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可能是约了一起去看比赛,结果我的报警电话耽误了他们。
“很明显是入室偷窃,被屋主发现后临时起了杀意,用烟灰缸砸死了死者后逃逸。”项北指了指地上沾血的烟灰缸说。
我布置的现场成功误导了项北,只要有了这样的论断,让警察去找一个不存在的盗窃杀人犯,我就安全了。
站在门口叫沈括的青年,弯腰检查着门锁,我听见他嘀咕了一句:“奇怪呀。”
“怎么了?”我不禁问他道。
“有一个地方不是很明白,你能跟我说一下发现尸体时是什么情况吗?”沈括摘下一边的耳机问我。
“沈括,你别闹啊!你又不是警察,别瞎问。”项北制止了沈括,走到我跟前,整了整警帽,重复了一遍沈括的话,“你还是把发现尸体的经过跟我说一下吧。”
沈括没有说话,重新戴上了耳机,踮起脚尖往尸体的方向张望着。
我耐心地把事先准备好的词对项北说了一遍:“我在家接到柯布的电话,没等我说话他就挂断了,我回拨过来一直无人接听。我担心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我,就过来找他。我一到门口发现屋子里亮着灯,门也没关,觉得有点不对劲,推门进来就看到现在这个样子。我发现柯布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听完我的话,这位叫项北的警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又去问他朋友:“沈括,你觉得哪儿奇怪了呀?”
沈括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我们都别出声:“嘘——你们听。”
我绷紧了神经,聆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唉!还是输了。”过了一分钟,沈括懊丧地摇着头摘下两边的耳机,对项北说道。
原来是耳机中播报的比赛,他们支持的一方输了。
“快说说你觉得哪里奇怪?”项北瞪着沈括追问道。
“知道啦。”沈括恢复了认真的表情,问我道,“你进来的时候,灯就是这么亮着的?”
我想了想,说:“屋子原来什么样子,现在就什么样子,我什么都没动。”
沈括用指关节敲了敲门锁:“小偷应该是撬门进的屋子,依照报案的时间来算,小偷进入屋子的时间在八点四十分左右,说明他认为当时家里没人,那么家里的灯应该是关着的才对。看死者的穿着不像是在睡觉的样子,反倒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连外套都来不及脱就被袭击了。但这里就产生了一个悖论,屋子里的灯到底是谁开的。如果是小偷开的灯,那么柯布到家的时候就应该有所察觉,不可能一点没防备地被偷袭。如果是柯布到家时开的灯,他居然见到家里光顾了小偷后,还有心思拆了一本新买的书,连报警电话都不打。”
“你怎么知道死者买了书?”项北问。
“看见在尸体旁边那团塑料包装纸了吗?”沈括说。
“这么乱的房间,也有可能是以前拆的。”
“这是不一样的包装纸,今天书店贴了新书上市的宣传海报,那本书黄色的封面辨识度很高,我就特意看了看介绍,那本书的出版社别有新意地在塑封薄膜上印了水印。”
“水印?”
“到我这个位置来看。”沈括将他所站的位置让给了我和项北。
我们俩弯下腰,这个稍低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灯光反射在包装纸上。我眯眼努力看清上面印的字,包装纸上的水印居然是我的名字,哦,不,是我的笔名。原来“马太”编辑说新书给我的惊喜就是这个呀!
“这本书今天下午才能在书店买到,最重要的是,包装纸被压在了其他书下面。被害人买了书是晚上才回到家,说明这个现场很可能是伪造的,这其实是一起谋杀案!”
“谋杀?”项北叫了起来。
“嗯。凶手应该和被害人认识,两个人有了矛盾,很可能是和这本新书有关,否则被害人没必要当着凶手的面拆新书。凶手用烟灰缸砸了被害人的头,然后伪装了这么一个入室抢劫的现场,故意把屋子搞得这么乱,包装纸被压在书堆下面就是最好的证据。你说呢,柯施先生?”
沈括冷不防叫出了我的笔名,矛头直指向我,我和项北不约而同都吃了一惊。
“你认识我?”我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沈括。
“我看过你的处女作,那时候你还用施祥的名字。算得上是你的老读者了吧。”沈括轻松地笑道,“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不过我在宣传海报上见过你的照片。”
“我是第一次看见作家,还是推理作家。”项北给了沈括一个白眼,“难怪你在现场这么冷静,多亏了你保护现场,等刑警队的人来了,一采集指纹脚印,凶手很快就会抓住的。”
相比起沈括,这位叫项北的年轻警察单纯了许多。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问:“大概还要我在这里等多久?我还要准备下周签售会的事情。”我边说边靠近项北,尽量和沈括保持一段距离。
“快了!快了!”项北用对讲机又呼叫了两遍。
“大作家,你对我刚才的推理有什么想说的吗?”沈括不依不饶地追着我。
“你想说什么?”我怒视着他。
“我只是想问问你和被害人有没有什么过节?”
“你是在怀疑我吗?”我提高了音量,如果这个时候不做出很生气的样子,一定加重自己的嫌疑。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看得出项北想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他嗫嚅了两下嘴唇,也不知说什么好。
柯布的手机再度响起,算是为我解了围。我们三个人站在门口听着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终于项北忍不住了,他十指交叉紧了紧手套,走到尸体旁边拿起了电话。
“喂,是柯布先生吗?”项北打开了免提,我们都能听见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抱歉,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是哪位?我可以代为转告。”
“我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麻烦您告诉柯布先生一下,他妹妹柯施的死亡证明已经开好了,让他明天来医院一趟吧,还有他的许多书在病房里,记得带个箱子来装书。”
之后的对话我都没有听进去,“柯施”这个名字在我耳边盘旋,我的笔名居然是柯布妹妹的名字,他果然是早有预谋。我不由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好在柯布和他妹妹都已经死了,不会有人知道那些诡计是柯布想的了。从今往后,笔记本里的素材够我的余生所用了。
“果然打过电话。”沈括看见柯布手机上有我的通话记录,显得很失望,一个人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呢?”
项北猜测道:“可能是被害人被烟灰缸砸中之后,并没有马上死亡,就用手机拨通了作家先生的电话求助,结果他没有撑到电话接通。”
“照你所说,电话应该会接通,这通未接来电是因为呼叫方没等对方应答就挂断了,被害人临死前没必要挂断求救的电话。”
“没准是误操作。”
“不可能。”沈括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把手机放在光线下仔细看,手机屏幕擦得很干净,上面唯独只有拨号的几个指纹印,被害人是特意从通讯录里找到了作家先生的电话求助的,不可能是误拨。”
“指纹会不会是凶手的?”项北端详着手机屏幕问沈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