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帝皇大酒店三楼的大厅聚满了宾客。
在设计界占据了半壁江山的陈家今晚在这里包了场,庆祝这次珠宝设计发布会圆满成功,被邀请参加宴会的除了业界人士外还有很多商界名流,大厅当中设置了一条专用通道,由陈家麾下的模特来展示设计师今年推出的各类珠宝新款。
所以林紫言身处在这一片珠光宝气之中,非常无聊。
在她前面不远处,几位名媛淑女围着模特欣赏她手上的祖母绿戒指,听着她们赞叹连声,林紫言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么大的东西戴着多不方便啊,更别说戴拳套训练了,最多是揍人时可以当武器用。
但不管心里再怎么感觉无聊,她还是要面带微笑做出感兴趣的样子,因为今晚她的身份设定是富家小姐,为了欣赏到最新款的珠宝首饰而来参加宴会。
作为爱美的女性,高跟鞋林紫言还驾驭得了,不过她不太习惯穿长晚礼服,走路都觉得麻烦,但这套深蓝色裙装是萧兰草帮忙选的,又帮她选了两串白珍珠,一串在头发上,一串戴在颈上,说这样搭配很符合她的气质,让她千万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林紫言挺相信上司的眼光的,她只是不太相信上司的荷包,这一身行头很贵的,就算是租的也很贵。
“别担心,你们这次是出任务,当然公费报销,而且大家都是朋友,邢星会给个友情价的。”
邢星就是之前在碎尸案中出现的某个嫌疑人,也是当红的模特,他因为那个案子被新闻记者拉出来反复爆料,又借机炒作了一把,一开始他跟萧兰草互看不顺眼,林紫言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居然成了朋友,邢星听说萧兰草要租晚礼服,就请设计师朋友提供了几套衣服给他们。
这次跟林紫言一起出任务的还有他们冷案科的其他同事,为了抓住宴会上的窃贼,他们这次是全体出动,连宅男老白都未能幸免。
最近刑侦一科陆续接到几次报案,都是一些私人会展中展品被窃的案子,萧燃怀疑是盗窃团伙伪装成宾客实施犯罪的,所以事前跟陈家做了沟通,提出窃贼很有可能使用某些手段混进宴会,希望他们允许警务人员乔装暗中调查。
陈家也不想在庆贺晚宴上发生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自诩了一番自家安保措施做得有多好后,总算答应了萧燃的提议,同意协助。
按说接下来该是刑侦一科的工作,但萧燃说他们的科员一直在追这个案子,模样可能已经暴露了,就算不暴露,那气场一站出来,说不是警察人家都不信,所以来拜托萧兰草帮忙。
让大家意外的是,面对萧燃的请求,萧兰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所以现在会场内都是冷案科的人,刑侦一科的同事在保安室待机,准备一有情况就马上出击。
“有没有发现新情况?”
通信器里传来甘凤池的询问声,林紫言摆弄了一下装饰耳坠,装作打量珠宝,低声说:“一切正常。”
“我这里也一切正常。”
老白也做了回答,林紫言看向对面,他正端着盘子大口嚼蛋糕,就算是西装革履,也盖不住他那一身宅男气质——萧燃科长说得没错,这种任务最适合他们出马了,因为他们没一个看起来像警察。
魏正义在另一边回应了,作为曾在刑警大队工作过的警察,魏正义的气场最不容易伪装,所以今晚他特意把他儿子带来了,说是用来当掩护,这样就没人会怀疑他了。
这样做孩子太危险了,林紫言以为萧兰草会拒绝,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魏正义也打包票,对她说:“放心吧,我儿子跟你一样,就是说话声音小,其实胆子很大的。”
胆子大不大林紫言不知道,但小家伙确实很可爱,进入会场没多久,就有不少女宾过去跟他说话,林紫言还看到设计师询问魏正义有没有意愿让他儿子当模特,看来魏正义这步棋走对了,有儿子当掩护,谁也不会把他联想到警察身上。
林紫言借着看珠宝在周围逛了一圈,宾客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聊天,女性聊的多是珠宝时装,男性的话题覆盖面比较广,她仔细留意大家的谈吐举止,没发现奇怪的地方,这时酒会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她心想这次会不会预测错误,盗窃团伙得手了几次后,变得小心,不再急于马上作案?
她看向模特站的地方,今晚的宴会搞得十分隆重,展示的珠宝种类也很繁多,所以可想而知安保措施做得有多严格,她有些好奇盗窃团伙真出现的话,他们要如何偷窃。
“林小姐!林小姐!”
几个盛装打扮的中年女人迎面走过来,其中一个矮胖女人扬手冲林紫言打招呼,她也穿着蓝色的晚礼服,但因为身材关系,礼服让她显得更胖了。
林紫言抬手揉揉额头,很想装看不到,可是女人走得飞快,上前把她拦住了。
“你未来的婆婆呢?怎么都没见到她,该不会是这么快就下手去买珠宝了吧?”
面对女人的询问,林紫言干笑着没有回应。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今晚甘凤池的母亲也来了,用他的话说,老太太就喜欢凑热闹,尤其是还有珠宝欣赏,下雹子都阻止不了她来。
所以甘太太到了会场,看到林紫言和甘凤池也在,就自然而然以为儿子是带女朋友来玩,便自作主张把林紫言介绍给了她的朋友们。
林紫言不擅长应付这类阔太太,而且她还有任务在身,随手往前一指,敷衍道:“她在那边。”
她说完要离开,被那女人一把拉住,说:“哎呀,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连叫人都不会,刚才你婆婆不是介绍过了嘛,我姓张,弓长张的张。”
“张太太,不好意思。”
其实林紫言更想说的是甘太太不是她婆婆,但想到解释起来很麻烦,就懒得说了。
张太太上下打量她,刻薄地说:“看你的气质……啧啧,你是模特吧?”
“是的。”
“哎哟,这身高当模特儿有点勉强啊,小姑娘你得穿多高的高跟鞋才能跟人家并肩啊?”
林紫言不矮,但是跟专业模特相比还是有差距的,对方明显是在贬嘲她,话不投机,她想走开,就在这时甘太太从后面走过来,满脸堆着笑,说:“张太太,真巧啊,我记得你女儿也是做模特的。”
“是啊是啊,她很厉害的……”
“是啊,听说前段时间还参加什么国际选拔赛,真是好厉害啊,可惜初选没过,呵呵,啧啧。”
张太太的脸青一块白一块,林紫言看着想笑,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得不忍住。
甘太太损完她,又接着说:“林小姐的正职是心理医生,模特只是玩票,跟那些挤破了头都想混进国际圈的模特不一样的,张太太,你要看病的话,可以来找她啊,看在朋友的分上,给你算优惠价。”
“切,我过得好好的,看什么病啊?”
“那可不一定,心理有病外表看不出来的,看你这气色说不定都病入膏肓了呢,也是,老公天天不回家,儿子整天惹事闯祸,女儿混了好几年都没混出名堂,大家都是女人,我懂你心里憋屈。”
张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嘴巴吧唧吧唧想反驳,甘太太根本没给她机会,一指对面,说:“哎呀,不跟你们聊了,我儿子来了,就普普通通帅的那个,还有两个更帅的没来,大老板嘛,都很忙的。”
她说完离开,一转身,笑容就消失了,林紫言跟上去,就听她说:“先撩者贱,哼!”
“哈……”
看到林紫言的反应,甘太太担心地问:“这是我刚学的词,有没有用错啊?”
“用得很对,伯母,谢谢你。”
“哎呀,一家子人说什么谢呢,这种人就该给她点教训。”
“是啊,刚才真想揍她。”
甘太太一愣,林紫言发现自己也说错话了,慌忙改口说:“我是说,伯母,我不是心理医生。”
“我知道,我就故意那样说气气她们的,那种人就是这样,自己过得不好,就喜欢到处说别人,那个张太太以前还想把她女儿介绍给凤池呢,谁不知道她儿子犯过事啊,我们可是清白人家,怎么能跟那种人结亲,啊,不说她们了,林小姐,你为什么会做……”
甘太太看看周围,没把“警察”二字说出来,问:“你选择这一行是不是子承父业什么的?”
“不是,我父母都是老师,爷爷也是,我本来也要当老师的,后来……”
林紫言会当警察跟她以前被绑架的经历有关,不过那件事说来就话长了,她笑了笑,说:“后来觉得当警察更适合我。”
“这也很好啊,这行很酷的,不过你的气质看起来更像是老师,一家书香门第,你身上也有书卷气……你觉得凤池这孩子怎么样啊?”
“他很好。”
“不是我说,我家孩子心地很好的,从小就乖巧懂事,还很孝顺,不像张太太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进少管所……不说他了,说回凤池,这孩子就是有时候犯二,说话不经大脑,他要是有什么话说错了,你别跟他计较哈。”
“不会的,他人很好。”
甘太太还要再说,甘凤池走了过来。
他通过通信器听到了两人的交谈,生怕母亲又要长篇大论,直接过来阻止了。
“在说我什么呢。”
“当然是说你好啊。”
儿子来了,甘太太没再拉着林紫言聊,让他陪紫言,自己跑去跟其他朋友聊天了。
甘凤池抹了把冷汗,林紫言看到他夸张的动作,笑了。
“伯母的口才挺厉害的,刚才把张太太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特别护犊子,而且……”偷眼看看林紫言,甘凤池试探着说:“而且她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你妈妈啊。”
甘凤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林紫言觉得他这表情挺逗的,又说:“我听伯母说张太太的儿子进过少管所,你知道吗?”
“不太清楚,他们老来得子,肯定很溺爱,所以就出事了吧,这种人以为有点钱就能摆平一切,早晚会跌跟头的。”
旁边传来笑声,有人阴阳怪气地说:“甘先生,你在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忘了自己也都是靠钱办事的。”
甘凤池掉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说话的是个个头瘦小、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要说他身上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笑容间流露出的猥琐,让人每次看到都有揍他一拳的冲动。
这个男人甘凤池认识,他叫乔飞,自称是记者,但实际上就是个爆料明星名人八卦的自由撰稿人而已。
甘凤池曾私下跟记者朋友苏扬打听过他,苏扬说他常为了挖消息不择手段,人品极差,同业界的没人愿意跟他交往,他也不介意,独来独往,一发现情报,就像苍蝇一样飞过去叮着不放,是个很令人厌恶的家伙。
甘凤池之所以会特意打听乔飞,是因为最近他被乔飞盯上了。
乔飞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一些传闻,跑来找过甘凤池好几次,每次的话题不外乎他利用内部关系为自己脱罪,比如前女友明明是他杀的,却嫁祸给有老年痴呆症的人,或是什么多次殴打同事,却因为上头有人被压下来等等。
这些指责在甘凤池听来太荒唐可笑了,但被乔飞一直缠着问也挺烦的,他更没想到乔飞居然追到这里来了,他不想被妨碍执行任务,给林紫言使了个眼色,让她见机行事,自己转身离开。
乔飞不认识林紫言,更没想到她是警察,一看甘凤池走了,他立刻跟了上去,林紫言用通信器低声问:“凤梨仔遇到麻烦了,要不要帮忙?”
魏正义说:“暂时不用,注意目标。”
甘凤池没走两步就被乔飞拦住了,一位服务生从旁边经过,乔飞顺手拿了一杯酒,品着酒,嬉皮笑脸地对他说:“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嘛。”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甘凤池冷着脸说完就要走,再次被乔飞拦住。
“心里有鬼的人才拒绝回答问题,甘先生,其实那个可怜的女孩是你杀的吧?”
乔飞口中那个可怜的女孩就是指甘凤池的前女友,他气极反笑,说:“你无凭无据就不要乱说话,再继续信口开河,别怪我把你抓去局里问话。”
“哎哟,问几句就翻脸了?还说自己不是靠关系混进去的,你说你们这些有钱人真幸福啊,给学校捐个几千万,就可以去美国读一流大学,念完了书再回来捐捐钱,又可以混个公务员当当,不知道你为了摆平杀人这事送了多少钱出去啊。”
甘凤池懒得解释,冷笑着不说话,乔飞眼珠转转,从斜肩背的大包里掏出平板,在触屏上点动了几下,调出视频亮到甘凤池面前。
那是甘凤池跟某人打架的视频,之后是那人和甘凤池的前女友被杀的画面,再后面是甘家的相关介绍,视频经过剪辑修改,再加上字幕带有煽动的成分,很容易让人认为遇害的两人是甘凤池所杀,事后警方粉饰太平,将罪名推到了别人身上。
乔飞很聪明,视频上没有标明当事人的姓名,但暗示得特别明显,矛头直指甘凤池,甘凤池没做亏心事,当然不怕他爆料,但他知道网络传播的严重性,如果再有人在背后煽动的话,就算事后把乔飞抓起来,也会造成不良影响。
更糟糕的是就算把乔飞抓了,最多也就是拘留罚款,等他被放出来可以继续造谣生事,而且甘凤池猜想乔飞这种事做得肯定不少,他到现在还可以活蹦乱跳的,肯定是有些手段的,说不定到时抓不到他的把柄反被他咬一口。
换作一年前,照着甘凤池的脾气,谁敢威胁他,他一定立刻反击,但自从调进了冷案科,一天到晚地被萧兰草“折磨”,他早就被磨得没脾气了,所以面对乔飞的威胁,他只是笑了笑。
“如果你觉得我有问题,尽可以拿着这些证据去举报我,再提醒一句,资料准备得越充分越好,而且不能作假,现在警察的鉴证技术很高超的,视频有没有作假很容易看出来。”
乔飞没想到甘凤池居然软硬不吃,眼珠一转,说:“要不咱们就找你现在的女朋友聊聊吧,说不定她对你以前的事很在意呢。”
一听他要去找林紫言,甘凤池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把他抓住了。
他不怕乔飞胡说八道,但今晚情况特殊,要是因为这家伙导致行动失败,那他就难辞其咎了,最糟糕的是这事他没跟上司提过,要是他家那位眦睚必报的上司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
后面的结果想都不敢想,所以甘凤池没含糊,揪着乔飞的衣服把他往外拖,乔飞长得矮小,哪拽得过他,慌忙叫道:“松手!再不松手,我就报警投诉你滥用职权!”
甘凤池只想吓唬吓唬他,把他先从宴会上赶走再说,见他老实了,正要松手,手机响了起来。
他推开乔飞,接听电话,乔飞站稳了,整整衣服,琢磨着再怎么下手,毕竟搞到这些资料不容易,要是最后没弄到钱,那浪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啊。
或许他找错了人,要是去找甘太太的话……
啪嗒!
大腿被拍了一下,乔飞回过神,低头一看,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一个金发外国小孩撞到了他,把手里拿的奶油蛋糕全拍到了他的腿上,这套高级西装他才买了不久,还没穿几次,没想到被个小兔崽子搞成这样。
小孩子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他,说:“叔叔,对不起。”
“对不起就行了?你知道这衣服多少钱吗?!”
“不知道呀。”
小孩子的话让乔飞真想揍他,不过来参加这种宴会的人非富即贵,再看看孩子的衣着,他没敢动手,低声咒骂着跑出了大厅,一路跑去洗手间。
“豆豆,干得不错。”
魏正义走过来,摸摸儿子的头,称赞道。
孩子看看他,表情似懂非懂,问:“爸爸,你是警察,为什么要我做坏事?”
“这不叫做坏事,这叫随机应变,记住了?”
“记住了!”
魏正义又揉揉儿子的头发,看向甘凤池那边。
甘凤池还在通电话,脸绷得很紧,眼神不时地看向四周,魏正义提醒道:“凤梨仔放松点,你这样很容易被发现的。”
甘凤池看了他一眼,有心想说——要是有人拿领导的命来要挟你做事,看你能不能放松下来!
来电显示是萧兰草的手机,但说话的却是个古怪的声音,他不确定认不认识,因为对方用了变音器。
“听懂我说的了吗?重复一遍。”
听着那古怪的声音,甘凤池真想翻白眼,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说:“你说你绑架了我的上司,让我拿一百万赎他,我说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没错,你是他的属下,叫甘凤池,是富三代,一百万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记住,两小时之内准备好钱,不许报警,否则我就撕票。”
富三代是说着好玩的,他那点微薄的工资没当月光族就已经很厉害了,而且他自己就是警察,报个屁警!
感觉绑匪要挂电话,甘凤池急忙说:“等等,两个小时太紧了,我没那么多钱,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众筹一下。”
“众筹?”
对方似乎没听懂,沉默了三秒,说:“不行,只有两小时,错过了你就等着收尸吧。”
“等等!等等!”
这通电话来得太突然了,甘凤池一开始脑袋一团糨糊,有点手忙脚乱,但是跟绑匪交谈的过程中,他发现了问题,反守为攻,问:“你联络他的家人了吗?”
“他没家人,有家人也没钱。”
“那你要不要试一试?我仔细想了想,他只是我的上司,上司挂了,最多是换个人来领导我,我没损失啊,所以我为什么要付钱给你?”
没理会他的询问,绑匪自顾自地说:“地址我已经传过去了,两小时后拿着钱去交换。”
甘凤池正想问传去哪里了,右边口袋传来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是萧兰草的另一部手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手机竟然被偷偷放在他的口袋里了!
甘凤池急忙滑开,屏幕上跳出了一串地址,他看完地址,又看向周围的宾客,回想是谁将手机塞给他的,为什么他没有注意到。
发觉甘凤池的反应古怪,老白在通信器里问:“凤梨仔,发现目标了?”
甘凤池刚才被绑匪命令关掉通信器,所以他没听到老白的询问,但他看到了老白的手势,那是他们小组用于紧急情况的交流手势,他回应了,做出没事的表示。
因为绑匪一开始就警告过他,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否则撕票。
比起撕票这种事,甘凤池更好奇以他家上司那鬼精鬼精的性格,怎么会被人绑架?
他继续观察周围,现在除了要搜索窃贼外还多了一项搜索绑匪的任务,他相信这个人应该就在附近,狐狸上司曾跟他讲过这类绑架案,罪犯近距离操控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他能第一时间抓到嫌疑犯,那萧兰草也就没事了。
但周围并没有行为可疑的人。
甘凤池穿过宾客人群,往前走着,问:“你什么时候把手机放在我口袋里的?”
“这很重要吗?”
对方在对面笑,虽然是变音,但甘凤池还是能听得出他的讥笑。
“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也学过反扒技术,不可能被人塞东西进口袋却不知道。”
“人外有人,我可以轻松绑住你的上司,放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不,你绝对没机会。”
换了平时甘凤池也许还没这个底气,但今天他的任务就是抓盗窃团伙,所以在这方面他特别注意。
他继续说:“绑架者的目的通常都是为钱,所以他们会用最简明扼要的方式进行沟通,讲得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而且更容易被追踪到,但你根本不怕。”
“因为我是高智商罪犯,我知道你追踪不到的。”
“在我进入会场后没人靠近过我,但在这之前,我的上司拍过我的肩膀,提醒我要小心。”
“他是个好上司,所以一百万不多。”
“一百块我都不会给的,谢谢你,我的好上司。”
稍微沉默后,那头换成了萧兰草的声音,“怎么猜到的?”
“我有脑子的,谢谢。”
“具体说一下。”
其实甘凤池也是猜测,幸好他猜对了,警报解除,他松了口气,重新戴上通信器,说:“啰唆、自恋、犯罪毫无计划,以及我现在在出任务,你觉得妨碍我工作很有趣吗?”
“小偷一直不出现,我有点无聊,就跟你玩……啊不是,是跟你探讨犯罪行为,提高你的侦查技术,凤梨仔,你不会生气吧?”
“看您说的,我怎么会跟您生气呢。”
甘凤池皮笑肉不笑地说,呵呵,他当然不会生气,就算生气,难道还能揍他的领导吗?除非他不想在冷案科混了。
“而且你要适应各种突发状况,因为很多状况常常是无法预料的,那时可没人提醒你该怎么解决,你只能自己做判断。”
他现在做出的判断是揍上司一顿,顺便告诉他酒会已经到了尾声,但一切正常,所以最大的可能是盗窃团伙今晚没有行动。
珠宝没有被盗是好事,但他们也失去了一次捕捉罪犯的机会,比起失望,甘凤池更担心盗窃团伙会不会另有其他的犯罪计划。
“那你对我刚才的应对评价如何?”
“挺不错的,除了你是铁公鸡以外,我还以为一百万对你来说很轻松的,毕竟你家那么有钱。”
“这也是你伪装的败笔之一,如果真是绑匪,为什么只要一百万?你的身价值一千万了,我不是指你自身的价值,而是你的工作和职位。”
“谢谢你这么高看我……的工作,不过凤梨仔,最近几年绑票对象已经不限于有钱人了,很多遭遇绑架的家庭都是中产阶级,赎金也是小额,你知道很多时候如果受害人家属可以拿出钱的话,他们通常会选择不报警,绑匪就是钻了这个空子,你看,不管犯罪技巧怎么变化,犯罪者的心理跟他们的行为总是出奇地相似。”
甘凤池脑子里灵光一闪,他听懂萧兰草的意思了——展示的珠宝一直平安无事,是因为盗窃团伙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偷那些珠宝……
几位女士从甘凤池身边经过,她们身上戴的项链和手链分外耀眼,这种聚会,名媛们一定会选择最显眼的首饰佩戴,她们未必是真喜欢珠宝,更多时候是在借由这些外在物品来显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偷她们身上的首饰要比偷那些展示的珠宝简单多了!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猜到了?”
他问道,同时走进人群,观察大家的表情和身上的装饰。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只设定一种可能性。”
“有情况,先这样。”
甘凤池把电话挂断了,因为他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匆匆往大厅外走,她穿着黑色长裙,裙摆几乎到脚踝,踩着高跟鞋却走得飞快,像是有急事,中间有人拦住她想搭讪,被她推开了。
那动作很不礼貌,甘凤池更怀疑了,小声跟同伴联络,又加快脚步赶过去叫住她。
“小姐……”
“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女生抬手打断了他,转身又要走,甘凤池再次拦住。
“那你男朋友的审美一定很悲剧,你这身高不适合穿这么长的裙子啊。”
“我喜欢,我觉得它很配我。”
“那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的男朋友,强迫症表示很想跟他沟通下审美观。”
“这是最新的追求方式吗?”
“是的,而且你不能拒绝。”
甘凤池笑嘻嘻地说,女生也笑了,说:“好啊。”
她抬起手,甘凤池还以为她要找人,谁知她手上居然握着一个小圆管,没等他看清是什么,雾气就喷到了他的眼睛上,女生趁着他捂眼睛向外面跑去。
其他同事发现有状况,一齐跑过来,就在这时大厅传来尖叫声,角落里腾起一层层白色烟雾,有人大叫着火了。
站在门口的客人们都往外跑,女生趁机混在人群里跑出去,但她没跑多久手腕就被攥住了,她转过头,见是个中年男人,立刻叫道:“死老头快松手,我要叫非礼了!”
“到了警局随你叫。”
老白把她的手拧到背后,掏出手铐铐住了,又大声叫道:“没有着火,大家不要惊慌,冷静,冷静!”
大厅的烟雾很快就散开了,场面被控制住了,最先跑出去的一些宾客搞得比较狼狈,有人摔倒了,大家像是叠罗汉似的叠到了一起,只有一个人还在继续往前跑,林紫言在后面紧追。
那人的速度出奇地快,偏偏林紫言又穿着高跟鞋,眼看着两人的距离拉开了,她正要甩掉高跟鞋,那人突然脚下滑跤,吧唧一声摔到了地上。
林紫言冲过去,男人的脸上和衣服上沾了大片的奶油,哼哼唧唧地爬不起来,两块金表从他西装下面摔出来,一块摔进了奶油里,一块顺着地面滑去一边,被个小孩捡了起来,却是魏正义的儿子豆豆。
他拿着手表走到林紫言面前递给她,林紫言道了谢,魏正义赶过来,看到儿子,他皱眉道:“豆豆,你又乱跑!”
“吃多了,我在遛弯儿消消食啊。”
豆豆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盘子,他指指被林紫言压住的人,说:“我看到有坏人,就把蛋糕丢给他。”
“你怎么知道他是坏人?”
“他不是坏人为什么要跑啊?爸爸,我这是不是叫随机应变?”
“是。”
魏正义摸摸他的头以示称赞,林紫言扑哧笑了,对魏正义说:“你儿子真逗。”
她把男人揪起来,魏正义解开他的西装,他的西装是特制的,内侧有好多扣子,扣子上挂着金表和几串手链,魏正义啧啧道:“哈,收获不少嘛。”
男人脸上挂着奶油,悻悻的不说话,魏正义又摸摸他的口袋,他口袋里有请柬,不用说这请柬也是偷来的。
“为了偷珠宝,你们也是挺拼的嘛,说,今晚来了几个?”
男人还是不说话,魏正义也没多问,反正这种团伙作案,抓到一个就等于抓到一串,带回去慢慢审就是了。
其他警察赶了过来,林紫言把小偷交给他们,魏正义揪着儿子的衣领准备带他回去,就在这时通信器里传来甘凤池的声音。
“你们在哪里?赶紧回来!”
“有漏网的?”
“比那个更严重。”
魏正义和林紫言对望一眼,匆匆跑回去,宴会中的紧张气氛已经缓解了,门口站着一些人,甘凤池站在人群外,一直用纸巾擦眼睛。
魏正义把豆豆交给一起来的保姆,他跑过去,对甘凤池说:“你赶紧去洗把脸,别在这儿撑着了。”
“我没事,跟我来。”
甘凤池带他们走进人群,林紫言见他脸色严肃,问:“是不是陈家展示的珠宝被偷了?”
“珠宝没事,出事的是人。”
魏正义和林紫言跟着甘凤池走进大家围的圈子里,就见地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个人,他四肢僵直,嘴巴紧闭,嘴角流出涎液,老白正在做紧急救护,看到他们,摇了摇头。
魏正义靠近观察,又试了男人的脉搏,已经没有生命反应了,他问:“怎么回事?”
“刚才一帮人摔倒,他在最下面,大家都起来后,就看到他趴在地上一直抽,我抢救的时候他还有意识,但舌头僵硬说不出话,心律失常,无法自主呼吸。”
后援警察陆续赶到,林紫言配合他们将围观的客人劝离,甘凤池总算缓过来了,他凑过来看到死者,愣了一下。
老白问:“他出事前跟你聊过,你们认识?”
“不算认识,他是来找我麻烦的,叫乔飞,专门写明星名人八卦。”
乔飞的突然死亡出乎甘凤池的意料,蹲下来观察着死者的状况,说:“刚才他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出事了,不知道是不是旧疾复发还是刚才摔倒时撞到了哪里。”
“都不是,是中毒,而且是剧毒。”
几个人转头看去,萧兰草和萧燃已经到了,看着死者,萧兰草摇摇头,说:“这个突发状况我没有预料到。”
法医舒清滟很快就赶到了,在检查过后肯定了萧兰草的怀疑,毒药的具体成分需要等化验才知道,但她说毒药的药性非常强,短时间就破坏了被害人的神经系统和消化器官,所以应该是在酒会上被下毒的。
这样一来,所有参加宴会的宾客不仅有嫌疑,也有中毒的可能性,萧燃和主办者进行了交涉,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请医护人员为大家进行检查,并请他们顺便录口供。
由于人数众多,光是录口供和检查就搞了几个小时,还好大家听说有人中毒身亡,担心自己也吃了有毒的食物,所以都很配合,张太太更是夸张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怕死怕得不得了,甘凤池很想告诉她别担心,那么毒的药物,要是中毒早就发作了,看她的肺活量,再活个几十年绝对没问题。
不过张太太倒是提供了一个情报,她看到了丢烟雾筒的人,甘凤池拿了男性小偷的照片让她确认,她一眼就认出了他,说他丢掉烟雾筒后叫喊着火,当时她就觉得这人有问题,没想到这个人不仅纵火还下毒,还偷了她的钻石手链,简直太恶毒了。
偷东西这件事暂且不谈,集体下毒甘凤池觉得太夸张了,至于纵火更是子虚乌有,甘凤池给张太太做着笔录,已经预测到口耳相传后这个案子会被传得有多离谱了。
他做完笔录,请张太太离开,张太太走出几步又转回来,甘凤池还以为她担心首饰被盗的事,安慰道:“请放心,我们已经抓住罪犯了,被窃物品很快就会归还给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哎呀,我跟你妈妈认识这么久了,她儿子做事我哪有不放心的,我是想问下,今后我要是有什么事,找你帮忙行吗?”
甘凤池心想你们这些阔太太成天凑在一起打麻将,能有什么事啊,他也没往心里去,说:“可以啊,尽管找我没关系。”
听了他这句话,张太太这才满意地离开。
等大家做好记录检查完现场后,已经是凌晨了,展示的珠宝安全无虞,窃贼也抓到了,甘凤池搭萧兰草的顺风车回警局,路上给母亲打了电话,说自己最近不回去,甘太太叮嘱他小心身体,一定要把自己被偷的手链找回来,除此之外就没多问什么了。
手链是甘凤池前不久送给母亲的礼物,甘太太戴出来炫耀,没想到倒霉地中了标,他挂了电话,连连摇头,说:“那些小偷倒是什么都不嫌弃啊,我给我妈买的手链又不贵,他们也偷。”
“一条不贵,多了不就值钱了嘛。”
这句话提醒了甘凤池,转头正视萧兰草,问:“科长,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发现他们了?”
萧兰草伸出手来,甘凤池从善如流,掏出一百块递过去。
萧兰草收了,随手丢进旁边的抽屉里,说:“以前我在刑侦一科做的时候看过他们的档案,有点印象,不过他们通常是两人作案,这跟我们查到的情报不符,而且隔了这么久,那女的又整容了,我不是很确定有没有记错。”
“为什么你不提醒我?”
“我说了不是很确定,凤梨仔。”
“哈……哈……”
甘凤池干笑两声,心想什么不确定才不说的,你们肯定早就发现了,只是想钓大鱼,所以才一直没收网而已。
“而且被人提醒永远不如自己发现更来得深刻。”
“谢谢,我对这次的经历一定记忆犹新,不过……你在保安室给我打骚扰电话,萧燃科长没意见?”
“那不叫骚扰电话,那叫勒索电话,他看到了,但是我说我那样做是为了培养你的能力,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幸好珠宝没出事,否则你得吃不了兜着走。”
萧兰草哈哈大笑起来,甘凤池问:“我说错什么了?”
“小天真,我都跟你说现场会出现各种可能性了,我们又怎么会只制订一套方案?”
这两位科长实在是太讨厌了,他们永远都不会把所有计划都透露出来,有时候甘凤池觉得他们很不对付,但有时候又感觉他们配合默契,就比如说今晚吧,直觉告诉甘凤池,在萧兰草给他打勒索电话时,萧燃一定在旁边笑眯眯地看戏。
不过领导有领导的想法和做法,轮不到他这个当下属的过问,所以甘凤池问了他关心的问题,“那科长你说,那两个小偷会为了偷东西下毒吗?”
“在没看到证据之前,我不做任何推测。”
听了萧兰草干巴巴的发言,甘凤池耸耸肩,资料没备齐,他心里也没谱,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大家有得忙了。
“出任务之前我希望珠宝不要被盗,但现在我多么希望今晚发生的仅仅只是珠宝被盗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