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凤池联络上魏正义,魏正义说他上午跟着赵有福去公司,现在在公司附近的停车场,甘凤池赶过去,就见魏正义选择的车位很方便,不管赵有福是从前门走还是从后门走,都可以第一时间发现,而且这个停车场跟赵有福的公司没关系,他们无法禁止魏正义在这儿停车。
甘凤池上了车,魏正义正在用手机下五子棋,他问:“有什么情况?”
“如果有情况,我还会这么无聊吗?”魏正义下着棋说:“这家伙也是挺忙的,昨晚吃完饭又去俱乐部玩,玩到大半夜,早上又去健身房,刚才才进公司,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在做事。”
“被这么跟踪,他都没投诉,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投诉说什么?难道我下了班,不能去俱乐部和健身房玩吗?兄弟接下来该你了,我回家眯一会儿,顺便回局里交报告,你也记得写跟踪报告啊,每一个细节都要记录清楚。”
魏正义把手机放进口袋准备下车,甘凤池叫住他,问:“你怎么不问我指纹的事?”
“肯定是没戏呗,照你的个性,要是查出了什么,还不把天翻过来啊。”
甘凤池摸摸头,面对魏正义的吐槽,他无言以对,肩膀被拍了拍,魏正义安慰道:“这种事常见,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任何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抱太大的期待,倒是赵有福这边你盯紧点,有什么问题马上叫我。”
“照你的经验,会有事发生吗?”
“嗯……如果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会不会精神紧张?会不会越来越焦虑?现在刺激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比韧性和耐性的时候,看是他先撑不住,还是我们撑不住,加油。”
魏正义开甘凤池的车离开了,看着车跑远,甘凤池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魏正义从一开始抱的想法就跟他不一样,他求胜心切,想速战速决,逼着赵有福露马脚,而魏正义是慢慢地往骆驼背上加稻草,他不在意骆驼什么时候倒下,而是通过观察对方的反应推测各种可能性,因为那不是一个罪犯,而是一个团伙。
甘凤池掏出笔记本,将跟踪监视的心得记录下来,决定照魏正义说的去做—反正他们人多,在韧性和耐性上怎么着也占了优势嘛。
赵有福中午去附近的餐厅吃了饭,跟昨天相比,他的状态憔悴了很多,还因为服务生上菜慢而大发脾气,最后饭都没吃就离开了,害得甘凤池点了菜也没法吃,匆匆付了钱跟了出去;下午赵有福没带保镖,自己一个人开着车横冲直撞,甘凤池觉得他有点困兽犹斗了,处于暴躁状态的野兽攻击力是很强的,所以他不敢放松,以防赵有福有所行动。
赵有福漫无目的地开了一会儿车,最后去了中青公寓,甘凤池跟着开了进去,在他的车位不远处停下车,他刚把车熄了火,赵有福就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脚踹中车头,还要再踹第二脚,甘凤池下了车,提醒道:“这是我自己的车,恶意损害他人物品,会视情节严重者处以罚款或拘留。”
赵有福的眼睛有点红,看来昨晚没睡好,脸部横肉颤了颤,将火气都发在了他身上,指着他骂道:“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你这话好笑了,这又不是你的私人用地,我来不行吗?”
“是来查案的吧,那个保安死了,你来查我,怀疑一个跟他完全没关系的人,这叫仇富!”
“不可能的,我……不,我家要比你有钱那么一点点……”
“我警告你,马上离开,别以为我不敢怎么着你,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的毛还没长齐呢!你信不信我投诉到你连警察都做不了!”
“都说了我是来看朋友的,跟查案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心情不好也不能乱咬人啊。”
赵有福越叫嚣,就越证明了他的心虚,甘凤池没被他吓到,笑嘻嘻地回敬过去,刚好王奶奶经过,看到了他,惊喜地冲他直招手,叫道:“那个……那个凤梨糕,啊不对,凤梨酥,我孙女又有新照片了,快来看!”
他不叫凤梨糕,也不叫凤梨酥,他叫甘凤池,自从认识了萧兰草,甘凤池就觉得他的名字越来越往吃的方面看齐了,他翻了个白眼,趁机对赵有福说:“你看到了,我是来找那位老奶奶的,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有福狠狠地瞪他,脸部肌肉抽搐,就在甘凤池怀疑他要动粗时,他哼了一声,转身走掉了,王奶奶紧跟着跑过来,看着赵有福的背影,担心地问:“他是不是找你茬儿?这种人别理他,以为有俩钱就了不起。”
“没事,只是遇到聊了两句。”
甘凤池应和着想要离开,脚步刚抬起就被王奶奶拉住了,掏出手机递给他,“你看,我孙女给我买的手机,现在的手机功能越来越多了,照片能皮埃斯成‘照骗’,可我不太会用,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教教我。”
手机是新款,下面有个小葫芦坠子,甘凤池有点怀疑老人家会不会玩这种智能手机,待机画面还是那个胖女孩,她似乎比上次那张更胖了,甘凤池帮王奶奶调出美颜相机软件,告诉她怎么用,她照着甘凤池说的对着花坛拍了好几张,学着修图,又调出孙女的照片,美滋滋地说:“你看我孙女多富态,我跟她聊到你了,她说很想跟你见面。”
免了,他还是喜欢瘦瘦的,说话声音小小的女孩,还好王奶奶玩了会儿手机,就说老头子在家里等急了,跟甘凤池交换了手机号就离开了,甘凤池看着她走远,松了口气,打电话给老白说了这边的情况,让老白盯着公寓大门,以防赵有福找机会偷溜。
讲完电话,甘凤池去保安室,刚好柳文元在,听说他要借天台门的钥匙,就去里面的房间,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钥匙,甘凤池在一旁看着,问:“公用钥匙管理一直这么严格吗?”
“这个……”柳文元面露难色,看了眼另一个值班的保安,说:“我正好没事,陪你一起去看看。”
两人出来,走出一段路,他才说:“这是出事后才这样管理的,以前为了方便工作,钥匙都挂在墙上,挺容易拿到的。”
“不怕被偷?”
“天台什么都没有,谁会偷?谁也想不到有人会特意拿了钥匙,跑去天台上自杀啊。”
两人聊着天来到公寓楼栋前方,柳文元要往里面走,甘凤池叫住他,指着赵有福住的那栋楼,说:“我要去那里的天台。”
“啊,为什么?那边没出过事啊。”
“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其实甘凤池自己也没有想法,就是觉得老是坐在车里监视太无聊,不如去天台看下,顺便给赵有福施压,看他知道了自己的行动后会是什么反应。
正如他预料的,天台上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地方,两栋楼天台的设计一样,甘凤池趴在天台边上探头往下看,除了张皓坠楼的地点偏僻外,楼下的风景也没太大差别,如果赵有福是凶手的话,他为什么不跟张皓约在自己住的这栋楼,而是选择别的楼?是为了防止事后有人怀疑到自己身上?还是为了延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或者两种可能性都有吧。
甘凤池看完天台,回到楼里,柳文元一直陪着他,虽然没说话,但看表情就知道他不理解甘凤池的做法,明明简单的案子被他搞得这么复杂,两人进了电梯,柳文元按了一楼,甘凤池却按了赵有福住的那层,柳文元看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来到那一层,甘凤池在走廊上来回转了两圈,走廊上安了监控器,他想可以通过监控录像查到在张皓死亡的时间赵有福的行动,可是得找个理由调录像来看,否则一个搞不好会反被咬一口。
正想着,对面传来开门声,赵有福从屋子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赵有福看到甘凤池,脸色一变,甘凤池抢先笑着打招呼,“这么巧啊,原来你住这里。”
赵有福的眼神落到柳文元身上,柳文元有些怕他,稍微向后退开两步,赵有福哼了一声,退回屋子,将房门重重地关上了,柳文元心有余悸地说:“赵先生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被一直盯梢,心情好那才叫奇怪呢。
“不过也可以理解了,有钱人都喜怒无常的。”
不不不,请不要这样理解,这绝对是误区,甘凤池觉得自己的膝盖中枪了,为了纠正柳文元的错误想法,他说:“我跟你讲,有钱人也分三六九等的,要判断一个人的品行,得看他的教养,这跟他有没有钱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为了证明自己是有教养的人,从坐上电梯到来到楼下,甘凤池就没停下解释,柳文元大概听烦了,一出楼栋就马上说自己还要去巡逻,不等甘凤池回应,掉头就跑掉了。
我很啰唆吗—看着柳文元的背影,甘凤池想了想,得出结论—大概是很啰唆吧,所以从大学到工作,他身边的朋友还没有他的电子设备多,也许他不该抱怨科长的自以为是,你看,人家从来都没抱怨过你啰唆啊。
甘凤池回到车里继续待机,赵有福没有动作,他除了监视外无事可做,只好学着魏正义下五子棋杀时间,直到天黑,赵有福也没出楼栋,甘凤池无聊得直打哈欠,魏正义还没来替班,他看看手表,考虑要不要去便利店买俩面包,就当是晚餐了。
正想着,魏正义的电话打了进来,甘凤池还以为他要过来,提起精神接电话,谁知接通后,魏正义先问:“你那边有状况吗?”
“什么都没有,赵有福一直在装死。”
“那你一个人撑得住吗?杨菁出事了,我今天过不去……”
“怎么回事?她受伤了吗?厉不厉害?”
“还好,她去上课的路上被人推下楼梯,撞到了头,刚才拍了片子,说没大事,需要留院观察两天,科长让紫言陪她,说女生比较方便,刑侦一科那边又调不出人手,所以我得顶替紫言的活。”
听了魏正义的讲述,甘凤池稍稍松了口气,问:“老白还好吧?”
“哈,他差点把天翻过来,就差没揍暗中保护杨菁的同事了,不过这次也是他们大意了,觉得咱们科长小题大做,所以没有紧跟,否则杨菁也不会出事。”
“那有线索吗?监控器有没有拍到嫌疑人?”
“罪犯做事很谨慎,找了个没监控器的地方下手,当时又没有其他同学,让他逃之夭夭了,不过杨菁说感觉那是个男的,她滚下楼时隐约看到逃跑的背影,长得挺高大的,她被推的时候也没闻到脂粉香。”
出了这种事,应该没人再怀疑他家科长在危言耸听了—甘凤池想幸好杨菁没事,否则老白会疯掉的,他说:“珠宝案的内情刚被翻出来,杨菁就出事,你说会不会又是那帮人做的,就跟当年一样故技重施威胁老白?”
“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做任何推测,你留意着赵有福,看他还有什么动静,科长说他这边处理完后就过去替你,小心点。”
挂了电话,甘凤池心想杨菁的事很可能让人联想到当年的珠宝案,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找借口攻击老白,科长肯定要忙着处理这些问题,他什么时候能过来替班还是个未知数,没有老白帮忙监视,甘凤池不敢乱走,在车里又待了半个多小时,肚子越来越饿,后车座放了两瓶矿泉水,他探身要拿,车外忽然有道人影晃了一下。
甘凤池提起警觉,车窗传来拍打声,他把车门打开,发现居然是赵有福,光线的关系,赵有福看起来十分憔悴,问:“你是不是要一直跟下去?”
“你的话有误,我只是休息……”话还没说完,赵有福就硬挤进了车里,甘凤池很意外,问:“你是不是想通了,要跟我谈谈?”
“看来你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赵有福声音木然,上了车后死盯着他,甘凤池摸不清他的目的,提高警惕,正想摸摸他的底,腰间突然传来疼痛,仿佛触电般的,剧痛飞速地传向全身,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意识在瞬间腾空了,就在甘凤池意识到他被电击时,相同的痛感再次传来,赵有福靠近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
靠,被打脸了,前不久他还说男人不用电击棒,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之后发生了什么甘凤池完全没有记忆,直到脸颊传来疼痛,他的意识才慢慢复苏,刚睁开眼睛,迎接他的是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甘凤池首先的反应就是回击,但他很快发现双手被反绑了,脚也被绑在椅子上,晃晃脑袋抬起头,迎面就看到赵有福的双眼,他两眼通红,眼瞳里闪烁着冷光,让甘凤池联想到原野上的恶狼,这家伙一定杀过人,他身上散发出残忍凶恶的气息,那是普通人没有的。
“醒了?”
赵有福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一掌把甘凤池彻底打醒了,四面都是水泥墙壁,空间很大,屋子当中吊了个小电灯泡,瓦数太低,看不清周围的状况,只感觉没放什么东西,像是地下室,他没办法活动手脚,手表和手机也都被拿走了,同事联络不上他,不知道会不会发现他出事了。
思维很快搭上了线,甘凤池扭动手腕,尝试看能不能挣脱,又趁赵有福不注意偷偷观察周围,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他看到手机被丢在不远处的地上,包也在,平板和笔记本滑出来摊开,赵有福看到了他的小动作,走过去拿起笔记本,哗啦哗啦地翻看,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英文字母,完全看不懂。
“哼,记了不少东西嘛,这是什么文,乱七八糟!”
是他自己设的恺撒密码,所有重要内容他都是用密码记录的,否则万一丢失了,那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幸好赵有福没塞住他的嘴,甘凤池回道:“如果什么都让你看懂了,那我还混什么劲儿啊。”
赵有福瞪他,甘凤池觉得像在俎上待宰的鱼,没必要跟罪犯硬碰硬,他放软声调问:“这是哪里啊?”
赵有福没理他,将笔记本丢开,去另一边翻了一下,站起身时,手里多了把枪,指着他问:“你说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无所谓,只要别成为他的葬身之所就好,看着黑洞洞的枪管,甘凤池发出干笑,“那东西很容易走火的,有话咱们慢慢说。”
赵有福把枪口转开了,甘凤池松了口气,问:“你带我到这里来是为了要赎金吧,没问题,这世上没什么事是钱解决不了的,如果一百万解决不了,咱们就来二百万……”
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赵有福大吼道:“那件事都过去很久了,现在大家都过得很好,为什么又要旧事重提?”
甘凤池一愣,猜想赵有福说的是珠宝案,但现在提珠宝案就是踩地雷,看那把枪不像是假的,他还是小心说话吧,否则一个弄不好就要吃枪子了。
“你也说事情都过去了嘛,追诉期也过了,所以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要不你先给我松绑,回头我再帮你找个大律师,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甘凤池说着话,见赵有福没注意自己,他趁机晃动椅子,努力往放手机的地方挪,谁知刚挪了两下,赵有福突然转过头,甘凤池急忙停止乱动,问:“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赵有福站在灯下,灯光的反射让他的表情显得很诡异,像是没听到甘凤池的话,他喃喃自语道:“我现在的家产都是我奋斗得来的,却都要放弃了……”
后面还有一连串嘀嘀咕咕的话,话语含糊,甘凤池竖起耳朵努力想听清,赵有福却将枪口指向他,喝道:“我现在一无所有,这全都是你们害的!”
“不能说一无所有吧,你还有老婆孩子……”
看看那管枪,甘凤池临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赵有福像是突然魔障了,甘凤池不由得怀念林紫言的能力了,如果紫言在的话,多半可以猜出他的想法。
赵有福还在愤愤不平地叫嚣:“老婆孩子都是身外之物,只有钱最重要,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没钱的话还不如让我去死!”
“冷静,冷静……”
甘凤池试图安抚赵有福,但他很快就发现赵有福根本没听自己说话,拿着枪一个人在原地转了几圈,突然瞪过来,目光狠戾,甘凤池的心一跳,还以为他破罐子破摔要杀人,谁知他竟然一抬手,将枪口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这举动出人意料,甘凤池的嘴巴张大了,没等他开口发问,赵有福咧嘴冲他笑了,“不错,要我贫穷地活,我宁可死,我死都不会进监狱的,你也死心吧!”
“等等,你先把枪放下……”
甘凤池的话没说完就被砰的一声枪响盖过去了,赵有福真的开了枪,鲜血从他头的另一侧喷出,他的身体前后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一瞬间,甘凤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看到鲜血从赵有福的头部溢出,流满了一地,他才反应过来,急着拼命挪动椅子想过去查看,但就在这时后脑传来剧痛,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凤梨仔!凤梨仔!甘凤梨!”
你才凤梨咧,你全家都凤梨!
甘凤池耳边传来呼唤声,吵得他心烦意乱,偏偏喊不出来,意识在昏迷和苏醒之间挣扎了半天终于偏向了后者,他咬咬牙睁开了眼睛。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刺得他什么都看不清,隐约感觉眼前有个人影在晃动,还伸手来回拍打他的脸。
力道不轻,但没有赵有福打得重,甘凤池努力让自己的眼睛定住焦距,他终于看清了—打他的不是他家科长又是谁?要不是实在没力气,他一定反击回去—不待这样欺负人的,要知道他差点被罪犯干掉啊!
吐着槽,甘凤池的智商慢慢上线了,赵有福开枪的那一幕在眼前闪过,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随着萧兰草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甘凤池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一切,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喃喃地说:“我还活着……”
“是啊,你是一颗幸运的菠萝。”
萧兰草开了句玩笑,随即衣领被甘凤池揪住了,冲他大叫:“科长,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是啊是啊,你还活着,快松手,我新买的领带!”
上司居然把一条领带看得比他这个属下的命还重,甘凤池很伤心,还要再加把力,萧兰草忽然说:“大夫还说要再给你做个精密检查呢,看你这精神劲儿,脑袋应该没事。”
脑袋没事?甘凤池摸摸后脑勺,下一秒他疼得皱起了眉,抱着头躺回床上,呻吟道:“我好像被谁揍了,有没有脑震荡脑出血什么的?”
“你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被画板砸到,起了个包而已。”
甘凤池顺着话声看过去,居然是老白,而且冯震也在,手里拿着笔记本,一副马上给你做笔录的架势,再看看房间,熟悉的环境让他明白过来了—继上次住院动刀之后,他这是又被送进来了,摸摸头,脑袋上包着纱布,手腕上还有几道很深的勒痕,那是被赵有福捆绑导致的,那混蛋下手可真够狠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他不杀之恩。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顺着你的手机定位找到的,”老白说:“还是科长警觉,发现你的手机打不通又找不到定位,怀疑你出事了,我们赶去中青公寓时,你跟赵有福都不见了,查交通监控录像,看到你的车开出了公寓,我们就顺着线索找,算你幸运,半路搜索到了你的手机定位,就这么找到了。”
“那赵有福呢?”
“死了,现场勘查也结束了,确定赵有福是畏罪自杀,你再配合录份笔录就行了。”
冯震拿着笔记本准备做记录,医生赶过来先给甘凤池做检查,等检查完了,医生前脚刚走,甘凤池就问:“为什么赵有福要自杀?你们在现场还发现了什么?”
“他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你,他为什么自杀你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按说是这样的,但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甘凤池自己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他抬头看萧兰草,萧兰草将在现场拍摄的照片递过去,让他自己看。
赵有福横躺在房间当中,他身下的血比甘凤池昏过去之前要多很多,手里紧握着枪,其他照片拍的是房间的整体构造,最后是甘凤池,他和椅子一起歪倒在地上,身旁还有两块大木板,萧兰草拍了木板的正面照,那是两幅油画,其中一幅当中破了个大洞,油画原本放在靠墙的架子上,可能是甘凤池在挣扎中碰到了,导致油画摔下来,刚好砸在他脑袋上。
萧兰草揶揄道:“你的脑壳真够硬的,看,好好的画变这样了,幸好这不是名画,否则你得跟家里借钱还债了。”
某位领导一天不吐槽他是不是就不舒服啊,好歹他现在还是病人!甘凤池指指照片当中的那个人,“我觉得科长你的重点应该放在这里。”
“那个‘重点’已经重点确认过了,死者是赵有福本人没错,他是自杀也没错,问题是动机。”
动机会不会是因为被他逼得太紧了?甘凤池有点心虚,将自己被赵有福弄晕绑架的过程说了一遍,萧兰草听完,又让他重复赵有福自杀前说的每一句话,包括表情和举止反应,他问得很细,甘凤池不敢大意,回想当时的情况,尽量完整地复述。
萧兰草听完,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甘凤池看看在那边做记录的冯震和抱着手提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的老白,小声问:“是不是我逼得太紧,给赵有福造成过大的心理压力,所以他才会自杀?”
“你太高估自己了,那家伙要是心理承受力这么低,就不会赚昧心钱开公司了。”
“赚昧心的钱?”
“嗯,科长让我查他以前的事,我随便一查就查出一大堆行贿和偷税漏税的事,希望能找到跟珠宝案有关的线索,不能让罪犯觉得畏罪自杀了就能掩盖以前犯下的罪行。”
“你女儿怎么样啊?我这边你就不用操心了,去照顾她吧。”
“她就住隔壁呢,包扎得跟你差不多,真是一对难兄难妹,紫言在陪她,她嫌我烦,把我赶出来了。”
老白把键盘按得噼啪响,像是在发泄怨气,甘凤池没敢再惹他,问冯震,“赵有福自杀的地方是哪里?”
“是他的一处闲置房产,地角挺偏的,附近没住户,他平时也不常去,我们在地下室找到你们的时候,房门是锁着的,钥匙在赵有福的口袋里,我们问过赵有福的太太,她说那栋房子只有一把钥匙,因为太偏了,没人过去,也就是说那是一间密室。”
密室?那个只有在各种不靠谱的侦探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东西?所以说他最讨厌看侦探小说了,完全不合逻辑,首先杀个人为什么要搞得那么麻烦,看起来像是高智商犯罪,实际上根本就是瞎折腾!
打断甘凤池的胡思乱想,萧兰草说:“现在还不能断言就是密室,也有可能还有其他配备的钥匙,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
“这个不重要,关键是赵有福是自杀,并且他是在凤梨仔面前动手的,死者手上的硝烟反应证明了一切,凤梨仔也可以证明当时没人逼迫赵有福自杀,对吧凤梨仔?所以你之前的推论都是错误的。”
甘凤池猜得出萧兰草是怎么推测的—虽然赵有福是自杀,但可能是被第三个人用某种方式逼迫的,而现在他的证词推翻了萧兰草的想法,他抱歉地看看萧兰草,说:“我想我应该没认错人,赵有福当时虽然精神不太正常,但绝对没有人逼他,大概有些人把贫穷看得比死亡更可怕。”
“还有个可能,”老白在旁边插嘴道:“凤梨仔不是说赵有福的精神状况混乱嘛,也许有人偷偷给他服用了什么刺激性药物,引导他自杀。”
“那要等尸检结果出来才知道了,我先回去,局里忙翻天了,有什么消息再跟你们联络,也拜托你们不要再惹出什么麻烦,光是那个富豪的案子已经把我们折腾得够惨了。”
冯震嘟囔着离开了,老白说要去看女儿也走了,病房里只剩下甘凤池和萧兰草,萧兰草双手抱在胸前,靠在窗前不说话,甘凤池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对不起。”
萧兰草抬眼看看他,甘凤池有些心虚,自嘲道:“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我以为我可以乘胜追击,揪出罪犯的尾巴,没想到搞成这样。”
“把你这两天跟踪赵有福的经过再说一遍。”
甘凤池不解地看过去,萧兰草动动手指,示意他开始。为了亡羊补牢,甘凤池将跟踪过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萧兰草听完眉头微皱,稍后说:“你好像没有挖到有力的线索。”
“当然没有,要是有,我早就抓他了。”
“但你一定在无意中找到了什么,也许你没觉察到,但这件事严重影响到了赵有福的安危,所以才会引发他的死亡。”
听了萧兰草的话,甘凤池又努力了一遍,可还是毫无头绪,他不抱期待地说:“那个胖妹子不算吧?”
“不是,应该是更切中核心的问题,所以不管赵有福是自杀还是他杀,都证明了凶手害怕暴露的心态。”
萧兰草用手指轻轻敲打手肘,自言自语道:“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手枪,从手枪方面能不能查到线索?”
“已经在查了,不过现在好多有钱人喜欢收藏私枪,赵太太也证明了那枪是赵有福的收藏品,买了好几年了,所以这条线应该查不出什么。”
“那赵太太呢?她会不会知道什么?”
“他们夫妻的关系很糟糕,就像现下流行的假面夫妻,赵有福需要一个有身份的妻子给自己装门面,赵太太需要一个会赚钱可以供她奢侈生活的老公,仅此而已,她对赵有福私底下的事可说是毫不知情,而且也不关心他是怎么死的,裴晶晶去做笔录时,她反复提到的是自己可以获得多少遗产。”
“那个被杀的富豪的老婆不也是这样?真搞不懂这些人是怎么想的,那么喜欢钱,嫁给钱得了……”甘凤池随口吐了句槽,萧兰草突然看向他,眼瞳熠熠闪光,他被盯得毛毛的,往后缩了缩,说:“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不,也许你说在了点子上。”
“哈……?”
“有件事我想不通,越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就越不会轻易服输,明明还不到一败涂地的程度,为什么他却选择自杀,他自杀却不杀你,这不符合罪犯的心理,这种人就算死也会拖一个是一个,让所有人为自己陪葬。”
“科长你就这么希望我殉职吗?”
“并没有,要知道找个富三代又听话的属下也不是件容易事,你要是挂了,我会很麻烦。”
到现在还只考虑他自己的方便,真是日了狗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既然不杀你,那为什么要费事绑架你,简直多此一举。”
甘凤池也觉得无法理解赵有福的行为,不过都要自杀的人,想法肯定跟正常人不一样,他不能以正常人的想法去推测。
“大概是想让我观赏他的自杀秀吧。”
他自嘲地说,却没想到萧兰草笑了,指着他说:“对,也许就是这种心态,他的自杀秀需要观众,至少需要一个!”
“哈!”
除了这个感叹词,甘凤池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因为他完全听不懂萧兰草在说什么。
“你休息吧,我先回局里。”
萧兰草说完就匆匆出去了,看他的行动是想到了什么,甘凤池很好奇,跳下床想跟上去,但等他跑出病房,萧兰草已经不见影了。
“科长你也太心急了吧,有想法至少带上我啊,我也是轻伤不下火线的。”
甘凤池吐完槽,看看隔壁病房,寻思着要不要去看望杨菁,走廊对面有人拿着花走过来,走得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踌躇什么。
这人甘凤池认识,他是隔壁粥铺打工的小虎牙店员,看到他的模样,甘凤池明白了,主动上前打招呼,“是来看杨菁的?”
店员吓了一跳,见是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也在啊。”
“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这样了,杨菁在这里,跟我来。”
甘凤池走进杨菁的病房,店员犹豫了一下,想退缩,硬是被他拉了进去。老白不在,不过病房里人不少,除了林紫言外还有裴晶晶,三个女孩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说得正开心。
杨菁的精神挺好的,除了穿着病号服头上和脚上还包扎了纱布外,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看到他们,喜道:“陈谧你来了。”
甘凤池把陈谧推过去,他慌忙把花束递给杨菁,林紫言帮忙接了,杨菁对他说:“谢谢。”
陈谧红了脸,嗫嚅了半天也没说话,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甘凤池只好先开了口,问杨菁,“伤怎么样?”
“跟你一样,”杨菁指指自己的头,又指指甘凤池,笑道:“医生说没事,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还有脚崴到了,走路不太方便,所以暂时不能去店铺帮忙了。”
陈谧忙说:“要不我送你,反正我每天都要去铺里。”
“没事,最近功课忙,就不两边跑了。”
“我觉得应该让凤梨仔送的,你看你们现在多般配啊,尤其是这款情侣包……扎。”
听了裴晶晶的话,甘凤池额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生怕林紫言误会,林紫言像是没听到,把花束插到花瓶里,专心摆弄花,倒是陈谧不太高兴,瞪了他好几眼。
老兄你不要想歪了,我跟你学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甘凤池只好岔开话题,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聊得那么开心。”
“聊你送给杨菁的防色狼神器啊,你怎么会有那东西,凤梨仔?啊不对,是为什么你要特意送杨菁?这么关心同事的女儿啊,小心老白黑了你。”
感觉陈谧身上不快的气场更重了,甘凤池慌忙辩解说:“当然不是,你别乱说,就是那天凑巧遇到了,就给了。”
“凑巧遇到哦,”裴晶晶拍拍杨菁,说:“你可以考虑下凤梨仔,虽然他这人有那么点不靠谱,不过学历高家世好,嫁给富三代没亏吃。”
杨菁脸红了,林紫言也笑眯眯地看过来,甘凤池很想骂裴晶晶—你是真傻啊还是真傻啊还是真傻啊,你看不出旁边还有个大活人在追杨菁吗?他气道:“裴晶晶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们科不是很忙吗?”
“喔,是科长让我过来的,他说那些大男人问话,杨菁可能会被吓得忘了该说什么,就让我再来问一下。”
“那你问出什么没?”
“没有。”
裴晶晶看向杨菁,杨菁摇摇头,说:“我被推下楼的时候在打电话,滚得眼都晕了,就模糊看到那人的背影,高高瘦瘦的。”
裴晶晶疑惑地说:“这就奇怪了,你没看到罪犯,校园里的监控器也没拍到罪犯,难道他自动蒸发了吗?”
甘凤池在心里吐槽,什么自动蒸发?那根本是罪犯在偷袭杨菁之前观察好周围的环境了,他是有备而来的。
陈谧安慰杨菁道:“别急,慢慢想慢慢找,一定、一定可以找到凶手,这人太坏了,为什么要害你?肯定是嫉妒你家有钱,或是你的成绩好。”
他是外人,所以大家都没提珠宝案,杨菁也不知道,说:“我负责学生会的一些事,可能是因为什么事得罪了谁吧,今后会注意的。”
“那就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裴晶晶跟大家告辞,甘凤池其实想留下来陪林紫言,但又记挂着赵有福的事,他说了句回去休息也跟着跑了出来,追着裴晶晶跑进了电梯,“我说姑奶奶,你问案就问案,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我说什么了吗?”
“我在追紫言,你看被你这么一说,她误会我在跟杨菁交往怎么办?”
“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是想说,可你让我说话了吗?”
裴晶晶心虚了,吐吐舌头,说:“那你赶紧追她,有什么需要的,我随时帮忙,你追上她,就没人跟我抢男神了。”
“只要你不帮倒忙我就谢天谢地了。”
“等等,凤梨仔,我要回局里,你跟着我干吗?”
“我也回去,我一个人在医院待不住。”
电梯到一楼了,甘凤池跟着跑出去,被裴晶晶拦住,“不行不行,你这副样子会吓到人,先去换套衣服。”
甘凤池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病号服,他说:“那我回去换,你等我啊,千万不要走,在门口等我。”
“是是是,你赶紧去。”
甘凤池一溜烟冲回自己的病房,还好跟他组队的都是神队友,听说他要留院观察,把他放在冷案科的衣服都带来了,他换好,跑去跟林紫言打招呼说要先回局里,林紫言叮嘱他小心,陈谧也趁机告辞,跟着甘凤池一起下楼。
两人进了电梯,甘凤池感觉陈谧一直在偷瞄他,估计是裴晶晶的那番话给闹的,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气氛有点尴尬,他只好没话找话说:“那个……别误会哈,我跟杨菁只是普通朋友,我有女朋友的。”
陈谧不说话,快到一楼时,他突然问:“你是不是很有钱?”
“呃……”
甘凤池顺着他的目光看看自己的衣服,都是普通的牌子而已,老实说要论在衣装上的投资,他绝对比不过他家领导,“我没钱的,小公务员你指望赚多少啊。”
“你那个上司,就是去餐厅找杨菁的男人,他很有钱吧,穿的戴的都是名牌。”
这绝对是误会,他家领导只是舍得在穿戴上花钱而已,他要是真有钱,就不会被房东追着讨房租了,不过这话也不好明说,甘凤池模棱两可地说:“我觉得讲究穿戴跟有没有钱的差别只在于工资后面的那几个零。”
“反正生活得都不差,可是你们来看杨菁,连花都不舍得买,追求女孩子哪有这么不上心的,你们根本就是玩弄感情!”
哈?甘凤池越听越觉得诡异,见陈谧很激动,他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跟杨菁……”
“如果真要追她,至少拿出点诚意!”
陈谧说完,一楼也到了,他大踏步走出去,甘凤池被训斥得很不是滋味,追着他跑到医院门口想解释清楚,裴晶晶把车开了过来,冲他一甩头示意他上车,甘凤池看看前面,陈谧已经气呼呼地走远了,他只好上了车,裴晶晶把车开出去,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一个人发神经,以为我跟科长都在追杨菁,说我们诚意不够。”
“抱歉抱歉,都怪我乱说话,让他误会了,”裴晶晶说:“那将功补过,我跟你透露点情报。”
说到案子,甘凤池把杂事丢开了,问:“是什么?”
“刚才司徒打电话过来,说富婆……就是那个富豪和小三在别墅被杀的案子,他老婆终于扛不住交代了,说是她买凶杀人的。”
这个案子他跟科长早就分析过了,甘凤池没有意外,说:“我们猜到了。”
“可诡异的是富婆不承认血案是她雇的人干的,说跟原定计划完全不一样,也就是说她虽然策划了谋杀,但谋杀没有成行,她是不负法律责任的。”
“你就听她胡说八道吧。”
“司徒说老叶也认为富婆没说谎,因为她雇的人有几次前科,都是伤人,没有杀过人,作案手法和习惯也不一样,现在大家正在集中力量追捕跟富婆合作的凶犯,只要把他抓住,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这你透露给我有什么用?这是你们经手的案子,不归我们调查的。”
甘凤池说完,裴晶晶笑眯眯地看过来,笑容大有深意,接着叹了口气,说:“本来是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可谁让咱们那位男神找到了联系点呢,他真是喜欢给我们制造负担,但我不会介意的,我希望男神可以带给我们更多的工作……”
打断她的花痴,甘凤池问:“什么联系点?”
“哦,就是遇害的富豪跟侯三是表兄弟,不过不是关系很亲的那种,侯三你知道吧,就是……”
“我知道。”
虽然脑袋被撞得差点脑震荡,但甘凤池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侯三不就是珠宝案的嫌疑人之一吗?珠宝案过后他就人间蒸发了,甘凤池一直怀疑他是不是隐姓埋名躲在哪个旮旯享受人生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意外的地方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该不会……”灵感天线竖起来了,甘凤池问:“那个被杀的富豪该不会就是侯三吧?他李代桃僵顶了表兄弟的名字生活?”
“喔凤梨仔,不得不说你的脑洞开得真大,不过你说错了,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卷宗档案啊,侯三是有前科的,如果富豪是侯三的话,在一开始调指纹的时候就知道是他了,还用查这么久吗?”
也是,都怪他一兴奋想多了,甘凤池虚心求教,“那目前查到了什么?”
“还没有进展,否则科长就不会让我去负责富豪太太了,天呐,这案子越办越复杂,我还想月底出去旅游呢,现在全泡汤了……”
轿车在裴晶晶一路的哀叹声中驶回了警局,甘凤池跟着她来到刑侦一科,里面气氛严肃,大家都在忙碌做事,一个提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正在跟叶长鸿交谈,但没说多久就被他请出了科室,看他的衣着和派头应该是律师之流。
果然他一出去司徒就说:“就这样还想保释,做梦去吧,这个案子不查清楚别想我们放人。”
甘凤池察言观色,小声问:“那位是不是富豪太太的律师?”
“是啊,有钱人就是强势,都证据确凿了还来交涉。”
冯震给裴晶晶打了个手势让她进去,甘凤池亦步亦趋也想跟进,被冯震和司徒一左一右扯住胳膊,拖出了刑侦一科的办公室。
“大家表酱,都是同系,要相亲相爱啊。”
“医生给你检查大脑时怎么忘了检查下舌头,你看你说话都不利索了,”冯震拖完了还顺手推了他一把,说:“我们现在很忙,没时间凑合你,该干吗干吗去。”
没等甘凤池回应,大门便在他面前关上了,他放弃了跟这帮人扯皮,回了冷案科,他们科室只有两个人,跟人家刑侦一科那忙碌劲儿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好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够刷存在感的。
甘凤池一进去,老白就看到了,说:“哟,凤梨仔你不在医院好好待着,回来干吗?”
“当然是做事啊,大家都在忙,我也坐不住。”
“思想觉悟提高了嘛,看来那一画板砸得有效果。”
甘凤池翻白眼了,凭什么人家受伤都是嘘寒问暖的,到他这儿就要被冷嘲热讽?不过看在老白的精神状况不太稳的份上,甘凤池没跟他计较,问:“正义还在跟踪孙远航夫妇?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他们夫妻没跟赵有福联络过,在你被绑架的期间,我们调查了他们联络过的人,也都没问题,再跟一天,要是没结果,就让正义撤下来好了。”
老白看向萧兰草,萧兰草看着案卷点点头,甘凤池凑过去一看,萧兰草翻的是富豪被杀的案子,呵呵,难怪刚才他去刑侦一科,人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原来是因为在调查中又有人从中插了一杠子。
“我搭裴晶晶的车回来时,听她说那个富豪跟侯三有关系,而且这层关系还是科长你查到的。”
“有没有佩服一下我?这么小的细节都让我翻出来了。”
“不不不,科长,你只负责动口,动手的那个是我,关键还是我的能力好。”
“你们俩就不要自我吹捧了,你知道刚才我去人家科,人家是啥反应吗?”
“他们怎么表达心情是他们的课题,我的课题是查出真相,王茹云有没有再交代什么?”
“王茹云?”
“就是那位豪富的遗孀。”
萧兰草把资料丢过去让他自己看,甘凤池翻着资料说:“人家都没让我进审讯室,不过我看到她的律师了,还想保释她。”
“她没那么容易脱罪的,就算凶手不是她雇佣的那拨,她也触犯了法律。”
“侯三的表哥……那富豪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啊,要杀他的人一拨接一拨。”
甘凤池快速把资料翻完,虽然这段时间周围一直有人提富豪被杀案,但他还真没留意具体内容,更没想到这个案子会跟张皓坠楼还有当年的珠宝案有关联。
被害人王富人如其名,借着这几年炒房地产赚了不少,他跟侯三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亲戚,所以大家一直没查到这条线上,然而现在跟珠宝案有关的人一个接一个死亡,这不可能仅仅是偶然,甘凤池有了个大胆的假设,问:“王富会不会就是珠宝大盗中的一个?”
萧兰草跟老白对望一眼,没说话,甘凤池又接着说:“如果他是的话,珠宝大盗四个死了两个,会不会是因为分赃不均引起的内讧?”
老白吐槽道:“时间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凤梨仔,这犯人的反射弧是要有多长,才会直到现在才想到要杀人?”
“也许当时他们之间没矛盾,但你想想看,大家都犯了罪,最后的发展却各有不同,混得不好的自然也会嫉妒,咽不下这口气就杀人了。”
“那不该是杀人,而是跟同伙勒索,除非是有什么仇恨让凶手宁可不要钱也要命,他们会现在才动手是因为……”
“一直没机会!”
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找不到人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甘凤池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假设—“凶手一直被关在监狱里,还是重刑犯,最近才放出来……老白,快联络你的监狱长基友,跟他要重刑犯名单……”
老白冲他瞪眼,不动弹,甘凤池急了,又叫:“老白!”
“行了,行了,我早就在查了,你想得到的科长早就想到了,我们已经联络了各大监狱调取名单,现在就在等回信呢。”
又被抢先了一步,甘凤池看看萧兰草,萧兰草靠在椅背上优雅地喝茶,换了以前他一定吐槽,但现在他的反应是冲着科长竖了下大拇指。
—看我多有眼光,选了个这么聪明的人当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