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郭伟刚在楼下咖啡厅吃了个简餐,然后回房间脱掉外套放下资料,迫不及待地打开微信和孙咛视频聊天。视频中,孙咛刚刚洗了脸的模样,一边梳头一边问他:“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还行,刚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正和李尚荣说着呢,吓了我一跳。”郭伟刚笑嘻嘻地回应道。
孙咛愣了一下,秀眉微蹙:“什么意思啊,我给你打电话就吓了一跳?”
“不是,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回塞北吗?我以为你在飞机上呢,心想飞机上还能打电话,当然吓了一跳。”
孙咛笑了笑,说道:“本来打算回来的,不过我们导员让我这几天帮她干点儿活,我就没走,连机票都退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还行吧,正有个问题想和你聊聊呢。”
“你说,什么事啊?”
“你爸爸当年在西宁住院的时候是你和你继母陪的床?”
“对啊,怎么了?”
“你们在西宁待了多长时间?”
“挺长的,有八九个月呢。”
“后来呢?”
“后来他好得差多了,线也拆了,我们就走了。当时我爸爸从公司调了个人陪他去韩国整容,我要上学就没陪着。”
“你爸还整过容?”
“对,我爸以前不是这样。”
“为什么要整容呢?”
“我爸说车祸发生的时候他车上放了东西,所以脸才被划伤,之后又撞到方向盘上毁了容。虽然当时的场景我没见到,但我们陪他这九个月他脸上全被纱布缠着,每个月拆一点儿,最后都解开的时候那张脸完全就是个陌生人,我们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这么严重啊,叔叔受苦了。”
“是啊,当时我妈和我都哭了,他整个人都变了。要不是他穿着我爸的衣服,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我爸就说要去韩国整容,为这事和林罗说了好几次,他好不容易才答应的。”
“后来呢?”
“手术做了两次,几个月以后他回来就好多了,虽然样子有些变化,但大的轮廓和他从前还是一样的。”
“和他去的人是谁?”
“原来的一个司机,好像姓牛。”
“牛什么?”
“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他有一个姓牛的司机,具体叫什么我真不清楚。”
“正好这事我想问问你,和你爸去西宁的是不是也是这个姓牛的司机?”
“可能是吧,我们之前也不清楚,我就听我继母说他要和公司的人去西宁开会。后来我爸爸出事后,我们俩分别赶过去的,我先到的,她下午到的,同一天。听医院的李医生说有个司机前一天还在,但我们去了之后一直都没见到这个人。”
“你后来也没问过你父亲?”
“提过一次,他说小牛给他开好几年车了。但这个人挺神秘,我们都没见过。再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司机就换成苗杰了,我们也就把这个人忘了。其实也就是我知道这个人,像我继母、林罗,我估计都不知道。”
“为什么?”
“司机给的工资不高,不像苗杰后来拿钱那么多。像这种工资少的员工,林罗他们都不太注意,所以我估计他们并不知道。反正没问过我。”视频里孙咛放下毛巾,打开一罐饮料喝着,“普通员工的升迁、解聘,林罗从来不问,他其实也算天使或VC,顾及不到这些小事。”
郭伟刚翻了翻刚才记的笔记,沉吟道:“看来这场车祸是个分水岭啊,对他个人还有你家影响都不小。”
“还行吧,除了少许的生活习惯变化。”
“我正想问这个问题呢,说说他本人的变化。”
“要说大的变化就是生活习惯,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西宁待了一年或手术引起的什么器质性变化。反正我爸爸以前吃饭口味偏咸鲜,自打做了手术回到塞北后就开始喜欢吃酸的、甜的,像以前喜欢的米饭也变成了面食,尤其钟情什么削面、猫耳朵。我问过他一次,他说开会途中曾和小牛顺路去了趟太原,感觉这两样东西很美味,就喜欢上了。”
“还有什么?”
“更夸张的是他的穿衣风格、讲话风格都有些变化,所有员工同事都有反映,好在这是他手术之后上班不久的事情。之后他就处在不断地改变中,直到他去世前已经和车祸前相差无已了,我猜测还是和手术有点儿关系吧。”
“其他的还有吗?事无巨细,越多越好。”郭伟刚越听越感觉调查的方向似乎有错误,好像事情越来越复杂,着实麻烦得紧。只是面对孙咛不好发作,只能多搜集点儿资料交给李伟,反正自己愈发觉得摸不着头绪了。
“眼神和声音算吗?我感觉我爸爸从韩国回来以后,他的声音和以前都不一样了。虽然他说是因为摘掉扁桃腺的原因,可摘掉的人都是这样吗?我没见过别人摘,所以也说不出来什么。”
郭伟刚听了苦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根烟,边点火边笑道:“你直接说你爸爸从韩国回来变了个人就完了。是不是他们那边现在能换头啊,直接给你爸爸换了个别人的身体,像‘聊斋’里的‘画皮’一样。”
“讨厌。”孙咛在视频里对着屏幕做了个打人的动作,“你可别吓唬我,今天寝室里就我一个人。再说我爸爸去整容的事知道人的可不多,我看对案情也没啥帮助,你别和别人乱说了。”
“是你自己疑神疑鬼,本身也没什么可怕的。行吧,既然这事涉及我岳父老泰山的名声,我就网开一面,不和李伟说了。我看也没啥用,干脆不和他提今天这事得了呗。”
“这还差不多。”孙咛说完这句突然把脸一沉,声音变得凌厉起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谁是你岳父来着?”
“我说……”郭伟刚装无辜样,一副一本正经的面孔,“我说什么来着?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真没劲,敢说不敢认啊?”
“有什么不敢认的,我说你爸爸是我岳父。”郭伟刚换了副无赖面孔,嬉笑道。
孙咛哼了一声,也装模作样地吓唬他:“别臭美,要是惹毛了本姑娘,你连备胎都做不成,还岳父呢!”
“别吓唬我,我可胆小。大不了我学李伟,给你下跪跪搓衣板呗。”郭伟刚说完这句话,一下子就把视频那头的孙咛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她饶有兴趣地边喝水边问道:“哎,你走之前说李伟给成小华下跪的事是真的?”
“应该是吧,其实也是事出有因,就是李伟要去西宁的事把成小华惹火了。本来他们俩在北城看了套房子,一百一十平方米,由李伟交四十四万的首付,两个人再贷款,成小华掏钱装修。后来交了首付拿了钥匙准备找装修公司的时候,李伟要和我去西宁,成小华就不高兴了,说李伟不重视她,要分手,听说李伟一着急就跪下了。成小华见李伟把她看得这么重,也哭了,允许他来西宁,还说速去速回,回来再装修。”
“那李伟怎么还没来?”孙咛好奇地问。
“要说他没出息呢,既然已经把成小华感动得一塌糊涂而且信任得无以复加,那就来西宁先把案子办了。谁知道他竟然一根筋走到头,坚决不来了,硬说要装修完领了结婚证再说。这不就把我给坑了吗?”郭伟刚说得吐沫星子乱飞,喷得手机屏幕上都是唾液。
孙咛还真听进去了,叹道:“看来李伟还真动了感情,这么重视小华。他那么Man的男人竟然还能给小华下跪……”说到这儿好像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问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别和我说是李伟告诉你的啊!”
“他当然不能告诉我了,我告诉你李伟家住的房子是八十年代分局的家属楼,我们有个同事在前楼住,当天正好看见。李伟给成小华下跪也就是瞬间的事,你说这是不是无巧不成书?”
两人说说笑笑,又聊了会儿天儿。正在这时孙咛好像听到了什么,扭头看了半天电视,郭伟刚叫了她好几句才回过神来。
“瞅什么呢?这么认真?这一季的《中国好声音》不是早完了吗?”
“不是,我刚洗头随便开了个台,新闻正说伊拉克又发生了炸弹爆炸事件。”她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说道,“对了,你上次说那个去耶路撒冷的冯欣,就是死了的那个人,也许认识这个姓牛的司机也说不定,其实之前像保安、司机这种岗位的流动性很大,想找也挺麻烦。”
“对,冯欣应该就是田云峰。但认识不认识这个司机我还说不准,因为咱们不清楚这个姓牛的司机的底细。现在主要当事人都死了,你说和谁去打听呢?”
“司机?”孙咛想了想,忽然一拍桌子,兴奋地道,“你回去再打电话问问何绍杰,他打君林公司成立就是副总,八成知道!要是他不清楚,那王海欣王秘书肯定知道。”
“王秘书!”郭伟刚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看到了点儿曙光,“这是个好主意……”他刚说到这里,手机突然响了。郭伟刚接过电话,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至极。好半天,他和孙咛的视频通话才重新开始。
“怎么了,谁来的电话?”
“李尚荣的老伴儿,说李尚荣现在还没有回家,手机也关机了。”
“现在是三点,也没过几个小时。”
“问题是老头儿没装多少钱,又没有在外面吃饭的毛病,你说他能去哪儿?”
“难道出事了?”
“不知道,我得去看看,晚一点儿联系你吧。”说着话郭伟刚关掉视频,披上外套推开了房间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