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个穿燕尾服的男子从底下布幔的缝隙间走了出来,开始调整麦克风。会场里的信众越来越多,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热烈了。二楼后面的照明室打亮了聚光灯,又熄灭了。前座那位短发女性稍微被舞台上的动静分散了注意力,但马上又继续跟隔壁的女人说起了话;“事情发生得相当突然。完全没有任何迹象,她就忽然消失了。小丰田不是负责收分会的会费吗?本来大家还有点担心会费会不会被她卷走,但所有的会费却都还好端端地留着呢!”
“那,她老公应该很担心她吧?”
“这个嘛……倒也不尽然!小丰田对讲会的事情很热衷,连老公都丢下不管。这两年多来,他们几乎跟分居没两样,而她先生也不常见到她。因此,现在小丰田的失踪,对她先生来说,其实也没太大感觉。”
“……这么冷漠呀!那,她都没来讲会吗?”
“嗯,听说连退会申请书都交出来了喔!”
“她那么热衷的人,竟然……难道是外遇?”
“怎么可能!这样说或许不太好意思,不过她那么胖……”
“但我还是不敢相信她退会了……要是碰上小丰田,恐怕连色狼都要拔腿逃走了吧!”
“所以她也不太可能被色狼杀害,埋在某个没人发现的地方。”
“就是啊!”
“小丰田药局的生意一向都很不错,而她也没把会费卷走;她和丈夫没有小孩,所以也不会是这方面的问题;也不会是色狼……那究竟会是为了什么呢?”
“依我看啊,应该是被神隐了吧!”
“被神隐了呀……”
“虽然这种话得小声点说,不过我想她呀,应该是侵犯到圣域了!”
“……”
“小丰田不是常说,她常到圣堂的内院去,跟华上人近距离谈话什么的吗?长此以往,她渐渐觉得自己也很了不起,最后更夸张到觉得自己像华上人一样,可以拯救世间苦难的人们。”
“……所以,就遭到神罚了,是吗?”
“是呀。”
“好恐怖喔!”
这时,场内响起了提示的声音。
广播宣布,典礼还有五分钟就要正式开始了。听到这样的提示,美保子前方的两人也停止了窃窃私语,将目光投向舞台。就在这个时候,美保子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里面插着一根吸管的橙色纸杯。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刚才那位留着半头白发的老人已经站到了美保子的身边。在他的两只手上,都拿着装有果汁的杯子。
“刚才,真是非常感谢你的好意。”
老人把一杯果汁交给美保子。虽然应该是想表现出亲切的笑容,不过他原本长得就不是很慈眉善目,所以整张脸看起来,反而显得有点恐怖。
“旁边有人坐吗?”老人问道。
美保子往另一侧的空位移动了一格,老人便在美保子身边靠过道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哪!因为我拿着很重要的东西,一不留神才说出那种话。这杯果汁就当做我向你赔罪的礼物吧!”
老人张开嘴,衔住了吸管。他的嘴里只剩一颗发了黄的门牙。美保子无可奈何,只好也把吸管放进了嘴里。老人看了看美保子的姓名牌,说;“你叫本多美保子,是吧?”
“嗯。”
“中央区分会的吗?”
“嗯。”
“好像很少看到你呀。”
“……我才刚刚加入不久。”
“是吗?我呀,在讲会已经待了二十年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事,尽管问我!”
美保子也偷瞄了老人的胸前一眼,名牌上写着“盐田景兵卫”。
“那,您知道歌星美鸟那那小姐吗?”
“啊,我知道。她是加入讲会之后才开始蹿红的。这也全是靠着华上人庇佑,才有如此成就,实在是令人感慨啊!”
“不过,她还年纪轻轻的,就在A航空的空难当中丧生了啊!”
“你是不是怀疑讲会为什么没有保佑她呀?你听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和她同样年纪,但却久病缠身,受苦受难而死。跟这些人比起来,尽管同样都是死,但她死前只挣扎了一小段很短的时间,这样看,那那小姐是很幸运的。她能够比我们更早一步,化为清净的灵魂呀!”
盐田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边说边点着头。看来,他对于那那小姐的死没有任何同情。接着,他倾斜杯子,将杯中的橙色果汁吸尽。最后,他又把吸管另一端拿起来,把仅剩的果汁喝得精光。
第二次提示声响起,整场此刻几乎已是坐无虚席。
布幔静静地升起,主持人走到舞台中央的麦克风前面。今天的主持人是民营电视台的主播竹岛新二。他那张知性的脸,与大大的细黑框眼镜十分相称。他身穿灰色的燕尾服,胸前别着一朵很大的红色人造花。当竹岛用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宣告典礼开始之后,舞台中央的蓝色幕布便向左右敞开。
庄重的音乐声响起,舞台也随之变亮了。舞台的背景犹如孔雀极力展现羽毛似的,色彩相当缤纷。在舞台中央设有一个红色的台子,上面放着一把紫檀木做的椅子。接着,竹岛宣布“干部入场”。数十位统一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人,从舞台的两侧陆续登场,然后整齐地站在椅子的左右两侧。
“清林寺日圣还真是可怜呀!”
“是呀!他那么和善的一个人……”
美保子听到前面的座位传来低声交谈的声音。她们说的应该是在福岛碰上山崩、不幸身亡的清林寺忠茂吧!要是没有碰上那场意外,清林寺一定也会站在这个舞台上。
当竹岛口中朗诵出华圣的名字时,信徒们发出一阵喧哗,纷纷站了起来。
华圣身着一件看似日式礼服的白色服装,由年轻女性搀扶出场。华圣虽然年事已高,但体格算是相当健壮。当她坐上舞台中央的椅子,看着大家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威严。
全员起立礼拜、合唱圣科天母赞歌、干部讲话……典礼依序不断进行着。就在典礼程序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轮到一位据说是学园校长的先生开始阐述华圣的法语。这段法语一讲就滔滔不绝,内容无聊得很,美保子身旁的老人开始打起瞌睡,前面的女人们也自然地再次开始动起嘴巴来。
她们讲的内容,大多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但是,其中却有一段美保子绝对无法错过的部分。
“……说到清林寺日圣,我有个朋友在约莫一个星期之前,碰到了某个长得和日圣一模一样的人呢!”一头蓬松鬈发的女人说道。
“咦?谁呀?”短发的女人问道。
“就是日本桥的细木呀!她说有天傍晚去百货公司买完东西,结果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那个人。因为长得实在太像日圣了,所以她也吓了一大跳呢!”
“……类似的事情还真是层出不穷呢!”
“是呀。要是这些真的属实的话,那这段时间整个惟灵讲会真是被不可思议的事件包围。首先是美鸟那那小姐被《聚焦》拍到,第二就是清林寺日圣的事了。不过细木不是近视眼吗?而且这次又没有照片,所以恐怕也不足采信吧!”
“不过我看《焦点》的照片拍得也不是很清楚呢!”
“细木可是深信那是白日幽灵唷——不管是日圣,或是那那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