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木离开后,绯田打开冰箱,取出在便利商店买的罐装啤酒。这间客房里,没有迷你酒吧之类的时髦玩意。
拉开拉环,把啤酒灌进喉咙,深深吁口气。绯田咀嚼着徒劳感,今天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
绯田来到长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查明智代究竟从哪里偷来婴儿。
过去绯田一直认定,十九年前从医院被抱走的婴儿就是风美。所以,为了拯救罹患白血病的上条家长男,他判断必须尽快坦白真相,也确信上条伸行会接近他们,是期待风美能够提供骨髓。
然而,上条世津子与风美没有血缘关系。既然考虑过捐赠骨髓,世津子不可能搞错自己的血型。风美也一样,验血多次都是O型。
换句话说,被抱走的婴儿不是风美。绯田暗想,这么多年来,难道他都在为风马牛不相干的事烦恼吗?
果真如此,再没有比这更大的救赎。然而,几个疑点梗在他胸口。
首先,智代为何收着偷婴案的剪报?无关的人不太可能会做这种事。
另一点,则是上条伸行持有的血指纹。血指纹的主人,确实是风美的母亲。
不过,那枚血指纹究竟是谁的?
第一罐啤酒很快就喝光。绯田打开冰箱,取出第二罐。即使如此,冰箱里还剩两罐。来到长冈后,饮酒量增加。他藉酒精排遣一事无成的焦虑。
绯田拉过袋子,一股脑倒出里面的东西。书信类和相簿是智代的珍藏,原本保管在自家的衣柜里。
喝着啤酒,逐一悉心检视,是绯田这几天的习惯。他不晓得确认过多少次。
他重视的关键字是“长冈”。
智代是长冈人,很早就没有母亲,由父亲一手带大。她的父亲是私人计程车司机。为了照顾父亲,短大毕业后她留在长冈,任职于当地饭店,也就是长冈皇冠饭店。
那年冬天,绯田在苗场的饭店认识智代。那家饭店与智代工作的饭店属于同一集团,冬季期间,智代常被调去支援。当时正值滑雪热潮,搭个缆车都要等几十分钟,是现在无法想像的时代。
绯田以贵宾的身分受邀参加大赛。即使在一般人中没没无闻,绯田在滑雪选手之间可是赫赫有名。主办单位不仅为他准备饭店最高级的房间,还派给他专属接待人员,那就是智代。
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忙碌的绯田会抽空去找智代。在旁人眼中,顶尖滑雪选手绯田宏昌三天两头往平凡的滑雪场跑,想必非常不可思议。
第二年夏天,两人踏上红毯。当时,绯田独自住在埼玉一幢父母留给他的房子。那里成为两人的新居。
周围的人都期待他们快点生孩子,绯田和智代也梦想拥有宝宝。等孩子出生,就教他滑雪吧——新婚的两人如此商量。
然而,他们的愿望迟迟无法实现。虽然曾一起去医院检查,但得到的回答是双方都没问题。
婚后五年,智代终于怀孕。期待抱孙子的智代父亲,前年因胰脏癌离世。
绯田至今仍后悔不已。知道智代怀孕时,为何不中止欧洲远征?他把选手生涯最后的机会全赌在欧洲远征,然而,只获得“了无遗憾”的自我满足。就是把那种事视为优先,才会让流产而坠入绝望深渊的妻子,独自承担一切。不,如果他陪在身边,智代或许就不会流产。
智代流产后,想尽办法“抹灭”流产的事实。她的选择,就是从别处偷来婴儿。
不过,后续发展却与绯田之前想像的大相迳庭。
如果风美不是从新泻的大越医院偷抱的婴儿,会是从哪里来的?那个婴儿的母亲,现下在何方?
关键就在长冈。
长冈不仅是智代的出生地,也是大越医院的所在地。另一方面,绯田也很介意上条伸行拿出那枚血指纹时说的话。
“尊夫人出身新泻长冈,和A小姐一样。此外,尊夫人似乎没有任何亲戚。所以我推想,A小姐与尊夫人之间或许有甚么关系。”
听到这段话时,绯田认为八成是捏造的。那只是为了让绯田进行DNA监定的藉口,血指纹的主人肯定就是上条的妻子。
可是,上条说的或许是事实。风美的母亲,会不会与智代同样是长冈人?那么,如同上条所言,就算她与智代有某些关系也不奇怪。
基于这番推论,绯田才来到关键地——长冈。
他一如往常地看着妻子的遗物。妻子长冈时期的照片、高中与短大的毕业纪念册、当地朋友寄来的书信等,全摆在床上。
不管看多少次,他都瞧不出端倪。事到如今,绯田才认清自己多么不了解妻子。对妻子一无所知,兀自沉迷于滑雪,就是他婚姻生活的全部。
他很羡慕柚木的调查能力与行动力。来长冈不到一天,柚木就查出绯田住在这里。或许柚木能找出风美的母亲,但不必说,绯田不能拜托他。
话说回来,上条怎么会寄恐吓信?
绯田思索着柚木带来的新谜团,他想不通上条这么做的理由。
绯田拿起一本柚木看过的档案。柚木取走智代国中的照片,有甚么打算?
智代练过器械体操吗?果真如此,绯田会很落寞吧。因为他将痛切体会到自己是如何痴迷于滑雪,甚至不曾倾听妻子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