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手掌紧贴在玻璃窗上,一动也不动。
从鲜血的量来看,磐上应该受伤不轻。佳菜子心想,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行,至少先确认他受伤的状况。佳菜子想要按下电动窗的按钮,但即使按钮只离她三十公分远,她的手却完全不听使唤。
她想,要先叫救护车。
佳菜子想打开紧握在左手上的手机掀盖,但打不开。她想用手指抠住手机的掀盖,手指却滑开。她讶异手机怎么变得那么薄。为了确认,她把手机拿到眼前,但这时车内已经一片漆黑,一时什么都看不清楚。
什么?
她倒抽一口气。手机被折成两半,屏幕的部分不见了。
什么时候被折断的?
面对磐上深不可测的恶意,佳菜子眼前一片昏暗,快喘不过气。过度换气症发作了。
不管吸多少空气进入肺部,呼吸仍无法缓和,还是觉得脑部缺氧,忍不住张大嘴巴一开一合地帮忙呼吸。
她的胸口非常激烈地鼓动,却觉得像是破了洞的风箱似的,不断地漏气。她听专科医生说过很多次了,过度换气症不会致命。她从理智上可以理解,但从情感上却觉得自己经历的痛苦或许和其他病患的不同。
溺水的人,都是这么痛苦地死去的吗?佳菜子拼命地告诉自己,这里并没有水,而且空气应该还足够,不可能窒息。但平时她一旦出现这种呼吸困难的症状就难以平息,更何况在车内这么狭小的空间内,状况更加严峻。她浑身发抖,鼓起勇气再次把手伸向电动窗按钮。她全身都趴在门边,脸紧贴着玻璃窗。
她将力量集中在僵硬的手指上,伸向按钮,好不容易才抬起中指,再加上身体的力量按下按钮。门框咔嚓一声,窗户下降了约十公分。夜晚的暖风从缝隙窜入,抚过佳菜子的额头。外面的空气流进车内,但佳菜子依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黏腻的汗沿着鬓角滑下。
我想要空气。她在心中呼喊,并尝试腹式呼吸,但无法鼓起肚子。
呼吸,我无法呼吸。她开始记不得自己平时怎么呼吸。当她意识到自己快失去意识时,一股蠢蠢欲动的不安感仿佛从四面八方袭来。
她把力量再度集中在手指上,窗户又下降了十公分。
她看见窗外昏暗的夜空与建筑物的阴影逐渐融为一样的黑色。突然,一只白色的手臂从半开的窗户伸进车内。那只手臂像条蛇一样灵敏,倏地打开门锁。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窗户外,磐上的脸像大特写般贴在玻璃上。他笑了笑,站起身。
“你用墨汁,我就用红颜料,这是日本画用的红颜料,是从胭脂虫的雌虫身上萃取出的胭脂虫萃。简单说就是虫血。你看这颜色真美。”
“……”
“怎么,惊吓过度说不出话来了?看你喘得那么辛苦,来,我帮你。”
“不要……”佳菜子肺部的气不够说话,体力也不够用来抵抗。磐上打开车门,手臂旋到佳菜子背部抱起她。佳菜子被抱进工作室时,远远看着磐上的车,发现前轮下躺着一个画架。
原来佳菜子撞到一个画架。
工作室里面有一张简易床。
“你很痛苦。”磐上让佳菜子躺下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马上让你舒服一点。”
我好想放松。佳菜子内心深处如此渴望放松。溺水的人也没有痛苦这么久吧。现在只要能让我从痛苦中解脱,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把我最后的作品毁了,反而让我对这世间没有任何留恋。”磐上起身,消失在屏风的另一头。不久,他手上拿着一只塑料袋回来。
“你想舒服一点吧?”
佳菜子点点头。虽然这是自然反应,她的眼角仍不停地流下温热的泪水。
“我说过了。我希望和你分担绝望,不是要你像人偶一样顺从我。”
“……”
“让我来帮你。”磐上对着塑料袋吹气,接着将塑料袋口对准佳菜子的嘴。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