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半,由美小跑着飞奔出K大医院,直接拦一辆出租车。她告诉司机开到京都车站后,便盯着手中的名片看。上面写着Bana Drinco有限公司代表取缔役社长的职称,名字是岛崎智弘,住址在静冈县富士宫市。
由美取出手机,按下联络电话。
“您好,这里是Bana Drinco,敝姓梅垣。”
“请问岛崎社长在吗?”
“社长不巧外出,请问您有预约吗?”
“不,我从京都打来的,岛崎社长的……”由美顿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好。
“一位叫岛崎智代的女士住院了,在京都的K大医院,我现在人就在医院。”由美衡量之后决定豁出去说谎,“这名妇人身上的物品中有一张岛崎社长的名片,我猜想会不会是她的亲人。”
“什么?我是岛崎社长的女儿,叫泰子,因为嫁出去所以改姓。奶奶确实是智代,智慧的智,代表的代,没错吧?你说我奶奶住院,她身体……”
断绝关系的儿子虽然音信全无,但孙女马上能认出智代的名字,由美觉得事有蹊跷。但现在没闲工夫确认这点。由美简单说明智代的病状。“她的心脏原本就不好,上个月从三重来到京都,病情稍微缓和,不过今天早上开始发烧,可能感染了肺炎,体力也下降很多,病情堪忧。”
“好的,我立刻联络父亲。”
泰子说完,由美告诉她自己的手机号码。
一抵达京都车站,由美立刻联络浩二郎。
“这样啊,智代女士她……”由美说完病情,浩二郎无言以对。
“果然和我的想法一样,她从不离身的贴身小包里有她儿子的名片,就像护身符一样收着。她的烧一直退不下来,医院给她打点滴,她嘴里不断呓语,即使如此手上仍紧紧抓住贴身小包。”待药效发作,由美趁智代睡着时,把贴身小包从她手上拿开。接着她犯了一个禁忌——打开贴身小包。“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事情紧急。”由美告诉浩二郎自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这么做的。
“这事再说。因为我没下适当的指示,才逼得你这么做,是我不好,对不起。”
“哪是这样,明明是我不对。”
“你的处分或我的责任问题,事后再讨论。不管任何理由,未经别人同意拿走其私人物品,这明显违反规定。可是,现在赶紧让智弘先生和智代女士相会比什么都重要。”
“浩二郎大哥,谢谢你。”
“我这边也终于掌握当年那位少年的行踪了。”
“真的?”由美睁大双眼叫着。
“我想快点见到他。我快到新大阪了,待会儿直接到伊丹机场坐晚上七点的飞机去青森。”
“从濑户内海到青森?”
“小纲利重先生就在那里。”
“原来是小纲利重这个名字!”
“对,就是智代女士想找的那名男性。晚上十点,我和小纲先生约在青森车站附近一家饭店见面。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和智代女士见面。由美,她儿子那边就交给你了。”
“我就算用绳子套住他的脖子,都会把他带去智代女士身边。浩二郎大哥自己小心一点,不要太勉强,尽力做就对了。”说完,由美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矛盾。
至于浩二郎,他十分犹豫该不该将事件真相告诉对方。智代其实不是被袭击,相反,她是因为溺水被美兵救起来。由美察觉到浩二郎内心的挣扎,替他感到心疼。
“我会努力。只要尽力去做,一定会有好结果。”
“没错,我也会尽力。”由美一挂断电话,立刻接到智弘打来的电话。
“为什么我妈在京都?”对方的声音给人猜疑、阴沉且冷淡的印象。由美将刚才告知他女儿泰子关于智代女士的病状重述,接着继续说:“至于智代女士为何住进京都的医院,这事情有点复杂,等我们见面后再慢慢告诉你。”
“你要我去京都?”他听起来似乎没有这个意愿。
“岛崎智代女士是你的母亲。做儿子的不在母亲身旁照顾她,谁来照顾?”由美为了不让自己太情绪化,极力避免使用京都腔说话。
“我妈才不想见我。”
“那你呢?以后都看不到母亲了,这样也无所谓吗?”
“为什么你这个旁人要管那么多……就算是护理师,也不必管那么多吧?”
“智代女士现在情况很危险,你现在出发,三个小时应该就能到这里了。”
“我和我妈已经……”
“那又怎么样!”由美喊得太大声,一对路过的年轻男女转头看着她。她躲过那道视线似的别过身,继续诘问,“你母亲正处于生死攸关之际,你这说的什么话?到京都车站后再打我手机。”
“我不能去。这件事情不劳你操心。”
“喂……”电话挂断了。
由美心中有一个预感——人到了五十多岁这个年纪,内心容易封闭,不肯老实地接受他人的劝言。她过去当护理师时,见过好多次这类型的病患与家属。更何况智代和她儿子还曾断绝关系,想必他的态度更加强硬。
所以由美才会直接来到车站。由美用手机上网,在搜寻引擎中输入Bana Drinco的住址,确定最近的车站是新富士站后,直接赶去商务车厢的柜台,查询到有停靠新富士车站的最近一班新干线是晚上七点。由美买票之后直接冲上月台。由美担心,要是不趁这个机会让两人见面,智代很可能永远与儿子断绝关系。
当然,智代不一定会死,还有复原的可能。而且,由美当然希望智代恢复健康。
正因如此,她希望可以给智代一个机会,让她弥补这段断绝了二十年的关系。
她知道自己管得太多了。
由美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这时,列车缓缓驶入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