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五,傍晚时分,红翅黑鹂唱起了歌儿,欢迎夜晚的到来。它们在水塘里的芦苇和香蒲丛中飞来飞去,水塘紧挨着坎迪·巴尔内斯阿姨漂亮的老房子,此刻,晚宴的最后一位客人也走进了充满欢乐氛围的客厅。柔和的烛光取代了电灯,石砌的壁炉里,明亮的火苗欢快地跳着舞。墙上挂着的鱼叉和长矛在跳跃的火光中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坐在长长的红木餐桌最前面的是坎迪·巴尔内斯阿姨,她穿着最美的“周日约会”礼服,左右两边是两位贵宾——杜纳和鲍比·赫利克,接着是眼睛明亮有神的安妮·埃勒里女士和乔治·布茨先生,州警局的斯科特警官和加农炮麦克哈切特,切斯特·布里特先生(别名:卡尔·科鲁普)和另一名州警察,他们两两相对,分别坐在餐桌的两边,餐桌最后面对面坐着的是坎迪阿姨的两个双胞胎儿子,奥林和多兰,最尽头和坎迪阿姨正对着的是胖坨弗隆。他那张好脾气的圆脸依然带着微笑,因为头一天晚上他致电费城《晨报》报社,上报了杜纳和失踪的珍珠这则重磅新闻,完全抢在了其他报纸之前,成了独家报道。
胖坨身后是杜纳的黑色苏格兰小猎犬强普,它的皮带拴在了门把手上,此刻,强普身下的地板上铺着一张报纸,而它正躺在报纸上呢,它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一根大骨头吸引了,对于满屋子的噪声充耳不闻。
坎迪阿姨用银勺子敲了敲玻璃水杯,因为一屋子人都在叽叽喳喳,根本没有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弗隆先生将主持这场派对,”她宣布说,“不过,在他开始主持之前,我想跟大家说一下咱们吃什么,这样呢,如果你们不喜欢,可以自己去厨房,做三明治!
“现在你们的盘子中是三种不同的鲱鱼,一种是卤鲱鱼,一种是红酒酱汁鲱鱼,还有一种是乳酪鲱鱼。如果不喜欢其中某一种,就试试其他的。
“我的儿子奥林和多兰会在餐桌旁为大家服务,他们马上会端过来烤制的美洲西鲱加鱼子酱和塔塔酱,大大的烤马铃薯,里面有馅儿,还有我自己腌制的甜菜和罐装的甜菜,外加草莓脆饼!”
听到这么多美味的食物,大家忍不住欢呼起来,坎迪阿姨微笑着,又敲了敲玻璃水杯,说道:“现在由胖坨弗隆先生负责主持!”
胖坨站起身来,鞠了个躬,大家见状又开始了欢呼,一片嘈杂,胖坨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女士们,先生们——还有你,加农炮,”他说,“我不太习惯当众讲话,所以,我准备像其他演讲者那样,以一个故事开始。这个故事本身就是关于另一个故事的,也是关于两个人,今晚他们没办法到场,当然,我希望他们能来;哦,在此我郑重承诺,我一定长话短说,因为我知道,大家一定迫不及待想要尝尝坎迪阿姨给我们准备的美味食物了。现在我就开始说故事,怎么样?”
“开始吧!”大伙儿喊道。
“非常好,”胖坨说着灿烂地笑了,“这个故事我昨晚在电话中就给我所在的《晨报》报社汇报了,是杜纳在鲍比的帮助下,做的一件很漂亮的事,也是乔纳斯·比克曼船长在航海日志里藏了将近一百年的故事。接我电话的第一个人就是《晨报》的总编辑,我的老板,麦克·卡纳万老先生,这个人我跟杜纳提过很多次,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几乎没有比他更‘平和’的了——嗯,没错,他总是发飙。”
“就我所知,他把胖坨炒鱿鱼,都已经有三次了,”杜纳小声对坎迪阿姨说,“不过,每次炒鱿鱼之后,他又会再次雇胖坨回来。”
“一般来说,”胖坨继续说,“卡纳万老先生都比较毒舌。你正为自己接到的一则新闻兴奋不已呢,想着他至少会让你写一个专栏,可他却大声咆哮道,‘写一行字就够了!’其实就等于说,什么也不用写了。就这样,之前所有的工作都白忙了!所以,昨晚我跟他大致描述了一下杜纳做的事情,就等着他说‘写一行字就够了!’结果他却说,‘哎呀,我的孩子,这则新闻很不错啊!我马上让最好的改稿员过来听电话,把这些记下来,并让他写成两个通栏。我再跟夜班编辑部的人说一下,把你的名字也挂上。怎么样?’
“哎呀,我跟你们说,当时就算是一根苍鹭的羽毛都能把我敲晕过去。我差点儿丢掉电话,等回过神来之后,唯一想到的话就是:‘您还好吗,老板?您没有哪里不舒服,对吧?’他哈哈大笑起来,差点儿把我的耳膜震破,说:‘不舒服?你不知道我才从医院回来吗?你不知道这是美国历史上最了不起的一天吗?’
“我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说:‘哎呀,老板,我正想问呢——请告诉我为什么四月十七日是美国历史上最了不起的一天呢?说完这个,您再跟我解释一下您为什么去了医院,我希望您没什么大问题,是不是这样啊?
“然后,我就听到麦克·卡纳万老先生在电话那头咯咯笑了,简直跟疯了似的。‘是一家产科医院!’他对我说,‘宝宝下午就出生了!是一个八磅重的女婴!’
“‘什么宝宝啊?’我简直被他说糊涂了,以为他真的疯了呢。
“‘当然是我女儿的宝宝了!’他大声说着,‘我的外孙女,胖坨!想想吧!他们是以我的名字给她起名的——所以,她叫米歇尔!’
“突然间我就理解了,于是,我说:‘哦,那以后简单起见,大家都会叫她麦克了!’
“‘这次你确实很棒,一举成功!’他大声说,‘就为这次表现,胖坨,我也得给你发奖金!’”
听胖坨说到这儿,人群顿时欢呼起来,声音之大,以至胖坨根本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他只好等着大家平静下来,这时,他却发现鲍比·赫利克看上去非但不高兴,还很忧伤,胖坨有些担心。于是,欢呼声一停,他赶忙问道:“嗨,鲍比,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得回家了,”鲍比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回佛罗里达。所有一切都只能错过了,我没有机会用那张漂亮的捕捞网捕捞鲱鱼了,那是布茨先生特地为我和杜纳做的。还有烟火,还有——”
“哎呀,好了,稍等,”胖坨说,“你什么时候走啊,鲍比?”
“星期天,”鲍比的声音中明显已经带着哭腔,“星期天的下午。”
“哎呀,那就好!”胖坨笑得很灿烂,“好了,听着!”他用手指指向一脸惊愕的鲍比,然后坚定地说:“刚才我还没有说完我的老板卡纳万老先生跟我之间的对话呢,就被你打断了。我刚才正准备说,他很是兴奋,后来还给我发了电报,说我那则关于伊登伯勒鲱鱼和珍珠事件的报道非常棒,让我多休息两天,去钓钓鱼呢,鲍比,你觉得怎么样?”
掌声再次平息之后,胖坨又开始了:“好了,听着!”他对杜纳和鲍比说,“明天你们可以用布茨先生给你们做的网去捕捞!只要你们想去,我随时都可以带你们去!不过,我知道,捕捞的最好时间是满潮时分,也就是明天傍晚七点。大家有什么打算没?我觉得咱们不妨一起过去,晚上就在那边野餐,点起篝火,好好捕捞一番,好好玩一夜,怎么样?”
“好啊!”大家齐声喊道,声音之大,吓得强普扔下了骨头,匆匆抬起了头,一副被打扰的样子。
“我们可以放烟花吗,弗隆先生?”鲍比瞪大了眼睛,满含希望。
“当然,对吧,布茨先生?”胖坨说,“我不知道哪儿能弄到烟花,不过,一定可以弄到的,你放心!”
人群再次欢呼起来,强普正啃着骨头呢,嘴里的骨头吓得掉在了地上,它连着叫了四声,似乎在说:“你们——为什么——不——开动?”
大家似乎都听懂了强普的意思,赶忙拿起了叉子,开始品尝盘子里各种口味的鲱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