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又在看月亮了。林藏说。
确实,刚右卫门在看月亮。每次爬上向月台,都会不自觉地抬头看,这已经成了习惯。
“也不知折寿了没有。”
“肯定折了。”
“折了多少呢?”
“谁知道呢。”林藏站到一旁,俯视着街景。“这里真是繁华。”似乎很是感慨地又道,“东家,不久之前,在下还一直在江户。那江户真是块贫瘠之地,又是地震,又是落雷,火灾还多。房子一建再建,可不是被震塌就是被烧毁。”
“火灾不正说明了江户的繁华吗?”
“这种说法有些勉强。”林藏应道。“江户的街市建筑都是廉价的。他们明白房子要么会被震塌,要么就是受火灾牵连,所以造的都是易坏的平房,可寒酸了。铺设水路,也主要是为了防火。可河川堤坝多了,空气也跟着潮湿起来,连带着水流也不畅通了。都说江户人积极向上,我看就只有贫穷。比起那里来,上方才富饶呢。”林藏继续说着。“看看,房屋建筑多么气派。江户虽有不少武士家族的房子,但规模稍大些的也只有那几个大人物的而已,剩下的都破败不堪。唉——”林藏抬头望着天空。“只有头顶上这片天,江户和大坂倒是一样。”
“那自然是没有区别。前些日子你不也说过嘛,哪怕是再远的地方,月亮都是一样的。”
“应该是一样的吧。可是东家,在下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不过您也说过这么一句话——没有人傻到爬梯子时不盯着上面。”
“我说过吗?”
“前些日子,您还说过‘我很幸福’。”
的确幸福。刚右卫门答道。
“现在也是一样吗?”
“林藏,你这是什么话。从上次见面到现在,不过才数十日而已。我可是一点没变。”
“真的一点都没变吗?”林藏低声问道。
“没变。”
“可是东家,您这不是一个劲儿地朝上看吗?”林藏说,“是打算爬梯子吗?”
“嗯……”是这样吗?或许就是。看仪助那副模样,归隐是绝无可能了。“林藏,我有件事想问你。你是否在算计我?”刚右卫门问道。
“在下算计东家?”
“我听到了一些关于城岛屋的传闻。”
“哦,是那件事啊。”
“那件事——是什么意思?你果然知道?”
当然知道。林藏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吗?那么,你的确是想和城岛屋联手,抢夺杵乃字屋吗?”
“话可不能乱说,东家。”林藏悠然地趴在栏杆上,仍旧俯视着下方的街市,“樒屋的林藏可是站在东家这边,还收了您的钱呢。在下确实是个靠嘴皮子谋生的小人物,却不是背叛客户的下流之徒。”
“那你为何只字未提?”
因为是不相干的事。林藏说。
“不相干?”
“当然不相干了。在下的任务,是协助东家的生意。这件事,也仅限于从生意的角度去考虑而已。事实上,城岛屋确实如大人所说,并不简单。但只要我林藏插手了,就决不可能放任他肆意胡来而不管。”
你有胜算?刚右卫门问。
当然有了。林藏答。“他们的确是不可小觑的对手。东家,主动出击吞并对手,那样的做法在下并不推崇。可是如果被算计了,那就要算计回去,这才是常理。城岛屋是个必然会设法算计我们的对手。换句话说,见招拆招,它同样也是个可以顺势干掉的对手。就是这么回事。在下之所以说这是桩好事,也包含了这一层意思。”林藏说着,转身朝向刚右卫门。“若能吞并城岛屋,杵乃字屋的身价可壮大五倍。只要东家与在下联手,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在下才什么都没说。不管对手是人渣还是恶霸,赚钱的买卖终归是赚钱的买卖。若只从生意的角度去考虑,那些自然是不相干的。这可是桩好事啊。”林藏道。
刚右卫门也是同样的想法。
“不是吗,东家?”
“应该是这样。可是,你之前似乎有些踌躇。”
“在下踌躇的,是生意之外的事。东家,不管他是人渣或恶霸,只要想吞掉,那他就只是块肥肉。可是,招婿入赘是另外一回事。被人渣夺去的,是令千金。”您问过了吗?林藏问。
“什么?”
“当然是令千金的意思了。看样子,那城岛屋籐右卫门的手段,您应该已经知晓了。”
“是。”
“令人发指吧?那么,令千金怎么说?”
还没有问,什么都没告诉她。别说告诉她了,这几天连面都没见。刚右卫门道。
“还没……说么?”不知为何,林藏的表情有些悲伤,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抬头看着天空。
“您为什么没说?”
“为什么呢?总觉得去见女儿很难受。”究竟是为什么呢。
“令千金应该已经知道您正在谈这门亲事了吧。”
“应该已经知道了。下面的人如何还不知道,出入内府的用人们都在谈论这事。”
“大番头没说什么吗?”
别再提他。刚右卫门不屑地说道。“连你都夸他,我也一直信任他,可这次,却那么没用。‘小姐的……小姐的心思……’净说些没用的梦话。生意的事半点没装在脑子里。”
“如果是这样……那都装了些什么呢?”林藏道,“脑子里装了什么不知道,心里肯定是有什么想法吧?”
“谁知道呢。在我看来,他只不过是个懦夫罢了,听了城岛屋的手段就害怕了。铁石心肠的确不可取,但人有时候也需要敢于舍弃一切、驾驭一切的气魄。如果反过来被那气魄吞没,那就输了。他就已经被吞没了。”
城岛屋的手段确实不值得褒赞。那是太过心狠手辣,或可说是有违人伦、败坏商德的行为。但是,人的一生波涛汹涌,有时也会让人变成鬼。面对那除了变成鬼去面对之外别无他法的怒涛,如若不变,就只能被淹死。刚右卫门这样想,他一直都是这样想。我不会输。刚右卫门道。
“也就是说,东家,您有意要跟城岛屋继续这门亲事了?”
“有这个打算。就这么定了。就通过你去结下这门亲吧。”刚右卫门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林藏,我已收回对你的信任。虽已收回,却还想和你一起做生意。不知道你如何打算,但城岛屋和我之间,哪边更有实力,站在哪边更有利,想必你也明白。你支持的一方会胜利——我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你大可听凭自己的意愿。”
东家竟下了如此决心?林藏道。“这样真的好吗?放着令千金的心思、大番头的心思不管……就贸然决定。”
“啰唆!”
“后果如何可跟在下无关。”林藏俯身,抬眼望着刚右卫门说。
“你在威胁我?这算什么,你动摇了?林藏,你不必多虑。我没事。”
“那是。东家自然是没事。”林藏说着转过身去,头顶是一轮明月。“真的可以吗?”
“怎么如此反复!都说了可以自然是可以。”
“是吗。”林藏低声说了这一句后,语气骤然改变。“唉,听刚才的口气,东家,那六道屋的鬼话,您恐怕已经听说了吧。”
“听说了,一字一句全听了。那被城岛屋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人,也见过了。”
“哦?”林藏缓缓地转过头来,“东家,您说的该不会是,松野屋的里江小姐吧?”
“里江……正是。的确是叫这名字。”刚右卫门回答。
“是吗,您已经见过里江小姐了?”
“见过。”
“里江小姐,已经死了。”林藏平静地说道。
“死了?净说胡话。什么时候死的?昨夜才见过,难道今天就上吊了?”
“不是。里江小姐的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以前?”
“那真是个苦命的人。唉,既然您说她本人说过,应该也有所知晓,她可是受尽了丈夫的苦,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不仅被赶出了生她养她的家门,连孩子也被夺走了。”
“听、听说了。”
“母亲病死,父亲悬梁自尽。里江小姐在万分悲痛之下,刎颈自尽了。”
“胡、胡说!那昨夜的……那是?”
“您听着,那六道屋柳次并不只是普通的献残屋。他还是个降灵师。”
“那是什么?”
“是类似于巫师的行当。那人以经营古旧物品为生,但做的事可并不仅限于那些。经年的魂魄、心愿未了的鬼灵也是他所经营之物。他是个在无法轮回的亡魂所徘徊的六道之途上做买卖的商人,所以才叫六道屋。”
“这……”
是真的。林藏接道。“那人也被称为亡者柳次。将死者招回人世听凭他摆布正是他的长项。”
一派胡言!刚右卫门怒声道。“玩、玩笑开得太过了!林藏。告诉你,我可是真真切切地用眼睛看见,用耳朵听到了。那女人确实在那里。不是幽灵,也不是幻觉。她在我对面,在那个蒲团上,跟我交谈过。如果那个女人已死,难道是我眼瞎了?”
“就是瞎了。”
“你说什么!”
“东家,我再问一遍,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相貌如何?”
“名、名字……里江。松野屋的里江。松野屋的大小姐,里江。”
“松野屋的里江……那就已经死了。”
“嗯?”
“已经死了,东家。”
“什、什么?”
“那不正是二十二年前被你折磨至死的女人的名字吗?这家店在更名杵乃字屋之前,不是叫松野屋吗?那里的独女,不是叫里江吗?在那里做了三年,升至大番头,娶了店主女儿的不正是东家你吗?事成之后对她百般折磨,连同旧东家一起扫地出门的,不也是你吗?”
“里——里江!”
“那里江,不是很久之前就死了吗?东家夺走阿峰小姐的第二天,不就已经割喉自杀了吗?你都忘记啦。”林藏道。
里、里江。那、那张脸,那张脸是里江的脸。
“化身为鬼的气魄,你确实是有啊,东家。从纪州流亡至此,落魄流离的你,被松野屋收留,从头开始学习经商,这才意识到自身的经商才能。靠着那才能,你不断高升,最终做了人家的女婿。成为继承人之后,你就更加拼命啦,竭尽所能……发挥着那化身为鬼的气魄。你沉浸在经商的快感中无法自拔吧?于是,主子反成了绊脚石。仅凭一副好心肠在商界打拼的旧东家,成了生意场上的绊脚石。尽管他说了要撒手不管,让你接手,可你还是按捺不住了。”
是的。那个老糊涂,没用的东西,畏首畏尾,整天净痴人说梦,头脑里根本没想着生意,那个——松野屋的善助。
“于是,你把他赶了出去。里江小姐也被百般折磨后扫地出门。该走的本该是你才对。可是,松野屋已经到了没你不行的地步,不是吗?”
“是,是啊。就连那些下人,问他们要跟着谁,也都说要跟着我。那是当然了!那个胆小鬼跟我比,谁更有能力,跟着谁才更有利,那不是傻子都明白的事吗!”从他手里把店夺走的,正是我。“可、可是,那个、那个女人……”
“把老婆和旧东家赶走,鸠占鹊巢,你又和其他商家联手将生意做得更大,结果还是贪得无厌,连人家的店也强夺了。你简直就是为所欲为。可是,你却没有孩子。于是,你便从里江小姐手上夺走了阿峰小姐。失去了一切的里江小姐,就割喉自尽了,不是吗?”
正好没了后顾之忧——你当时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里江小姐不是早已经死了吗?”不知为何,此时的林藏看上去是如此高大。“正是你亲手杀死的。你竟然敢忘记!”把所有的一切都遗忘,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这样你就无欲无求了吗?这样真的好吗?“你一个人幸福,那并没什么不好。那是你的实力。可是刚右卫门,有些事可以忘,有些事却忘不得。”林藏道。
刚右卫门无力地跪了下去,抬头看到林藏身后的一轮圆月。“这、这次的事……林、林藏,那……”
尾张才没有叫城岛屋的商家呢。林藏道。
“没、没有?”
“就算城岛屋真的存在……”林藏猛地抬起右手,指着背后的月亮,“也应该在黄泉之国吧。”
“什……什么?”
“你又忘记啦。城岛屋,不就是你十年前亲手毁掉的泉州船商吗?”
“亲……”亲手毁掉。
“被你强占后,城岛屋一家妻离子散。所有相关人士,无一存活。从那里夺来的船,现在不还在你手中吗?”
是我毁掉的。
“你看,你要和那亡者的店结缘,还让我从中撮合,这些话,可是方才从你嘴里真真切切地说出来的。那我就替你撮合吧。”林藏说,“我就将你带给那个世界的亡者。这是你自己决定的。希望你能跟那些亡魂好好干一场。要是被亡者吞噬了……”
“慢、慢着!等等。”刚右卫门伸手挡在面前。从指缝间,他看到了圆月。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可是反复确认了很多遍。我问你那样真的好吗,是不是有什么没想到的……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林藏手指月亮,指着那执掌着死亡的寂静球体。“你有太多机会回忆起过去的事。至少城岛屋、松野屋这些名字可以想起来吧。所谓城岛屋的手段,不就是你曾经做过的事吗?不管是强夺,还是摧毁,只要你愿意想,再多的事都可以回想起来。可是,你却连半点印象都没有。就连见到里江小姐,看到那张脸,你还是没有想起来。”
里江……
“刚右卫门,你听好了。并没有人要你赎罪。事到如今什么都晚了。死者不能复生,时光亦无法倒退。你已没有赎罪的机会了。只是……”
回想起来。“因你而哭泣的人们,被你毁灭的人们,以及死去的人们,他们在控诉,不希望自己被遗忘。‘你如今的幸福,建筑在我们的尸体之上,你那柔软的蒲团下是曾败倒在你脚下、哭泣着迈向死亡的我们那堆积如山的尸骸,不要忘记我们。’亡者们正哭泣着控诉。”林藏吟唱般说着,“若你能记起,这次的亲事恐怕也早就拒绝了。让你拒绝,并不是要你忏悔过去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你最重要的女儿,那本应是你最宝贝的女儿,她或许要承受你曾经施加在里江小姐身上的那些痛苦啊!如若你能明白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必然不愿让这种事再发生。可是,结果证明,你眼里并没有阿峰小姐。你,杵乃字屋的刚右卫门,你的脑袋里只装得下你自己,是吧?”
“我、我……”
“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月光,幽静的死亡之光,令人眩目。
“刚右卫门,你的眼睛,果真是瞎了。告诉你吧,出现在你面前的里江,那其实,是阿峰小姐。”
“真……真的?那是……不、不可能。自己的女儿出现在面前不可能……”明明是那么近的距离。“不可能认不出来。”
“可你,就是没认出来。”
“是、是真的吗?那、那不是里江吗?”不,那张脸!“是里江!”
“是很像。毕竟是母女嘛,像是理所当然。日复一日,都二十多年了,你看着阿峰的那张脸活到现在,可又如何呢?你不是一次都没有想起里江小姐吗?这样的话,和没看见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活到今天,从来都没有真正看过朝夕相处的女儿的脸。你对阿峰小姐一无所知。阿峰小姐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了。她知道母亲是受了父亲粗暴的虐待被赶出家门,刎颈自尽。”
“阿、阿峰她……你说阿峰她知道?”
“不光是她,仪助也一样。他正是毁在你手里的泉州城岛屋唯一的生还者——城岛屋家里的次子。”
“你、你说什么?那么,这、这全是他为了复仇而一手策划的吗?”
不!林藏以严厉的语气回答。“你可不要误会。你如果觉得这世上净是像你这样,被攻击了就反击、被吞食了就反咬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可、可他、他的身份……”他不是一直隐瞒着身世吗?
“那是当然了。若让你知道,你还会雇他吗?不过一直以来,其实仪助在心底里多少还有些相信你是在知道了一切的前提下收留他的。看来他是自作多情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你并没有那样的心胸啊。”林藏说,“你被蒙蔽了双眼,除了买卖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仪助根本一点都不恨你,相反还很尊敬你。父母的店被打垮那是时运,只能怪他们没有掌控命运的才能——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他将过去的一切都付诸流水,毫无私心地侍奉你。那才真是了不起的男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下去了。”
“忍?”
“既无关生意,也不是私人恩怨。是阿峰小姐。”
“阿峰……跟她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的关系。仪助,他最见不得阿峰烦恼苦闷。”
“什、什么?”
“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你就一点没有察觉吗?那两个人是互相爱慕的啊。”
“阿、阿峰和仪助……”原来是这样,所以仪助才……
“所以才说你瞎了。你有着好女婿和好女儿,真的十分幸福。可那又如何呢?你只要和仪助推心置腹地谈上哪怕一次,只要稍微去询问一下阿峰小姐的心思,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
林藏又指了指月亮,刚右卫门顺着他指尖的方向抬头望去。“这月亮,刚右卫门,既不是兔,亦不是蛙,是会因看的人不同而改变的明镜。”
“镜……”
“是能映照出自己模样的镜子啊。你从不关注身边的人,一直盯着自己。你眼里除了自己的模样之外再无其他,所以才被蒙蔽了双眼,看不见世上的一切。”
“自、自己的模样……”
“不是吗?阿峰一直挂念着你,仪助也是一样。他们都相信,最后的最后,你一定会作为一个人,选择正确的道路。只要你拒绝再提亲事,他们便保持沉默,母亲的事、所有的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让一切保持原样,让父亲隐退,仪助接班,一家人永远过着幸福的生活——阿峰小姐是这样想的。可是你呢?听不进劝,也不问她的意愿,没有迟疑,更没有顾虑。镜子里映照的全是你自己的脸,你也只看得见那些。”
“我、我……”
“你就是桂男。”
“我……”映照在镜子里了吗?
“既然你是桂男,那便要受罚,让你去砍那永远也砍不完的大树的枝桠。对了。仪助和阿峰二人已离开了大坂。”林藏道。
“离开……”
“他们抛弃了这个家。这还用说吗?谁能原谅一个试图让自己跟亡魂成亲的父亲?”
“阿峰……”刚右卫门站起身子,双手抓着向月台的扶手,朝下方望去。街道。民宅。自己的家呢?“阿、阿峰!”
“你终于愿意朝下看了。不过,已经迟了。”
“迟了?”
“当然。经过昨夜六道亡者的那一番试探,他们已经放弃了你。你失去了最重要的女儿和最得力的臂膀。”
“阿、阿峰……仪助……”
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林藏说道。“你不是下定决心了吗?怎么样,你不是心满意足吗?不是光货仓就有六个吗?家宅也是大得不像话,你不是幸福到极致了吗?我不会取你性命,也不夺你钱财。可是,你已经是亡魂了。从今以后,你将成为金钱的亡魂,永远做着那肮脏的买卖,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刚右卫门缓缓抬头,看着月亮。那浑浊的月轮蠕动着。桂男在召唤,那桂男,原来就是我自己。
“金毗罗大神已离你而去。”林藏转过身去,随后又稍稍回头,留下最后一句,“所以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总是看月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