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蓉沿着双弧形扶梯下到一楼,从莲花浮雕的巨大穹顶上吊下的水晶灯已经点亮,发出一种仿佛刻意做旧的白光,照在客厅里每个人的脸上,让他们的肤色都像患了黄疸病一样发黄。
赵隆拿着一瓶啤酒,耷拉着眼皮,斜坐在沙发上,白日里衣冠楚楚的儒雅形象荡然全无,活脱脱一个街头醉鬼;苏苏坐在他旁边,一个劲儿地劝他不要再喝了;罗谦双眼滴溜溜乱转,跟每一个人搭讪,然而说出的话又大都毫无意义;厨娘有点胆怯地站在墙角;童丽穿着睡衣,坐在离这些人很远的一张沙发椅上,好像一只充满警惕的猫。
这时老吴从门外走了进来,呸呸了两口,好像在外面被风灌了什么在嘴里,正撞上蕾蓉的目光,赶紧摇了摇头。
蕾蓉知道,这是没有找到赵怜之的意思。
“老吴,你让我们都聚到这里干吗?”赵隆不耐烦地问。
老吴看了蕾蓉一眼,蕾蓉慢慢地说:“召集大家的,不是老吴,而是我。”
由于赵隆坐的沙发是背朝双弧形扶梯的,所以他没有看到蕾蓉走下来,一听这声音,本来斜着的身子马上正了起来,童丽和罗谦也都表现出恭顺的模样,只有汤米把手插在鹅黄色睡衣的腰带上问:“你召集我们来,有什么事儿?快到夜里十二点了。”
“我想问一下大家,最近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你们每个人都在哪里,在做什么?”
罗谦抢先说道:“我跟赵隆整晚都在外面喝酒,就坐在窗外那小圆桌旁边。”
“一直没有离开吗?”
赵隆点点头:“一直没有。”
苏苏笑嘻嘻地说:“我靠,那你们俩膀胱够大的啊,我看小圆桌上的啤酒至少有十一二瓶呢,你俩连个厕所都没上过?”
赵隆顿时面露尴尬:“厕所么,上过一两次。”
“具体几次?每次的时间?”蕾蓉问。
“我上过一次,赵隆兄尿频,好像多去了几次。”说完罗谦不怀好意地看了童丽一眼,“至于时间么,这个没法准确估计的。”
蕾蓉把目光投向童丽,童丽只低声说了一句:“我一直在睡觉。”
厨娘一看就是个农村出身的粗朴女人,一边搓着手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躺床上睡不着,一直拿着手机看网剧来着。”
当蕾蓉望向汤米时,汤米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蕾蓉慢慢地说:“因为楼上发生了人命案,有人被谋杀了。”
此言一出,不啻于往水塘里投了块大石头,除了已经知情的苏苏和老吴,剩下的人都不由得发出了“啊”的一声,赵隆、罗谦和童丽更是跳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诧。
“咯咯咯咯!”童丽的牙缝里突然发出了阴狠的笑声,美丽的脸蛋上浮现出狰狞的快意,“恶有恶报!”
蕾蓉看了看她:“我没有说死者是谁。”
“除了陈一新,这个别墅里不会有人被杀!”童丽仰起白白的脖颈,“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罗谦咽了一口唾沫:“陈总……陈一新真的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了一眼赵隆,赵隆神色阴沉,一言不发。
汤米愣了好一会儿才问蕾蓉:“被杀的真的是老陈吗?”
蕾蓉望着他,点了点头。
“好吧,就算是这样,也要等警察来了再进行调查吧,你一个大郭先生,装哪门子马普尔小姐?”汤米说。
蕾蓉掏出随身携带的警官证,在他面前亮了一亮,这是她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公开暴露身份,众人——不管知道的不知道的,身子都是一震。
“真没想到……”汤米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
蕾蓉没工夫跟他多啰嗦,对着所有人说:“现在这座别墅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我希望大家都能够积极地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对你们所看到的、了解到的,知无不言,不要刻意隐瞒什么,也不要彼此打什么掩护,另外从这一刻起,你们每个人都暂时限制活动,就集中在这大厅里——”
“报告!”罗谦举起了手,“万一我想去厕所小便怎么办?”
蕾蓉摇摇头:“不行。”
“凭什么?!”汤米问。
蕾蓉说:“我想提醒诸位,由于杀人凶手很可能就在我们中间,所以限制大家的活动,既是为了利于彼此监视,也是为了互相保护。”
此言一出,人们的目光俱是一凛。
“可是……”那个厨娘想说什么,又似乎觉得这里轮不到自己说话,闭上了嘴。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蕾蓉温和地鼓励她道。
厨娘嚅嗫道:“今晚的客人不是还少三个吗?万一他们是杀人凶手,我们聚集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啊……”
“侯警官正在楼上保护现场。”蕾蓉说,“不过,有谁看到胡岳和赵怜之去哪儿了?”
按照侯继峰的判断,胡岳名为保镖,实为杀手,在陈一新之死中,这个人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命案发生时他没有跟在陈一新的身边?这些都是谜团。所以按照蕾蓉的想象,他现在隐身不见,也许是躲在暗处观察事情的动态,制造什么更大的罪恶……谁知罗谦一句话就把她的想象打碎了:“胡岳啊,他离开枫之墅了。”
“啊?”蕾蓉很是吃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大约半个小时以前吧,我和老赵不是坐在外面喝酒吗?看见那个家伙打开院子的大门出去了……老赵,你也看见了吧。”
赵隆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之前,那时自己正准备上三楼勘查书房,而陈一新还活着,也就是说,胡岳不可能是杀死陈一新的人。那么这么晚了,他出去做什么?为什么那么凑巧,偏偏是陈一新遇害时,他这个保镖不在身边?一谜刚解,一谜又起……
“我刚才在别墅里里外外找了一下赵怜之,但是没有找到。”老吴见蕾蓉公开问起赵怜之的下落,赶紧说道。
蕾蓉想了想说:“花园你找过了吗?”
“找过了啊,没有看到他。”
“再找一遍,特别是假山附近,仔细找一找。”
老吴有点糊涂,不知道蕾蓉为什么把搜寻地点锁定得如此具体,但他还是赶紧走了出去。
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这种安静使得本来就宽大的客厅显得更加空旷,空旷得仿佛午夜的歌剧院。强烈灯光的照耀下,每个人的影子都像被拼命涂抹过一样有些苍白。人们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敢坐下,面面相觑的目光里充满了警惕和怀疑。想到头顶上那间书房里的命案,想到在这栋别墅里接二连三发生的惨剧,想到不知游荡在何处的那个以杀戮为乐并且无休无止的凶灵,某个人龇起牙齿发出一种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咝咝声。
就在这时,一种好像旧式半导体寻不到电台的沙沙声,忽然响了起来,所有人都惊惶地转动着头颅,寻找那声音的来处,最后才发现那声音来自头顶,一种在天花板上蠕动着一个透明人的想象,让不知道哪个人噗通一声坐在了沙发上,也就在这时,那声音突然变大了,整个世界仿佛装在一个笸箩里,被剧烈地颠簸和筛弄着,所有关闭着的窗户都在顷刻间变得血肉模糊,唯一一扇打开的窗户边,窗帘像溺死的尸体一样湿漉漉地悬挂着,大门大开的客厅门口,水箭射下的水珠在地面腾起弥漫的水雾,并最终形成无数具尸骸样的水流,向着客厅这些未死者的脚下,不停地蜿蜒和蠕动着……
人们却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
只有蕾蓉,慢慢地走到大门口,微微地闭上眼睛,任凭雨水淋湿了她的衣衫和发梢……激烈而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微微有些疼痛,但是她却从中感受到一种压抑了许久终于释放的喜悦和欢欣,她想假如这间屋子里真的徘徊着一个凶灵,此时此刻,应该跟自己肩并肩地站在一起仰望着这倾盆暴雨吧!
狂风还在吹,闪电还在闪,唯有雷声已经被雨声覆盖,变成一种天地激荡时堪作背景的回声。
就在这时,老吴从门外跑了进来,浑身已经湿透,只剩寥寥几根头发的脑袋像竖起的莲蓬头一样往下四溢着雨水,他打了个喷嚏,然后慌慌张张地说:“蕾警官,我找到赵怜之了,不知怎么搞的,他把腿摔断了,爬到假山下面的山洞里,像条死狗一样,怎么都不肯出来。”
罗谦忽然积极主动起来:“蕾警官,我和老吴一起去把那个家伙拽出来吧!”
“我说过了。”蕾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所有人都暂时限制活动!”
罗谦把脖子一缩。
“可是……”苏苏想了想对蕾蓉说,“老让赵怜之躲在山洞里是不是也不太好?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他腿已经摔断了,跑不了。”老吴说,“再者说了,整个枫之墅只有大门可以出入,我刚刚已经从里面锁上了,谁也出不去——”
“花园的南边不是还有一扇小门吗?”苏苏说。
“那个门纯粹就是为了美观,打开下去就是悬崖,赵怜之除非不想活了……”
苏苏突然有点兴奋:“这么说,咱们这枫之墅岂不是成了暴风雪山庄了,老吴,你刚才锁上院子大门时,有没有看看山下通往河对岸的桥断了没有?”
老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啥?桥?桥没事啊,为什么会断啊?”
蕾蓉说:“老吴你给我找一把伞,我去花园的假山那里把赵怜之带回来吧!”
老吴赶紧从门口一个暗格里取出一把黑色的雨伞,蕾蓉接过来,撑开刚刚要往外走,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句:“站住!”
声音沉闷。
蕾蓉回头一看,只见汤米走了过来,一双雪白的客用平底拖鞋竟被他趿拉出了几分讽刺的感觉。
她望着他。
“刚才苏苏说到暴风雪山庄了,恰好我也是个推理小说爱好者,于是想起了暴风雪山庄中的一个模式——侦探本人就是真凶。”
蕾蓉眨了眨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否认,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杀人嫌疑,加上案发前后一直有罗谦和赵隆‘守望’着别墅的唯一进出口——院子大门的缘故,所以枪杀陈一新的真凶一定还在这栋别墅里。”汤米停了一停说,“所以,蕾警官,我想,你本人,也不能洗脱杀人的嫌疑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
刹那间,蕾蓉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初来乍到,怎么能变成杀死陈一新的嫌犯?但是当她从现场每一个人的眼中都看出一丝怀疑时,惯有的理性让她醒悟过来:我不能用自己的立场来决定其他人的思维,如果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那么,我也必须像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能走开。
难道,就让那个嫌疑极重的赵怜之一直待在山洞里?如果他真的是杀死陈一新的凶手,那么就算腿摔断了,他依然有充分的时间销毁一些非常重要的证据。蕾蓉有些焦急,但是客厅里那一注注冰冷的、阴沉的、畏惧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像一条条绳索,羁系住了她的脚步。
正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打门声,像擂鼓一般从大院的正门传来,老吴吓了一大跳,望向蕾蓉。
蕾蓉长吁了一口气,把伞递给他:“终于来了……你去开门吧!”
尽管有老吴打着伞,但濮亮冲进客厅时,半边肩膀还是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甩着腮帮子上的雨水,蛮牛似的哼哼了两声,对蕾蓉说:“这一晚上,真他妈够刺激的,你咋样?我反正是豁出去丢官免职来救驾了!”
就在发现陈一新遇害后,蕾蓉觉得必须叫濮亮过来了,这里的情况跟滨水园小区不一样,滨水园小区虽然听起来凶险叵测,但说到底没有发生一起人命案,只能说须叔在不停地挖坑,并没有死人。而枫之墅现在是实实在在发生了刑事案件,不要说自己是个法医,就是普通公民也要赶紧上报警方的,所以她马上给濮亮打了个电话,给他大致讲了一下这边的案子,最后说:“这是你的辖区,你赶紧派人或者亲自过来!”濮亮说全运会开幕式十点就结束了,但散场很慢,全部安保工作结束得十一点,等派出所的外派警员归岗得十二点了,现在派出所只剩自己和一个传达室老头儿,蕾蓉这时不得不以长官的口吻下达命令,让他一个人火速赶来,出了任何问题“我替你扛”。
现在他们终于见面了,虽然从中午在屠宰厂告别到现在不过十二个小时,但蕾蓉却觉得他俩已经很久不见:“濮亮,辛苦你了。”
“主任客气。”濮亮龇着外凸的门牙一笑,然后环顾了一下宽敞的客厅和客厅里呆若木鸡的人们,那些人在赵洪波死亡的当晚,大都和他同桌吃过饭,这时一个个满脸堆笑地向他点头致意,他却不理不睬地轻轻嘀咕了一句,“这鬼宅子……”
蕾蓉说:“你对枫之墅不是比较熟悉吗,现在马上去一趟后面的花园,从假山的山洞里把赵怜之带出来,他的腿摔断了。”
“那个兔崽子怎么会在那里?”濮亮十分惊讶。
蕾蓉道:“你去就是了,具体情况我回头再慢慢给你讲,你带着手枪没有?”
濮亮拍了拍后腰。
“子弹上膛,打开保险。”
蕾蓉沉静而有力的声音让濮亮一愣,他从她的神情中意识到赵怜之这个人可能极端危险,马上把手枪拔了出来。
客厅里的人们,尤其赵隆和厨娘,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灰败。
蕾蓉又对老吴说,“你跟濮警官一起去,找到赵怜之以后,先搜他的身,确认他没有携带什么危险物品之后,把他单独带到一个地方关起来,你看着他,不要让他自杀或出什么其他意外。”
濮亮和老吴走出去之后,蕾蓉感觉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便在沙发的一角坐下,厨娘赶紧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慢慢地啜了起来,汤米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明白这个女孩十有八九是个大官,自己刚才对她的指控,在警方那里很可能沦为笑柄,这才悻悻地坐下,不再言声。
其他的人却不敢坐又不敢动,一个个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很长时间,客厅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得像与世隔绝一样。蕾蓉看着他们和他们的影子,仿佛看到一群站在舞台上因为各怀鬼胎而串不起台词的话剧演员……裸露的人性比裸露的身体更加让人不忍直视,于是她仰起头,向窗外望去:黑色天幕上不再有闪电,也不复有雷声,只有浩大的落雨声,恍惚间竟让她产生了在海涛中起伏的错觉。
没过多久,濮亮回来了,满脸的不屑:“主任,搞定了,那小子就是一骡毬的玩意儿——又不中看又不中用,瘫在山洞里就知道哎哟哎哟地叫唤,我和老吴把他抬到花房里,上了手铐,老吴看着他呢。”
“他身上有什么武器没有?”蕾蓉问。
濮亮摇了摇头:“我把他身上和山洞里外都搜了一遍,就没发现带把的家伙。”
蕾蓉点了点头,站起身对客厅里的众人说:“麻烦大家现在到餐厅集合,暂时都待在那里,想吃什么喝什么,或者困了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都可以,就有一样,不准任何人私自离开——苏苏你帮我照顾大家一下。”
没有任何人敢违抗她的命令,都乖乖地到餐厅去了。
濮亮指了指这些人的背影,低声对蕾蓉说:“你怀疑凶手就在这里面?”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蕾蓉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而且,凶手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连续犯下了两个十分严重的错误——足够把自己送上审判席的错误。”
“谁?”濮亮说,“我去把他铐起来,反正我今天多带了一副手铐。”
“不急,不急,罪行的最终暴露,往往是罪犯为了弥补一个破绽而露出了更多个破绽,不妨多等一等。”
濮亮点了点头:“成,听你的,我已经给市局刑侦总队打过电话,他们那边马上从全运会场抽调一部分警力,带着法医和犯罪现场勘查员赶过来——”
话音未落,蕾蓉不禁喊了一句:“糟了!”
濮亮愣住了,望着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蕾蓉刚刚才想起,因为陈一新之死,自己将全部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了应对枫之墅这边的事情上,而完全忘记了和刘思缈联系,更不知道她和徐冉找到唐小糖没有,她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由于调了静音的关系,显示有五个未接电话,都是呼延云打过来的,从最近一次与刘思缈通话到现在,已经至少过去了四十分钟,不但刘思缈没有给自己打来电话说明第三座凶宅里发生的案件的真相,而且须叔竟也没有如约跟自己通话听取“真相”……就在枫之墅为杀气所笼罩的时候,滨水园小区却沉寂如死,这无论如何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时间,蕾蓉心乱如麻,她定了定神,决定先给呼延云打过去,看看他这么匆忙地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电话刚刚显示拨通,那边就火急火燎地接听了:“你在干吗啊?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这边也出了凶杀案。”蕾蓉说。
话筒里沉寂了几秒,然后传来呼延云的声音:“你……没事吧?”
蕾蓉苦笑了一下:“没事。”
“对不起啊,我实在是太着急了。”呼延云歉意地说,“刚才我跟思渺一起破了第三座凶宅里的那件案子,但之后电话突然挂断,再怎么打她手机也无人接听,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思渺现在怎么样?”
第三座凶宅的案子破了!听到这个消息,蕾蓉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这么短的时间,那么离奇诡异的案子,到底还是没能难住刘思缈,今天晚上她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制造者——可是既然案子破了,她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蕾蓉把目光投向外面,茫茫的雨幕,铁青色的天空,像把远处的滨水园小区隔绝在了一道万难破除的铁壁的后面,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刘思缈和唐小糖现在究竟是死是活?这些问题攫住了她的心,让她感到巨大的痛苦。
呼延云从话筒里的沉默中,感受到了蕾蓉的心忧如焚:“姐姐,你别急,我正在出租车上往滨水园赶!”
“好的,你看看思缈怎么样,然后——”
“砰!砰!砰!”
蕾蓉还没有讲完话,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三声枪响!
尽管落雨声是如此的浩大,令整个世界像汪洋大海上的小船一样,丧失了一切方向感和存在感,但仅仅凭着直觉,蕾蓉还是判断出,那枪声应该是从滨水园小区方向传来的!
“砰!”
又是一声枪响,沉闷而残忍。
我的天啊!
她忍不住一把攥住了心口的衣服,用力之大,指甲竟抠破了衣服,将掌心抠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