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过后,津田良平被电话的声音吵醒了。昨天晚上往被窝里一躺,就是十二个小时有余,这四、五天他平均就睡了四个小时。
“啊……塔马先生。”电话是从盛冈车站里打来的。
“杉原允先生也跟我在一起,你没有问题吧?”
“真是过意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
“冻冴子喜欢哪种花?……”塔马双太郎冷不丁地问道,“反正要买,当然是选她喜欢的好啊。”
“不知道啊……”
津田良平不知所措,他答不上来。冻冴子不讨厌花,随时都会在家里,摆放一些鲜花,津田良平却想不起是什么品种。
“之前您来做客时是兰花,我记得还被表扬了。”
“有这回事吗……”
说起来的确有其事。听说塔马双太郎要来,冻冴子豁出钱来,买了兰花装饰在家里。
那天,他们聊了塔马、盛冈名产的豆腐花、津田两平制定的熏肉汤锅还有北斋,一直欢谈到天亮。塔马双太郎似乎也记起来了,円言自语说了句“那就兰花吧”,随即挂了电话。
津田良平突然紧张了起来,他跟塔马双太郎已经是多年不见了。
“塔马先生要来呢。”津田良平向照片中的冻冴子报告道。
乘出租从车站到公寓,只要一刻钟,算上买花的时间,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失去冻冴子以来,津田良平的心头,第一次有了劲头。
塔马双太郎一点儿都没有变,薄外套里面穿着黑色夹克,跟在后面的杉原允,也身着深色西服。不过二人似乎都拿不定主意,应该怎么打招呼。
津田良平只是略一点头,跟塔马双太郎握了握手。
“打扰了。”两个人说着进了屋,塔马双太郎首先寻找冻冴子的灵牌。家里没有骨灰盒,冻冴子的双亲住在遥远的冈山县,虽然有些早,还是配合二老的返程,把冻冴子的遗骨,供进了津田良平家的菩提寺,法式也都做好了,不过,还没有入土安葬,满四十九天之前,随时都能去寺里看望冻冴子。
“那就去寺里吧。”杉原也对塔马的提议表示赞同。
“明明是这么可爱的人啊。”杉原允看着照片,掉下泪来。
塔马双太郎默默地往冻冴子跟前放上一捧兰花,满室幽香。
“还没有准备上香的地方。”
津田良平见塔马双太郎从兜子里拿出线香,赶紧去厨房洗好一只玻璃烟灰缸,往里面堆满了冻冴子喜欢的红茶叶——这些茶叶本来他就不打算再让人喝了。
“插在这儿吧?”
虽然有些诧异,但是,塔马双太郎立刻颔首,点好了线香,插到了照片前面的红茶叶堆上。
连供线香的地方都没有准备,不只是塔马双太郎,恐怕连冻冴子也会想,浑蛋,这真是一个没用的丈夫吧。
其实,母亲都为津田良平准备好了,只不过,津田是故意忘了带回家。一旦摆出形式,冻冴子似乎就真的离他而去了,津田良平不想这样。
线香的气味和红茶的芳香合二为一。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塔马双太郎把两只奠仪袋,并排放到了烟灰缸旁边。
“倒是你,没什么事吧?”塔马双太郎终于转向津田良平,“说句老掉牙的话……你要是失魂落魄,冻冴子也没有办法安心。”
津田良平沉默不语。
“在电车里,我和杉原都很担心,要知道你们两夫妻,就像兄妹一样。”
一旁的杉原允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到这把岁数了,我也目睹了不少死别了……”塔马双太郎叹息着说,“只能说,非常遗憾。”
“谢谢二位了!……”津田良平低垂着头,肩头激烈地颤抖着。
“我至少多活了十几年,或许能开导开导冻冴子。这样一想……”塔马双太郎懊恼地咬着唇。
“冻冴子留了遗言。”津田良平突然说,塔马双太郎顿时一愣。
“她似乎无法忍受,活着成为我的负担……夫妻之间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津田良平似乎忘了,正当着塔马双太郎的面,失声呜咽起来,“我是个没有出息的丈夫,所以才会让她有那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