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桥南分局门口的小饭馆里,郭伟刚约了李伟喝酒。桌上除了热气腾腾的四个菜,老板还特意给他们烤了点儿串儿,用木盘呈上,油汪汪的勾人馋虫。
桌子底下,四五个啤酒瓶已经空了。此时郭伟刚正新开了一瓶啤酒,一边给李伟倒满,一边略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和你说,李哥,兄弟的终身大事这次就全靠你了,一定给我把这事圆满解决。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只要你把孙咛她爸这件事办好,我全力支持你。”
“看不出你还动真格的了,你觉得自己有戏吗?”
“有,我觉着我有。”郭伟刚端起酒喝了一大口,郑重地点了点头,“孙咛她爸这事就是她的心结,我要能帮她理清楚八成没问题,到时候她肯定就是我媳妇了。”他放下酒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出张照片给李伟看,“你让我找的这个人叫张万军,家是辽宁省抚顺市的,我打电话过去协查过,这人应该没啥问题,也没案底,一直在北京打工。”
李伟点了点头,用一只筷子头戳嫩嫩的松花蛋黄吃:“和我想的一样。”
“什么和你想的一样,这人到底是谁啊?你不说弄清楚身份就告诉我吗?”
“问题是你没弄清身份啊,这是张假身份证。”
“怎么是假的了,应该是真的吧?”
李伟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说:“真是真的,我的意思是这个人的身份是假的。”他边说边从衣服里掏出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丢给郭伟刚,解释道,“这是我在那间叫‘火线行动’的网吧监控里找到的人,他当时就是用这个身份证上的网。”
郭伟刚接过照片,又和照片上的身份证对比许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有点儿像,看来这身份证八成是假的或捡的。”
“不管它怎么来的,反正这个人是有意隐瞒身份。”
“这人是谁?”
李伟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就是那两天一直跟踪林秀玫的人。我按照她说的线索找到了那个网吧,网吧老板说那个时间段上网的就这一个人。我让你找这个身份证号的时候也没闲着,昨天又去找了你那个战友——嘉诚大厦的章少平,让他把事发当天和前后一天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难道这人在案发现场出现过?”
“说是在案发现场出现有点儿早,不过头一天晚上这人进过嘉诚大厦是真的,而且他是在当天中午十一点二十分离开嘉诚大厦的,当时正门探头拍到他往西去了。十二点十分的时候他又重新返回大厦,下午三点半走的。”
“西边有什么?”
“你还记得孙玓霖他们吃饭的那个‘巴蜀传奇’川菜馆吗?它就在西边。可惜那儿没监控,我只得拿着照片去问,不过他们对这人却印象不深。只有一个女服务员说当时孙玓霖他们坐在二楼包间雅2室,而旁边的雅1室里一直是个等人的青年,据说直到孙玓霖他们吃完饭后这家伙要等的人也没来,后来没多久他就走了。”
“难道他就是给孙玓霖他们下安眠药的人?”
“只能说他有这个可能,因为这家川菜馆的暖水瓶都放在外面二楼吧台处,而二楼这个吧台是没有人看管的。”
“饭店那么乱,想下药也简单得很。”郭伟刚看李伟的酒杯又空了,忙起来给他倒酒,“现在我们必须找到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事后诸葛亮。”李伟说着喝了口酒,从盘里子夹花生米吃。郭伟刚瞬间已然明白李伟话中的意思,想到他做刑警时的雷厉风行,遂笑道:“我就说我没找错人嘛,快说说你是怎么找到他的?顺便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说起来其实也不难。”李伟伸手指着窗外路边高耸的路灯杆说道,“这几年塞北市全市都做了‘平安城市’的视频监控工程,所以要找一个人除了费点儿心以外,就是要找对时间、地点。”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个正确的时间、地点的呢?”
“这个简单,既然他要跟踪林秀玫,那一定要在附近准备一辆车对吧?无论这个车是出租车,偷来的、抢来的或是借来、租来、买来的,反正得有个交通工具吧?所以我就找以前的关系,去交警队调取了林秀玫家小区周边所有的监控录像,不过由于有的地段不清楚,所以费了点儿功夫。好在最终我还是找到了一个与他身材穿着极为近似的男人,他开的车是辆老款的捷达轿车,车牌号是察A·UR832。”
“确认过了吗?”
“我又去调取了高速公路的高清摄像头,最后在通往东平市广幕县的察广高速上发现了这辆车,开车的就是这个人。”
“东平市属于江北省,离咱们塞北市一百二十公里,这家伙还是流窜作案啊!”
“他开的车可是咱们市的牌子。”
“看来他的主要活动都在咱们塞北市。”
“不一定。”李伟说着又掏出一张纸,“这辆车登记在塞北市小环球出租汽车公司名下。”
“租的车?”郭伟刚一撇嘴,“线索又断了?”
“租车要身份证呢,虽然他提供的不是自己的。”
“谁的?”
“这个人。”李伟自信地甩出第三张纸。郭伟刚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个叫赵健的二十八岁青年,长得敦敦实实,住址是江北省东平市广幕县十里桥村三组。
“要不然我去趟东平?”郭伟刚小心地问道。
“不用,还是我来吧,你把我交代你的事搞清楚就行了。”李伟拾掇着桌上的几张纸说。
听他这么说,郭伟刚才恍然大悟般地摸出手机,找出几张拍摄的纸质资料照片给李伟看:“这就是那三个人的资料。”
李伟拿起照片翻了翻,蓦然地冷冷哼了一声:“可都是高干子弟啊。”
“谁说不是呢。”郭伟刚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接过手机说道,“这里面他们仨人的头儿就是这个林罗,从小到大都不是个省油的灯。仗着父亲林朝元是前任地委书记胡作非为,上学的时候绰号‘大霸王’,和赵津书、马宇姚合称三十九中的‘三害’。”说到这里郭伟刚顿了顿,又找出一张三人的合影接着说,“这赵津书和马宇姚也是地委的高干子弟,仨人初中没毕业就都在家里的安排下就业了。这林罗去了市烟草专卖局,赵津书和马宇姚两个人也分别在机械厂和税务局任职。”
“那他们怎么和孙玓霖混到一块儿去了?据说孙玓霖他们家好像不是什么高干吧?他爷爷连正式的工作都没有,在街道办事处打零工帮忙。”李伟说着从手机里找出一份孙玓霖的案卷资料,边看边说。郭伟刚点了点头,叹道:“这一点的确有些可疑,要说这三个人能和孙玓霖搞到一起,关系还这么好,还真是不简单。”
“这是个关键问题,你必须搞清楚。”李伟伸手招呼老板上一碗米饭,然后问道,“我这周六趁休息去趟东平,摸摸这个赵健的底儿。等我回来以后咱们俩再碰碰头,我估摸着在这小子身上能有点儿收获。”
“你是说他和那个跟踪林秀玫的神秘人有联系?”
“应该有。”
郭伟刚点了点头,摸出一根烟说:“要是我办这案子,这个神秘人可是有重大嫌疑,现在就得想办法摁他了。”
“如果我们真能拿到孙玓霖被杀的确凿证据,那也简单,直接给孙咛一看,再交队里就完了,也好让她死心。”李伟说着往上翻着眼皮,顺便把自己抽完的烟蒂丢到地上,还往上吐了口痰,“我就是在想孙咛那天为什么说感觉她父亲神秘呢?”
“她和我说过,她父亲经常回他们家在东站那儿的老房子去看亲戚,而且还经常无缘无故地往龙山县跑。”
“龙山县,靠着山西的那个县?离市区可有近五十公里远,他去那儿干吗?”
“不知道,孙玓霖告诉孙咛,说她奶奶的老家是那儿的,可能还有些亲戚。”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不早说,我抽空还得和孙咛聊聊。”李伟说着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闹钟,忽地站了起来,甚至还险些弄倒桌上的那多半瓶啤酒:“八点半了,我得去接小华下班,她们今天上岗培训。”
“你不吃饭了?”郭伟刚望着风风火火的李伟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