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个街区音乐人就回到艾尔拉措拖车场了。他想起莎莫,为自己粗暴地对待她而懊恼。如今他得重头开始追求她了。
在老班森高速和佩洛弗德街交叉处的空地上有个路边摊,音乐人一时兴起,停下了车子。小摊的遮阳伞像降落伞一样张开,一个身着棉衬衫的老人坐在阴影里,玻璃柜台里垫着,天鹅绒,上面放着些廉价珠宝。
他所有的女孩都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当然,那是在她们见到他本人之前。这对他而言始终是个打击。她们总是愿意接受像多兰斯这样的帅哥的礼物,对他却不屑一顾。
他买了条漂亮的项链,银链子在耀眼的阳光下反射出液体般的光芒,链子上镶嵌着绿松石珠子。剩余的行程中,他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他打开转向灯,准备转弯驶入艾尔拉措拖车场,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些年来,他已经学会了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他灭了转向灯,向前驶向下一个街区。在那儿,他向左拐弯,绕到了拖车营的后方。
他的直觉是对的。从这个角度他看到了一辆警车的警示灯。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公共安全部的情报分析员查理·斯佩克特这么想着,冲了杯咖啡,坐回电脑旁。刚开始时,来自全国的情报汹涌而至,然后慢慢变少,一段时间后又迎来一阵高峰,就像时开时关的水龙头。眼下正是消息相对稀少的时候。
他看了看手表,自音乐人上次查看邮件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
劳拉·卡蒂诺已经办理了所有必要的手续,确保查理有权限监视伦迪所使用的的网络服务器。所有伦迪的邮件都会先抵达服务器,然后再传递到伦迪的邮箱里。邮件实际传递给伦迪后,查理会收到邮件的副本。除了邮件内容外,查理还能看到邮件收发日期和时间,以及计算机接入的网络端口的区号和电话号码。
查理啜了口咖啡,登入系统。
有了!伦迪的电子邮箱[email protected]收到了一封新邮件,来自dark moon [email protected]。
发送时间:上午1:57,接收时间:上午10:43。
区号来自图森地区。他仍然在图森——电话号码以628开头。
查理·斯佩克特拨通了那个628电话,熟悉的音乐传来——店老板汤姆·鲍德特欢迎宾客入住6号汽车旅馆。
他搜索6号汽车旅馆,发现周边有好几家,其中一家的联络方式正是那个628开头的电话号码。
他走到劳拉的办公桌旁,“看我发现了什么?”他说,“我知道你嫌犯一小时前在哪儿。”
冷静点,音乐人对自己说,莎莫不可能逃离房车,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他把车停在路旁,下了车,一路跑过沙地,来到围着拖车营栅栏边上。栅栏上缠着黄色的塑料布,很难看清拖车营里在发生什么。但他能听到喊叫声,像是个醉汉发出的,充满愤怒。
他蹑足来到栅栏旁,透过塑料布的孔洞窥视。
一个裸着上身的长发男子被压5728图森警车的车盖上,两个警察正努力给他套上手铐。他的牛仔裤低低的挂在瘦骨嶙峋的腰上,露出股沟和糟糕的纹身。
“凭什么?我犯了啥事?”男人不停地尖叫。
这家伙明显地营养不良,但警察制服他还是花了不少力气。
警车离音乐人的房车之间,隔着四辆拖车。他的房车很安静,但莎莫可能正尖叫着用拳头敲打窗户——谁知道呢。
他看着警察,他们忙于对付正那个尖叫着的男人,无暇他顾。几个邻居走了出来,但大都只是远远站着,在自家门廊前。一帮乌合之众。
警察们终于把那个尖叫的男人塞进了一辆警车里,然后停下来喘了口气,他们看了看聚集起来的人群,后者飞快地作鸟兽散,各自回到自家车里。
音乐人感到不妙。
载着犯人的车开走了。另一个警察也向自己的车走去。是他多心吗,还是那警车真的留意到了音乐人的房车?他是不是往那儿走了一步,以便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时他的步话机响了。因为某些原因,他径直上了警车,绝尘而去。
音乐人等了几分钟,然后回到车里,驶向艾尔拉措拖车场的入口。
就在进入口时,雪佛兰熄火了,他诅咒了句。但他仍然很高兴买到这辆车。还得靠这车子逃命呢。
雷·加西亚警官抹去脸上的汗水。即便被关在警车里,蒂米·斯旺森仍然在乱踢乱叫。让他踢去吧,他不可能挣脱手铐。
“藏毒。拒捕。他下场会很惨,”山姆·奇尔科特说道。
“应该吧。一会儿见。”雷敲了敲山姆的车顶,然后回到自己车上。
他总是告诉孩子们,自己背后有眼睛,这不假。他训练有素,把一切事物都视作潜在威胁,对细节具有敏锐的洞察力。他往警车走的时候,不忘扫视这片停着拖车的空地。或许有人会对老蒂米被捕心怀怨恨,他们有可能突袭他,甚至冲他开枪。可能会有人认为他多疑得近乎偏执,但他并不以此为耻。
前边有辆车似乎与周围格格不入。其他拖车似乎已经停在这儿很久了,周围布满了茂密的植被——和垃圾。但场地远端的那辆车子却是两样。其他拖车已经被阳光晒褪了颜色,又遍布灰尘。但那辆房车子却像新近洗过,也不像要长久停靠在这儿。
他走下车道,想看清楚房车的全貌。后窗遮着蕾丝窗帘,两边的窗户也遮得严严实实。
他最近听到一些关于房车的消息,但记不清是什么了,也记不清是在哪儿听到的。
步话机响了——南边,离这儿两个街区的地方,有人持刀斗殴。他上了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音乐人打开房车的门,喊了声,“哦,六月,我回来了!”
这是个蹩脚的笑话,但对他而言具有深深的仪式感。他喜欢在电视机前看老节目。他这个年纪的人总是喜欢怀念过去的好节目:《安迪·格里菲思秀》《迪克·范·戴克秀》《露西》。
“计划有变。我们出发的时间要提前了。”
没有回应。
“我很抱歉。我之前有点暴躁。我不会再那样了。”
还是没有回应。她很顽固。
他惊讶地发现,这令他兴奋。他记起自己看过多次的一部色情影片。片中有个男人在猛干一个小女孩,女孩不停地挣扎尖叫,而男人不停地喊着,“你这小野猫!”
他现在不能想这个。有时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在火焰之中,那熊熊烈火要毁灭他,要将他燃烧殆尽。眼下正是这种火烧火燎的时刻,他咽了口唾沫,说道:“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得走了。”
他打开锁,“我们走吧!”
仍然没有回应。
或许他应该直接把拖车钩在雪佛兰上开走。这样她可以自己在房间里呆着。等他得空了,再慢慢处置她。对付她需要巧言令色,而不是暴力,但眼下他没有玩游戏的时间。
“好吧,如果你想这样,很好。”
他走出房间,将雪佛兰钩到房车上。
到了室外,他看到两辆警车正沿着班森高速疾驰而去。警灯闪烁,快速而安静,那是6号汽车旅馆的方向。
不要多疑。
或许他们可能去往6号汽车旅馆,可能不是。但如果是呢?
如果与他有关呢?
该死的!他没有时间了。他进入房车,拿开坐垫,打开储物凳的椅面翻找起来,他需要行李袋和电脑包。找到行李袋了,他开始往里扔东西,最重要的是笔记本电脑,电源线,光碟和车载音响。
笔记本,相册,相机,现金。还有莎莫。
他花了三趟才把所有东西运进雪佛兰。他放弃了很多东西,但没有办法。尽管他的照片还没有上电视,但他已感到危险迫在眉睫。他知道他们离他很近了——他能感觉到。他总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们知道他是谁。或许警察认出了房车。他应该早点想到。至少他们不知道雪佛兰。
把所有东西塞进后座后,他站在车旁,太阳晒得他喘不过气来。
能去哪儿呢?
墨西哥?
他必须把她关在后备箱里。如果墨西哥海关要求查看后备箱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出了问题再说吧。
或者他可以沿着州际公路向东或者向西走。或者逃回老家,躲起来。
等会儿再想。他会想出办法的。
他又回到房车,心里有种奇怪的兴奋。他知道,莎莫很难对付。小野猫。
因此他提前准备好了一切。氯仿,毛巾,手铐,胶带。家伙都在老地方藏着,他曾把它们用在杰西卡身上——
当时她男朋友就站在房车旁边,却束手无策。
那画面仍如此清晰,近在眼前。愚蠢的孩子,愚蠢的令他吃惊。那个女孩刚停止挣扎了。他没有选择,只能行动——快速行动。
他至今仍然十分惊讶,竟然没有人看到他把那个孩子拖进树林。
他准备好毛巾和装着氯仿的瓶子,敲了敲门。
没有动静。
他开始觉得不耐烦了。
“莎莫,我可以来软的,也可以来硬的。我保证,你不会喜欢我来硬的。”一语双关,他强忍着笑。
还是没有回应。
婊子。
想到自己还买了礼物,他愈发恼怒。他把手伸进衬衣口袋,取出钥匙,打开了门。
有东西扑向他,就像玩具盒里跳出的小人。
“我操——?”
他看到莎莫手里紧握着一根棍子,脑子还来不及反应那是什么东西,它就击中了他右上腹,刺入身体。
刺痛,眼冒金星,看到鲜血。他依稀听到自己的惨叫。
莎莫冲过他身边时,他伸手去抓她,手指抓到了她的衣服——
莎莫猛地拉走,在一阵炫目的疼痛中,他看到莎莫冲过了走廊,冲出了门,门砰砰作响。
他意识到自己捂着腹部,鲜血的触感像热布丁,像鼻涕一样滑腻,正如他父亲曾形容过的一样。他踉跄着后退转身,看到地板上的东西,是块木头,一头粗一头细,细的那头包裹着黄铜。
是桌子的一条腿。
莎莫把它锯了下来。不知她是怎么办到的。
聪明的女孩。
他从浴室里抓出一条毛巾,压在伤口上。他感到伤口在收缩。狗日的,真疼,所幸并不是致命伤。虽然伤口很大。
时间仿佛变慢了。他的神经末梢在尖叫。毛巾变红了。但是,他最好先抓到她,再来收拾这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