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冷风疾疾而来,将满枝的枯黄叶片吹的乱摇乱晃,瑟瑟的发抖不止。
这时辰里,大斗魂场内外的人流量还在变动,装饰气派的马车闲闲入内,与衣着普通的看客挤作一团,往主场地簇拥了进去。
休息室内,长烛燃着燃着便爆开了一道火花,在灰暗的墙上映照出了些许斑驳的光影。
“放平心态,这场比赛是你们迟早要面对的。”
良久的沉默直至此刻才被悄然的打破,大师靠在案桌边,目光平静的掠过了那八个或坐或立的身影。
他们明显清减了不少。
这个变化落在眼里,不经意间又加深了那几分的动摇。
大师略摧眉头,借着额头上团出的沟壑,将眼底的情绪压了压。
“哎,别这么沉闷嘛,是输是赢不管了,你们尽力就好。”
弗兰德站在一边,视线在两边来回的打转着,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动声色的憋了回去。
能说什么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悬殊差距,根本忽视不了,此时说再多,对于小怪物们都是徒生的压力。
气氛再度静谧下来。
没过一会,熟悉的钟声与敲门声便又巧合的融合在了一块,有些刺耳的唤回了众人的思绪。
上场的时间到了。
大师展开眉,尽量放松着神情,语气平和的嘱咐着八个人:
“对方的信息你们基本都掌握了,放开手去打吧。”
敲门声戛然而止,可钟声却未立即停下,回音一遍遍的游荡在屋里屋外,仿佛在催促着他们一样,让人平白的生出了几分不耐。
没有再犹豫,戴沐白打开门,朝后招了招手,音调蓦地扬高许多:
“兄弟们,走啊。”
室外的长廊挂着壁灯,烛火亮堂堂的照明了前路,使角落里的黑暗无处探头,一行人的身影在廊间缓缓拉长,步伐稳然,分毫未乱。
“小三,你心里有安排了么?”
戴沐白看着前路,微微压低了声音。
“自然。”
听见唐三的回话,戴沐白一扫眸内的郁色,唇角随之扬高,胸膛内舒心了不少。
“好,我们都是信你的。”
肩上一沉,被委以重任的感觉在心里逐渐发酵,唐三温和的牵出笑意,眼波平缓的朝前。
亥时,一刻(21点15分)
中心主斗魂场内————
没有露天的观众席,也没有独立的看台,这处面积只比其他场地稍大些的斗魂场,此时安静的出奇。
四周环绕住场地的,是一间间只有挡风玻璃的房间,一层层水晶似的玻璃后,灯光昏暗,仿佛吸纳不到场地上的照明般,将一道道神秘的身影掩藏在了黑暗里。
进入这里,率先被影响到的,是变的压抑无比的空气。
一行人拾级而上,按次站定,面对着空荡荡的场地开始等待。
“我总有种错觉。”
环顾四周,在经过一瞬的惊讶之后,宁荣荣慢慢松开了眉梢,神色难得的放轻松了些,她像是在说个玩笑话一样,语气平常的道:
“那些斗兽场里被圈着的动物,不就是这样被人看着的么。”
在这里,他们的胜负或许只是幕后看客的几笔赌注,不管怎样的厮杀,怎样的打斗,始终干干净净坐着的,获得满足和优越感的,都是那些看客。
吊灯在四角摇晃,刺眼的灯光摇散黑暗,将这片赛台容纳进了怀里。
皇斗战队几乎是和主持人在同一时间登上的赛台。
一对洁白的翅膀缓缓振开在半空,主持人是个妙龄的女子,她借助着耳朵上的魂导扩音器,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响开来。
“今夜进行团战斗魂大赛的两方是,皇斗战队与史莱克八怪战队。”
详细的介绍了番双方成员后,主持人便没有再多啰嗦,她脸上扬出得体的微笑,整个人退至灯光之下,做出开赛的手势后,便没有再动作。
不消半会儿,只听见沉闷的钟声再度响起,在安静的场地间徐徐的游荡开来。
难言的气氛扩散在诸人之间,显得彼此互相打量的时间都变的安静不已。
八个人…
玉天恒面无表情的一一看过,目光转了个来回,随即停滞住,与站在前首的戴沐白视线相对。
那双异色的瞳孔虽然带着些微末的冷意,但依旧是璀璨至极,引人注目。
凝却下来的空气一瞬激荡。
毫无预兆间,凛冽的战意倾巢而出,数道鲜亮的黄光,紫光,依次绽起。
两道身影从侧后方移出,速度略慢的站到了玉天恒的前两侧。
武魂附体后,他们的身体微躬,顶着背上那块泛着黄光的龟甲,像紧绷起的长弓一样,弯成了一定的弧度。
能这么毫无顾忌站到前列,对方一定或攻或守。
唐三蹙起眉,转开目光,望向了处于中心位置的那两人。
玉天恒,武魂蓝电霸王龙。
雷电列缺,划空声霹雳不止,只见一团烁亮的魂环光圈内,蓝光所及下电光闪闪,盘旋而起的龙影虽虚,但高亢的长吟却颇为震耳。
玉天恒长身玉立,手臂上的衣料在环身的雷电下尽数碎裂,斑驳的鳞纹随即攀附而上,在他的手掌间携风裹电,滋啦滋啦的发着响。
在他的背后,茫茫的绿光与雷电交糅,独孤雁软若无骨似的攀在玉天恒的背脊上,她懒懒的抬起眼帘,碧绿的瞳光锐利无比,冷冷的凝视向对面的八人。
“开始吧。”
她贴近玉天恒的侧脸,丰润红艳的双唇轻轻的触碰着他的耳垂。
吼————
虎啸龙吟,各含威慑。
七宝琉璃塔的增幅掠空而来,暖暖的罩在了人身上。
戴沐白沉沉的喝了一声,足尖在地面借力一点,身体顿时腾空而起,迎面与那两兄弟相对。
石墨,石磨,若是料想不错的话,他们的武魂,应该更偏向于防守。
带着丝谨慎,戴沐白将第一魂技护持在身上,随后他探出左手,曲指成爪,锋锐的爪尖带着抹雪亮的冷光直直的抓向石墨的脖颈。
被撕裂的风声嘶吼着逃窜,石墨不慌不忙的将脖子含收,缩进了龟壳的保护之下。
不出任何意外,戴沐白的攻击落空了。
他心下暗暗一惊,紧盯着石墨的龟壳,在自己的虎爪与其碰撞在一起的一瞬间,他猛然的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震荡。
从他的指尖开始,又麻又痛的感觉极快的转达到掌间。
戴沐白闷哼了一声,他快速的收回掌,脸颊朝右微微一侧,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道黄影。
石磨想趁此偷袭他。
“戴老大!”
一声娇喝携风而来,戴沐白反应极快的伸出手,任由对方抓着自己快速旋转,适时的避开了正好用龟壳撞过来的石磨。
凌空翻了一圈,可危险却没有戛然而止。
避开石磨后,小舞原本想的是将戴沐白先带至安全的地方,好让他缓一缓手上的震痛。
但没想到的是,玉天恒会动身过来截他们。
“小舞,松开手。”
小兔子嗯了一声,松开戴沐白后,她身影一闪,瞬间移动到了另一侧。
那厢朱竹清刚迎上石墨。
她从后方跳起,身子轻盈的纵到半空,和朱竹清简短的对视了一眼。
朱竹清一边面不改色的继续动作,一边状若无意般的将石墨引向小舞。
位置转移,石墨一抬眼便瞅见了掠过来的小舞,他皱了皱眉,也没放在心上,照样还想缩着脖子躲进壳里。
直到小兔子的眼眸骤然变深,明亮的红光像摇曳生姿的罂粟一样,牢牢的捉紧了他的注意力。
他一时愣在原地,没有做出反应。
朱竹清抓住这机会,几步纵跳而起,尖利的五爪狠狠的朝石墨的脖颈划下。
眼前恍惚的一片空白,像无边无际的白雾汹涌而来,蒙盖住了视野。
脖颈上的痛感火辣辣的传来,石墨猛地一激灵,从眩晕中醒过了神。
第二魂技被迫中断。
虽然知道自己与石墨相差七级,但小舞还是没想到,魅惑的时限会变的这么短。
石墨回神的很快,但依旧受了不轻的伤。
血色淋漓,滴滴答答的在地上汇成了一滩。
见石墨缩回龟壳内,朱竹清便没有再多做纠缠,她反身闪到一侧,与另一道蹿上来的身影相迎。
那人速度飞快,不过几刻的功夫便逼近眼前,朱竹清暗暗咬牙,她绷紧了心神,目光紧跟着对方的动作。
石墨暂时没有再做出攻击,他安静的缩在龟壳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似的,默然不语的顿在了原地。
嗖嗖嗖———
趋急的风速如同脱弦而出的利矢般,在半空中撕扯出了喑哑的长调。
小舞蓦地凝起眸光,第一魂技腰弓发动,她细软的腰肢向下偏折,朝右扭转,紧接着并住双腿,以常人无法匹及的柔韧度,弯折身体,险之又险的从那对翅刃下避过。
她仰着脖颈,急促的喘息了片刻,而后在风铃鸟魂师掉头回来的那一刻瞬间移动到几米外。
红光一闪即过,却在站定后腾飞而起,惊的御风和石磨不禁愣了半会儿。
按照方才的计划,在小舞躲开御风,再次使用出瞬移后,石磨便会早做准备进行攻击。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有飞行的技能。
“她的武魂不是兔子么?”
石磨攥紧了手掌,纳闷至极的问道。
“继续牵制住她,给石墨留出时间。”
说完,御风微俯下身,直往小舞那儿冲去。
他离开的迅速,石磨阻止不及,眼睁睁的见他冲了过去。
这下倒好了,只剩他守着石墨了。
时间微缓,渐渐的,一股不踏实的落空感缠了上来,石磨紧张的望着四周,莫名的打了个冷颤。
不知怎么的,风意倏然的冷却了下来。
“小心背后!!”
独孤雁的提醒终究来迟一步,石磨僵硬的想转动脖颈,却茫然的发现了自己身上,那些缓慢凝结着的冰花。
随同这些冷意悄无声息而至的,是个一样有着飞行能力的少女。
阿汀顿在半空,背后浅紫色的双翼有力的振动着,她微微敛下睫,自上而下俯视着面色发青的石磨。
她掌心间风雪如瀑,寒凉无比的冰霜绵绵不止,像缎银素织就的长纱般,温和而又冷清的拥抱住一切躁动的热气。
这场初冬的寒风,肆无忌惮的扫荡着原野。
循着那抹忽而变浅了的魂力气息,阿汀转眸望向了对手的那一方。
皇斗战队的末尾,叶泠泠手指微僵,似有所感般的抬起了眼。
视线遥遥相对,那双靛蓝的瞳孔内仿佛盛着湾涛涛的碧浪,无知无觉的,便将她的心神引去了半分。
下意识里,叶泠泠挣扎着,想要从瑰丽的景象中挣脱出,那湾碧浪,那些蓝鲸,脑海内的幻象美的近乎诡异。
她似乎听见了独孤雁的呼喊,还有雷电越发浩大的响声。
她记着自己的双手垂了下来,魂技中止,那温柔的,亲昵的吟咏,将她轻轻的拥进了浩瀚的蔚蓝里。
诸般幻象外,一切脱离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