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十二次访谈,三轮审讯,大量的案头工作,劳拉觉得自己受够了。她必须回家,不仅仅为了几个小时的安睡。他们在进行证据的整合和梳理,为县检察官做好起诉的准备。不久之后,她得回到弗罗里达,去为安德鲁·笛卡尔的案件作证,但不是现在。
幸好不是现在。劳拉几乎没法回想安德鲁·笛卡尔的死亡。没有请求特警队的援助是个严重的错误。当然,她可以解释说,自己选择信任阿巴拉契科拉警局的警员,在一定的程度上,这些警员也值得信任。但事故发生真正的诱因是她的自大,她当时不带增援、直接同加利克瑟局长以及两名警官一道进入现场,是因为她不想放弃对案件的掌控。
她已经逐步拼凑出了案件的全貌。麦基·哈蒙活了下来,他对一切都供认不讳——他同加拉斯和杰伊·拉姆斯二十年的友情,他那获利颇丰的保镖生涯,他们的勒索计划,等等。他招供了一连串的谋杀案,可以追溯到十八年前。他给了维克多一个凤凰城仓库地址,那是加拉斯实施性虐待的地方。在犯下这些罪行的同时,加拉斯在警局努力升职,描画着自己的政治蓝图。
戴尔·伦迪——“音乐人”——供认自己杀死了四个女孩。审讯过程中,他显得狂乱而困惑。劳拉猜想律师会以精神问题为由,为他做无罪辩护,但基于他的所作所为,大约不会有陪审员相信这种鬼话。
维克多是麦基·哈蒙和戴尔·伦迪的主要审讯人。劳拉也坐在审讯室里,看着音乐人,试图理解他,却无法做到。他没流露什么感情——除了要求“可怜可怜我吧”。他始终保持礼貌,双手谨小慎微地放在桌上,让劳拉想起了那种虔诚而体面的太太,被迫置身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劳拉问他为什么在隧道里设下机关。
他用湿润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她,“我能要一杯水吗?”
他喝完水,劳拉又问道,“为什么你要在自家的厨房挖隧道,设陷阱,而不是在另一座房子里?是什么原因?”
音乐人迷惑不解地望着她。
劳拉换了种说法,“你的陷阱不在前门,也不在后门,也不在隔壁的房子里,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厨房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他耸了耸肩。
“我只是想这么干。”
我只是想这么干。劳拉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但什么都没有。如果说她想为安德鲁·笛卡尔的死找到解释,一个合理的悲剧的起因,很显然,戴尔·伦迪身上没有答案。
巴迪·霍兰已被碧斯比警局停职。向一名警官开枪反而不算什么麻烦事儿,擅自把戴尔·伦迪引诱到碧斯比却很可能让他丢掉饭碗,幸运的是,他还有一笔钱在图森警局的养老金计划里。他还不算老,还能在执法部门找到一份好工作。
“听说戴尼维安保公司在招聘呢。”他开玩笑说。
他告诉劳拉,他准备搬到图森去,这样可以离女儿近一点。
劳拉最近常常见到他。莎莫得接受警局的问询,巴迪陪着她。他们在警局、法院间奔波——巴迪,莎莫和贝丝。
劳拉发现自己嫉妒巴迪一家,他们彼此间紧密的情感纽带。让她记起了自己曾经也置身于那样的亲情之中,沐浴着来自父母的爱。
对巴迪一家人来说,事情尚未结束。莎莫需要很多帮助,才能忘掉她在音乐人以及加拉斯手上先后见到和经历的一切。尽管身体没受折磨,但精神备受摧残。她独自一人和那些被折磨的女人的照片共处一室——心里清楚自己将会是下一个遭受折磨的人。劳拉想,随着时间的推移,莎莫会痊愈的。她需要心理咨询和家人的支持,但一步一步地,她终究会痊愈的。
劳拉参加了杰伊·拉姆斯的葬礼。出席的人很少。她认出了杰伊的弟弟,她只在二十年前见过他一次。他只身前来——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看起来失魂落魄。劳拉对他有一种奇怪的亲近感。他再也没有家人了。从他脸上震惊的表情,劳拉看得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一个人留在世上。
他给了劳拉一张便笺,是杰伊给她写的。便笺被留在杰伊的电脑上,上面写着劳拉的名字,然后是“巴巴拉·斯坦利”和一串电话号码,以及“凯莉欧蓓的幼崽,九岁大的母马”。
劳拉谢过他,将便笺放在钱包的一个专用口袋里。她现在不知道该拿这条信息怎么办,只能先放在一旁,直到自己理清头绪。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奇里卡瓦涂料公司着火后的第五天,劳拉打包了部分尚未完成的文件,对维克多说她准备回家。
“明天见?”
“明天不见。”
她顺道到南部商业街的一家小商店里买了点东西,然后她回到了位于艾斯康迪多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