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
杏花庄。
叶子面带微笑,向大家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莫老先生看看韩诤,见他好好坐在那里,正忙着吃菜呢,忙问:“那,韩公子到底有什么发现呢?”
叶子笑道:“其实,韩诤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现。”
莫老先生“哦”了一声,面带失望。
叶子接着道:“周原大哥在现场也什么都没发现。”
莫老先生又“哦”了一声,愣愣地看着叶子。
叶子笑道:“可是,那天晚上,他们却大有发现。”
正在这时,门外一真骚乱,大家抬眼看去,只见一班差役押解着十几个人纷纷进了杏花庄大堂,那被押的人,竟全是长风镖局的镖师,一个个垂头丧气、萎靡不振。
莫老先生大惊失色,急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叶子笑道:“您老别急,我巧做安排,趁您老在这里吃饭的机会,借用您老的名义,让张捕头安排了人,把这些镖师们一个个骗出来,骗到设伏的地点,再一个个擒住。不然的话,这些镖师都是习武之人,混战起来很是麻烦呢。”
莫老先生大急:“叶公子,你,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叶子道:“您老稍安勿躁,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
“啊?”莫老先生一惊,本来欠起的身子又一下子坐了回去。
叶子拿出了一沓纸来:“这些,就是周原大哥他们在云州查案的一些资料,云州的定王府灭门案与和州的连环杀人案其实大有关联!”
这时,又有一名差役过来,递给叶子一张纸和一个画轴。叶子打开那张纸,看了看,微微一笑,道:“凶手已经查清了,这两件案子的主谋都是同一个人。”
叶子拿出了一沓纸来:“这些,就是周原大哥他们在云州查案的一些资料,云州的定王府灭门案与和州的连环杀人案其实大有关联!”
这时,又有一名差役过来,递给叶子一张纸和一个画轴。叶子打开那张纸,看了看,微微一笑,道:“凶手已经查清了,这两件案子的主谋都是同一个人。”
“是谁?”莫老先生急问道。
叶子狡黠地一笑:“您老何必明知故问呢?这个人就是你啊,莫老先生!”
莫老先生骇然道:“叶公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叶子脸色一沉,道:“谁跟你开玩笑!莫老先生,我们不妨先从远的事情说起,讲讲云州的定王府灭门案!”
叶子道:“定王因为祭祀一事被贬为通侯,蜗居云州,虽然圣旨有‘不得交结朝中大臣’的说法,但他不甘于此,于是,下了大本钱求朝中高官为自己疏通,得了定王好处的官员不在少数。但是,这还不够,定王狠心下了血本,为了恢复王爵,不惜倾家荡产。定王虽然迁入云州,但在河间府藏有大批金银珠宝,被勒令迁云州之际,不敢也不便携带这些财宝,这时,就是去年的十月初一,派人请长风镖局赴河间府起出全部财宝,护送前往京城,准备在京城以此重金打点权力人物。
“定王要求,长风镖局由定王的一名心腹指引,先赴河间府,在起出财宝之后,再护送到云州,由定王亲自查验,安排行贿的名单和数额,再由这名亲信和长风镖局一起前往京城。
“这趟镖数额巨大,所以,是莫老先生亲自挂帅出马,而且是以暗镖的形式,表面上看,是保的一些草药,可草药下面埋的却是金银珠宝。为了怕车辙显出金银的分量,镖车多用了很多,草药也多用了很多,把财宝分散到每辆车上。本来,莫老先生可能是想带上镖局的全班人马以策万全,但是,副总镖头赵大升带着另一支镖队已经上路了。于是,莫老先生就带着剩余的镖师组队成行。一路都还顺利,但是,就在到达云州的时候,定王亲自查验完毕,也拟订好名单、数额之后,那份要命的圣旨却不迟不早地来了,定王一下子又由通侯被贬为普通百姓。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莫老先生先起的歹意还是定王的那名心腹,他们想的是:定王已经无权无势了,而这一笔财宝数额实在巨大,如果私吞了岂不更好!那么,为了灭绝后患,就一定要杀掉定王全家灭口。
“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太好了,因为那名亲信,所以他们很清楚定王获罪的原因,所以知道,即便杀光定王一家,这件事情也不敢有人追查,因为这太像是大内高手做的事了,而且,就算圣上知道定王死了,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呢,就算派人来查,也不过走走过场,胡乱抓几个替死鬼杀了,让大伙看看就行了。
“可是,因为事出突然,镖局这边没有足够的准备,到底,定王府里除了那名心腹,还有三十五口人,其中有十人是护院武师,要想干净利索地全部解决,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赶巧,赵大升的镖队也在这个时候经过云州,看来,莫老先生和赵大升之间很有些隔阂,没找赵大升这样的高手来帮忙,却突然抽调了赵大升一队的其他所有镖师,大家一起商量,看是不是要行此灭口之计。所有人应该是一致同意的,我后来查过这些镖师的底细,都跟随莫老先生至少有十年以上的时间,而长风镖局是很少进新人的。
“这一来,连同莫老先生在内,一共十八名镖师,而这一战务求万全,放跑一个都是祸根,于是,莫老先生想到了他的一位同乡。莫老先生的这位同乡,就是连云寨的寨主万通海。”
叶子说到这里,莫老先生脸都涨红了,厉声道:“你胡说!”
叶子道:“莫老先生,我已经查过你的过去了。你是济州人,出身书香门第,宣和三年,也就是你十八岁那年,中过举人,你能书善画,才艺过人,可是,在宣和五年的春帷大考中落榜,原因是那一科全都是金钱交易。此事给你刺激极大,从此弃文习武。你确实很有才气,也很有毅力,二十岁习武,没有童子功的基础却练就了一身非凡的武艺,从此走上镖局之路,也从此远离了诗、书、画。
“但是,再怎样的人,也还是会有些恋旧,你在现在镖局的书房里挂着的这幅山水,就是你早年所画。我第一次进你的书房时,虽然见过这幅画却没大留意,直到周雪儿对我讲的故事里出现了一个‘青天先生’,我才模糊地有了点感觉。请看——”叶子说着,把方才差役送来的画轴一把打开,厉声道:“这一幅,就是刚从莫老先生书房里摘下来的,也是我那天看到的,看这个落款——‘青田’,莫老先生,我猜,这个‘青田’就是你的号,济州有座青田山,你该就是以山名为号,只是,这个号,在你弃文从武之后便不再用罢了。万通海也是济州人,自然知道青田山,我猜你们是老相识,莫老先生,万通海从没劫过你们长风镖局的镖,赵大升那次只是一个意外。万通海知道你以前是举人,学问大,称呼你‘青田先生’更显得尊敬和亲近,结果,喽罗听成了‘青天先生’。而你在山寨呢,大概是说动了万通海而心里高兴,也许是多年的学问也压得技痒,喽罗们一吹捧你便来了兴致,给他们可起了不少雅致的名字啊,莫老先生,真有你的。谁想到你这时候还是个和蔼的老学士,第二天便做了杀人的恶魔!
“莫老先生,我不知道你许了万通海什么好处,也许是一大笔钱,因为你马上就会有很多钱,这事已经死无对证了。总之,万通海答应帮你,但他没有自己出马,而是派出了两名副寨主。
“这时候,镖局的队伍里是三位高手、十七名镖师,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就在第二天夜里,这三位高手、十七名镖师一起出动,个个蒙面,在定王府那名内应的协助下,杀进王府,鸡犬不留。
“王府里此时还有不少财物,但你们早已商量好了,分文不取,就是为了掩盖真实的目的,反正那支镖已经足够肥了。一场战斗结束,定王府无人幸免,而你们却未死一人。但是,有个问题不好解决,那名做内应的王府心腹恐怕早用什么条件约束住了你,你既然不能杀了他,这就意味着王府里的尸体数目不对,这是隐患。据我估计,你是早有安排,也许,这就是你去连云寨借兵的另一层目的:杀人凑数。
“你要带走那名内应,所以,在趁人不备的时候暗算了连云寨的帮手。你不能杀镖局的人,因为那都是跟随你多年的老兵,杀一个恐怕也会惹来公愤。这一来,连云寨的那位西佛欧就遭了你的毒手。周原大哥在云州开棺验尸,发现定王府死者中有一人背后中枪而死,一击毙命,正是你的绝艺六合枪的伤口,而这个人是个习武之人,左手使刀。虽然你们放了一场大火,但不能把一切都烧掉。王府中人死时不是穿的睡衣就是穿的王府里护院、守夜之类的职业装束,而这名死者却穿着一件大氅,死时手握单刀,这刀,你不记得那个关沧海说过他们山寨上刀的来历吗?此人可怜也是位副寨主,手中使的却正是这样一把单刀。这些,全都暴露了死者的身份。
“你在王府之中暗算了西佛欧之后,带大家一起,放火后立即离开。当时场面一定非常混乱,那个西替欧应该还没有发现他的同伴已经葬身火场,但你知道此事瞒不了他多久,我估计,你就在云州郊外某处把这个西替欧也给暗算了。你和万通海是老相识,你又会给他一大笔好处,你想他是不会为了这两人的死跟你为难的,或者,你觉得也能够瞒得过他。结果,实在赶巧了,赵大升杀了万通海,倒给你省了一桩麻烦。
“但你没想到的是,定王府里逃出了一个人,而这个人,还偏偏就是定王本人。定王受了致命的伤,但终于从王府里逃了出来,又正巧遇到了赵大升。定王当时应该是被赵大升一扶之后便即瘫倒,再也无法移动一步,便撩起衣襟,把衣襟铺在地上,蘸着身上的血写了一封血书,然后,才把衣襟上有血书的这一片撕下来,交给赵大升。
“周原大哥为什么在勘察完定王府之后和周雪儿先走,却让韩诤和大老黑二更以后再回去呢?当时他真的担心涉及大内,怕查出什么东西来会惹来麻烦,所以,他才要自己先接触了之后再判断是不是该告诉其他人知道。结果,虽然可以确定这两宗血案和大内无关,却也真让他查出来一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就是那封血书。
“那封血书是定王临死前匆忙写就的,这匆忙之中,出了个小问题:他当时穿的睡衣是件双层的夹衣,夹衣缝合的地方已经被兵刃削断,所以,他把衣襟铺在地上的时候,夹衣上一层的血字会洇到下一层来,而他这血书是写完后才撕下的,并非先撕一片布再写的,所以,他撕的时候只撕了夹衣的上层,下层却还和衣服一起穿在身上,这点在周原大哥安排验尸的时候方才发现。虽然字迹已经看不大清了,却还是能够辨认一些,周原大哥认为这些字迹不该让我们来看,就把这部分血衣收走了。所以,至于血衣上面到底写的什么,唉,我也无从得知。
“定王把血书托付给赵大升之后,本来全仗一口气撑着,这下有所托付了,马上也便死了。赵大升那时因为镖师全被调走,正一个人守着镖车,见定王已死,便揣好血书,暂离镖车,把定王在小松林里匆匆埋葬了,可一回来,却发现镖车全都不见了,见车辙所示,便追了下去,这一追,才有了赵大升独挑连云寨这场好戏。
“赵大升从连云寨下来的时候,下腹受了重伤,是被万通海砍了一刀。他这才去找了云州神医莫辛苦,此时已是凌晨。赵大升深知那封血书关系重大,正好下腹受了重伤,便恳请莫辛苦施展神医手段,把血书藏进自己的肚子里去,而莫辛苦还真就做到了。
“后来,风平浪静,大家都回了镖局,镖局里此时多了一人,就是那个王府内应。而王府的那支镖,被藏到什么隐秘的地方去了。
“在我查到王重楼做假账的时候,抓他来见莫老先生,我记得莫老先生当时很是恼火,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现在想来,莫老先生的言下之意是:咱们已经做了那么一票大买卖,有得是钱,你还贪这点小钱做什么?而当时王重楼的回答是让我后来越想越奇怪的。王重楼的回答是‘远水不解近渴’,看,他贪镖局这点小钱的原因是‘远水不解近渴’,为什么呢?因为定王府那笔财宝因为被什么原因限制住了,到现在为止也不能拿出来用。
“那么,到底这笔财宝是被什么限制住了,以至于都半年之后还是不能拿出来用呢?答案就是关月的那支金钗。关月恐怕是和王重楼一样的情况,等钱用又实在等不及了,王重楼的做法是利用职务之便,在账目上做手脚,而关月却偷偷从定王府财宝中取了一部分来,其中就有这枚金钗。韩诤接受关氏的委托去查关月的所谓‘偷情’,说关月常常加班,还好像在存私房钱,其实关月那段时间却是在打那批财宝的主意呢。
“但像这枚金钗这样的东西自然是不方便使用的,因为既是皇家制式又有定王府的徽记。但关月一个粗人,不懂得这些。我后来请张捕头一家家查过和州的金铺、首饰铺,结果一家金铺里有人记得,关月确曾拿过一支皇家制式的金钗来变卖过,又说打成金箔也行,但金铺认识这种制式,哪里敢接,悄声对关月一说,把关月也吓怕了,所以,才有了后来关氏抢夺金钗的一幕。
“唉,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你莫老先生啊。你们是团伙作案,把好好的一间镖局变成了一个强盗窝子,变成了一个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本来,云州那边正如你们料想的一样,风平浪静,定王有‘谋逆’之嫌,这个罪名谁敢去沾!赵大升也许已经知道了你们的事,也许定王死前透露了什么让他疑心到你们,但我估计,他即便掌握了你们灭门屠杀定王全家的真凭实据也不敢轻举妄动啊,他应该知道,就算告官,官府也不敢招惹这种案子。当然,也许赵大升到后来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我查过了,他是五年前进镖局的,资历最浅,但本领最高、功劳最大,我不知道莫老先生你和赵大升之间仅仅是因为不算太知根知底还是有什么过节,这事在众镖师中惟独瞒着他一个。赵大升肚子里的血书也许就是确认你们罪行的证据,他在等待时机,也许这血书是有另外的什么重要用途,他也在等待时机,从周原大哥的反应来看,我估计是第二种情况。
“但镖局这时候自然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大家都不大爱接生意了,都惦记着那笔巨额的财富,所以,我在查到王重楼篡改账目的时候,对账本留心了一下,发现长风镖局这半年来竟然仅仅接过两支镖!账本虽然可以造假,而我在查访之后,发现这两支镖的接镖情况还恰恰就是真的。
“再有就是,镖局里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定王府里的那名内应,他成了镖局里的一名镖师,他在镖局里的名字,叫做徐卫。
“莫老先生,你曾说过徐卫是一年前才来的镖局。这一点,我和张捕头沟通过。张捕头已经对徐卫起了疑心,他在和州做了很多查访,发现这个徐卫平时很少出门,而外人最早见过他的,是半年之前,而不是一年之前。莫老先生,你把徐卫进入镖局的时间推前了半年,难道仅仅是记错了吗?可是,查王重楼那天,我在账本上又明明看到了一年前就有徐卫的薪水记录,呵呵,只是墨迹颇新罢了。莫老先生,和州城不是很大,张捕头已经查过很多人了,没有一个人在半年以前见过徐卫,而你的账本却在一年之前就有了他的记录,这又是为什么?分明是你存心在伪造证据。镖局内部的人都跟你是串通好的,再加上这样的账本,别人真是很容易被你误导了。”
莫老先生脸色阴晴不定,这时又开口道:“你胡说!我要真是主谋,又为什么大老远地请你来破案子,请你来抓我自己啊?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叶子笑道:“世上当然没有这种道理,可是,你请我来,名义上为了破案,其实却是另有目的。”
莫老先生急道:“什么目的,你说!”
叶子道:“你请我来,目的并不是要让我来破案,而是让我来阻挠破案。”
叶子缓了缓,接着道:“云州灭门血案虽然你做得干净利落,但半年之后,却出现了一些问题。这问题其实很容易想得出来,那就是,和王重楼、关月的情况一样,有一些镖师熬不住了,迫不及待地要分那笔财宝。这一来,自然是十分危险,因为,像关月那样,仅仅一支金钗就暴露了这么多内情,再多几个这样的人,事情可就遮掩不住了。
“其实,这些人的心情也很可以理解,毕竟凭空赚来了那样一笔巨大的财富,却眼睁睁地不能动用分毫,这种煎熬法又能煎熬多久呢?我估计,你一定是想多等几年,等到万无一失的时候,然后慢慢把这笔财宝中能熔金的熔金,能化银的化银,虽然这样做会令财宝的价值大打折扣,但为了安全,也还值得,至于那些没法多做手脚的珠宝、古玩之类,再分散到全国各地,慢慢销赃。可是,你的计划虽好,却低估了人心的贪婪,终于,有人等不及了。
“为此,你不得不痛下毒手,杀掉了两个镖师,自然,你会向其他人解释这里面的利害所在,大家明白了那两名死者险些危害到自己的性命和财富,也就不会反对你的做法。但是,你杀人的手法虽然巧妙,却引起了赵大升的怀疑,为此,你又加害了赵大升。莫老先生,所谓和州离奇诡谲的连续杀人案,其实一点儿都没有什么离奇之处,现在,除了刑柱之事我还解释不清之外,那所谓徐卫的离奇断头,赵大升的尸体突然出现在后花园,全是你和镖师们串通好编造出来的。这两件案子全发生在你的镖局内部,这两人分明都是你暗害致死,你为了掩盖真相,故弄玄虚,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赵大升的死亡现场我仔细看过,根本不可能是在镖局外被杀再被抛尸进来,那个后花园根本就是第一死亡现场。而那所谓徐卫之死,道理也是一样。那天在书房,你和张云溪还串通一气,使我以为真有徐卫的鬼魂在房间里面漂浮。莫老先生!莫为!人吓人,吓死人哪!你们那么一渲染,我还不就真的头皮发麻,就更觉得身后有个阴魂似的,其实呢,根本就是你们两个瞪眼说瞎话糊弄我呢。至于那只徐卫的手,哼,一会儿再说这个。
“这些事情,张捕头其实已经有所察觉,正在加紧追查。你知道张捕头这人的脾气,他外号叫傻张,就是有一股子傻人的倔脾气,遇事一定要一揪到底。你生怕真被他查出个子丑寅卯来,但是,你若是表现得不配合,或是有明显的阻挠之举,却难免不会引起怀疑。怎么办呢,你还真有办法,知道我叶大侦探素来和傻张就有矛盾,就不对付,所以就请了我来。请我查案,这表示你莫老先生破案心切,至多人们也只会觉得你考虑不周,或者病急乱投医,谁知道你请我叶大侦探来,就是为了利用我叶子和傻张之间的矛盾,让我们两个产生内耗,让我们在这和州地界上斗法,甚至,你还有意无意地引导我去怀疑傻张。
“停尸房的那三具尸体,你是心中有鬼的,所以特意选了间玻璃窗的房间来存放尸体,还在迷迭香上做了手脚,为的都是让尸体尽快腐烂,让我们难以入手调查。可傻张对尸体早有了怀疑,对你们镖局也隐约有了怀疑,所以他会巧施手段,偷进停尸房调查,韩诤闹诈尸那次,看到闪进停尸房的人影就是张捕头。我来之后,也对尸体和镖局有了怀疑,也偷进停尸房调查,结果和张捕头误打误撞,各自受伤,险些就有性命之虞,而这,正是你莫老先生希望看到的。
“莫老先生,你一直居然还都在帮我啊!张捕头抓我入狱,是你劫狱救了我出来,但是,那个时候,你就留下了两个破绽。
“第一个破绽是,你知道我那次入狱罪名很轻,用不了太久就会被放出来,所以,你即便去劫狱,我肯定也不愿意跟你出来,因为我这一出来就等于担了一个越狱的大罪,我根本犯不上。于是,你为了要让我觉得犯得上越狱,就巧演了一出窗外石子打破水碗的好戏,让我看到那洒出来的水在奇怪地冒泡,肯定会认为那是有剧毒的,便会相信有人,比如张捕头,要在牢里暗害我,所以我才肯越狱。但是,莫老先生啊,您老别忘了我叶子可是位名侦探啊,名侦探一定是要有一些好习惯和好感觉的,我在越狱的时候,顺手就把你用来打碎水碗的那颗石子揣起来了,是因为这石子沾了毒水,待以后好有机会来做查验。在我抓起那颗石子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分量不对,可当时无暇多想,先逃命要紧。后来,被张捕头追上,打斗过程中,张捕头剑术了得,把我的衣服挑破了,我怀里揣的东西大多都撒了出来,最倒霉的是那些‘荧光星辰’在我根本没察觉的时候落在了我的肩膀上,这才有了后来那场倒霉透顶的追捕,但是,有两件东西却没撒出来,一件是我的贴身救命神丹‘清心丸’,正巧救了张捕头的性命,另一件就是这颗石子。后来我得了工夫,仔细一看,嘿,什么石子啊,是醋粉和苏打粉混合而成的药丸!醋里要是放上苏打粉就会冒泡,这‘石子’打碎了我的水碗,落的地方肯定有洒出来的水,醋粉遇水一溶,就和苏打粉产生反应了,就冒泡了。那碗水根本就是清水,你就是用这个办法让我以为那水有剧毒的。”
叶子停了一停,一拍手,喝道:“弓来了没有?”
“来了!”下面马上有一名差役赶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张大弓、一壶利箭,还有一支单独放着的雕翎箭。
叶子道:“验完了没有?”
差役道:“验完了,吻合。”
“好。”叶子一点头,拿起大弓,用力一拉,却只拉开了三成,看了看周雪儿他们,有点不好意思,再咬牙一拉,还是三成,当下放弃了努力,把弓递给了傻张,道:“你试试。”
傻张接过弓来,一较力,比叶子强些,拉开四成,放下弓,抹抹额头的汗,低声叹道:“好厉害!”
叶子笑道:“这就是那天越狱的夜里张捕头率领人马围捕我的时候,向张捕头射过一箭的那张弓。莫老先生,这张弓就是从你书房的墙上取下来的。而这支箭,”叶子举起那支单独放着的雕翎箭,“就是射向张捕头结果误中了一位差官大哥的那支箭。莫老先生,你当时真是有心取张捕头的性命,那时我正和张捕头在鹬蚌相争,而你躲在暗处,真是千载难逢的暗杀良机啊,而你如此强弓利箭,没人敢说在那种情况下有把握躲过第二箭,可你为什么就不射第二箭了呢?呵呵,因为这种样式的箭你只存了一支,这是一支没有来历的箭,和你箭壶里所有的箭都不一样。你不敢冒险用你箭壶里的箭来射,怕我们最后会查出箭的来历,是也不是?”
莫老先生青筋暴跳,只顾嘟囔着:“你胡说,你胡说!”
叶子接着道:“莫老先生,还有一件事你有所不知,弓弦是有暗纹的,每根弓弦的暗纹都不相同,这种暗纹虽然非常细小,却会浅浅地印在箭尾。不幸的是,你这张弓真是一把罕见的强弓,力量极大,只有你这样的内家高手才拉得满,可这样一来,这么大的力量却使弓弦的暗纹更深地印在了这支箭上。我事先安排了人去你的书房取来这些东西,还让他们取来之后赶紧比对暗纹,结论是:这支箭,就是由这张你书房墙上挂的弓射出来的。
“莫老先生啊,射张捕头的、抛给我佩剑的,都是你,你居然还在我的剑上擦了毒,想借我的手杀掉张捕头,我名侦探叶子在和州居然仅仅是你用来对付张捕头的一件工具!你做得的确到位,我相信,我在入狱那天,雪儿、韩诤来看我的时候,你就在后面悄悄跟着,我们谈话中没注意压低声音的那些内容你应该都偷听去了,所以,韩诤才会一出牢房门就捡到了一锭从天而降的大元宝。莫老先生,您老想得真是太周到了,知道韩诤要去对付张捕头,又知道他身上没银子不好办事,就赶紧把这大元宝给他准备出来了啊。”
正说着,门口又一阵骚动,只见几名差役抬来了一大堆兵刃,刀枪剑戟,什么都有,其中最抢眼的是一杆丈二长枪。
一名差役上前道:“禀总捕头,叶公子,镖局里的兵刃都取到了,查验过了,都是半年之内打造的,还带了此人。”说话间推出一个百姓打扮的中年壮汉。
叶子道:“你是何人?”
那人低头答道:“小人李昭,是城北李记铁匠铺的铁匠。”
叶子道:“这些兵刃可都是在你们那里打造的么?”
李昭道:“不错,小人的铁匠铺最讲质量,讲究的人都愿意到小人那里去打造铁器。”
叶子道:“这些兵刃是何时所打?”
李昭道:“大约半年之前,当时一下子要打这么多兵刃,很是忙不开呢。”
叶子点了点头:“好,你先退下。”
叶子看了看莫老先生:“你们在云州做完案子之后,所有兵刃全都处理掉了,应该是怕有朝一日验尸的时候会比对伤口的痕迹。虽然你很清楚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不敢大意,更换了一批的新的兵刃,就连你那杆赖以成名的六合枪也是新造的。真是谨慎到令人佩服啊。”
门口又是一阵骚乱,一名差役匆匆赶来:“禀总捕头,叶公子,找到尸体了,后花园池塘里打捞出一具无头尸体,浑身上下用油毡裹得很紧,旁边的花坛里挖出了一颗人头,已经腐烂,看不出面目。”
叶子道:“好,有劳这位差官大哥了。莫老先生,你这停尸房里是三具尸体,而事实上,你杀掉的是四个人。第一个是那王魁,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法杀了他,反正,你们镖局上下一心,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又来个故弄玄虚,给人制造心理紧张,给破案增加难度。第二个死者就是徐卫,只是,这个徐卫却不是我见过的那个徐卫,我见过的那个徐卫真名应该是孙开设,也是镖局里的一名镖师,我已经和张捕头把你们镖局里的所有镖师一一打听过一遍,了解到你们镖局里有这样一人,在大约一个月前去云州办事,后来却不知人在何处,镖局里却也无人提起此人,这个人,脸型和徐卫有几分相似。
“真徐卫确实是关外人,而且,应该就是定王府的那位内应,根据云州知府提供的定王府的名册,哦,这还要感谢周原大哥,以名册和死者核对,有六个人难以落实身份,这六人之中,关外人有两人,这个徐卫应该就是这两人之一。
“张云溪去京城给我送信的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在云州出了意外,可张云溪深知这封信的重要,怎么办呢?真是事有凑巧,孙开设正在云州办事,我也不知道张云溪用的什么方法,总之,是联络到了孙开设,让孙开设替他去给我送信。
“这个孙开设知道你莫老先生正在和州装神弄鬼,这小子想到自己的相貌和已经遭了毒手的徐卫有几分相似,便自作聪明,假称徐卫来给我送信,后来,他赶回和州,向你汇报了情况,又进一步装神弄鬼的,还出现在迎接我的队伍里。你们镖局上上下下都是串通好了的,后来自然无人承认在当时见过徐卫,让我以为真是见了鬼了,这可真是大白天见的鬼啊,比晚上见鬼要吓人多了。
“可是,你莫老先生还是觉得不大放心,毕竟,那孙开设和徐卫仅仅是脸型有几分相似罢了,到底还是两个人啊,尽管徐卫的尸体已经不堪入目了,但只要稍加注意,还是可以辨别出来。第一天我没有仔细验尸,被蒙过去了,可你莫老先生既担心我会再来验尸,又担心张捕头发现破绽,索性把事情做绝,把孙开设给杀了,人头割下,又把整个尸体用腐蚀性药物处理一遍,换到了真徐卫的棺材里,而真徐卫的尸体却被身首异处地藏在了后花园。你可能觉得,张捕头已经几次验过尸体,不大可能再仔细重验,而我再来的时候,会眼睁睁地看着徐卫真是给我送信的那人,吓也吓得不轻了,不会再有什么作为。
“莫老先生,你想找我来牵制张捕头,可今天看见我和张捕头坐在一起,一定很吃惊吧?你的计策真的差点儿就得逞了,但你忽略了一点:我叶侦探和张捕头虽然素有不和,很不对付,甚至真就是见面就僵,但我们都不是坏人,不是小人,更不是傻人。现在,我再来说说那天那场追捕的后文。”
……过了足有半个时辰,叶子终于内息顺畅,一股真气绕大小周天走了三个来回,再无凝滞之处。叶子哈哈一笑,飞身站起,回过头来,但见傻张栽倒在树干旁边,面色青紫,人事不省。
这是怎么回事?叶子走近过去,细看傻张脸色,竟像是中毒的样子,连忙一搭脉搏,果真是中了剧毒,脉象微弱,气若游丝。
方才虽然斗得辛苦之极,现在却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就算他是凶手,也要让他供出真相再说。叶子向怀里一摸,怀里的东西大都被傻张一剑挑飞了,剩下的只有两件,其中之一就是叶子永远贴身携带的疗伤解毒的灵药:清心丸。叶子暗道:傻张啊,你险些就没救了呀,你那一剑要是把我这清心丸也给挑飞了,那你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叶子也无暇查看傻张到底是如何中毒,毒源又在何处,连忙喂他服下药丸,再从双手合谷穴度入真气。叶子到底是行走江湖的大行家,这些急救之道早已纯熟之至。
又是半个时辰,傻张微微醒转,睁开双眼,看见叶子,立时目露凶光。叶子急道:“喂,别这么凶了,是我救了你哎!”
傻张凶光不消,嘴唇开合了半天,才发出声音道:“你这卑鄙小人,剑上竟然淬毒!”
叶子一惊,立时大叫委屈:“哪有的事!我从不用毒的!”叶子方才起身之际,佩剑已经入鞘,此刻大惊之下,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剑柄——却是——摸到了——徐卫的那只手!
叶子的右手僵硬地抚着剑柄,额头立时汗如雨下。徐卫真是阴魂不散么?大白天的,鬼魂也能出来活动么?
傻张动了动身子,脖子扭扭,屁股扭扭,见毒性真的下去了,大有拨云见日的感觉,却见叶子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又像被点了穴道,又像被鬼魂上身,定睛看了看,上下看了看,左右看了看,疑道:“你这厮诡计多端,又搞什么玄虚?”
叶子只是那么呆着,也不说话,喉头咕隆了两下,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傻张奇道:“你到底怎么了?抓着那土蜥做什么?”
“土蜥?!@#%^&*——”叶子忽然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手里摸住的哪里是什么徐卫的断手,而是一只古怪的动物。叶子这一动,那动物也动了一动,飞快地咬了叶子一口。这时候的叶子才显出了高手风范,身形一晃,纵跃、斜掠,佩剑出鞘、旋斩、入鞘,再摆一个酷毙帅呆的pose,眨眼之间一串动作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绝无沾滞,再看那只古怪的小动物,已经身首异处、血溅当场。
傻张看得呆了,半晌才愕道:“不要这么夸张吧?顺手一捏还不就捏死它了?”
就这短短的时间里,傻张和叶子都在鬼门关里走了个来回,看看自己还好,对方也还活着,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叶子大惑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傻张不屑道:“土蜥啊,和州尽是这东西,小孩子经常拿它玩的,饭馆里也有不少拿它做菜的,晒干了还可以泡酒,壮阳的。”
叶子仔细打量那土蜥,倒是蜥蜴的模样,只是一身土色,待在土地上极不容易被人发现。摸一摸,毛茸茸、肉乎乎的,两个前爪比人的手指粗不了多少,叶子气道:“原来就是这东西吓了我好几回。”想到自己受了所谓徐卫的鬼魂惊吓,思想上不免犯了先入为主之误。
叶子其实初到和州的那天,先就碰上了这种东西,从土墙上飞扑下来,叶子觉得后面有杀气,跑,却不知这土蜥前爪已经勾在了衣服上,叶子跑了好久才把它给甩下去,总觉得后边有轻功高手在追杀,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叶子此刻扒拉扒拉土蜥的前爪,才明白那天在衣服后襟上后来发现的“被剑气刺穿的小洞”就是被这种东西的爪子勾破的。
一连串神秘莫测、惊悚骇人的事件,答案却原来如此令人气恼,令人郁闷!
傻张继续介绍这种和州特产:“这土蜥除了颜色之外,和普通蜥蜴差不多,爆发力强,可就那么一下子,平时行动缓慢,咬过猎物之后,猎物跑了,它就在后面慢慢跟着。”
叶子奇道:“这真是个怪脾气,为什么呢?它爬得这么慢,怎么追得上人家?”
傻张道:“它的唾液有毒,所以,被它咬中的动物都跑不了太远,等毒性上来了,倒下了,这土蜥就慢慢地追上来了。”
叶子点点头,缓缓道:“哦,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奇妙。”才说完,突然一惊,大叫道:“啊——你怎么才说啊!我刚才被它咬了!”
傻张不紧不慢道:“我看见了,我这不是得从头跟你慢慢说嘛,不然怕你不明白。”
叶子被唬得魂飞魄散,指着傻张道:“啊,你这个人,看着老实,心里实在坏透了,我刚才明明救了你啊!你恩将仇报!不得好——”
傻张还是不紧不慢道:“中毒的症状就是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然后,土蜥就会慢慢走过来——”傻张说着,慢慢站起了身,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的叶子慢慢走了过来,那样子像极了一只土蜥。
叶子现在话都说不出了,眼睁睁地看着傻张一步步欺近,不知他要对自己干些什么,心里越发惶恐。眼见傻张凑近了,先是托起自己的下巴,仔细端详自己的脸,然后一把拉住自己的手,在他那张大巴掌里抚摩着,然后又从自己胸前被剑挑开的衣服缝隙里伸进手去,在胸部摸了摸,又转到自己身后,捏了两下自己的屁股。叶子被吓得汗毛倒竖,只觉得以前一切恐怖经历都没这次更甚,紧接着,突然,“呲啦”一声,裤子被傻张从后面给扯下来了,叶子身体无法动弹,嘴里也说不出话,此情此景,心想这傻张不会是……突然想到周雪儿,一下子按捺不住,潸然泪下,正流泪间,只觉屁股又被傻张捏了一下,紧接着,感觉有硬物刺入,痛苦难当。叶子暗叹一声:“我完了!”
叶子下意识就要拔剑自刎,突然间,觉得手腕被按住,只听耳畔傻张大喝道:“你做什么!”
叶子一怔,见自己手持佩剑,正往脖子上要抹呢,手腕却被傻张紧紧按住。“不对呀,我怎么又能动了?”叶子喃喃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听傻张怒喝道:“你疯了么!”
叶子一见自己又能动了,真是又喜又怒,对傻张喝道:“你这淫贼,看我不宰了你!”说着便挣脱了出来,举剑就刺。可怜傻张,中的毒虽然解了,体能却还虚弱得很,见叶子一剑刺来,想躲却没躲利索,“扑通”栽倒,肩头中剑,血流如柱。傻张大骇,急道:“你怎么恩将仇报啊!”
叶子二目圆睁,一脚踏住傻张胸口,剑指咽喉,突然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头,便没有立即刺下。傻张道:“你这疯子!我好心救了你,你怎么还要杀我!”
叶子伸左手摸了摸屁股,是被刺了一剑,正在流血,立时喝道:“你刺我一剑做什么?”
傻张急道:“那里是土蜥毒液流经的大动脉,放血就能排毒!”
叶子一怔,又问:“那你方才盯着我的脸看呢?”
傻张道:“看你脸色有多青,好判断中毒的深浅。”
叶子道:“摸我手呢?”
傻张道:“看看土蜥的齿痕,土蜥有三种,齿痕不同,毒性也不同。”
叶子道:“摸我胸部呢?”
傻张道:“摸摸你的心跳啊!大夫不都是这样么?”
叶子道:“捏我屁股呢?”
傻张道:“那里的大动脉是土蜥毒液汇聚之处,我要为放血做准备啊。”
“啊,这样啊,你可吓死我了——不对,你还骗过我,说什么小孩子经常拿它玩的,饭馆里也有不少拿它做菜的,晒干了还可以泡酒,它这么毒,可能吗?”
傻张道:“那是要拔了毒牙的。毒蛇不是还可以做龙虎斗,可以泡三花酒么?”
“算你有理,”叶子收起佩剑,“不过,你可别指望我会谢你。”
傻张道:“我才不指望你谢呢,你别再恩将仇报就行了——哎呦,不好,你那剑上有毒!”
傻张喊完这句,两眼一翻,又人事不醒了。
这才多一会儿工夫,叶子又第二遍给傻张解毒,忙活了一通,傻张吃力地醒转过来,叶子连连道歉,傻张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番救命之恩竟被叶子当作变态了,想生气也生不动了,当下有气无力道:“你还老管我叫‘傻张’,其实属你最傻,你也不想想,我那会儿都什么状态了,就算真有那个心,也没那个体能啊。”
叶子忍着笑,点头称是。
这一番死去活来,两人虽然受尽了折磨,却也化解了一些敌意,增进了一番了解,也产生了一些感情。叶子后来说得不错,两人虽然素有不和,很不对付,甚至真就是见面就僵,但两人都不是坏人,不是小人,更不是傻人。两人后来坐在林间,心平气和地一交流、一分析,互相启发,敌意很快便完全消失,对案子的疑点也越来越清晰了。
后来,两人暗中携手,共同调查,很快,周雪儿、韩诤、大老黑也从云州回来了,案情逐渐明朗,所有的疑点全都指向了莫老先生一人,这才有了杏花庄那一幕。
叶子继续对莫老先生道:“现在仍然搞不明白的还有赵大升之死。毫无疑问,他是被你在镖局里暗害的,镖局后花园现场根本就没有翻墙弃尸的可能,韩诤的调查中,也根本没有人在那天清晨看见赵大升出过镖局,更别提去见张捕头了。但是为什么你要杀他,你又是怎么知道他藏了那一封血书?你剖开了他的肚子,手法虽然谨慎,却毕竟不够专业,才被我们看出了破绽,但那血书又被你藏在何处?”
莫老先生神情委顿,长叹一声,道:“你说的大都不错,事到如今,老夫也不再隐瞒,事情,唉,都怪那个赵大升!”
叶子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露出一丝的疑惑。
莫老先生接着道:“老夫和那赵大升,表面融洽,其实势同水火。这家长风镖局,本是老夫的产业,老夫当年弃文从武,创下这一番基业,相当不易啊。当年,老夫拉了四十多人创立镖局,多少年来艰苦奋战,待有小成之时,只剩了二十二人,这些人,都是随老夫一起出生入死打下江山的,镖局有老夫的一份,也有他们的一份。本来,老夫想着,这镖局里就我们这些老弟兄就好,不要再进旁人。可五年之前,一念之失,让那赵大升进了镖局。那时候,镖局的生意正走低谷,老夫也是无可奈何,那赵大升又确实武艺高强、精明强干,便也只好事急从权了。可哪里知道,那赵大升竟是个狼子野心的东西,是个白眼狼!”
莫老先生说到这里,喘了几喘,才接着道:“老夫年事渐高,精力开始衰退,武功也度过了壮年的颠峰时期,一路在走下坡了,而那赵大升却正在当年,一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很快便压过了老夫这六合枪的风头。在镖局里,好几次镖师比武,这本来一直都是大家互相切磋、互相提高的好机会,可赵大升却借着这样的机会大展风头、技压群场,更要当众折辱老夫。好几次,赵大升主动向老夫挑战,嘴里说的好听,可一动手就是真章,如同临敌实战一般。可怜老夫,即便以壮年时的武功而论,和那赵大升的修为也不过在伯仲之间,而垂垂老矣,哪里是他的对手。那赵大升为了给自己立威,从不点到为止,每一次都是把老夫尽情折辱,不是打得趴在场上,就是被他一枪杆抽出两三丈远,可怜老夫一把年纪啊——”
莫老先生说到这里,涕泪交集,声音颤抖:“镖师们全都看不过去,可谁是赵大升的对手啊!谁又不怕他的心狠手辣啊!就这样,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赵大升坐上副总镖头的位置。
“但赵大升还不满足,他知道老夫没有子嗣,就想要霸占老夫仅有的这点产业,一点点蚕食老夫在镖局中的权力,其他镖师谁都不敢得罪于他。眼看着,老夫亲手创立的镖局,就要变成他赵大升的产业了。你们外人看来,赵大升支撑着长风镖局的场面,老夫得以坐享清福,哪知道这里面的真实情况啊!”
周雪儿忽然忍不住插了一句:“这么多的镖师,难道就都怕了赵大升么?就算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莫老先生叹道:“这些镖师,资历最浅的跟了老夫也在十年以上,一直以来,长风镖局的事业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业,而到了如今这把年纪的时候,难道再要他们投奔其他镖局?或者去做一门新的营生?那么多年在长风镖局的积累不就前功尽弃了么?而那赵大升也很懂得统御之道,唉,这也是老夫不及的地方啊。”
莫老先生接着道:“就这样,老夫每天都忧心忡忡,老得就更快了。可是,就在半年前,来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这件事,叶公子推论得丝毫不差。你们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我们商量好了,一定要瞒住赵大升,然后,过个两年三年,看看确实风平浪静,大家一起散伙,各拿财宝去享清福,此中原因,也正如叶公子推理的那样。一开始的时候,倒还真没出什么纰漏,可是,赵大升那个人精,和我们朝夕相处,终于,就在一个多月前,因为王魁他们的贪心,赵大升有所察觉了。最可怕的是,那赵大升竟然才一有所察觉,就猜到此事和定王府有关,老夫当时险些被吓晕了过去。现在经叶公子一讲,才知道他就在那天见过了逃跑出去的定王,还藏起了定王的一封血书。
“可在当时,老夫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一因缘,赵大升在逼问老夫的时候,老夫终是隐瞒真相。那赵大升最后说道,定王送了他一笔天大的宝藏,这笔宝藏就藏在他的肚子里。老夫当时并不知道他肚子里真藏了东西,就以为他这话的意思是,他知道老夫侵吞了定王的财宝,他要对老夫不利,好夺取这笔‘天大的宝藏’。当时的情形,换作是谁,都会作这样的理解啊。说来可怜,老夫怕了赵大升这么多年,在他跟前总是畏畏缩缩,连大气都不敢出,想都不敢想过去捋他的虎须,所以,虽然老夫连定王全家都敢杀了,却从没想过要动赵大升一个小指头。但这个时候,知道赵大升连老夫最后一条活路都要给堵死,老夫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暗下杀手,终于结果了这贼子的性命!”
莫老先生说到这里的时候,两眼直楞楞的,胡须颤抖,神情煞是怕人。
莫老先生接着道:“老夫终于杀了那贼子的时候,浑身抖得都站不住了,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过了许久才能重新站起。镖师们知道赵大升已经被老夫杀死之后,就像过节似的。后来,成殓赵大升尸体的时候,发现他下腹的伤口,觉得不像普通的缝合手术。这个时候,老夫突然想起他的话来,那什么定王送了他一笔天大的宝藏,这笔宝藏就藏在他的肚子里。是否他真的另有一笔宝藏呢?老夫当时也只是隐隐约约有这么个模糊的念头,但对那贼子怀恨已极,索性就用匕首把他的肚子给剖开了,当时想的是,就当发泄一下这么多年的怨恨吧。可谁知道,一剖开之后,却发现里面真的藏有什么,取出一看,却是一个羊皮小包,再打开,里面是一封血书。
“老夫大为惊讶,打开这封血书,见是以一幅扯下的衣襟所写,而这内容么,还当真是一笔天大的宝藏,只是,这宝藏也许赵大升能够用得,对老夫却完全没用。唉,人心不足蛇吞象,赵大升那贼子,老夫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野心!”
叶子急问道:“那血书到底写的什么?”
莫老先生低头道:“在老夫书房里,书架左下角处可以发现一个暗格,叶公子自己去看吧。”
叶子正要说话,傻张已经吩咐了差役去取。等不多时,差役回来呈上一个羊皮小包,缝合的针线已被拆开,现在是用一条丝绳系着。
叶子打开这个闻名已久的羊皮小包,心里还真有些忐忑,这东西被传说了那么久,那么神秘,也不知到底是什么。里面是一幅衣襟,隐隐透着血红的字迹。所有人的脑袋都凑过来了,叶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展开血书,却见一行字迹写道:“叶子,我帮了你这么多忙了,这封血书你也没用,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好了。”底下还有个落款:周原。再看那字迹,根本不是血写的,而是朱砂。
一众人等齐声狠狠“哼”了一声,都坐回去了,尤以周雪儿最是恼火。
叶子一看那朱砂墨迹尚新,轻声道:“周原大哥方才必定在哪里藏着,一听着这个信儿,马上去把真东西取了。以他的轻功,那还不容易么?算了,就当还人情好了。”
周雪儿道:“也不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虚,大哥也真是的。我一直以为是定王把冤情写成血书,让赵大升帮他报仇呢。”
叶子摇摇头,苦笑一下:“猜不透。”
眼见大家情绪一直上升,却突然落得如此败兴,傻张无奈道:“今天就收队吧,把莫老先生和这些镖师们押回去慢慢再审。”
几名差役得令,见镖师们都已经锁好了,便拿着枷锁镣铐抢到莫老先生身旁,抬手就锁。莫老先生老泪纵横,一闭眼睛,双手缓缓举起,准备就缚。
正在这时,叶子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声道:“等一下!”
差役们赶忙住手,大家全都看着叶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叶子一看引起大家如此注意,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周雪儿急道:“就你麻烦,想起什么来,迟一会儿再说不行吗?”
叶子道:“可是,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傻张也一旁也急了:“重要你就快说啊!”
叶子道:“我突然想起来,咱们疏忽了一件事情。”
大家忙问道:“什么事情?”
叶子缓缓道:“我想起来,这个莫老先生别看一直都是一副小老头儿的窝囊相,其实却是个高手呢,咱们几个加起来,恐怕也拿不住他。”
大家全愣了。
莫老先生突闻此言,缓缓睁开了眼睛,狐疑中又带着喜色,恍然道:“对呀,老夫是个高手哎,呸,一直被赵大升压得这么窝囊,又被你们揭开秘密心里发虚,险些就束手就擒了啊!嗨——”莫老先生骤然神采飞扬,像换了个人似的,双手一分,那几名本待要锁拿他的差役竟被击出一丈开外,纷纷跌倒。
叶子面对全场集中过来的熔金铄石的目光,羞赧道:“我真不是故意要提醒他的,我以为他本来就要反抗呢,怕大家受伤,所以提醒一下而已。”
几个人全都闷着头喘气,谁也不理叶子。
再看莫老先生,傲然立在大堂中央,昂首挺胸,真气激荡之下须发无风飘扬,一派内家高手风范。
莫老先生高声喝道:“那赵大升欺得老夫好苦,你们几个娃娃也想欺负老夫不成!”
叶子见势不好,苦着一张脸,道:“我们哪儿敢欺负您老呢,我们这拨人就我和傻张能打,现在还都带着伤,那几位全是摆设。您老别动气,咱们有话好说,”叶子还坐在席上,匆忙抓起一支香蕉,三下五除二地剥开皮,装作好整以暇地边吃边道,“您老坐,有话好商量,好商量。”
莫老先生也不理他,向旁边一伸手——这才叫屋漏偏遭连阴雨,差役们方才是把镖局里的兵刃拿来做证物用的,摊了一地,其中就有莫老先生的成名兵刃六合枪,莫老先生抄枪在手,更显不世高手的风范。
这还不算,这杏花庄一楼大堂为了今天的事情早已把桌椅杂物全都撤走了,只留了当中六人坐的一副,大堂空旷无比。而那六合枪本是大开大阖的兵刃,丈二长短,舞动起来,在空旷的环境里威力倍增。
这也还不算,莫老先生书房里挂的弓箭此刻也在大堂里放着呢,有这东西在,叶子等众人想跑都难。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这话一点儿不错。傻张是第一个出手的,第二个出手的是大老黑。第三个……没了,暂时就这两位。
傻张是明知不敌也要硬上,不愧是条硬汉。
大老黑即便明知不敌,也会硬上,此刻他并不知道莫老先生的厉害,更是要上。
但这二位一个是重伤未愈,一个是初学乍练,在莫老先生的漫天枪花之下根本抢不近身,没多会儿就各受轻伤,纷纷退后。
莫老先生多年的委屈如今发泄出来是一发而不可收拾,枪风扫处,如同水银泄地,把紧跟着冲上来的十几名差役纷纷扫了回去。
周雪儿也出手了,怀里的暗器没头没脸地往莫老先生身上招呼,暗器全打光了,连莫老先生的衣角都没沾着。
差役们从地上爬起来,再展开第二轮攻击,又被扫了回来。
傻张和大老黑再振精神,左右夹击,三招之内又被逼退。
——这个时候,叶子刚刚吃完那支香蕉。
“住手!”叶子大喝一声,果然,大家全住了手,一齐看他。
只见叶子不慌不忙站起身来,走到桌子一丈开外,那里有个垃圾筐,叶子把香蕉皮扔进了垃圾筐里,不慌不忙又走了回来,笑道:“请继续。”
莫老先生险些把肺气炸了,大枪一挑,把垃圾筐凌空挑飞,果皮纸屑散落一地。
叶子一见成功激怒了敌人,立时拔剑在手,再看身边,生力军也只有一个韩诤了,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叶子大喝一声:“韩诤,一起上,你攻下盘!”话音未落,身形骤起,全力运剑,成凌空下击之势。就在这时,韩诤却说了一句谁都意想不到的话。
韩诤说的是:“我要加薪!”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从云州回来以后,韩诤一直都闷闷不乐、沉默寡言,心里面早把“我要加薪”四个字喊了千遍万遍,方才战事如此激烈,韩诤都仿佛视而未见、听而未闻,脑子里全是“我要加薪”、“我要加薪”……他那次受的刺激实在太大了,此时此刻,终于爆发出来了。
这四个字,声音虽然不大,力量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只听得“咕咚”一声,叶子从半空中一下子跌了下来。
莫老先生看在眼里,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终于叹息一声,反臂收枪,沉声道:“老夫今天已经手下留情,未开杀戒。老夫偌大年纪,也不愿再造杀孽了,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说完,以深厚内力扯开了一众镖师身上的绳索,低声道:“我们走吧。”
叶子等人看着莫老先生一众远去的背影,知道此刻更加无力阻拦,想到方才的惊险,心里阴沉沉的。
周雪儿喃喃道:“也许,莫老先生会取了那笔财宝,去享他后半生的清福吧。”
傻张道:“我一定会抓到他们的。”
韩诤道:“是呀,咱们可以在埋藏财宝的地方蹲点儿守着,到时候一抓一个准。”
大家齐声道:“哎呀,竟然忘记问藏宝地点了!”
周雪儿怒道:“叶子,都怪你,尽顾着说这说那出风头表现自己,正经事都忘了问!”
傻张道:“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咦,叶子,你也用不着哭啊。”
叶子抽噎道:“真没想到,莫老先生竟是凶手。呜呜呜,我才只收了他五百两银子的订金,那剩下的五百两我该找谁去要啊!”
结束了。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难道莫老先生他们就这样远走高飞了吗?
难道定王府的灭门惨案就这样没有下文了吗?
难道那些杀人凶手就这样取走财宝安度余生了吗?
答案是:
……
……
……
……
……
是的。
正如好人未必就会得到好报,坏人也未必就会遭到恶报。难道我们就不能现实一点吗?
这个世界就是很现实的啊。
莫老先生也许还会在以后的故事里出现,也可能还会和叶子有几次不期而遇,但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这个故事嘛,到这里了,就到这里了。
王子和公主不一定会结成美满姻缘,仙鹤也不一定会记得回来报恩。
——唉,可是,说到底,小说还是要给这世界造梦啊。
人们要看金玉良缘,要看仙鹤报恩,要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故事。
非要这样吗?
非要这样吗?
非要这样吗?
唉,如果真是非要这样,那么,就再给出另外的一种结局好啦:
…… …… ……
“住手!”叶子大喝一声,果然,大家全住了手,一齐看他。
只见叶子不慌不忙站起身来,走到桌子一丈开外,那里有个垃圾筐,叶子把香蕉皮扔进了垃圾筐里,不慌不忙又走了回来,笑道:“请继续。”
莫老先生险些把肺气炸了,大枪一挑,把垃圾筐凌空挑飞,果皮纸屑散落一地。
叶子一见成功激怒了敌人,立时拔剑在手,一看身边,生力军也只有一个韩诤了,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叶子大喝一声:“韩诤,一起上,你攻下盘!”话音未落,身形骤起,全力运剑,成凌空下击之势。就在这时,韩诤却说了一句谁都意想不到的话。
韩诤说的是:“我要加薪!”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从云州回来以后,韩诤一直都闷闷不乐、沉默寡言,心里面早把“我要加薪”四个字喊了千遍万遍,方才战事如此激烈,韩诤都仿佛视而未见、听而未闻,脑子里全是“我要加薪”、“我要加薪”……他那次受的刺激实在太大了,此时此刻,终于爆发出来了。
这四个字声音不大,力量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只听得“咕咚”一声,叶子从半空中一下子跌了下来。
莫老先生看在眼里,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终于叹息一声,反臂收枪,沉声道:“老夫今天已经手下留情,未开杀戒。老夫偌大年纪,也不愿再造杀孽了,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说完,以深厚内力扯开了一众镖师身上的绳索,低声道:“我们走吧。”
莫老先生带着一众镖师,眼看就要走出杏花庄的大门了,叶子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在这时,发生了突然的情况。
叶子方才把香蕉皮扔进了垃圾筐里,垃圾筐被莫老先生一怒之下挑飞了,果皮纸屑散落一地,而那个香蕉皮恰好落在大门口那里,莫老先生没留神一脚踩了上去,摔了个大屁墩儿,又往后一倒,后脑勺磕在地板砖上,脑溢血,死了。
镖师们没了主心骨,被门口的差役们一举擒获,后来在审讯中他们招出了藏宝地点,财宝被取了出来,上交了国库,皇帝拿出了其中的一半赏赐叶子,并封叶子为王子,认周雪儿为公主,然后给叶子和周雪儿赐了婚,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