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我朝为神之始,伊势有神明天照皇。内宫四十余社,外宫四十余社。有雨宫风宫。月神日神,天之岩户乃大日如来——”灵媒拨弄着一串又长又大的念珠,朗诵起了既不像经文也不像咒语的祷词。
“出云之国有大社。诸神有九万八千零七社——”灵媒在地上铺了一块黄色的布,在黄布上垫了两个坐垫,盘腿坐着。尽管那张气色很好的圆脸让她看来显得较为年轻,但再怎么说她恐怕也有七十岁以上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和服,头上绑了一块布,盖住了头和脸颊。这天是七月二十三日,风很凉爽,但阳光却很强烈。“一敲响彻众寺佛坛,诸神且听我求。呜呼,魂牵梦萦……”这时,灵媒突然撅起嘴,转了转自己白浊的眼珠子说:“有点……诡异啊!”蹲在灵媒前面的两个男人听到这儿,不安地面面相觑。“无论我再怎么尽力召唤,都无法使用佛口将亡者灵魂召唤过来。您说您夫人生前本名叫什么来着?偶尔会有亡者还没到冥府,所以无法用佛口召唤……”
灵媒说话的对象,是两位三十岁上下、看来像上班族的男子。其中一个人用非常惊讶的表情,紧盯着灵媒的脸说;“内人叫做六乡蓝子。您刚才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没到冥府’,是说我内人还是个游魂吗?”
“您且稍安勿躁,待我立刻明察一下……”说着,灵媒又开始拨动佛珠。
这里是耸立于本州岛北端下北半岛中央的恐山上,一座名叫圆通寺的寺院内。
平常这里的景象,是由干涸的火山湖以及散落的大小火山岩所构成的一片荒凉,但盛传每年一次的地藏法会时,死者的亡灵都会聚集到这个地方来。
因此,各地的灵媒和修行者都会来到这里,用他们的神口,让前来参诣的人都能听到亡者想说的话。因此,在这个时候,寺院内每天都是从早上开始就热闹非凡。
这天是法会的第三天,许多的灵媒来到这里,绕着寺院里的正殿围成一圈,每一位灵媒的身后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灵媒的声音能从无数混杂的幽魂声响当中获得感应,并使幽魂从天而降,附在自己身上。眼前正在等灵媒通灵的是六乡蓝子的丈夫。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有一位皮肤黝黑、身形偏瘦的男子,正默默地靠着一只放在地上的大皮包。
“蓝子小姐还没有来到冥府。”灵媒对六乡蓝子的丈夫说道。
“胡说!蓝子明明在今年七月十日,就已经在信州寒矶温泉的一场大火当中丧生了呀!当时还有警察来向我们通报过这件事!”
六乡急急忙忙地从口袋当中拿出一本书角被烧焦的破烂小书。书的开本看起来是普通的口袋本大小,封面上印着“幸福之书”四个字。
“这是当时遗留在蓝子身边的东西。你看,封面的背面写着她的名字吧?是蓝子的笔迹没错。据警察说,这本书就掉在火灾现场。”
灵媒的眼睛似乎看不见,因此也没有将目光投向那本书。“不,不管警察怎么说,不在冥府的就是不在冥府。蓝子小姐,还好端端地活在人世。”
“……要是她还真的活在世上,那她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要召唤生灵的话,不用‘生口’便无从召唤。”
“那就拜托您……请您再用用生口吧!”
这时,从他们几个人后方传来一个年轻女子高分贝的说话声,原来是有电视台的人来采访了。略微侧耳倾听后,灵媒露出厌恶的表情,随即又陷入冥想。不久,她的口中开始吐出生灵说的话。
六乡和他的那位同伴,忍不住将身体向前倾,好让耳朵可以更靠近灵媒的嘴。
“呜呼念哉……吾乃蓝子,今有故,自汝处消声匿迹是也。”
“你……不是应该在寒矶的火灾当中丧生了吗?”六乡的身体更向前倾了一些。
“呜呼,事实全非如此也!汝以为吾与其他男子前去温泉,故遭天谴遇上火难,并被烈火烧死乎?此乃大谬不然是也!吾本来就非此等轻浮之女子;当日,吾实未往信州去也。”
“那么,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此事不便禀告汝及在座之兄长也。”
跟六乡一起来的蓝子兄长听到了这句话,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连忙对灵媒说道:“听说你死了,六乡跟我都很难过呢!你要是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这太过分了吧!”
“呜呼……即便有家想归,此刻也身不由己。吾命本该如此。但吾之工作将告终,至时便可回归我家,和我眷恋的良人,还有思慕的哥哥相聚,故请您再稍稍忍耐。”
“你说的‘工作’是指什么事?”
“此乃吾之要务,是为世间与众生奉献之事。”
“呜呼,尚有多事未禀,但魂魄离体过久,我命恐将绝矣。就此告退,敬请保重!”
“啊,再等、等一下……”
灵媒突然闭上了嘴。
“结束了吗?”
“是的,到此为止。”
六乡和蓝子的哥哥面面相觑,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身后还有好几个人在排队,因此六乡也只能付清通灵问事的费用,便离开了灵媒。
这时,一个尖细的女子声音逐渐靠近了两人。她单手拿着麦克风,身穿紫红色的无袖连身洋装,搭配一条红宝石的坠饰,是个化着浓妆的美女。
在她身边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男人。他满头白发,戴着黑框眼镜。
在这两个人面前,还有一位扛着摄影器材,正寸步不离地在拍摄的摄影师。
“各位观众好,我是赤染明子。今天带您来到的是恐山。这里有很多吓人的传说,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这座山据说是亡灵和生灵汇聚的地方。今天,我们有幸为各位观众请到灵异专家山本黑静夫老师前来此地。稍后,老师将会告诉我们许多关于恐山的知识唷!”
这么一闹,恐怕好不容易汇聚到这里的灵魂也都被吓得四散奔逃了吧!但明子还在对着镜头继续高谈阔论;“我是个胆小鬼,所以一听到灵魂就害怕得要命。不过,来到这里我吓了一大跳,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为了要请人通灵问事而聚集到这里来。”
“另外,聚集在这里的灵媒也相当多,现场热闹的程度简直就像是一场法会呢!”
一旁的山本黑碰了碰明子的胳膊肘,小声地说;“赤染小姐,今天确实是在举办法会喔!”
“啊……是喔!抱歉,是我一时不察。老师,要是想听往生者的声音,只要放录音带不就行了吗?”
“那可不一样。灵媒们所召唤来的魂魄,都是现在已经在冥府的人们。所谓的通灵问事,是要问这些人现在的情况,或是问他们对在世亲人的想法。”
“原来如此,倒是还没有这种机器呢!”
“特别是因为意外或不幸而身亡者的灵魂,当然对人世还有许多眷恋。这时,透过通灵问事,听听亡魂的心声,可称得上是最理想的祭祀方式了。”
“因此,也有不少香客从很远的地方专程前来,还在这里过夜呢!”
“老师,那为什么要叫灵媒(ITAKO)呢?”
“这个嘛,有一说是源自爱奴语汇里‘依托’(ITAKU)这个词的讹传;还有一说则是认为,可能是因为神主牌在东北地区被称为‘ETAKKO’,所以才由此而得称;还有人说,是因为放护身符的盒子叫‘EDAKKO’而得名,总之有很多种说法就是了。”
“还真是众说纷纭呢!不过,要是有这么多幽魂聚集到这座山里来,那这里不会乱成一团吗?”
“超心理学当中,有很多事是无法解释的。”
“那还真是了不起呢,老师,竟然有这么多懂得超心理的人聚集在这里!”
“不对……你这个说法有点瑕疵。所谓的‘超心理’,是指研究超常心理的一门学问,也就是超心理学。换句话说,它所研究的是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和超人、超能力的‘超’,意思不太一样。”
“……喔?超心理学的‘超’是指‘无法解释’的意思吗?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解释这个字。要是这么说的话,其实,老师,我们也用得上这个字!超时工作的‘超’也有‘无法解释’的意思吧?”
“公司应该瞒着员工的老婆们,偷塞一点超时工作津贴给员工才合乎人情唷!”
明子一脸大开眼界的样子,环顾着整个寺院。
“老师,你看,那里有一个背着行囊的男灵媒!”
“……那个不是。那种打扮得像修行者的人,是被称为‘祈祷师’(OGAMIYA)或‘敬神者’(KAMISAMA)的人物,和灵媒是不一样的。灵媒通灵问事的时候,穿的是普通的服装。”
“老师,请看那位男灵媒。他的肤色黝黑,还有个像外国人似的鹰钩鼻,看起来有点奇怪呢!”
“……嗯嗯。”
“那个人和普通的灵媒也不太一样吧?”
“……是呀。不过,他看起来也不太像祈祷师或是敬神者!”
“既然‘无法解释’的话,那应该称之为‘超’灵媒吧!那个人看起来还有空档,我们就过去请他帮我们通灵问事吧!”
明子走到那个男人身边,蹲下,摄影师也紧追在后。
“喂喂,灵媒先生?”
那名一直动也不动、令人怀疑是否还在呼吸的男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非常锐利,从略脏的衬衫底下,露出一双看起来宛若肌肉标本般的健壮手臂。
“我们想拜托您通灵问事。”
“喔……你们想跟谁通灵?”
“这个嘛……”明子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之后,望向摄影机说道;“该找谁呢?这个嘛……家喻户晓的人物,而且最近死于不幸的……对了,就找歌手美鸟那那吧!上个月她死于空难,大家都为之哀恸不已呢!她搭乘的那架巨无霸客机,在太平洋上空断讯之后,目前就只找到机翼的残骸,但却尚未寻获任何遗体。那那小姐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呢?我们就请这位男灵媒来帮我们通灵问一问吧!灵媒大师,我们想请您召唤的是,一位名叫美鸟那那的年轻歌手。”
“好,我知道了。那么,我现在立刻开始着手进行召唤。”
男子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坐禅的姿势,嘴巴也开始微微动了起来。
明子怀疑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向摄影机说:“对于那那小姐的婚礼,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仿佛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当时,她在众多亲朋好友以及有关的电视台、公司的注目下,身穿奢华的新娘礼服。那只是两年前的事,真让人不胜唏嘘!那那小姐对人世应该还有很多眷恋吧!”
明子身旁的男子发出了一声“嗯哼”,她这才慌忙地转过头看着他。
“喔乌搜哩喔乌搜哩,阿逼拉乌坑搜哇咖……呜呼念哉,承蒙您的供奉;吾乃受您所供奉的挚友,美鸟那那是也。”
“……真的是美鸟那那小姐吗?”
“正是。施主您一切平安,真是太好了。”
明子转头看了看山本黑说:“好像有点奇怪,完全不像那那小姐呢!”
山本黑回答说;“不,这个没问题。灵魂只是借灵媒的口而已,所以自然就会顺着灵媒讲话的调调说下去,但内容绝对是那那小姐说的没错。请大家要先有这个认知,再继续听下去。”
“再怎么有认知……这个感觉和那那小姐差太多了吧?总之,先姑且听听看吧!”
明子又再次转向通灵的男人,开口说道;“那那小姐,事发当时你受了很大的惊吓吧?”
“呜呼,岂只是惊吓而已!吾被‘咚’的声音所惊醒后,只见四下充满白雾,氧气面罩降下来,行李漫天飞舞。”
“……哇,好可怕!”
“呜呼,吾之身体仿若被风吹走,深感耳鸣目眩。呜呼,吾就要这么死了吗?早知如此,当与我良人更享鱼水——不,吾尚有话要向良人交代。吾想写字,然手却抖得不听使唤。”
“良人……是什么呀?”明子问山本黑。
山本黑告诉她说:“良人就是指那那小姐的丈夫。”
“那鱼水就是……这我可以想象。她的心情我很能体会。那那小姐,那你现在有什么话想对你的良人说吗?”
“呜呼,且听我细细诉说:吾若死去,良人便会随即迎娶年少娇妻。每思及此,吾便难咽这口气,即便死也难瞑目。”
“……没想到你生前虽是个有虔诚信仰的人,却还蛮爱吃醋的呢!难道死后,人的个性也会跟着改变吗?”
“代吾告诉吾之良人:不过两年,吾便离世,着实令人不胜唏嘘。但请莫忘吾之忌辰,并供上吾爱吃的红烧鲶鱼。”
“奇妙的食物哪!没想到那那小姐竟然爱吃这个。话说回来,可以把这种充满腥臭味的东西供在佛坛上吗?”
“这是对惨死之人的祭祀。呜呼,吾还有很多话想说,然在彼岸之世尚有许多事未尽,且让吾就此返回弥陀净土吧!”
“……这样就结束了吗?”
“是的,那那小姐回到冥府去了。”
男子睁开了他的大眼。明子把手贴在额头上,转向镜头。
“是、是的。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议,越听越觉得像那那小姐的声音呢!各位观众,您刚才所听到的是美鸟那那小姐的访问。听起来,她好像在彼岸世界里过得相当好呢!”
表演完名人的通灵问事之后,男子身旁旋即出现了一条由香客排成的长队。
“接下来,我们再为您访问那边的行者大师……”
明子一手拿着麦克风,蹦蹦跳跳地走向一位修行者。山本黑与摄影师紧追在明子的身后,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人也跟在后面。
当刺眼的阳光逐渐减弱,地上的影子也渐渐拉长之际,寺院境内的香客一个又一个地消失无影;最后,人潮终于散去,只剩下灵媒们的身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和美鸟那那通灵的那个男子,刚结束一位小姐的通灵问事,回头说道:“哎呀,下一位贵宾,让您久等了!”
一对男女站在他的身旁。男子一看到他们,当即露出一副很尴尬的表情。
“甘地老师,您什么时候开始学人家当起灵媒啦?”出声说话的是一位颈部被长发和胡须掩盖住、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他身上穿的衬衫只扣了一粒扣子,从中袒露出胸前的肌肤,还有卷曲的胸毛。
“哎呀,这不是不动丸先生吗?没办法,我被冒冒失失的记者误以为是灵媒了。我为了不让她丢脸,就顺势帮她通灵问事,没想到后面的客人就一直上门来,门庭若市呢!”
站在不动丸身旁的小姐,递出一盘炒面和一罐果汁给甘地。“老师,您还没吃午饭吧?我们从刚刚就一直在等您结束呢!”
“哎呀,美保子小妹,这还真是不好意思呢!我说了太多话,还真是有点口干舌燥了呢!”在甘地隔壁的灵媒,也总算等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于是便趁没有香客工夫,把手伸到眼球上,将一副奇妙的白色隐形眼镜取下,装进玻璃容器,再把容器藏进口袋。这位帮六乡通灵问事的灵媒,拿掉隐形眼镜之后,看起来长得一脸福相。灵媒用不可思议的表情,反复打量着身旁的三个人。当她收好佛珠和坐垫之后,用很清晰的语调对甘地说;“我好像不常在这里看到您吧?”
“呜呼,吾乃是第一次来这恐山参拜!吾等刚好来到附近,而这位美保子小姐说想来看看灵媒,所以便绕到这里来瞧瞧了。”
“您的通灵手法相当古典,令我想起我的师父。您是跟谁学的呢?”
“呜呼,真不好意思,吾乃是自成一派,只是把以前在戏里看过的东西学来罢了。”
“就算是这样,以第一次执行通灵的人来说,表现得很出色呢!对了,美保子是您的千金吗?”
“不是,我们是在旅行途中偶然认识的。不过大概刚好有缘,所以她便主动地又找上了我。”
“我想也是,毕竟你们长得完全不像嘛。那么,那位大胡子呢?”
“这位小友说要拜入我门下为徒,现在正跟着我云游四海。”
“这么说来,您是老师了?您是哪方面的老师?”
“……我是瑜珈的修行者,偶尔也做一点诡异的通灵术。”
“原来您是大师哪!我还想说,要是有机会的话,让我来教您正统的通灵问事呢!”
“不了,感谢您的好意,我平时也很忙。接下来我们就得离开这里,去做一场黑魔术的演讲。”
“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既然您忙的话,那也只能作罢了。”
“不过今天看您表演了难得一见的生灵通灵,来这一趟也算是值得了。”
“……您看到啦?”
“嗯,我耳朵很灵,刚好听到了。”
听到生灵的通灵,美保子的眼睛顿时一亮。“婆婆,您真的可以召唤死人过来吗?”
“我可是灵媒,这点功力我还是有的呢!”
“应该很困难吧?”
“哪里,今天的是小事一桩。因为有了这个嘛!”灵媒从口袋里拉出了红包的一角。
“这是有故事的。昨晚深夜在我下榻之处,有个男人前来造访。我之前从没见过他,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想拜托我帮忙。他叫做六乡,说自己第二天会来找我,让我帮他和过世的老婆通灵。他要我说他的枕边人还没死。”
“婆婆,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管是真是假,他们的事情听了实在让人觉得很悲哀。六乡的老婆——就是那个叫蓝子的——是东京人,她父母有好几栋大楼,有钱得很。但六乡却是个穷上班族,所以蓝子的父母很反对他们结婚。然而,尽管如此,蓝子却毅然选择了离家出走,跟六乡在一起。那个蓝子,前些时候在寒矶温泉的一场大火当中被烧死了。”
“这样一来,你说会怎样?蓝子的娘家,理所当然不会将家族的财产分给六乡了,对吧?”
“……所以,就因为这个,六乡才要说蓝子小姐还活着?”
“没错。”
“只要蓝子还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那六乡就有机会分到蓝子家的财产。幸好——虽然这样说有点缺德——寒矶温泉的火灾,在燃烧过程当中曾经发生了一次气爆,所以罹难者的遗体几乎都无法辨认了。要辨识罹难者的身份,就只能靠现场遗留的少许物品当做线索。刚好,现场找到了一本破烂的书,据说是蓝子的东西,所以家属也就因此而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虽然这样说对婆婆您很不恭敬,不过蓝子的娘家人会因为灵媒的几句话,就相信蓝子已经逃过一劫,现在还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吗?”
“就是会相信,所以六乡先生才大老远跑一趟来津轻呀!蓝子娘家那边的人都很信这些。这次原本六乡好像也不太有兴趣来,是蓝子的哥哥一直劝他来的。”
“……蓝子的先生不太有兴趣来?”
“在我看来,应该是这样没错。这个嘛……我想,六乡必定还有别的女人。蓝子遇害,他一定在暗想‘这下正好’吧!”
“既然他都这样想了,还想图谋蓝子的那一份财产,这未免太差劲了吧?”
“六乡并不是一开始就只想分财产的。但是,男人嘛,对宗教狂热型的女人,都会觉得毛骨悚然的呀,总要得点好处再走吧!”
“……蓝子小姐生前对宗教很狂热吗?”
“嗯,六乡给我看的那本书,名叫《幸福之书》,是由‘惟灵讲会’出版、一本相当有名的宗教圣典。在那本书封面的内页,可以清楚辨认出‘六乡蓝子月觉’的字迹。‘月觉’是讲会的干部层级,如果没有很积极地投入讲会活动,是不可能拿到‘月觉’这个称号的。”
“说来也真巧,美鸟那那也是惟灵讲会的星圣呢!所以,您就答应配合六乡,和他一起演出了这场自编自导的双簧,说他的枕边人还没死?但老实说,您觉得蓝子小姐现在是死是活?”灵媒道:“相当遗憾,不过我必须说,她不可能逃过这一劫。要是蓝子因故改变了前往寒矶的行程,并捡回一条命的话,像她这样的人一定会马上现身,大肆宣传说自己因为神明庇佑而幸免于难才对吧!”
“……说的也是。婆婆您真是神机妙算,我太崇拜您了!虽然这样对甘地老师不太好,不过我看我不如拜入您的门下,跟您学灵媒好了!”
不动丸听了这句话,急忙拉了美保子的手腕就要走开。
“美保子,我们接下来得去帮师父演讲了,对吧?”
甘地也从他们身后追了过来说;“呜呼,是呀!现在美保子小姐要是离开,对我们可是一大损失呀!”
不动丸回头对甘地说:“师父,您可不可以不要开口闭口都是‘呜呼’啊?我听得全身直打冷颤呢!”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因为我今天连续通灵了这么长的时间,所以一时改不掉这个口头禅。呜呼,我会慢慢改过来的!”
“……哎呀,师父,云层好像开始变厚了唷!”不知不觉间,遮蔽住天空的乌云,以很快的速度向西流动;带着一定温度的大滴雨珠也跟着开始落了下来。
雨势到后半夜逐渐转强,还刮起了大风,最后变成了暴风雨。这是一场超级强烈的台风,雨量创下惊人的纪录,各地也陆续传出了山崩与河川泛滥的灾情。
长年在惟灵讲会担任教主桂叶华圣的智囊、协助讲会蓬勃发展、甚至有谣传说将在教主死后出任第二代教主的清林寺忠茂,这天在福岛意外身亡。
据说清林寺忠茂这天为了出席亲戚的婚礼而回到老家,却被卷入了因大雨而导致地质松动的山崩事故当中,清林寺一家六口,全都惨遭土石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