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从这个正下面过吗?”
奈津子坐在二楼敞开的飘窗上咋呼着。下面是宽敞的道路,路两旁挤满了拿着照相机咔嚓、咔嚓的游客,都等着洽咕洽咕马儿节的游行队伍。
年纪轻轻的老板娘微笑着说道:“运气好的话。这儿就是头等座。”就是她给编辑部寄了照片。
本来昨天晚上,就该和她见面了,不过,店里的生意晚上更忙。洽咕洽咕马儿节的前夜,正是饭店里最忙活的时候,因为庙会白天就结束了,游客大多是从前一晚上就住下来了。托福,我们才能像这样,侥幸占到最好的席位。
“只是马儿在走而已,看久了就完全没有意思了。”或许是看出奈津子太过期待吧,老板娘稍稍泼了些冷水。
“很多客人都说,看一次就腻歪了。确实也没什么客人反复来。”
“看一次就腻歪了,也要先看过嘛。”我们放下工作,一起望着窗外,要不了多久,队伍就要通过了。
“快来了!快来了!……”
老板娘的话,让我们全神贯注。混着繁杂的脚步声,洽咕洽咕声和隐约的铃声渐渐近了。路上顿时一片欢腾,人们拼命想往前挤,人墙乱了,整顿交通的笛声随之响起。
“你那样子很危险。”
奈津子正奋力探出窗口,好像随时都会栽下去。
“好大啊,那些真的是马?”
我也有同感,或许是因为那身金光闪闪的、仿佛火灾装束的和服吧,游行的马儿看起来比赛马还要大上一倍。凸显农耕马特征的粗脚,也跟电线杆似的,比起马来更像大象。游行队伍由好几十匹马组成,背上还驼着化白妆的小孩子。明朗晴空下,是和服金丝银线的闪亮刺绣,妈妈咪呀,真是精彩绝伦。
队伍从正下方走过时,高亢的铃铛声和回荡的马蹄声,瞬间淹没了人声。我还以为会很悠闲,这下子完全被震住了。听说过去会由成年人骑着这些马,在市里全力狂奔,那种场面真不知是何等震憾。
“是二代歌麿吗?我还以为是真的歌麿呢……”
“真的”的说法,让塔马双太郎一阵苦笑。展开的挂轴保存极好,简直就像是最近才画上去的。毫无疑问这就是结城所拍摄的照片的实物,相当出色。
我迫不及待地问塔马双太郎:“的确是初代歌麿的作品吗?”
“应该是真的歌麿吧?还配了复印件呢。”
“复印?我家杂志上的?”
“是的,就放在了那只箱子里。”
我从装挂轴的桐木盒子里,取出了复印件来看。纸已经变色了,可见这幅作品易手频繁。我扫了一眼旧复印件。瞬间,我的呼吸都快停了。
“怎么了?”塔马双太郎好奇地问。
“这是……变成初代了。”
请寻找歌麿
这些是被视为喜多川歌麿作品的珍贵手绘。经过确认,就在数年前还在岩手县盛冈市内,然而很遗憾,如今却都已经行踪不明了,所幸还留有照片。
这是给歌麿之才,大为增色的作品群。歌麿的这一作品群,将推动对这个画师的重新评价。如有线索,请务必联系编辑部。
我和塔马双太郎都一时无言。
“世上还真是有聪明人啊……”塔马双太郎和我相对望着苦笑起来,“只去掉杂志上不利的部分,把剩下的接起来重新复印。有这东西骗人就简单了。一下子成了上过杂志的作品,就等于有了可信度。”
塔马双太郎的叹息,让老板娘面露不安。
“这东西……是花四百万买下的。”
“重点是,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初代歌麿,你怎么看?”
虽然捏造行为不可原谅,不过如果是真迹,倒也没有损失。
“很遗憾……并不是。”塔马双太郎皱着眉头,遗憾地叹息着说,“只靠一小张照片看不清楚,这些画的运笔太过正确了,感觉是蒙着原画,仔细描下来的,真迹的话应该更有势头。歌麿的特征是,在画完一笔时,都会有个粗勾,这幅画却不是一气呵成,而是后补上的。上色也太过鲜艳了。老实说,这做工高超得连我都佩服,可惜恐怕的确是假的。”
“这么说……难道是二代歌麿的啊。”
“不,连二代也不是。”塔马双太郎遗憾地笑着说,“从那之后,我看了很多二代歌麿的画,跟这幅完全不一样。”
“那么……是怎么回事?等于说前川和结城也看走眼了,亏他们还自称鉴定家。”老板娘愤怒异常地大声吼了起来,“我真想立刻就去找他们,把这幅画摆到他们鼻子底下。”
曾经的愤怒复苏了。要不是他们坚称是二代,也不会出这种丑,看着实物都没认出是假的。都怪他们,害老板娘买了假货。
“这幅画你是从哪儿弄到的?”塔马双太郎问起了正在消沉的老板娘。
“是在北上的古董铺子里。我跟店主一直很熟,倒是能把画退回去……”
塔马双太郎询问了店主的住所,就在附近的镇上,乘新干线只要二十分钟。塔马起身说道:“看来背后还有什么名堂。走吧。”
“走……不是约了津田吗?他就快过来了。”
津田良平是通过鉴定葛饰北斋手绘的那个案子,和我们认识的研究者,就住在盛冈这个地方。难得来一趟,我们约了跟他碰个面。
“那就打电话让他别来了,现在画的事情更重要。”塔马双太郎绷紧了嘴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