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过,从海湾东部席卷而来的雾气弥漫过月亮峡,带着浓重的水汽铺陈在了海面之上。
近月来,海域内的气温大降,就连常年温暖如春的南部都没有避免。
冬天已经来了……
礁石畔,一日往日失眠了的海妖靠在石头上,望着天边那点暗沉的银斑,若有所思的低垂着眼帘。
呼———
海风拂面,清清凉凉的吻着他的眉梢眼角,将海妖少年宛若海藻一般的长发裹挟着涌入波涛中。
裸露的胸膛迎着一波又一波未息的海浪,塞缪尔用手撑着头,睫翼微振,蔚蓝的眸光半辉半映的掩在其中。
他在想事,联想着这几月来从大白鲨那透露出来的风声。
人类的船只已经穿过了中心带。
对于这道外露过来的风声,塞缪尔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相反,他等着这消息很久了。
还有快半个月,就要禁海了。
塞缪尔抬起眼,远远的望向了月亮峡之外,近期涨潮的厉害,怕是几日后就会迎来一场暴风雨了。
沐着残留的月色,海妖少年轻轻的啧了一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里忽而泛起了些光,短暂的,将那片蔚蓝的颜色衬得透亮。
希望塞西尔回来的及时…
翌日,天色刚明,阿汀便醒了过来。
阳光探入木窗,她半眯着眼,从暖烘烘的被子里露出了头。
早冬的清晨有些冷,天光灰白,街道上还没多少人。
这样朴素且单调的颜色,看久了心情也会变得格外沉静。
阿汀拢上窗,虽然今天起的格外的早,但她清醒的很,半点迷离的困意也没有。
第二回了…
梦境越发光怪陆离,像是有人构织好了一样,引着她一次接一次的去亲身体验。
“…”
思绪冗杂,阿汀甩了甩脑袋,将掌心缓缓的摊开。
拇指大小的块状物莹白通润,不论何时拿在手里都是那种冰凉的触感。
越想越疑惑,阿汀长吁了口气,目光飘忽的移开,短暂的愣神了会儿。
悠悠的晨风微凉,时间恍若流沙般恍惚而过,将几响沉闷的叩门声送至耳畔,稍稍拉回了她的思绪,蹙起眉尖,阿汀拢紧了外衣,顾忌着还在睡觉的小兔子,她慢慢踱步至门边,压低了声线,菱唇轻启:
“是小三吗?”
能在这个时辰就起床的,除了他也没旁人了。
指尖摩梭过门板的声音沙沙作响,来人靠近房门,温热的吐息恍若一阵穿过门缝的和风般,轻柔而又克制的回以答复:
“是我。”
房门应声而开,唐三直起身,澄亮的眼眸毫无预兆的对上了那双靛蓝若天青的双眼,他展开眉宇,笑意随之绽出:
“方才我听见你们房内有走动声,这才想着来看看你们醒了没有。”
他刻意的放低声音,方才见着阿汀独自出来,唐三便知道小舞那丫头肯定还没有起了。
“今日院长他们可有何安排?”
关上门,阿汀穿好外衣,她一边抬手梳理着长发,一边偏着脸蛋同唐三说话。
“院长让咱们先收拾东西,午后乘车去天斗帝国。”
唐三侧着身体,他乌黑的眼眸在身畔倾泻而下的晨光内显得越发湛亮有神。
他专注的看着她纤细的五指穿梭过发丝,那浓密而弯卷的长发,像黑色的锦缎一样光滑柔顺。
视线逡巡,目光再次碰撞,无形的火花在眼波间流转摇曳。
蓦地,唐三失神了一瞬。
他的心跳趋然加速,快的能在耳边奏出旋律急切的鼓点,在对方蔚蓝的眼波里,他已经溃不成军了。
“天斗帝国?为什么去那儿?”
阿汀蹙起眉,眸光微凝,面带不解的问向唐三。
见小姑娘这么好奇,唐三不禁笑了笑,他嗓音低醇,语气柔和的回答道:
“听院长说,是天斗皇家学院邀请咱们去学习交流的。”
天斗皇家学院…
阿汀愣了半会儿,脑海里简单的勾勒着她曾经看过的大陆地图,现在他们所在的索托城隶属巴拉克王国,而巴拉克王国与天斗和星斗两大帝国接壤,若以马车行路的话,短短几日便可到达。
天斗皇家学院在首都天斗城,皇族统御之下,先前曾碰面过的盖世龙蛇夫妇搞不好就在那。
“阿汀…阿汀?”
不一会的功夫,她的思绪转的飞快,直到听见唐三叫她,阿汀才稍拉回了些神儿。
少年人宽厚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几下。
阿汀眨眨眼,作思索状,她含糊的唔了一声,两个笑窝浅浅的印在了脸颊上。
“我在想…天斗皇家学院该是什么样的?”
她拢藏起淡淡的顾虑,精致的眉眼俱盛出灿烂的笑来,早晨的阳光不偏不倚的折了线路,偏心的往那双眼眸里扑去,恰到好处的将她的神情模糊了些许。
眼前的光影蹁跹,金黄色的亮片明晃晃的铺满了视线,唐三扬起眉梢,心跳再一次不由控制。
“乡下人的嘴巴就是把不住门,好的赖的都尽吐出来。”
一道刻意扬高的声音穿插进来,像根突兀的尖刺一样打破了楼梯间片刻的安静。
这声音一听就能知道是谁,唐三皱起眉,面上的笑意缓缓消散。
“姑娘有事吗?”
他的话音不疾不徐,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完全没听见刚才独孤雁的话一样。
“你…”
独孤雁一噎,紧接着面色不愉的又开口:
“你打哪听到的流言,我们学院何时邀请你们了?”
她说完,便抬起下颌,目光轻蔑的掠过了唐三和阿汀。
显然,她是胸有成竹的认为他们在说大话,在攀附天斗皇家学院。
“姑娘以为,我们是瞎说的?”
唐三没管她的表情变化,而是似笑非笑的望向独孤雁的身后,语气悠悠的道:
“我们说的孰真孰假,不如就听听你们队长的判词吧。”
独孤雁一怔,下意识的转回身,看见玉天恒就站在她身后不远。
“天恒?”
男人高瘦的身影进入光影圈,神色一如往常的寡淡,他抿着唇,下颌线条分明,带着少许的紧绷感。
“不要胡闹了。”
他一开口,便在沉默中给了几人明确的答复。
独孤雁心里不服气,她咬着牙,娇艳的脸蛋由红转白,忿忿不平的轻喝道:
“我没胡闹!我就是不待见他们!昨晚咱们怎么被欺负的你莫非忘了不成?”
“我说了,是我们技不如人。”
玉天恒眉头皱紧,话音也随之重了些:
“从现在起,他们是学院的客人,你若不待见,便回屋去。”
气氛恁的冷却下来,独孤雁气的浑身发颤,冰凉的目光掠了一眼唐三和阿汀后,旋即散去锋芒,含着潋滟的波光望向玉天恒。
“回屋去。”
对方一无所动,迎上她的视线后更是避开不看,独孤雁心里气极,却依旧无可奈何的顺了玉天恒的意思,她攥紧了拳头,压着火气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砰————
力道十足的合门声好像在发泄着某人按耐住的火气似的,费力的提醒着几人的耳朵。
玉天恒闭了闭眼,稳长的鼻息有些片刻的紊乱,调整好心情,他重新睁开眼,迈开脚朝着唐三走了过去。
七步后…脚步停下,在斑驳的光线内,两人的视线越过耀眼的阳光,在一瞬间狭路相逢。
“日后总有再见的机会。”
玉天恒没有说话,他浑身的气压平缓而低沉,如同被某双看不见的手臂环抱住了一样,将他的情绪压的低了又低。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所想般,唐三神情温然的看着他,话意听着,像是在约定什么似的。
玉天恒扯了扯唇,眸中的几分阴霾悄然褪去,露出了清朗宁静的一片天空。
此刻,他的心情忽然松快了很多。
转动着眼眸,玉天恒仔细的瞰向了唐三身边的那个少女。
“我叫阿汀。”
对方清淩好听的声音拂过耳畔,玉天恒恍然又想起了昨夜在比赛中大放异彩的那个少女。
他没有详细的去看资料表,但他知道,史莱克团队里有这么个武魂特殊的女孩。
她没有展现出武魂,但却让很多人都记住了她。
打量过后,玉天恒收回目光,只颔了颔首,算是作出回应。
双方没有再进行过多的交流,彼此间的一个眼神,已足够袒明其他。
玉天恒回了房间后,史莱克的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的起了身。
唐三和阿汀坐在一楼,趁着等伙伴的功夫,与弗兰德和大师,赵无极搭着话。
“昨夜打的很漂亮,你们配合的不错。”
弗兰德点了一大桌的吃的,他高兴至极,一大早的便开始逢人就乐,心情好的不得了。
“少夸他们吧。”
大师抿了口温热的茶,他素来严谨的神色这会儿放松了不少,看着对面的自家弟子,少年人的肩背宽厚,坐的笔直,眉目间既有浩然正色,又不乏儒雅随和,大师欣慰之余,心里猛然的生出了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感慨。
“哎对了!”
坐弗兰德和大师旁边的赵无极猛地一拍手,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儿似的,从怀里摸出一张卷了边儿的纸,兴致昂昂的铺在了桌子上。
弗兰德和大师不知意思的看着他,配合着移动开了自己的杯盏和桌上的吃食,留出了一块给他铺纸的地方。
“早报?”
唐三眼尖的看见了上头的字儿,略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赵老师,可是有什么新奇的事么?”
这厢赵无极忙活着,用弗兰德和大师的杯子压住了报纸的两角后,才抽出时间来回复唐三,他相互摩挲了下手掌,直将掌心搓活热了,面上呵呵的笑开:
“上面有个从巴拉克都城下发过来的通文,句子文绉绉的,整通俗点就是一个贵族被抹脖子了,凶手是他家的奴隶。”
“奴隶?”
弗兰德凑过去一巴望,当下看完就乐呵了:“这些贵族就是活该,这下场不就早晚的事嘛。”
“是呗,但这种事通常被同情的也就是贵族,那奴隶现在已经逃啦,被全国通缉着呢。”
赵无极点着早报上的某处,边点边念叨着:“咱就是说奇怪,那奴隶的名儿单字汀,这不是同阿汀的名儿撞上了嘛!”
“哎!说什么呢…”
弗兰德一个包子递过去塞住了赵无极的嘴巴,神情少见的严肃了起来:
“撞名的事儿常有,根本不足为奇,你瞅瞅咱现在搁哪儿呢,注意点说话。”
赵无极吓了一跳,他们现在在索托城内,这里头没有不透风的墙,言辞上是得一再小心的,他方才说的有趣,竟一下子忘了这茬。
经这事,赵无极忙不迭的收好早报,其余人见此也便没有再多谈。
“……”
饭桌上的早餐热气尤在氤氲,唐三抿着唇,伸手拿起了个素馅包子递给阿汀,眉间照常的和煦着:
“呐,是你喜欢的。”
默了半会儿,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掌才接过包子,动作分外迟缓的送到了唇边。
唐三将这些看在眼里,眸光扑朔了几分,接着又将一碗温凉的豆浆搁在了阿汀的面前。
这会儿天光已然大亮,戴沫白和其他人下了楼,拉着几把椅子凑来,热闹闹的吃起了早饭。
一众的谈笑间,唯有阿汀心绪渐繁,她一口口咬着包子,手掌的温度将食物熨帖的不热反凉,一如她此刻坠入冰窖的心境。
作者有话要说:对这章后面有疑惑的亲们可以回顾下十五章,略有改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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