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厄尔堡路白杨农场入口,是一座嵌于七英尺高的石墙之中的铁花大门。劳拉上一回到这儿的时候,石墙不过齐腰高,而且没有铁门。不过,墙后头依旧是当年那成熟的牧豆树和亚利桑那核桃树,和记忆里的一样葱翠粗壮。
她走近监控录像机下的扬声器,降下车窗,看着那面墙。她分辨不出哪一截是老墙,哪一截是新垒的;却确实留意到墙顶上嵌了防盗的玻璃茬子。
扬声器响了,一个声音问,“能看看你的证件吗?”
劳拉冲着监控录像机亮了警员证,听到录像机发出呼呼声,但不知道那是什么。她觉得自己仿佛等了一个世纪,大门终于打开了,她开车进去。
车轮一触到这片土地,劳拉就感到胃部抽紧了。她早该知道自己会回忆起过去。那个夜晚,她盘腿坐在地上等着,感到寒意渗过牛仔裤,眼皮越来越重。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睡着了,但是不能,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三晚上,知道今晚母马会生小驹。
车道通向南部树林间的河流。劳拉发现入口处的墙和门都是装饰门面用的——这庄园已经很糟糕了,看起来很破旧不堪。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把她从睡梦中惊醒,她感到害怕。在拉姆斯家的庄园里,她是安全的,至少她这样认为。但她父母不知道她在这儿,而朱莉·玛尔正是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被绑架的。
劳拉注意到白杨农场里的一些树面临着瑞力多河沿岸的植被的普遍命运。随着城市发展、水位降低,它们都陷入了不堪的遭遇。光秃秃的枝丫在夏日的绿草中格外触目,豆科灌木上缠绕着榭寄生。路旁的灌溉水渠如今也已干涸。她曾在新闻上看到贝琪·拉姆斯几年前在一起车祸中丧生。显然,从那时起这庄园的马场就被废弃了。一切都枯竭而贫乏——驯马用的障碍物倒在地上,表面已和褐色的土地融为一体。贫瘠的土地上,杂草丛生。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
劳拉拐上S形车道,离开了长满豆科灌木和核桃树的丛林,现在这条车道一路向西,和洛厄尔堡路平行。车道一旁是作为防风林的地中海白松,另一旁是一片干旱的土地。土地上白色的篱笆还在,但这曾经饲养着纯种赛马的牧场如今已长满杂草。
劳拉望向车道的尽头,心中一阵震悚。
马厩已经没了。
大白杨树——牧场名字的由来——还在,但马厩宽敞的隔间和围栏已经被拆除推倒,并且铲平了,碎木板被凌乱地堆成一堆。沥青瓦堆上长满杂草,地上躺着凌乱的木头。
一切都没有了。
1987年,小路尽头出现的车照亮了道路,也照亮了农场的树木。
劳拉现在完全清醒了,也很害怕。来访者气势汹汹地驾车驶过土路,仿佛裹挟着什么暴力的东西。劳拉心脏怦怦直跳,她站起来,将自己隐藏在母马畜栏旁边白杨树的阴影里。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车灯照向房子,然后是车门摔上的声音。
劳拉听到了夜行动物的沙沙声和蟋蟀的叫声。房子里传出声音——是个愤怒的男声,但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两声破裂声接连响起——像斧子在劈木柴。她怀疑发生了什么事情。门砰地一声开了,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车门大力关上的声音,紧接着引擎轰鸣起来。
车子激起一阵尘土,前灯打在她身旁畜栏里的母马身上,然后快速驶向了林间的车道。
劳拉等了几分钟,但他们没有回来。
她爬过院子和畜棚之间的篱笆,沿着小路走过敞开的大门,走向后门。那扇门半开着,几乎被一团三角梅的树叶掩盖了,直到她走到近前才能看清。她想起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于是用前臂推开了门,而不是用手,这样不会留下指纹。
她记得工头拉斐尔告诉过她,拉姆斯夫妇夏天会离开小镇,但他们的儿子会待在家里。
厨房的灯亮着。她蹑手蹑脚地穿过房子。“拉姆斯先生?你还好吗?我是劳拉·卡蒂诺。是你吗?”
走廊上的白色长绒地毯陈旧得令人惊异,地毯上能看见吸尘器留下的痕迹,以及深深地足印。劳拉绕过它们。脚印一直蔓向大厅的尽头。光线从一扇敞开的房门里漏出来。
房间里有一张大床,上面堆放着灰绿色和白色的床单被褥,两座面相凶恶铁制狗雕像怒视着床脚。
这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焦臭味。
这里也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房间里的空气被抽走了。床上的被褥里有一具苍白的躯体,胳膊从床上垂下来,一个枕头搭在身上。地毯上有一片不规则的污渍,像是树莓棒冰的滴落的汁水。
那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