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这个人完全疯了,真是的。我刑警干了这么多年,看到脑筋不正常的家伙越来越多。金钱问题、爱恨纠葛,这种传统式的犯案动机,我居然觉得很正常,看来我的脑袋也出问题了。不过,我不晓得还能干几年刑警倒也还好,你现在才要开始,真是前途堪忧啊。真是同情你。”走在大厦公寓林立的步道上,本宫这么说着。他现在梳着一头整齐往后梳的油头发型,想必是去过理发院了。据说每当案子告一个段落,他都会去理发院做头发。
“不过,这样真的破案了吗?”新田偏着头说。
“是怎样?横森自己招供了,我们也求证了啊。”
“这我知道,可是关于动机,我还是不太能接受。”
“这点我也一样。那种莫名其妙的动机太扯了,叫人怎么接受。不过,行凶的本人都这么说了也没办法。”
“话是这样没错……”
“是怎样啦?你有甚么不满?”本宫语带烦躁地说。
“嗯……我自己也不知道,总觉得有个疙瘩。”
“这是在干么?你可别以为能看穿烟蒂那种小伎俩就跩起来了。那我也看得出来,只要再好好想一想我也会察觉到。”
“这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那你窃笑甚么?好啦,到了啦。进去吧。”本宫停下脚步,仰望旁边的大厦公寓。
听着本宫陈述横森的供述内容之际,田所美千代端正的脸庞明显变得僵硬,虽然有化妆,但也看得出血气上扬。
“至于详细情况接下来会更明朗,以上大致就是横森的自白。你听了之后觉得如何?”说完之后,本宫问。
田所美千代几度反覆眨眼之后,宛如在吞口水般动了动喉咙,开口说:
“我非常震惊。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会做这种事……他来我的烹饪教室之前,完全不会做菜,能让这种人爱上下厨,我原本很高兴的……”
“很遗憾地,那个男人爱上的并不是做菜。真的是很残酷的事。我由衷地再度致上哀悼之意。”因为本宫低下头,新田也跟着做。
“不过我还是无法相信……他真的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田所太太,你没有察觉到横森的心意吗?”
面对本宫的提问,田所美千代显得有些尴尬。
“说完全没有察觉是谎言。我总觉得他有话要跟我说,也曾当面向我告白过。”
“你没有一点危机感吗?比方说担心他会跟踪你?”
田所美千代痛苦地摇摇头。
“或许应该提防这种事,但实际上我并没有受到伤害,所以就觉得不需要提防甚么。不过现在想想,我可能太缺乏警觉了。”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有各种奇怪的人。也有人把单纯的亲切误以为是爱情。”
“说得也是。要是我早点有所警觉就好了……”田所美千代难以忍受地垂下头,一如往常用紧握的手帕按着眼角。
新田看向餐具柜上,那六个巴卡拉的红酒杯,黑水晶高脚酒杯依然摆在那里。这是结婚一周年时,田所升一送给她的礼物。结婚一周年——特别纪念日。
笼罩在新田脑海里的云雾突然散开了,之前若隐若现的东西现出原形了。这意外的顿悟令他自己惊愕不已。
“请问你的烹饪教室,”一回神他发现自己已经在说话,“有在做巧克力吗?”
田所美千代一脸困惑地看向新田:“巧克力?”
“比方说情人节之前,电视不是常常会教人做巧克力,建议大家送‘手作巧克力’之类的。”
“有。”她点点头说:“这个我的教室也有教。虽说是手作巧克力,但实际上不是做巧克力,而是用巧克力做出创意甜点。”
“今年也有开这种课吗?”
“有,今年也开了,二月初的时候。请问有甚么问题吗?”
“你也做手作巧克力送给你先生吗?”
“送了。那个,刑警先生——”
“案发那天晚上,”新田打断田所美千代的话,继续质问:“你先生有喝酒吗?那天是三月十四号,也就是所谓的白色情人节。我在你先生的公司听说他是非常重视家族聚会的人。如果你在情人节送了他手作巧克力,他应该不会疏忽没有回礼吧。”
田所美千代深深吸了一口气。新田觉得她好像在重新振作。
“是的,有。”她回答:“您说的没错,那天晚上我们有喝红酒。”
“晚餐呢?是不是去外面吃?”
“不是。但不是我做菜,是他做的。”
“你先生会做菜?”
“是的。毕竟他经营了好几间餐饮店,厨艺也相当不错。”
“原来如此。那天晚上的料理是甚么?”
“俄罗斯酸奶牛肉,搭配红酒非常完美。”
“想必是美好的一晚啊。晚餐大约几点钟结束?”
“我记得是……”田所美千代侧首寻思。
“晚上九点或十点?”
“嗯,大概这个时候。”
“饭后不到两小时,你先生就外出慢跑了。刚喝完酒对身体不太好吧。”
新田感到田所美千代的眼中闪过冷冽的光芒。当然只有一瞬间,之后她立即浮现落寞的笑容。
“虽然喝了红酒,但也不是喝很多。因为他平常就是在有喝一点酒的状态下去跑步,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不过仔细想想,您说得对。这样对身体不好,我应该阻止他才是。”
“对健康有自信的人经常会乱来。”
“真的是这样。虽然事到如今说这个已经太迟了。”
“不过,是不是真的乱来,还得仔细调查才知道。所以我接下来打算调查一下。”
田所美千代不懂新田的用意,眼神显得有些旁徨。
“我想再仔细重看司法解剖的结果。看他有没有喝酒?喝到甚么程度?还有吃了甚么东西?解剖报告里应该写得很清楚。”
烹饪研究家美丽的脸变得像能剧面具般没有表情,就这样一直默默无言。
“呃……”打破沉默的是本宫:“目前侦办情况大概是这样,如果又查出甚么事,到时候再来向您报告,今天我们就此告辞。”
田所美千代恢复笑容:“好的,那就麻烦你们了。”
在玄关道别时,她忽然叫住新田。
“新田先生,夫妻之间有很多事情,你还年轻,或许不懂。”
新田点点头,回了一句:“我会谨记在心。”
走到走廊后,本宫用手肘戳新田的侧腹。
“你也拜托一下,想说那种话也先跟我说一声,害我不知如何是好。”
“对不起,因为我是突然想到的。”
“突然想到也不能这样吧。”
“本宫先生,”新田停下脚步,望着前辈刑警:“我想恳求你一件事。请一定要答应我,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