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闹钟响起。劳拉下了床,带上随身物品,沿着雨水打湿的街道步行来到城市公园。
她猫腰从警戒线下穿过,在公园下方的人行道上停下来,四下张望。
弧光路灯的光线将街道和建筑物染成杏色。灯光下一切都显得扁平,难以分辨。几乎整个碧斯比都已沉入梦乡,不过山坡上还有几方灯光。
她顺着台阶望向高处的街道。
劳拉一直认为,凶手是在低处的街上停了车,然后扛着尸体走上台阶进入公园。他应该先绕着公园开了一圈,确认附近没人。再回过头来,把车停在台阶边上。爬上大概五英尺的台阶,公园的大门就近在咫尺了。
他开着车灯吗?搬运尸体的时候有没有熄火?
劳拉估计,应该是灯开着而火熄了。要掩人耳目,最好是用正常的方式行事。开着车灯行驶,停车后,关灯熄火。假如有人半夜没睡,望出窗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不过是停车罢了。他们会觉得是下夜班的人回家了。
不过,很可能根本没人看见他。在警局的会议上,劳拉了解到,城市公园周围的房子里,基本没有能够看到露天音乐厅的角度。这让她很惊讶。正对着公园的大路上有两幢房子,地势更高的OK街上也有一两幢,但因为树木遮盖,住户没法看到音乐厅。
劳拉站在街上,凶手如果停车,车门就在这个位置。她演练着凶手的动作,走到副驾那一侧,俯下身来,扛起女孩的尸体。不用五秒钟,他就能走完这截台阶。
从台阶顶端,走一步进入公园,走三步来到露天音乐厅边上,走四步登上舞台,把尸体摆在台中央,靠在墙上,让女孩的手交握在一起,退后一步看看自己干的好事。欣赏这幅静物画。
早些时候积下的雨水从音乐厅拱顶上滴落。
把杰西卡搬到台上,靠墙摆好,光是这样就会让凶手留下纤维、毛发、皮屑,还有可能会被人发现。他怎么处理?
他清扫过现场吗?
他可能用了人们用来清除宠物毛发的那种带黏性滚筒。如今技术人员在收集细微证据时也喜欢用这小玩意儿,比吸尘器好使。
音乐厅顶上的雨水一直滴:哒,哒,哒。
今晚你在哪里?躲在汽车旅馆里?还是已经跑路了?
一阵风刮过,摇晃着树枝。树影在音乐厅的墙上跳跃。雨点又落下来,斑驳了音乐厅的混凝土外墙。
今晚你在哪里?仿佛在回答她的疑问,高处的街道上飘来萨克斯风吹奏的音符。纯洁甜美,又深情寂寞。
那个方向的房子都没亮灯,乐声刚起,便戛然而止。
雨点落得更急了,几乎形成了透亮的雨帘。劳拉躲到拱顶下,感受着带雨寒风的凉意。跟雨点一起出现的,是死亡的气息。
突然,她似乎能够感受到凶手的气息,这气息混合着潮湿水泥味,充斥了周遭的空气。他压抑的怒火。他静静的杀机。有那么一瞬,劳拉明白了置身于老鹰阴影之中的兔子是什么感觉。
是他在看她吗?劳拉四下张望,但什么也没有。她以为自己听到了脚步声,却不过是雨水落下的声音。
风刮得更猛了。墙上的树影剧烈扭动,渐渐幻化成狰狞的形状,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生命的咽喉。
劳拉扫视着整个公园。
街灯下,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就在舞台边缘,潮乎乎亮闪闪的。是一个装火柴的纸盒。
劳拉先前已经仔细勘察过舞台的每一寸地面,她知道,尸体被抬走时舞台上并没有这东西。那时犯罪现场很干净。火柴盒可能是其他人留下的——小孩,游客,好奇的人。讨人厌的东西。
劳拉戴上乳胶手套,在舞台边缘处蹲下来。火柴盒印着“黄铜皇后酒店”字样。她用手指尖拈起纸盒边缘将其打开,小心不弄糊上面的文字。
火柴盒内部,有人用水笔写下了什么,全是大写字母。雨水已经把纸片泡软了,火柴盒随时都会在她手里化成碎片。更多的雨水落下来,字迹开始模糊。
劳拉退回拱顶下,摊开火柴盒,打开手电筒。上面写着:CRZYGRL12。
风雨嘶吼着,浪笑着,长吟着。CRZYGRL,是Crazy Girl的简写吗?第十二个疯女孩?
她眼角瞟见一个身影闪过。蓦地,一束强光打在脸上,她听到一声怒喝,“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