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第二天早晨,帕蒂阿姨看到杜纳从阁楼里找到的奇怪“门把手”后忍不住大声感叹,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我觉得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小东西,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不过,我好像又记得妈妈跟我说过,这大概是祖母用的雨伞上的一部分——好像是伞头。反正不管是什么,现在也没有用了,我看不如扔了吧,杜纳。”
“我可以留着吗?”杜纳充满期待地问。
“当然了,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帕蒂阿姨微笑着说,“不过,你要这个有什么用呢?我真的想不出来。真想不到男孩子会收藏这么多东西!”
杜纳又看了看那个奇怪的小东西,若有所思,然后把它放到了衣柜的抽屉里。
“您的祖母个子很高,很魁梧吗?”他问。
“饶了我吧,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帕蒂阿姨显得很吃惊,“不啊,她并不魁梧,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士。我从没见过她,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去世很久了,不过,我记得妈妈跟我说过,祖母差不多只到她肩膀那儿。我的祖母也就是格林夫人。对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的?”
“没什么,”杜纳小声咕哝着,“就是觉得好奇。我现在可不可以去给埃勒里姑妈寄信,然后到比利·雷克利斯家去玩?他说我们可以一起去航行呢。”
“去吧,”帕蒂阿姨说,“你知道邮局在哪儿吗?就在街道的尽头,‘港口之家’旁边。比利家也在那附近,沿着码头向前走,你一定能找到的。”
“‘港口之家’是什么?”杜纳问道。
“是一家宾馆,夏天有人前来旅行会住在那里,不过,在此地停留的人并不多,作用似乎也不大。”
杜纳朝强普吹了吹口哨,准备出门。原来,它早就等在厨房门口了。路过房子的拐角处,杜纳看到地面上放着一架梯子,梯子紧靠着墙,顶端直通阁楼开着的窗子。他停下脚步,走近看了看,然后沿着街道继续走。
街道两边全是小小的白色房子,走到尽头时,杜纳找到了一家小店,窗户上写着“邮局”字样,他把信寄了出去。出来后,他注意到三个男人站在一座破旧的楼房门口正聊着天,门的上方有个牌子,上面写着“港口之家”,红色的漆大部分已经脱落,字迹很难辨认。杜纳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在楚拉先生店里见过的,就在昨天,那人自称是帕提纳先生。不过,让杜纳惊奇的是,现在帕提纳没有穿整洁的浅灰色套装,而是一身工作服。另外两个人他没有见过,风吹日晒的黑脸庞,穿着皱巴巴的蓝色帆布裤子和蓝衬衫。帕提纳先生背对着杜纳,没戴帽子,杜纳觉得从未见过如此乌黑发亮的头发。
杜纳准备继续前往比利家,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听到帕提纳先生说:“这样,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另外两人当中的一个急切地说:“好的,先生。”然后朝宾馆墙边退了一步。他看也没看,就坐了下去。杜纳简直惊讶极了,因为那个人身后并没有椅子。不过,真正该惊讶的应该是那个坐空了的人——他还在继续往下坐,发觉没有椅子后,惊讶迅速布满了整张脸,最终砰的一声坐到了地上。另外一人气恼地说:“当心点儿,笨蛋!”可是,这句警告为时已晚,对方的屁股已经落到了地面上。
他爬起身来,依然困惑不解地四处看着。“我的天!”他一边说,一边拍拍衣服,“这里一直都有长凳的!”
杜纳赶忙跑到了拐角,生怕自己笑出声来。最后听到的依然是那位老兄反复的抱怨声:“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他们把长凳搬走了,哈维?”他还在絮絮叨叨。
比利·雷克利斯一看到杜纳就赶忙朝他招手。
此刻,比利正站在家门口附近的码头上,有几只小船停在旁边,还有三四只停靠在满是碎石的海滩上。码头的尽头有一艘机动渔船,看上去并不比帕蒂阿姨的那艘大多少,但是脏兮兮的。船上空无一人。再往远处看,有两艘单桅杆船,正停泊在水面上,船头正对着潮水涌来的方向。
“你好,杜纳!”比利大声喊着,“你来得真巧!我正准备去你那儿找你呢!想要一起去航行吗?”
杜纳加快了脚步。“哦,伙计!”他一边说一边来到了码头,“你真应该看看刚才那一幕!我一秒钟都没错过!”
杜纳把那个自以为身后有长凳结果却坐到了地上的男人说给比利听,比利咧着嘴笑了。当他听杜纳说,另一个人喊摔倒的那位“笨蛋”时,他说:“哦,我知道那是谁了!一定是哈利·博内特,大家都叫他‘笨蛋’,因为他经常做些不靠谱的事情。另一位是他的哥哥哈维。你看,那边就是他们的船。他们不住在石头港,但过段时间就会来一次。我不喜欢他们,两个都不喜欢。”
“为什么?”杜纳问。
“他们总是表现得很小人,很卑鄙。对了,我不知道你是否要带狗,我觉得在我们出发前最好先把狗送回家,你觉得呢?”
杜纳脸色一沉,他不想又一次把强普留下,那天出海时就没带它。他迅速转动着脑筋。
“你会带着阿尔贝托,对不对?”他问道,“强普和阿尔贝托一样,不会比它多占地方的。”
比利笑了。“好吧,你赢了!”他说,“把它带上船吧,不过一定要注意了,千万不要让它掉进海里了。就让它在船尾待着,和阿尔贝托在一起。”
可是,强普不愿意沿着矮梯子下到浮动的船上,无奈,只好比利先下去,杜纳把强普往下放的时候,比利再伸手接住。
“你不准备把帆扬起来吗?”他们都上船之后,杜纳问道。他蹲在船尾处,一手抓着强普的颈圈。
“不,我先从这里把船划出去再说,”比利一边回答,一边拿起了桨,“划到水面更宽阔的地方,扬帆会更容易。”
划了一段距离之后,他们的船马上就要超过停靠在最外围的两艘单桅杆船了,与那两艘船越来越近,但处在下风口。比利小心地把桨放在船底下,杜纳则紧紧抓着单桅杆船的一侧。然后,比利把绳子穿过后甲板上的带环螺钉,将比较松的一端递给了杜纳。
“在我把帆扬起来之前,你要抓好了,”他命令道,“我喊‘放开’之前,一定不要松手。这一次你只要看我做就行了,下一次,你就可以帮忙了。”
比利从小小的船首舱储物柜里拽出了两捆帆布,也就是帆。
“听好了,”他说,“我马上会把主帆升起,然后回到驾驶舱。我喊‘放开’时,你就把绳子放开,确保不要缠在尾部的带环螺钉上。然后抓住这根绳子,也就是三角帆升降索,将它吊起来,直到三角帆升到最高为止;然后再把升降索固定在这个栓上,剩余的绳子盘起来,塞到座位下。一会儿我们会往后移动,因为风是朝我们吹的,不过,不用担心,我会让船头向右转舵,因此,你要往另一边,也就是往左边转——对,往左边,知道了吧。现在想一想,是不是都清楚了?”
“我觉得差不多了,”杜纳虽然这么说,但依然有些紧张,“首先,你发话,我就放手,然后吊起三角帆,然后转舵向左。对不对?”
“漂亮!”比利说,“你掌握了!好的,那我们出发吧!”
比利紧靠桅杆站着,准备把主帆升起——主帆一点点升起来了,褶皱也都慢慢打开了。风呼呼吹着,帆随风鼓起,船也像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一般,使劲拉着杜纳手中拉着的绳索,就像要脱缰的小马似的。
主帆升到桅杆顶部,变成白色的三角形,随风鼓起后,比利熟练地把升降索固定在栓上,迅速回到了船尾的座位上。他看了一眼主桅杆操纵索,确保没有缠绕,三角帆操纵索就在手边,他紧紧抓住主帆操纵索,然后把舵柄抵在右肘。
“向前抛!”比利大喊。
杜纳一直到这时眼睛都没离开过比利,听到命令,迅速抛开了手里的绳子,紧张地看着它从船上的带环螺钉中滑走,落入水中,然后,他开始用力拉绳子。
“不用管它!”比利大喊,“让它拖着吧!吊起三角帆!”
杜纳模模糊糊记得比利告诉他说要待在帆的左边,要用手抓住三角帆的升降索。他慢慢挪动,笨拙地把绳子从栓上解下来,然后开始用力拉。帆一点一点向上升起,慢慢形成了三角形。风把帆吹得鼓鼓的,正如比利一开始说的那样,力度在往右偏。
杜纳紧张地往上看,这时三角帆已经升到了顶部。他屏住呼吸,把绳子固定在栓上,让他惊讶的是,他的手居然因为激动在颤抖。他看了看比利,发现他也在忙,右舷的前帆操纵索已经被他拉得紧紧的。现在船的速度也很快,这会儿他正把主帆朝他的方向拉,双手轮流用力,舵柄依然由右臂紧紧控制。
杜纳回头瞟了一眼,发现他们的船已经向后漂移了五十英尺,慢慢离开了单桅杆船。有那么一瞬间,船似乎停止不动了,然后又开始慢慢朝前移动。又是一转眼的工夫,杜纳听到了对他来说最柔和、最美妙的声音——似乎是船在咯咯发笑,自顾自地笑着。“咕噜,咕噜,咕噜!”它说。“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这是船向前行驶时细小的浪花拍打船底的声音。是的,他们的航行终于顺利开始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放声大笑起来。强普为了躲避危险,已经扭动着藏到小小的帆缆舱去了!被厚厚的毛遮挡的脸凄惨地向外看着,杜纳瞧着它忍不住大笑起来。
比利把主帆吊杆的一段朝自己身边拉了拉,由于微风吹拂,船有些倾斜,船朝前加速行进时,尾部哗啦啦的声音也越发大了。
“拽住帆脚索!”比利大喊,“绕好后就回到这儿来!”
杜纳把拖进水里的绳子收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在船尾处挨着比利坐了下来。天气真棒!他们已经彻底离开港口了,岸上的房子也越来越远了。
“喜欢吗?”看到杜纳在一旁坐了下来,比利咧着嘴笑了。
“太喜欢了!”杜纳感叹道,“哎呀,太棒啦!”
风渐渐大了,船速也越来越快了,海面上划出了一道道涟漪。杜纳越来越有自信了,他开始注意到船正朝着西南方前行。
“比利,现在我们是去哪里呢?”他好奇地问,“难道不是去帕蒂阿姨的小岛吗?”
“当然去了。”比利回答说。
“好吧,那你怎么不选择那个方向呢?”杜纳一边指着南方一边问,“小岛在那边,不是吗?我记得跟着帕蒂阿姨出海的时候,我们就是朝那个方向划的。”
比利笑了。“是的,上次的确是那个方向,”他说,“不过,那个时候你可不是在帆船里哦。帆船没有办法直接迎风前进的,现在风是朝北方吹,所以,我们不能直接迎风而上,我们要迂回前进。比如说,先往西南行进一段,然后再把船侧转一下,往东南行进一段,就这样一直行进到目的地为止。这就是所谓的顶风转向。”
“原来是这样的。”杜纳说,依然有些疑惑,“怎么让船侧转呢?难道是往一侧弄翻它?”
“我的天哪,不是!”比利又一次大笑,“意思是转动方向舵,这样船就改变方向了。一会儿我转动之前会让你看的。我会大喊‘改变方向’,听到我的声音,你就尽快低头,否则吊杆就会重重碰到你头上,吊杆就是固定帆的那根杆子。你看,如果我改变船的方向,风就会从另一边吹来,帆就会摇摆不定,记住我的话,你必须尽快躲开!”
在接下来的一英里的航行中,比利改变了两次方向,每次都会让杜纳看,杜纳觉得对于驾驶帆船似乎懂了不少。突然,他们听到身后有汽船追上来,于是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汽船直奔他们而来,速度大概是他们的两倍。
“那就是哈维·博内特和外号叫‘笨蛋’的家伙,”比利说,回头瞟了他们一下,“我希望他们不要靠得太近,否则,我们船上的桅杆一定会被震得发抖,我们现在一切顺利,那是因为帆扬得很好。他们应该与我们船尾保持一段距离。”
可是,实际上博内特兄弟俩并没有。他们的船一直快速向前,没有转向,也没有跟在比利他们身后,而是不停转动舵轮,擦着比利的船超了过去,船尾溅起的水花引起了帆船的一阵猛烈晃动,十分危险。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他们就是卑鄙——你现在明白了吧?”比利愤怒地感慨道,他正尽力让船从猛烈的摇晃中恢复过来,“他们一定觉得自己酷毙了!”
“哎呀,他们差点把我们的船弄翻!”杜纳一边大声说着,一边盯着已经远去的汽船。
“哦,他们不敢!”比利有些藐视地说,“他们知道,要是那么狂妄,我爸爸一定会把他们的耳朵扯下来的。再说了,”比利骄傲地补充道,“想要把我们的船弄翻也没那么容易!”
强普似乎听懂了两个男孩的对话,挑衅似的朝着那两个家伙汪汪叫了起来,声音沿着水面传了出去。
两个男孩忙着控制帆船行驶,很快就把博内特兄弟抛到脑后了。在这之前,杜纳从不知道驾驶帆船会有这么多学问。和其他没有经验的人一样,他脑海中原来的概念都是错的——他以为除了坐在船里,看着船自动向前,其他什么也不用做。而现在,他已经充分体会到,船上的分分秒秒无不是在警觉和忙碌中度过的——掌舵尤其如此,要密切关注帆的情况,要注意风向对帆的影响。对于比利,这个似乎对驾驶帆船无所不知的家伙,他也越发尊敬和佩服了,而且时间每过一分钟,这种感觉就会随之增强。
在接下来的足足一个小时里,他们都在顺利前行,朝着远方的小岛一点点靠近,强普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在船首舱有限的空间里不停晃动,偶尔还会冒险地把前爪放在船舷上沿,凝视着水面,似乎自己变成了长着黑色毛发的克里斯多弗·哥伦布一样。
他们的船离两座小岛越来越近了,眼看着就要过去了,这时,比利突然让船迎风而上,帆开始不停摆动,丝毫起不了作用,船也慢慢往前漂。很快,两个男孩把帆降了下来,然后比利拿出桨,放到了桨架上。
“现在看着,”他说,“我马上就告诉你我们的秘密峡谷在哪儿。”
潮水几乎停止了流动,船下的水面也因此暂时静止了。比利在两座小岛中间狭窄的水道中划着船,然后,左边桨用力,船一下子进入了更狭窄的水道中,这条水道直接连着黑佩尼岛的浅滩。在两座满是岩石的小岛中间,水道非常狭窄,他们的船勉强可以挤过,杜纳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再往前水道似乎宽了一些,但是三面被高耸逶迤的岩石包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峡谷。他们几乎看不到外面了,只是悄无声息地在这一汪静止不动的黑色水面上向前漂移。
“哦,伙计!”杜纳大声感叹,并充满惊奇地环顾四周,“真是个不错的秘密峡谷!”
“是不是棒极了?”比利说,“美中不足的是,我们最多只能在这儿待几个小时,否则,潮水退去后,小峡谷就空了,我们的船一旦搁浅,那就得等潮水涨上来之后才能走了。”
“哦,这样,不过,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杜纳坚持自己的看法,“只容得下一只船,这就足够了!”
“稍大一点的船也没问题,”比利说,“不过,两只船同时过来就不行了,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来吧,我们上岸,怎么样?”
他们利用桨把船靠在岸边,然后爬出船去,把船固定在岩石边比较粗壮的灌木丛上。强普一跃而起,落在了干燥的地面上,算是安全着陆了,同时还不忘汪汪几声,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忙不迭地开始探险之旅了,两个男孩紧随其后。
“你不准备叫阿尔贝托一起吗?”杜纳认真地问。
比利摇了摇头。“我们最好把它放在船上,负责留下来站岗,”他严肃地说,“阿尔贝托,你留下来,听到了吗?”
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不过,比利似乎很满意。“它一定不会让任何陌生人靠近我们的船的。”一副骄傲的口吻,说着他们就动身了。
他们先爬上了岩石,坡度很陡,如果不是裂缝中长的矮小植物,他们的手和脚根本无从用力,要爬上去就太困难了。岩石足足有二十英尺高,所以,登上鹰岩平坦的顶部时,他们还是满心喜悦,忍不住大声呼喊。
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了,风吹皱了海面,阳光洒下来,一片亮闪闪的。真是太辽阔了,杜纳觉得这一定就是书上说的大洋了。往远处看,海面上来回行驶的汽船尾部拖着缕缕白烟,距离太远,他根本看不清那些船是什么样子。白色的海鸥此刻就在他们脚边的岩石上栖息,带着咸味的风吹乱了两个男孩的头发。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海洋呢!”杜纳大声感叹。
“对,你是没见过呢,”比利平静地说,“这里就是他们称为‘松德’的地方,如你所说,它确实是海洋的一部分,海就是在那儿和大洋连在一起的,你往那边看。”他指着东边。
“帕蒂阿姨告诉我说,她的曾祖父是一艘船的船长,”杜纳说,眼睛凝视着最远处蓝色的海平线,“你觉得会不会是一艘汽船?他是不是穿越过大海?”
“那个时候还没有汽船呢,”比利说,“他一定是一艘横帆船的船长,或者是捕鲸船也说不定。以前石头港有很多捕鲸船,这是我爸爸说的。他还说,过去捕鲸船经常满世界跑。”
向东,他们能看到的最近的陆地是一道狭窄的白色沙滩,和大片的陆地相连,慢慢向西延伸,就在他们脚下的小岛不远处,中间隔着的水面,大概只有半英里宽。
“那片海滩叫什么名字?”杜纳一边问一边指向海滩。
“那是松树之角,”比利说,“那边有一座海岸防卫站。从这里通往松树之角的海峡称为松树海峡。以前捕鲸船从石头港前往南极捕鲸的时候,就是从那里走。”
“松树?”杜纳重复道,“我并没有看到这里有松树啊。以前有吗?”
“我也没见过,”比利说,“只有沙子和沼泽禾草——喂,你看那儿!快看那只大鸟!”
杜纳随着比利向上的手势和激动的语气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黑色羽毛的巨大鸟儿正在空中,体形差不多是普通乌鸦的三倍,此刻正直直地俯冲。碰到水面时,浪花四溅,随即再次盘旋而起,巨大的翅膀不断拍打,锋利的爪子抓着一条大鱼,大鱼还在不停挣扎,在阳光下银光闪闪。
“是一只老鹰!”杜纳惊呼,“你看,它抓到了一条鱼!”
“那不是老鹰,是鱼鹰!”比利说,和杜纳一样激动,“去年夏天我就见过一只!一只鹗,这只也是!伙计,你看它飞起来的动作!”
两个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大鸟迅速腾空,爪子中的鱼被它死死抓着,向上,再向上,一直飞到了高空。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出现一只黑色的庞然大物,似乎是从更高的地方飞来的,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两个男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庞然大物像是直接从天而降,以极快的速度直接向着正往上飞翔的鱼鹰冲来。它体形有鱼鹰的两倍大,也是一只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行踪似乎完全被刺眼的阳光遮挡了。
等到鹗意识到有危险逼近时,显然为时已晚,它拼了命似的,急转方向,朝一边飞去,爪子依然牢牢抓着鱼。
然而,试图挽救快要到口的食物完全是徒劳,上方的那只大鸟立刻意识到了鹗已经掉转了方向,它只是稍稍拍动巨大的翅膀,就又一次紧紧跟上了惊恐万分的鹗。两只大鸟在空中来回周转,僵持了几秒钟的时间,较小的那只拼了命地想要逃跑。两个男孩激动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被追捕的鹗张开了爪子,把鱼丢了下去。另一只大鸟立刻俯冲而下,直奔被对方放弃的猎物,在鱼落入水中之前,迅速抓住了。然后,它拍打着巨大的翅膀,朝两个男孩这边飞来。
他俩吓得气喘吁吁,“趴下!”杜纳低声一吼,两人全都趴倒在地上,岩石上的低矮灌木丛正好可以让他们藏身。他们趴着,心怦怦直跳,几乎完全屏住了呼吸。耳边是那只大鸟拍打翅膀的嗖嗖声,透过灌木丛,他们看到它在岩石的另一端停了下来,距离他们只有三十英尺。
这次没错了,是一只老鹰。它的爪子虽已落在岩石上,可依然死死抓着鱼,巨大的翅膀掠过头顶,用力拍打,像是人尽力张开双臂一样,然后慢慢放了下来,胜利者一般尖叫起来:“咯……咯……咯……”的声音沿着水面传开了。两个男孩悄悄地往那边瞥——棕黑的身体,雪白的头,一双黄色的眼睛闪着凶狠的光,钩状的喙让人触目惊心,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身边灌木丛中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是强普,它正沿着斜坡边嗅边走!
就在巨鹰听到动静转头的时候,皮毛厚密的黑色小猎犬也看到了它,这是巨鹰第一次看到属于它的岩石上有其他入侵者。强普呜呜咆哮着,直接瞄准愤怒的巨鹰。几乎是同时,两个男孩迅速爬起身来,冲向强普,在强普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之前迅速抓住了它。“别闹,强普!”杜纳气喘吁吁地说,两个男孩拼命把强普抱住。
可是,巨鹰似乎并不想放弃已经到手的大餐。那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又一次拍打起来,它愤怒地腾空而起,翅膀每拍打一下,就往上升高一些。两个男孩此时正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巨鹰,张着嘴巴。只有强普此刻还在挣扎,丝毫没有放弃向巨鹰发出挑战的想法。
巨鹰越飞越高,两个男孩也随之不断往后仰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它,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不得不闭上眼睛躲开刺眼的阳光为止。
他们这才敢开口讲话。“天哪!”杜纳感叹着,声音依然很低,饱含敬畏。比利也不无敬佩地说:“哎,伙计,这家伙真带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