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宿喝酒时的劲头,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了;现在,我每天都烦闷不已。
自那之后,已经过了二十五天,却不见塔马双太郎的计划有任何进展。跑去研究室看他,塔马先生也只有一句“还在考虑”,我完全不得要领。
畜生,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不过听说就算是复制版画,动作快些也能半个月完成,时间上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最近连奈津子也疏远得很,或许她也在着急吧。
“还没消息吗?”我正停下工作发呆,田代雄八郎带着浅笑搭起话来。
“再过三天,比赛就开始了,要不然,我把条件再放宽一些?”
“不必费心。他从来都是这种调调,不用担心。”我苦笑着说。
“我担心的不是他,是你的身体。看你都痩了。”
真火大,我才在反省一担心就暴饮暴食,结果又长膘了。
“我们也是有预算的,开价太高的东西买不起。就算是比赛,把市场价十万的东西,叫到两、三百万也没人会买。不知道塔马先生明不明白。”
我知道田代雄八郎这号人物的心思,他是想旁敲侧击,从我这里套出情报。可是……
他这一问确实要命。做出假货并获利才叫造假。如果不像这样涉及比赛,就算市场价格不高的作品,也可以考虑,只需要大量印刷、大量散播就能够获利。然而这是比赛,只能一幅画决胜负。如果制作开销太多,要价高到多贺胜三郎买不起,到头来不也是我们输吗?要是多贺也不可能花上百万,去买一只值一万块的货吧。不妙,或许这就是塔马双太郎的计划,他可能单纯以为,只要骗过对方就算贏。
我刷白了脸。塔马双太郎很有可能这么做,这点子太符合他的喜好了。
“我出去一趟。”我连忙站起身来,必须让他明白事态的严重,电话里说不清楚。
“顺带跟他说明,咱家是贫困户。”
田代雄八郎这个小子,要怎么捉弄人才甘心,真拿不出钱来,就不要做这种策划。
“这同样是理所当然。”塔马双太郎悠然地吐出一口烟。
奈津子不在硏究室里,今天是星期六,应该是她休息吧。我失望之余,还是毫不客气地从橱柜里,拿出速溶咖啡的大瓶子,倒了两人份的热水。如果奈津子在,会为我们准备冰咖啡呢……
“感谢他趁早提醒我。”我笑着说,“看起来,多贺也是同样的考虑,田代自己不可能,注意到这种细节。这一招没有办法用了。”
塔马双太郎接过热咖啡杯子,抿嘴笑着,把身体深深地沉入到靠背里。
“这下子,无名画师的点子是泡汤了,对方会从一开始,就把低评价的浮世绘排除在外。这场比赛怎么想,都是我们吃亏。真的没问题吗?虽然已经对田代夸下了海口……”
我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桌子周围,几天前还乱作一团,现在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肯定是喜欢整洁的奈津子看不下去,这才帮塔马双太郎打扫了。跟从前相比,塔马的硏究室,看着也舒服多了。
“倒不是看你太憔悴,想让你放心……”塔马双太郎笑容可掬地说,“总之,办法我已经想好了。”
“真的?”我张大两眼问道。
“至于具体做什么,比赛结果揭晓之前,都是商业机密。”我的脸肯定抽了。
我带着这份喜悦,回到了《美术现代》杂志社,田代雄八郎敏感地察觉到了,又把我叫住了。
“你把我们这边的情况……”
“我都跟他说清楚了。”我大声地说,“虽然他没有问到具体金额,一切都不用担心。”
“来得及吗?一个月的期限超过一天也箅输。我也没有余裕,给不能成立的比赛投巨款。现在还来得及,可以请多贺先生把时间延长。”
虽然不愿意欠多贺人情,田代的提议,还是让我心动了。比起匆忙赶工,肯定是慢工出细活要好。
“要不然……星期一我再去问一问塔马先生?”
“就这么办。把开始时间推延个一个星期,多贺也不会抱怨吧。”说实话真是帮了大忙,我对田代雄八郎这号人,稍微有了改观。虽然,他或许只是不想塔马双太郎把落败,归结于时间不够……
“然后……下个星期你抓紧时间,跟多贺先生去一趟名古屋。”
“名古屋?去干什么?”
“听说四日市有人,在制作复制版画,他想仔细观察制作过程。”
“用不着跑那么远吧……东京也有浮世绘的出版商啊。”
不想和多贺同行是事实,不过,田代雄八郎的无知更让我惊讶。
“那个人是全部工序一手包办。可是,东京的雕版和印刷要分工吧?所以才去四日市。”
“一手包办啊……难以置信。”
“该感谢塔马先生吧,预先就告知,会用浮世绘决胜负。虽然说好的,由他那边拍摄造假证据,不过到底是外行,我们也担心,他提供的照片,能不能派上用场,所以,希望再准备一些佐证。最不济,只要介绍制作过程,应该就能够证明假是他们造的。听说你擅长摆弄照相机,下个星期你就跟着去拍照。”
我无法反驳。即便多贺胜三郎是想以此,获得浮世绘的知识,也无可厚非。虽然我很想搅局,不过这种程度的行动,应该也在塔马双太郎的预料之中吧。而且,照片确实是个问题,其实最初也是计划由我,跟着塔马帮他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