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几乎有多少居民就有多少条艾斯古蒂埃路。这是些笔直的小路,两边是相同的用磨石或刷过灰浆的混凝土做成的小楼,相同的花园,相同的散开的栅栏,在相同的商店里买的相同的天棚。第15号房子也不例外。磨石、天棚、铸铁栅栏和花园,都有。
卡米尔把车来回开了两三遍,朝两个方向开,变换着速度。他最后一次经过的时候,二楼的灯忽然熄灭了。没必要再继续了。
他在路的另一端停车。转角有一家小超市,是这荒凉的几平方公里内唯一的商店。在门沿上,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阿拉伯人,像从爱德华·霍普的画里逃出来的一样,咬着一根牙签。
卡米尔把引擎熄火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三十五分。他关上车门。杂货店店主朝他举起右手,你好,卡米尔也朝他示意,然后慢慢地沿着艾斯古蒂埃路往上走。他走过一座座一成不变的小楼,时不时的变化,是一只不敢相信会看见生人的狗在大声叫着,或者一只在矮墙上蜷成一团的猫用目光逼视着。路灯把高低不平的人行道染成黄色,垃圾桶被移出来了,其他那些无家可归的猫开始为这猎物打成一团。
15号到了。栅栏把台阶和房子隔开,中间有十几米远。右边是一扇关着的车库大门。
楼上的另一盏灯在他最后一次经过以后也熄灭了。现在只有两扇窗户亮着,两扇都在一楼。卡米尔按了门铃。如果不是因为是在这个钟点的缘故,按门铃的可能是一个期待房主热情招待的销售代表。门开了,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逆光下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她的声音很年轻:“有什么事吗?”
就好像她不知道,就好像窗子亮了又暗的跃动还没有宣告他已经被人锁定,被人看得一览无余。他本可以在一个审问室里面对这个女人说:你不会撒谎,你跑不了的。她转向待在屋里的某个人,消失了一小会儿,回来时远远地对卡米尔说:“我来了。”
她下了台阶。她是个年轻人,然而身体显得沉重,因为她的腹部像老年女性一样下垂,脸有点肿。她打开了小门。“一个最低级的妓女,仅仅十九岁,和她上过床的人已经相当于一个小城镇的人口数量了。她应该是喜欢这一行的,不然绝对是做不到如此兢兢业业的……”布伊松这样说过。卡米尔看不出她的年龄,但在她身上有种东西很美:是她的恐惧。可以看得出来,从她走路的方式,低下眼睛瞥向一边的样子,并不是服从,而都是设计好的,因为这是一种勇敢的、怀疑的,甚至是有侵略性的恐惧,已经准备好承受一切的样子,这很让人印象深刻,因为这是那种能在你背上插一把刀而不会有一丝犹豫的女人。
她离开了,一言不发,一个眼神也没有,她的身形已经透露出她所有的敌意和决心。卡米尔穿过极小的庭院,登上台阶,推开门进去,门自己又微微合上了。一条简易的过道和墙上的空衣帽架。在右边的客厅里,几米远的地方,坐在沙发里、背靠着窗户的,是一个瘦得可怕的男人,他眼眶深陷,带着狂热。尽管在室内,他还是戴着一个羊毛无檐帽,这突出了他脑袋完美的球形。他的脸部线条是凹下去的,卡米尔马上注意到他与阿尔芒的相似。
在两个经验老到的男人之间,很多事情是不用说出口的,明说的话就是一种侮辱。阿福奈尔知道范霍文是谁,一个这样身形的警察,所有人都认识。他也知道如果对方是来逮捕他的,将会采取一套完全不一样的行动。所以,是为了别的事。更复杂的事。那他就等待,观察。
在卡米尔身后,年轻的女人心烦意乱地玩着手指,这是等待时的习惯。“她应该是喜欢这一行的,不然绝对是做不到如此兢兢业业的……”
卡米尔在过道里静止不动,他处在一个难办的位置,一边是坐在那儿、面对着他的阿福奈尔,而一边,那个女人在他身后。沉重而挑衅的沉默已经清楚地表示出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但对他们来说,这沉默也同样意味着这个没什么仪表的矮个儿警察将会带来混乱。而在他们所过的生活中,混乱就是用来表达死亡的另一个名词。
“我们需要谈谈……”阿福奈尔终于用低沉的嗓音开口了。
这句话是他对卡米尔说的,对女人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卡米尔走了几步,眼睛没有移开他,靠近,在距离两米的地方停下。在阿福奈尔家,并没有什么他留下的野性的痕迹。另外一个常见的景象是,除开有几分钟他们会投身于最暴力的活动,那些抢劫犯、小偷和强盗看上去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杀手,就是你和我的样子。但这里当然还有别的东西:疾病,匍匐的死亡;还有这寂静,这种压迫感,都在传达着危险。
卡米尔又往客厅里面走了一步,一盏落地灯立在房间的角落,散开的微蓝色光束把客厅照亮了一些。这光线告诉客人室内的装饰缺乏品位,这一点也不令人感到吃惊:一个大大的显示器,一个盖着羊毛罩子的长沙发,每个人都有的小玩意,以及盖在圆桌上的一张印花油布。大盗往往有着和中产阶级一样的品位。
女人离开了房间,卡米尔没有听见她走了。他这一秒在想象着她坐在楼梯上,手里拿着一支步枪。阿福奈尔在椅子上没有动,他等着看事情会以什么方式发展。卡米尔第一次想到去怀疑对方是否身上有武器,这个念头之前没有浮现过。这点无关紧要,他想,但他动作还是很缓慢,毕竟,谁知道呢。
他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手机,亮起屏幕,打开马勒瓦勒的照片,往前一步把手机递给阿福奈尔,对方只是嘴角一皱,伴着喉咙的一点声音,他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了,然后指着长沙发。卡米尔更想要一把椅子,他拉来一把,把帽子放在桌子上,两个男人现在面对面,好像都等着为对方服务似的。
“有人告诉你我会来……”
“多多少少……”
符合逻辑。被迫向布伊松提供阿福奈尔的新名字和地址的那个家伙需要保护自己。这对形势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要我概括一下吗?”卡米尔提议。
他这时候听见在房子里的某个地方传来一声尖细的喊声,显得很远,随之而来的就是在他上方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女人闷闷的声音。卡米尔思考这新出现的因素是会把情况变得更复杂还是更简单。他指了指天花板。
“几岁了?”
“六个月。”
“男孩?”
“女孩。”
别的人可能还会问问给孩子起的名字,但现在的情况不是为这种交谈准备的。
“所以,一月的时候,你的女人怀孕六个月了。”
“七个月。”
卡米尔指着他的帽子。
“而越狱总是复杂的。顺便,提一下我能问问你在哪儿化疗的吗?”
阿福奈尔沉默了一会儿,说:
“在比利时,但我已经不做了。”
“太贵了?”
“不是,太晚了。”
“那就是太贵了。”
阿福奈尔勉强算是笑了一下,几乎看不见,只有嘴唇上的一点阴影。
“一月份已经这样了,”卡米尔重新开口,“你没有太多时间来给你的小家庭找庇护所了。然后你组织了大抢劫,一天四个目标,一大笔钱。你原来的同伙都不太能抽身来帮你——可能也因为你对要坑他们一场也心存顾虑——总之,你招募了哈维克那个塞尔维亚人和马勒瓦勒,一个曾经的警察。说到这一点,我不知道他在持械抢劫中干了什么活儿。”
阿福奈尔不紧不慢。
“你们把他赶走的时候,他也有点在寻找自己方向的意思,”他终于说话了,“他在可卡因这一行里干得很不错。”
“嗯,以我的理解……”
“但持枪抢劫是他更喜欢的,从他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卡米尔理解了,试图想象马勒瓦勒扮作抢劫犯的样子,他想不出来。他想象力不算丰富。还因为马勒瓦勒和路易都是在他的团队里认识的,很难在这个框架外想象他们。就像那些永远也不会有孩子的男人一样,卡米尔是那种父亲式提议的专家。他的身材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于是他虚构了几个儿子,准确来说是两个:一边是完美的儿子路易,好学生,无可挑剔的孩子,会一直赡养你;而马勒瓦勒,是暴力的、阴暗的,背叛他的那一个,让他牺牲了自己的妻子。他是全身上下连名字都带着威胁的那一个。
阿福奈尔等待着后续。在他们上面,女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她应该是在摇晃着怀里的孩子。
“一月份,”卡米尔继续说,“除了死了一个人,一切都照计划进行。(等待像阿福奈尔这样的男人的些许反应是天真的。)你计划欺骗所有人,并带着钱逃跑。所有的钱。(卡米尔再次用食指指向天花板)这很正常,有了责任意识以后,就会想把家人保护起来。实际上,这些抢劫的成果是一种遗赠,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我一直都搞不懂,这些东西是要上税的吗?”
阿福奈尔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什么也不能让他偏离他的轨道。对着这个来把他从自己家里撵走的人,这个坏消息的携带者,这个末日的宣告人,他不会施与一丝微笑,也不会透露一丁点的知心话,或是某种默契。
“道德层面上来说,”卡米尔接着说,“你的状况是无可指摘的。你做了所有好父亲会做的事,你只是试图让你的孩子衣食无忧。但你的同伙,不知道怎么的,对此很生气,但也是白发脾气,因为你在此前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他们总会试着逮住你,你已经预见到了,你买了一个假身份,切断了和你过去生活的一切联系。我很惊讶你不会更愿意住在国外。”
阿福奈尔什么也没有说,但他之后会需要卡米尔,他感觉到了。被迫要做一点让步,最小限度的让步。
“是为了她……”他挤出一句。
卡米尔不知道他指的是妈妈还是孩子。另外,这都是一回事。
街上的路灯突然熄灭了,可能是时间到了或者是电路故障。客厅里的光线暗了一层。阿福奈尔的身影在逆光中显现出来,像是一个空空的大型骨架,而且是危险的、幽灵般的样子。在他们上面,小宝宝又轻声地哭了起来,急促而又沉闷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哭声随即停了。卡米尔希望故事最后就停在这里。在这半明半暗之中,在这沉寂之中。接下来还有什么等着他?他想到了安妮。那来吧。
阿福奈尔双腿交叉又排开,缓慢得好像他不想吓到卡米尔,除非说他是因为疼才这样。有可能。都来吧。
“哈维克……”卡米克开口了,(他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与房间里的气氛同步了,变得低沉,轻缓。)“哈维克,我私底下不认识他,但我估计他也不会就这样白白被骗,一个子儿也没捞着,更别说这段经历还让他背上了杀人的指控。对,我知道这是他的错,不冷静什么的,但无论如何,他挣的那一份被你拿走了。你知道哈维克成什么样了吗?”
卡米尔相信自己看见了在阿福奈尔身上有一下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死了。他的女朋友或者是女朋友的替代品,头上挨了一枪。而哈维克,他死之前,眼睁睁看着自己十根手指被切下,一根接着一根。用猎刀干的。干这事的家伙完全是个野人。在我看来,哈维克是塞尔维亚人,但终究法国该是个给人避难的地方,不是吗?你觉得这样对旅游业有好处吗,把外国人切成一块一块的?”
“你很烦,范霍文。”
卡米尔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如果他不能让对方打破沉默,他什么也得不到,只能进行一段独白。但他需要的是一段对白。
“你说得对,”卡米尔说,“现在不是指责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旅游业是一码事,抢劫是另一码事。那么说说马勒瓦勒。他和哈维克不一样,他用猎刀把手切下来之前,我就跟他挺熟的了。”
“如果我是你,我会杀了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杀了他现在就不会被他紧紧跟着了。因为他不仅仅变成了一个大恶棍,一个嗜血的人,我的马勒瓦勒,他还有点狡猾。他也不喜欢被骗,他找你找得很勤……”
阿福奈尔缓缓地点头表达他的同意。他有线人,他应该远远地跟进着马勒瓦勒的搜寻步骤。
“但因为你改变了身份,因为你与所有人的关系都断得干干净净,还因为你跟那些尊敬你或者害怕你的人仍保留的默契,马勒瓦勒就算竭尽所能,但没有你的支持、你的人脉、你的声望,他只能承认事实,他是找不到你的。”
阿福奈尔皱起了眉。
“他有一个很好的主意。”
阿福奈尔等着他要说的这个急转直下的情节。
“他把这项工作交给警察来做。(卡米尔把手摊开)他派去做调查的,正是鄙人。而他的选择是对的,因为我是一个挺有能力的警察,只要有动力,我不用二十四小时就能找到像你这样的家伙。而为了激起一个男人的动力,有什么是比一个女人更好的呢?尤其是一个挨打的女人。想象一下,对于像我这么敏感的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效了。几个月前,他把这个女人放到我的手掌心,当场我就被迷住了。”
阿福奈尔点点头。说卡米尔身处罗网、即将面临轮到他搏斗的时刻也是白说,阿福奈尔喜欢刺激。可能,在那半明半暗之中,他在轻轻微笑呢。
“为了让我去做这个调查,马勒瓦勒组织了一次抢劫,很难不让人想起你的做事方式,是借你的手干的,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珠宝店,枪管锯短的莫斯伯格,暴力手段。对我们来说,毫无疑问,在莫尼尔长廊发生的持枪抢劫,是阿福奈尔在背后操纵的。我也被卷入其中。你想怎么样呢,我生命中的女人在去取送给我的珠宝时,被殴打几乎至死,这肯定会让我火冒三丈,让我气得往里冲了。我尽一切可能要得到这个案子的调查权,因为我很聪明,而且我也拿到了。为了证实我的直觉,在指认的时候,作为唯一的证人的那个女人——她自然只从马勒瓦勒给她展示过的照片上见过你——把你肯定地指认出来了。你和哈维克。她甚至声称听见了塞尔维亚语的词汇,你想想!对我们来说,莫尼尔长廊的抢劫,肯定是你,毫无疑问,板上钉钉,一点都不需要犹豫。”
阿福奈尔缓缓地表示赞许,一副发现了对方的布局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就像是面对马勒瓦勒他有了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我是为马勒瓦勒在寻找你,”卡米尔总结道,“我现在是他私人的调查人员。他对证人施加了巨大的压力,于是我加快了节奏。他威胁要杀掉她,于是我把步伐加快。总的来说,他做了一个好的选择。我很高效。为了找到你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使我……”
“什么代价?”阿福奈尔打断他。
卡米尔抬起头,怎么说呢?他在这一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布伊松、伊琳娜、马勒瓦勒,然后他放弃了。
“我嘛,”他几乎是对自己重新开口说道,“我没有和谁有账要算的……”
“这永远都不会是真的。”
“你说得对。因为马勒瓦勒跟我还有旧账要算。因为给布伊松这个背着七宗杀人案的人提供情报,他犯了很严重的职业过失,然后就是逮捕,羞辱,放逐,报纸头条,预审和诉讼,结局是入狱。不算很长时间,但对于一个警察来说,你能想象他在监禁期间所面对的气氛吗?于是,这一次,他心想自己等到了梦寐以求的机会,可以把他承受的全部奉还给我。一石二鸟。他一边让我找到你,一边让我被扫地出门。”
“你这么做是因为你愿意。”
“只是部分原因……解释起来太复杂了。”
“再说我也不在乎。”
“这次你错了。因为既然现在我找到了你,马勒瓦勒就要来了,而他不仅仅是来拿回他的那一份的,相信我,他要的是全部。”
“我什么也没有了。”
卡米尔似乎在权衡利弊。
“嗯,”他终于开口了,“你可以试试这样说,什么也没有就什么也不会失去。我想哈维克已经试过了,他也说:我已经全部花光了,我应该还有一点硬币,不太多……(卡米尔微笑起来)我们要严肃点。这笔钱,你存着它是当你不在的时候用来保护你的家人的,所以肯定还在你手上。现在的问题不是马勒瓦勒能否会找到你的小金库,而是他会用多长时间找到它,以及他将利用什么样的手段实现这一目标。”
阿福奈尔把头转向窗户,让人疑惑他是不是在期待马勒瓦勒手里拿着一把猎刀突然出现。他一直沉默。
“在我决定了的时候,他会来找你的。只要我把你的地址交给他的同伙,十分钟后马勒瓦勒就会上路,一小时后他就会用莫斯伯格把你家的门炸开。”
阿福奈尔轻轻地侧了侧头。
“我已经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卡米尔说,“你想当场把他干掉。我不想羞辱你,但在我看来你不像处在一个很有活力的状态。他比你小二十岁,训练有素,而且还很狡猾,你已经低估了他一次,那次你错了。有运气的话,你也是有可能打中他的,这个自然,但这是你最后的希望了。如果你需要一点建议的话,别打偏了,因为他马上会重整旗鼓收拾你。而在他把子弹打进年轻的母亲的两眼之间以后,当他开始肢解你的小家伙,在那上面,她的小手指,小手掌,小脚丫,如果你打偏了,你会很后悔的,毫无疑问……”
“别说蠢话了,范霍文,像他那样的家伙,我遇到过有二十个了!”
“那是过去了,阿福奈尔,而你的未来在你身后。就算你尝试把你的女孩们和你的金库一起藏起来——先假设我给你这样做的时间——也没有用。马勒瓦勒已经找到你了。找你很困难的,而她们,要找到她们,就像小孩过家家一样。(沉默)你唯一的希望,”卡米尔总结道,“是我。”
“你滚吧。”
卡米尔表示赞许,慢慢地。他伸手去取他的帽子。他整张脸都在表达着矛盾,模仿着同意的动作但表情完全是相反的样子,好吧,我做了我能做的。他不情愿地站起来。阿福奈尔没有挤出一丝动作。
“行,”卡米尔说,“我不打搅你的天伦之乐了。好好享受吧。”
他向过道走去。
他对自己策略的效果毫不怀疑,这会花上该花的一点时间,走到门前的时间,走下台阶的时间,走过花园的时间,可能得花上一直走到栅栏的时间,没关系,阿福奈尔会把他叫回去的。街上的灯又亮起来了,那些路灯相互间隔得远远的,往人行道和花园的尽头投下昏黄的灯光。
卡米尔停在门口,看着安静的街道,然后他转身,用头指一指楼梯上面。
“她叫什么名字,那小家伙?”
“艾娃。”
卡米尔表示赞赏,好名字。
“不错的开头,”他离开的时候冒出一句,“如果能持续下去的话。”
他出门了。
“范霍文!”
卡米尔闭上眼。
他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