因或是参军的居多。也许他就是因为其中一个原因中断学业的吧?真正的理由谁都不知道,之后我也再没见过他。
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却以一个刑警的身份出现在我家里。当初看到他的名字而没有记起他,也是正常的。
说老实话,我根本早已把他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了,今天的相遇,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妻子端来香浓扑鼻的咖啡,边放桌上边对他说,你再喝一杯咖啡吧。看样子,我回来之前他已经喝过咖啡或茶了。
我觉得老同学见面如此招待太过寒酸,于是叫妻子去买几瓶啤酒。虽然江武宇极力劝阻,但我还是大声招呼在厨房里忙碌的妻子,让她去买啤酒。
二十年来难得一见,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我们不得不在大白天就开始喝酒叙旧。
他这个人从来不把内心真实的想法透露给别人,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内心。即使喝着酒,他也没多少笑容,更找不到一丝愉快的情绪,脸色反而逐渐苍白。
面对二十年后重逢的同窗,我不仅无话可说,更找不到话题,最后甚至希望他赶快离开。可他似乎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久别重逢,时间的距离已令我们失去共同语言,话题自然而然回到了大学时代。
“当时你中途退学后去了哪里?”
其实,我对他的过去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因为找不到话题,便顺口问了一句。而他也巧妙地转移话题,讲了退学的原因和退学以后的事。
“其实,那时我根本无法继续念下去了。我出身于一个农村家庭,考入私立大学,这对家庭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虽然当时考上了那所大学,但吃住都成问题,除了学习,根本不敢想浪漫的儿女私情。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去别人家做家教,但无论怎么挣扎,怎样努力,都无法念完大学,所以休学去当兵了。经过军队的磨炼,回首往事,不胜感叹。对那些浪费青春的举止,最后变成一种愤怒,因为无法忍受自己不能像别人一样尽情享受青春而愤怒。所以最后决定去参加越南战争。你知道我去越南以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吗?我被调往特种部队,其实这是早有预谋的。
“我努力模仿越南人的行为举止,又学了一年越南语,之后便乔装成越南人,打入他们内部。那是玩命的行为,一旦被发现,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他们残酷地杀死,而且一定是死无全尸。过了两年那种见不得光的日子,感觉自己已经超越了生与死。觉得自己如同一头野兽,道德心之类的东西根本不容我顾念了,明白了人类生存的本能,和杀死敌人最有效的办法,懂得了生与死只是一线之差,命运之类的鬼话在那里都是扯淡。战战兢兢地度过了那段日子,回来却成了个无业游民。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回来再念大学已经没有意思了,一切都变得那么虚无,那么无趣……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考验,再让我重新走进学堂,实在想不出还应该学点什么……觉得自己不再适合过以前的生活,所以完全没有重返校园的念头,一直无所事事地过了一段日子。可这怎么能持续下去呢,我还得生活!不挣钱怎么糊口啊!这时候正巧看到征聘警察的广告,就去报名做了警察。我做警察也已经十年多了,期间早已结婚了,有了妻儿。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公务员。”
看着他一脸沧桑的表情,我突然理解了他此时的心情。
“你现在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了,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又做了大学教授。”他的语气里有点嫉妒,这使我十分慌张。
“算不上成功啊!我这两天正犹豫着要不要辞职呢!”
“大学教授是人人敬仰的职业呀!怎么想辞职呢?不是很好吗?”
“社会认可有什么用?你知道教课多无聊吗?只是现在,我还没想好辞职以后该做什么。但是如果没有生活负担,我还真想马上就辞职不干了。”
“你还是没受过苦啊!”
“呵呵,也许吧!对了,你是负责这次谋杀案的警察吗?”
他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是啊!不是的话我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你当刑警多久了?”
“差不多有十年了。刚进警察局就做这个,一直到现在,真是腻味透顶。每次遇到刑事案件,总会觉得人性真是个琢磨不透的东西。每个人的面孔都不一样,每个案件也是不一样的,而且每个犯人都有着独特的犯罪心理。有时候觉得这一切真是神奇又奥妙。也许犯罪是人的本性,而且是永远不可能消失的本性。”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点头表示赞同,“那么每次破案后有没有成就感?”
“成就感?呵呵!查案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判断肯定是对的,一次都没有。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犯人。这次也是。当我进入死者的房间,突然有种错觉,感觉杀死她的人是自己。所以一直没敢亲手检查尸体,而是直愣愣地看着发呆。”
我觉得这是一种强迫症,作为一名刑侦警察,难免会发生这种症状。
于是,我们的谈话很自然地过渡到了三天前的那桩谋杀案。
“对了,那个……吴世兰谋杀案进展如何?她生前是我女儿的钢琴老师,那么年轻就去世,真是可惜!”
他也点头表示同感:“是啊!那么年轻真是可惜啊!”
“抓到凶手了吗?”
“没有,要是抓到,就不必来搜查了。”
“有抓到的可能吗?”
“有点困难,到现在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我转头看了一眼妻子,不知何时,她已跑过来紧贴着我坐了下来。我希望妻子能回避一下,她却紧贴着我坐下来,竖着耳朵。这女人,真是个好奇的动物呀!
我暗自担心,多嘴的妻子一定会把今天所听到的一切一字不落地记在脑中,明天再向那些三姑六婆活灵活现地描述。想到这,我忍不住一声苦笑。
“到现在还没有线索的话,那烦恼的日子还在后面喽。”
“这点烦恼不算什么。”
“那个钢琴家是怎么被杀的?”
“被人勒死的,被丝袜从后面勒紧脖子窒息而死。你问这……”他只说了一半,看了看我妻子,好像在她面前不好多说似的。我也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妻子。
“我说这种话没关系吧?”他看着妻子的脸色小声说。
“没关系没关系!说吧。”妻子正迫不及待地要听得详细些呢!
武宇的嘴角有丝凄凉的苦笑一闪而过。看他那苦笑,我的心情突然变得阴沉。
武宇接着说:“女人死的时候是裸体。”
“你是说,她是在裸体的状况下被人勒死的?”我兴趣盎然地问。
“是啊!一丝不挂,被人勒死了。”
“那么一定是强xx杀人吗?”
“刚开始我也那么以为,但是后来才发现我的判断是错误的。奇怪的是她死的姿势,她光着身体坐在钢琴前,整个脸部埋在键盘上。”
“那能说明什么呢?”
江武宇听到我的追问,再一次尴尬地看了一眼我身边的妻子。我请求妻子避开一会儿,可我越是如此暗示,她越是紧贴着我,似乎在说就当她是透明的空气好了,不用在乎她的存在。
江刑警无可奈何地接着说:“那代表她是脱光衣服在弹琴。”
“什么?那怎么可能……”妻子捂着嘴发出惊讶的怪叫。
“你是说,她是在脱光衣服弹琴的时候被谋杀的?”我也有些惊讶。
“对,调查结果就是这样。她死的时候头部埋在钢琴键盘里……好像不可能先杀她以后再把她的尸体挪过去。”
“天啊!怎么会有人脱光衣服弹钢琴啊?”妻子感慨着。
我忍住笑看了看妻子。妻子也忍不住捏住我的胳膊,忍住了想要发出的笑声。
“我想可能是她觉得天气太热,反正在自己屋里也不可能有人看到,所以索性脱光衣服弹琴。”
江刑警点头表示同意我的说法。
“键盘上面还放着乐谱呢。”
“那你应该知道她死前弹了什么曲子吧?”
“那倒是。”
“弹了什么曲子?”妻子好奇地问。
“应该是肖邦的小夜曲。”
“哦!是肖邦的小夜曲。”我自言自语。
“可是犯人在后面勒她的话,她应该会拼命挣扎的啊……可是死的时候仍然坐在钢琴前,不是很奇怪吗?”我猜疑道。
“刚开始我也觉得奇怪,可是后来才发现,犯人是先前拿重物击打过她的后脑勺。那一击还不至于致命,但足够让一个人昏迷,凶手也正是趁她昏迷的时候,再用丝袜勒死她的。那丝袜是吴世兰本人的。后来我看到她后脑勺有击打造成的一大片淤血。”
“真是个残忍的家伙,怎么能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人啊!”妻子十分惊讶地道。
“小儿科罢了,你要是看到分尸的犯罪场面,可能连饭都吃不下去。经过这么多年的刑警生涯,我早习惯了。”
武宇喝几杯啤酒下去,也来了兴致,绘声绘色地讲述这件谋杀事件的调查结果和经过,我和妻子听得入神。
他还说,吴世兰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星期六晚上和星期日凌晨之间,再仔细点就是星期六晚上11点到星期天凌晨2点之间被杀害的。
“犯人是从阳台爬进去的,就是从前面的阳台。”
“那他是怎么上去的?难道是从楼上扔绳子爬下去的?”
江武宇摇摇头:“不是,他是通过应急门进去的。”
我们家的应急门在前阳台的左边,走出应急门就能看见楼梯,所以可以通过应急门走到任何楼层。但如果从里面把门锁上,就很难侵入了。我把这一点讲给江刑警听。
“是啊!还不清楚犯人侵入时那应急门有没有上锁,总之我们发现,应急门有明显被人撬过的痕迹。”
我对他的话题变得越来越兴趣浓厚,“痕迹?什么痕迹?”
“我们发现应急门并未上锁,而进入阳台的窗户也没锁上。可更重要的是,从阳台走进客厅的门口积了一些散乱的灰尘。我们调查了尘土的来源,原来那是从阳台外边带进去的。阳台上积了很厚的灰尘,犯人侵入时,就是通过阳台时把那些尘土带进客厅的。”
“那应该有脚印吧?”
“对,有脚印。但那脚印在地毯上,不是很明显。我们在地毯上发现了几个成年男子皮鞋的脚印,带着阳台灰尘的脚印。那脚印一直延伸到吴世兰被谋杀的卧室里。但她们家是美式装饰,地毯一直铺到房间里面,所以地毯上的脚印不是很清晰。对了,你就住在他们家楼下,应该听到了她家传来的钢琴声吧?”
“钢琴声?”
“我是说吴世兰被谋杀之前所弹奏的小夜曲啊,你们没听到吗?”
我侧头想了想说:“没听见。”
我又问同样侧着头的妻子:“星期六晚上我因为太疲倦就先睡了。我要是睡着了,天塌下来都不知道,当然也就没听见任何声响。你听见吴世兰弹的小夜曲了吗?”
妻子想了一会儿,也摇摇头说:“没听见,那天我也是很早就睡了,你知道的呀!”
江刑警听了我们两口子的对话,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如果有人听到小夜曲,就能证明她死前弹过那首曲子了。”
“可是有多少人知道她弹的是什么曲子呢?就算听到钢琴声,但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的话,仍然无法证明她确实弹过那首曲子。”
“对,问题就在这儿。如果不是特别懂音乐的人,很难听出那首曲子是不是小夜曲。”江武宇有些疲惫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被杀者的家就在你们楼上,这应该会让你们觉得很晦气吧?”
“是有那么一点。”
“她以前每天都弹钢琴吗?即使半夜里也这样?”
我看了看妻子。我希望妻子能代我回答这个问题,但不知为何,她却看着我和江刑警没说话。
于是我无可奈何地说:“算是吧!她不管什么时间,只要自己想弹就会开始,即使半夜,也会突然响起琴声。而且那大钢琴声比一般钢琴的声音要大,有时候我都觉得那声音震得墙都在抖动。睡到半夜,被她的钢琴声吵醒的次数可不是一两次呢。”不知不觉中,我已兴奋起来,指手画脚地数落着她的“罪行”。
“哈哈……原来如此,那其他居民都没意见吗?”
“怎么可能没有?也有人抗议或找过她,但她完全不把这些放在心里,仍然我行我素,对吧,老婆?”
我等待妻子的回答。可是听着我对吴世兰的指责,妻子好像不太高兴。
“你们不懂钢琴的人当然会那么以为了,你知道我们楼里有多少人喜欢听她的钢琴演奏吗?”
江刑警的嘴角有丝冷笑一闪而过。我也感到心情有点不爽,点了支烟望着天花板。
“那到底有没有人抗议过她的钢琴声太吵?”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在教会里面开反省会的时候,偶尔也有人提出过,说她的钢琴声扰人。”
“吴世兰也去参加反省会了吗?”
“没有,从没见她参加过那种会议。”妻子说。
“她那种自傲的人怎么可能去参加那种会议呢?”
我看着妻子,故意激怒她。妻子本来想要扭我的胳膊,但还是忍住了。
“你喜欢钢琴吗?”武宇问我。
“有时喜欢有时不喜欢。”我向天花板吐了一口长长的烟柱。
“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她们家的东西没有一件被偷走。我问过那个美国人,他说家里的东西一样没少。”
“你是说巴意任吧?你们没有怀疑过他吗?”
“没有,当时他还在外边。”
“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也是经过调查才知道的,他是个宾馆的料理师。”
“是吗……”
“原来如此。”
我无法相信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健壮老外,竟然是宾馆的料理师。我观察了妻子的反应,她正在有意无意地避开我的眼神。
没想到的是,著名的女钢琴家的老公,竟然只是一个饭店的厨师。我的心情因那种微妙的兴奋感而十分愉悦,真想跳起踢踏舞来表达心中的快乐。我掐灭手中的烟蒂,拿起啤酒杯大口喝干了杯中酒。
“真想不到啊!他竟然是饭店的厨师,呵呵!真想不到!”
“你才知道啊?”
“是啊!之前一直都不知道,我以为他是著名企业的白领呢!”我控制住想要大笑的冲动,想起了巴意任的样子。
他平时是一个傲慢到极点的人,在美国人标准的亲切微笑下,其实是一颗冷漠又傲慢的心,说他目中无人并不为过。
“吴世兰和巴意任也不是正式的夫妻关系。”江刑警加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好像给妻子带来了更大的惊讶。妻子睁大眼睛看着武宇,“什么?那是真的吗?”
妻子充满惊讶,我则饶有兴致地看着武宇和妻子。
“是这样的,巴意任也亲口承认过,我也曾查阅过死者的资料,他们确实没有进行婚姻登记。”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没有孩子。”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江刑警却摇摇头:“其实他们没要孩子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吴世兰根本不能生孩子。”
“你怎么知道?”妻子像是抗议似的问。
江刑警自有解释:“我们在检查她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医院的诊疗卡。她去的医院是一家妇产科医院。为了调查得更仔细一些,我带着诊疗卡找了那家医院,见到了她的主治医生。医生告诉我们,她是因身体上的疾病而无法生育,她得的是子宫癌。”
“什么,子宫癌?”我惊讶得跳了起来。
“天啊!”妻子显然更加惊讶。
“是的,她得的是子宫癌,医生亲口说的,医院诊疗单上也是如此记载的,但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的病已经是晚期。她一直在跟时间赛跑。死前最后一次接受治疗是在两个月前,当时她只剩下6个月生命了。所以她是一个时间无几的病人,但不幸的是,她没有活过剩下的4个月。”
这真是让人震惊的消息。一个只剩下6个月生命的可怜女人,居然还被谋杀,实在让人扼腕叹息。即使不杀她,再过4个月,她也将因疾病离开人世的呀,看来凶手并不知道这个事实。
因此我问江刑警:“你说那犯人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他当然不知道,就因为不知道,才会谋杀的吧!”
妻子的脸突然一片惨白,无力地坐在那里。对她来说,这一定是一个巨大的冲击,一个善良的女人对此怎么可能不被深深震撼呢!
“她本人知道自己只剩下6个月生命的事实吗?”
“是的,她知道,医生都告诉她了,好让她处理好身边的人和事。吴世兰刚从医生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拒绝相信这一切,后来精神上进入接近疯狂的状态,一直说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后来又去了好几家医院,当每家医院都给出同样的化验结果,她才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反倒安静了下来。”
难道是因为这,她才没日没夜地弹钢琴的吗?难道是为了不浪费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吗?白天活动,晚上睡觉之类的日常概念对她来说也许都没有意义了。从外表看,她是一个过着奢华生活的幸福女人,然而实际上,她应该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吧!
妻子表情呆滞,双唇紧闭,是那种不敢再多知道一点可怕真相的恐怖神情……
“巴意任知道这件事吗?”
江武宇摇摇头说:“他一直都不知道,吴世兰没有告诉他。当我告诉他的时候他非常震惊,接着就号啕大哭。我想他一定非常爱她。他说自己向吴世兰提出过很多次结婚请求,但她始终没答应。”
这是个凄凉又悲伤的故事。还有比这个更催人泪下的人间悲剧吗?如果6个月后因为癌症而倒下的话,也不至于如此悲惨。但那可怜的女人,在只剩下6个月短暂生命之际,却被一个无情的人谋杀了。她在脱光衣服弹小夜曲的时候,被人勒死在钢琴前。
“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和外国人在一起呢?”我感到好奇的事情越来越多。也许因为和我大学同学的原因,或者别的原因,武宇对我的疑问一一作了解答。
“可能是长期在国外生活的原因,吴世兰的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已经完全西化,所以身上没有一点儿韩国女人的习性了。
“她更适合和外国男人生活在一起。她可能把自己完全当作是一个外国女人了,在这方面,她和爱国心强的女人相比就差了些。而且她作为钢琴家,又遭遇事业上的失败,这对自己的前景信心十足的女人来说,生活上难免会变得颓废。”
之前我已从小喜嘴里听说过关于她的种种故事,因此能够充分理解江警官的意思,同时对江警官敏锐的洞察力和案情分析能力深深钦佩。看样子他好像为深入调查案情而做了充分准备一样。
“你打算挨家挨户地进行调查吗?”
“是啊!只能这样做。虽然不知道疑凶是这栋楼的居民还是外面的人,但是首先从这里的居民入手展开调查是必须的。这里住的几乎都是差不多岁数的人,没有多少交流障碍。只要深入调查,相信应该能找到蛛丝马迹吧!”
“呵呵,我们也在你调查范围中吧?”
他点点头,表示理所当然。
江警官还说,搜索行动是分两组进行的,一组主要负责调查306栋的居民,另一组负责对306栋以外的居民进行调查。
“你觉得凶手的犯罪动机是什么?”为了想知道江警官的想法,我继续追问。
“目前还无法知道。照现场来看,东西没有丢失,应该不会因盗窃被发现而杀人,也不像强xx,但目前也无法证明是不是情杀。她是否得罪过什么人,至今没有明确的定义。”
那天江警官和我们絮絮叨叨地聊了两个多小时,虽然我极力挽留他吃完饭再走,但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还是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