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了。从门里出来的是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他的脸有些圆,上面挂满了笑意,角质框架眼镜下的双眼也笑眯眯的。
“如果你们想参观里面的话,赶快进来吧。”赫尔曼先生一边说,一边向后退了一步。
格列佛率先走进了店铺。只见店铺四周的墙壁和玻璃柜台中有各种各样神奇的枪支。
“我这里有几乎所有种类的枪支,甚至连捕猎大象的枪支都有。”赫尔曼先生对巴尔比尔笑道。
“对不起,先生,我们来这里只是想问几个问题,不是来买东西的。”格列佛说。
“那也可以,问吧,年轻人。”
“我叫格列佛·奎因,我的祖父就是纽约警局的总督察——”
“他的伯父就是埃勒里·奎因!”蒲丽娜兴奋地补充道。
“你不需要把所有的家人都说出来。”赫尔曼先生笑道,“但你最后说的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
说完,赫尔曼先生就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本平装本的埃勒里·奎因的侦探小说。
“好吧,格列佛·奎因,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我在替我伯父最近在写的一本书调查背景信息。”格列佛用平稳的口气说,“他想知道是不是会有很多外国人或者奇特的人来到这样的店铺。比如说,你是否会接待一些很特别的客人,像来自印度的客人。”
“没有很多这样的客人。”赫尔曼先生笑了出来,“我想我从未见过有印度人来这里买枪。”
“所以,如果有外国人进来的话,他会让你记忆深刻,对吧?”
“当然,当然。你别说,今早就有一个这样的客人。”赫尔曼先生说,“他略有一点口音,但英语十分流利。”
“他长什么样子?”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难道你伯父无法想象出一个角色的外貌来吗?”
“他当然能,但他更喜欢刻画现实一点的角色。”
“好吧。那个男人和我差不多高,他身材比较普通。”赫尔曼先生说,“比我略瘦。上唇还长着胡子。”
“胡子?”巴尔比尔嘟囔道。
“对。另外我没怎么看清他的五官。他把整个帽子都压得很低。”
“这应该就是那个差点撞到你的人,格列佛!”蒲丽娜喊道。
“格列佛·奎因。”赫尔曼先生用缓慢的语调严肃地说,“所以你并不是为你伯父的小说才收集这些信息,对吗?”
“对。”格列佛嘟囔道。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更糟糕——是说谎被人戳穿,还是一开始做出说谎的决定。
“或许有些话你不想说。但如果你能说出你的真实意图,”赫尔曼先生建议道,“那么或许我能够为你提供更多的帮助。”
格列佛能够听出赫尔曼先生是真诚的。从赫尔曼先生主动提到了长胡子的男人这一点,格列佛可以判断出自己不需要担心他是绑架辛格先生的人的同伙。格列佛决定拿出写着这家店铺地址的纸张,并且解释了他们为什么在寻找巴尔比尔的爸爸。
“啊,我昨天才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新闻!”赫尔曼先生喊道,“他就是那个失踪了的印度保镖!”
“你从未见到过他吗?”
“很抱歉,的确没有。如果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话——”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格列佛插嘴道,“那个有胡子的人买什么了吗?”
“他的确买了东西!”赫尔曼先生答道,“他一进门就指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
“口径为0.3英寸的步枪!”
“步枪!”蒲丽娜惊呼道。
“他应该就是黑色轿车的司机。如果我们知道怎么能找到他就好了。”格列佛嘟囔道。
“这我倒真的可以帮到你。”赫尔曼先生一边道一边打开了收银机,“他支付的是支票。”
赫尔曼先生用自己粗粗的手指翻了翻一沓支票。“就是这张。”
他把一张支票递给了格列佛。支票的后面用工整的笔迹写道:
弗里德·J.克拉尔
第九大道785-A号
“但你能确定这就是他的地址吗?我的意思是,”格列佛用略带歉意的口气说,“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这一地址是他的吗?”
“哇,你和你伯父书中的主角一样细心。”赫尔曼先生笑道,“有的,他让我看了他的驾照。确实,在这个行当中,你不能相信任何人。”
格列佛迅速把刚才自己看到的名字和地址写入了信息越来越丰富的笔记本中。在把笔记本放回夹克的口袋后,格列佛对赫尔曼先生感激地点了下头。
“谢谢你,赫尔曼先生。这可能就是我祖父所需要的重要线索。”
格列佛开始朝大门走去。
“快回来!”赫尔曼先生喊道,“你可以在这里直接给你祖父打电话。”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话。
拨通警局总部的电话后,格列佛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祖父。格列佛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祖父后,理查德之前急促不耐烦的口气马上改变了。
“威莱完全错过了便笺这个线索,对吧?”
“是这样,屋子里其实很暗——”
“不要为他找借口。我会派威莱去找这位克拉尔先生的。干得好,格列佛。”
没等格列佛再次开口,他就听到理查德挂了电话。再次感谢了赫尔曼先生后,格列佛一行三人离开了他的店铺。
“威莱警官多久会有消息,格列佛?”
“至少一个小时,巴尔比尔。现在我们只能耐心地等待了。”
“我知道我们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做点什么。”蒲丽娜兴奋地说,“联合国大厦在城市的另一端。我们可以过去,然后我可以把关于辛格先生手环的事以及其他线索告诉我爸爸。当然,如果去联合国大厦对你来说很无聊的话,格列佛,我们也可以干点别的。”
“实际上,”格列佛承认道,“虽然我一直在纽约的祖父家里住,但我的确没有去过联合国大厦。”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第一大道。在他们面前,铜质圆顶的联合国大厦会议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会议厅右侧的是高高在上的三十九层高的秘书处大楼,大楼无数的玻璃上映出蓝天的倒影。会议厅背面是绿油油的公园,会议厅四周则是标记出联合国范围的黑色铁质围栏。这个由六个街区组成的国际社会所共有的地区就位于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的中心地带!这真是一个让人感到震撼的地方,全球各个国家的五颜六色的国旗都在迎风飘扬,仿佛在欢迎蒲丽娜和她的朋友们。
“这是代表团的入口。我们可以从这里进去。”她用隐隐带有骄傲之意的口气道。
蒲丽娜挥了挥手中的蓝色证件后,一名联合国大厦的门卫对她点了点头。格列佛和巴尔比尔跟着蒲丽娜走过有着大理石地板的大厅,来到了扶梯脚下。格列佛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厅墙壁上的巨大挂毯时,他们已经到了楼上。
“往这边走!”蒲丽娜命令道。
他们从一群游客身边走了过去。在游客的前方,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正在用法语为他们进行讲解。来到会议厅的一道侧门后,蒲丽娜又闪了下手中的蓝色证件。一名门卫替他们打开了巨大的木质大门。巴尔比尔和格列佛跟着蒲丽娜来到了巨大的会议厅中。
看了眼会议厅黄色的墙壁和蓝色的圆顶后,格列佛的目光被一排排的代表吸引了。所有的代表都坐在了一张巨大的圆桌后。蒲丽娜带着巴尔比尔和格列佛来到了会议厅一侧的访客区域。格列佛被面前诸多不同的面孔吸引了。从桌子上的标记来看,现在有来自加纳、印度尼西亚、以色列、印度、日本和约旦的代表。一个洪亮的说着外语的声音把格列佛的目光引到了演讲台上。在高台上,有着联合国标志的白色大理石桌子后面有三个男人。他们都在演讲者说话后快速地说着各种各样的语言。演讲者站在这三个人前方下面的黑色桌子前面。他愤怒地摆弄着面前的纸张,口中则快速地说出了一个个很有节奏感的短句。
“来,把这个戴上,然后调到第二频道——那是英语频道。”
蒲丽娜递给自己耳机后,格列佛把它塞入了耳中。突然,他听到了一连串西班牙语。拨了座位上的小按钮后,格列佛又听到了一连串的法语。终于,他拨到了第二频道。格列佛靠在了蓝色的椅子中,开始仔细聆听演讲的英语翻译。演讲者来自某个中欧国家,他偶尔会拍讲台来强调自己刚刚讲过的内容。
“把联合国从这里搬走!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案。让我们离开纽约,让我们去一个不会受到侮辱和挑衅的地方。”
翻译用平稳的口气不慌不忙地说道,他的口气里完全没有情感。虽然塞着耳机,但格列佛还是能够听出演讲者愤怒的口气和翻译的口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翻译快速地重复着演讲的内容。“我们离开这里后,会看到什么呢?无数资本家举着牌子,牌子上称我们为‘杀人犯’‘奴隶主’,而美国政府竟容忍了这一切。你见过这些职业抗议者的面孔吗?他们脸上写满了对我们的仇恨。他们旨在侮辱我们的牌子,他们的嘘声,那已经足够了,但他们肯定还会有更过分的事情。这些人将来肯定会动手攻击我们的,虽然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和平。对,我亲爱的代表们,我们在这个国家并不安全。总有一天,警察将无法控制这些举着牌子的疯狂的职业抗议者。有人会在联合国被杀。整个国际社会都为之努力的和平会被这座城市所毁灭。不要等到那一天再采取行动,我的代表团提议,我们必须现在就离开纽约……离开美国……去一个会尊重我们所有人的国家。我们不但要获得尊重,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获得保护!”
格列佛看到演讲者一把抓起了手中的纸张,再朝身后的会议主持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下一位,”主席喊道,“是来自印度的代表。”
蒲丽娜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格列佛。看到金德博士稳步从代表通道向台上走去,蒲丽娜的眼睛闪闪发光。向主席鞠了一躬后,金德博士站在了台上。他手中没有演讲稿,只有从容不迫的自信。
“主席先生和来自各国的代表们,”金德博士用英语说道,“我们刚刚听到一段充满激情的演讲,督促联合国尽早搬离纽约。我能够理解这位代表的心情,也明白他为什么会担心联合国周边的诸多抗议者。然而,不管我们在什么地方开会,我们都必须入乡随俗。美国的习俗是允许和平抗议的。当然,他刚才所提及的可能对代表造成的人身危险确实存在。但我想表示,虽然外面的抗议言辞激烈,但纽约警察局一直对我们提供着周到的保护。我相信,在未来纽约警察局也一定会忠于职守。把联合国从纽约搬走是一个代价非常昂贵的提议。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位于世界上地价最昂贵的城市,但它被赠送给了我们,我们不但要感谢纽约市的慷慨——如果我能够这样说的话——还要感谢美国资本家的慷慨。”
整个会议厅内的人都笑了起来。
“简而言之,我们代表团的意见是,”金德博士继续道,“在这里,我们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离开这里是昂贵和不必要的。另外,这样做可能造成的国际影响也是无法预计的。我们认为,与其在这里花费大量的时间讨论这个问题,不如把精力花在如何解决几个战火即将蔓延的地区的问题上。这才应该是联合国存在的目的。”
向主席微笑后,金德博士走下了演讲台。
几分钟后,把联合国从纽约搬走的提议被绝大多数人否决了。主席宣布会议告一段落后,代表们开始相继离开会议厅。会议厅内瞬间充满了各国的语言。
金德博士准备离开会议厅时,有一个男人朝他走了过来并对他说了几句话。他就是在格列佛一行三人刚刚进场时演讲的代表。这名代表离去后,格列佛看到金德博士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但在看到蒲丽娜朝自己挥手后,金德博士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他走到了格列佛一行三人的身边。
“刚才的演讲真棒,金德博士。”
“啊,谢谢你,格列佛。”
“爸爸,刚才那位‘尊敬的代表先生’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对我说,为什么我的保镖被绑架后,我还会感到安全。我表示,我保镖的失踪和联合国毫无关系。”金德博士的声音很坚定,但他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疑惑。
走出会议厅时,蒲丽娜快速把今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的爸爸。
“啊,巴尔比尔,”金德博士说,“看来你请来的帮手很能干。格列佛有可能找到了能够帮助警方救出你爸爸的线索。”
“我其实没有做太多的贡献——”
“别胡说了,格列佛!”蒲丽娜打断了他,“就连巴尔比尔的小鸟都知道你是‘侦探’!”
“你觉得你的祖父是否已经在那个地址找到了长着胡子的男人了呢?”金德博士问道。
格列佛看了看表。离他刚才给祖父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了。
“说不定他已经派人去过了,先生。”
“那说不定警察已经找到巴尔比尔的爸爸了。来这里吧。”金德博士带他们进了一间办公室。格列佛迅速地拨通了理查德的电话。
“祖父,你找到什么了吗?”
“威莱刚回来。那个地址根本就不存在——”
“但他的驾照上就是这个地址。”格列佛抗议道。
“记录显示,没有名叫弗里德·J.克拉尔的人拥有驾照。”
“但那家店铺的老板说他看到过驾照。”
“他当然看到过驾照,但那个驾照是伪造的。”
“如果驾照是伪造的——”
“那个人肯定会竭尽全力掩饰自己的身份。我们会尽力去寻找他。但是,格列佛,现在我们的面前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