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怎么样啦?阿龙问道。
还能怎么样?林藏回答。“就那样呗。”
“就那样算了?”
什么叫算了?林藏问。
不是还没报仇雪恨吗?阿龙说。
“怎么才算报仇雪恨?不是只有痛打一顿或是取人性命才算报仇雪恨。”
“那是没错,不过至少得弄他个倾家荡产什么的吧。”
我接的不是复仇的活儿。林藏说。“一文字狸给的任务,只是查明刚右卫门的本性而已。我可没收到惩戒刚右卫门的吩咐,如果是那样反倒简单了。”
杀人是很简单的事,夺取财产、名誉、信任之类的也不是很难。交给林藏的并不是那样的工作。真是个麻烦活儿啊,林藏抱怨着。“反正,我已将他送上霭船,带到至高无返之处了。这样就够了吧。”
“怎么就够了?”
“那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感到幸福了。赚再多钱,建再多仓库,吃遍佳肴,坐拥美色,他也到死都再尝不到哪怕一丝幸福的滋味。他的一生都将伴随着遗憾。”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刑罚么?
霭船真是可怕呀。阿龙道。
“谁让它专门摆渡那些生不如死之人呢。我也不想啊。”林藏道。
林藏并不只经营账屋。他又名霭船林藏,是个略带邪气之人。霭船是比叡山的七大传说之一,是掌控死人的亡者之船。相传,漂浮在琵琶湖面上的那只船,时而藏身雾霭,时而驾驭云霞,转眼间就飞上了比叡山顶。让人乘上以巧舌如簧之技编织而成的谎言之船,在不经意间将人带至另一个世界——这个名号,是将林藏的行事方法,比喻成比叡山的传说。
林藏从印制绘草纸的一文字屋仁藏处接到了这次设圈套欺诈的任务。
那迷途亡者——献残屋的柳次也是一文字屋的手下。柳次最擅长的,是制造如同死者复活般的假象,上演亡者再生的把戏。他通过各种乔装手段,让已死之人重现在活人面前,同样是个略带邪气、行径恶劣之人。这一次,林藏仍旧靠他“唤醒”了死者。
“不过阿龙啊,条件那么过分的亲事,正常人应该都会拒绝吧。我原本以为这次最后都不需要我出场,单靠六道那迷途亡者的把戏就可以顺利谢幕呢,没想到……真是罪孽深重啊。那人果然还是被蒙蔽了双眼。”
“他女儿应该很伤心吧?”
“嗯。”
“她乔装成了自己的母亲?早知如此我应该代替她去的。”阿龙说。阿龙会变身。从小女子到老婆婆,她可以完美地扮成任何一个女人。跟柳次联手,玩亡灵复活的把戏是手到擒来。
“为什么?这样不是挺好嘛。”
那个女子主动要求扮演母亲的亡魂。因为是母女,自然相像。柳次为她乔装应该也很轻松吧。
不,像不像先不说,那可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跟父亲正面相对肯定会被认出来,阿峰当初应该是这样想的。林藏的眼神变得锐利。
当然,如果刚右卫门发觉,戏也就演不下去了,这场闹剧也就应声落幕。可是就算近在眼前,他还是没察觉。即便被蒙蔽了双眼,也该有个限度。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唉,总之,皆大欢喜是没做到。就这样了结啦。”
才没了结呢。阿龙道。“私奔的两个人怎么样了?”
“你怎么如此爱管闲事?这种事情我哪里知道。摆渡完成后,我的工作就结束了。”林藏说着站起身,开始在店门口插起樒草。
“怎么,你不是说要关店离开这里吗?”
“我好像有些喜欢上这里了,决定再留些时日。反正距离下次行动也还有些时日。”大坂很对自己的胃口。
哦,阿龙漫不经心地应着。“那两个人,究竟去哪儿了呢?”
这事林藏也不知道。知道了也没用。
“你还挺关心。唉,既然是六道安排的,或许是某个离奇的去处吧。不过不必担心,那仪助是个踏实可靠的人,做了十年下人也攒了些钱,生活上暂时不会有问题。”
他那点私房钱,还没被你要走啊?阿龙笑道。
“我怎么会拿他的钱?就算拿,也是上头的人拿,你我都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说什么傻话呢。”
“你说得好听,还不是从刚右卫门那里拿了钱?还说是什么顾问费。”
“那个钱总不能不收吧。六道还不是一直往那里卖碗卖盆。那笔收入是另算的。唉,我还后悔没有多拿些呢。”
“也不知道你究竟得了多少。”阿龙跳到了地上。“那我回去跟老大报告啦。”她刚走到屋檐下,雨就哗地落了下来。真讨厌,她说着又折了回来。“都淋湿了。今天不该下雨啊,昨晚的月亮不是很圆嘛……”阿龙道。
心里的月亮可是阴得厉害啊。林藏自言自语着,苦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