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
①泛指哺乳纲牛科的一类动物,一万年前就已经出现的家畜。生性胆小,大多群居,毛可当作毛织品原料。
②日文发音为“hitsuzi”,常和发音为“shitsuzi”的“管家”搞混。例如“叫了管家,却跑来一只羊。”
羊入虎口:
表示慢慢接近死亡的意思。
“你就忽然被人揍啦?”坐在身边的年轻人询问和田仓。时间是深夜十一点多,两人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路灯发出朦胧的光线,照着四周。
“是啊。”和田仓按着右脸颊。虽然没有肿起来,西装好像也没被扯破,不过手肘和膝盖上都沾满沙子。
大概是十分钟之前,和田仓走在公园里,忽然有人拍他肩膀,他一转过头,对方就冷不防地一拳挥来,和田仓当场倒地。他回忆道:“我被打倒在地之后,对方居然又踹我几脚。”
“之后呢?”
“还好你及时出现,对方就跑啦。”和田仓向年轻人道谢:“他多半是听到有人接近的脚步声吧。”
“公园里这么暗,他大概也察觉不到我在哪里,结果还慌张地朝我跑过来,一不小心撞到我之后,就匆忙跑掉了。”公园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几盏路灯,四周一片昏暗,除非定神仔细看,不然一时之间是很难发现人影的。
长椅正上方刚好有盏路灯,因此和田仓能清楚看见年轻人的长相。他一头轻柔头发随意分边,身材削瘦,年纪大概二十出头吧。这么说来,他比和田仓还小上二十岁呢,看来前途光明灿烂,令和田仓万分羡慕。
“和田仓先生,你跟刚才那个男人有仇吗?”年轻人用一副亲切的口吻叫着刚才才告诉他的名字。
“因为四周太暗,实在看不清楚对方的脸,我连那男的是谁都不知道。”
“心里都没底吗?”
“最近连讨债的人都不见踪影了呢。”他自嘲着回答。
“和田仓先生,你还欠债哦。是赌博吗?”年轻人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你还真清楚呢。”
“这个世界上呢,债务大致上不外乎购屋贷款、赌债,要不就是花在女人身上的钱,猜对的机率有三分之一嘛。”
和田仓苦笑着说:“我想也有不少人是为了工作欠债的吧。因为我欠下一屁股债,害我老婆在两年前也离家出走了。”
“刚才那个男人不是讨债集团的人吗?”
“倒也不是不可能啦。”和田仓想了想:“不过我却觉得不是。因为我欠债的对象应该没那么暴力才对。”他还是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都比较绅士吗?”
“不是,是更恐怖的那种。虽然不会无故施暴,但却是紧迫盯人、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那会不会是因为赌博结下梁子的仇人呢?”
“要是因为赢了别人的钱结仇,我就不会欠债啦。”
年轻人闻言笑了出来:“说的也对。我看和田仓先生穿着西装,你是上班族吗?加班到这么晚啊?”
“像我这种没用的上司,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公司留晚一点。”
“这样啊。欠了一大笔债,连太太都跑了,却还是得为公司做牛做马,和田仓先生,你根本就像是只软弱到不行的羊嘛。”年轻人有感而发,语气听来却又有些轻佻。
“羊?”和田仓被他这突兀的形容吓了一跳。
年轻人愉快地说:“和田仓先生,你听过这句话吗?‘对剃了毛的羊,神也会吹送暖风’。也就是说,面对怕冷的羊,连风势都会变得和缓,我想应该就是要善待弱者的意思吧。所以说,攻击和田仓先生这么虚弱却又了不起的人,就太不应该了啦。”
“这到底是在损我还是为我辩解呢?我都搞混了。”
年轻人一脸认真地说:“羊当然是称赞的形容词啰,和田仓先生。所谓的暴力行为呢,其实是很伤害人类自尊心的,所以啊,我看到那种随便滥用暴力的人就会想吐。”他说完还吐出舌头,作势呕吐。
和田仓差点回答——反正我本来就没剩多少自尊心了。不论是凶狠嚣张的暴力讨债,或是办公室里下属冷漠的眼光,每天都不断伤害着和田仓的自尊。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过了一会儿,年轻人问道。
“什么怎么办?”
“我想这种事应该报警比较好吧。”
“不用吧,不需要搞到报警吧。”和田仓心想,没必要弄得这么夸张吧。
“那么……”年轻人声音提高了一些。
“那么怎样?”
“要讨回公道吗?”他没想到年轻人会这么说,而且对方还从口袋掏出一个笔记本大小的东西,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炫耀着:“锵锵!这是一个钱包。”口吻就像在说英文初级会话里的例句一样。
“这不是我的钱包啊。”
“这是刚才那个坏蛋的钱包啦,说不定靠这个就能找到他啰。”
“咦?”
“那个男人撞到我时,钱包刚好就掉出来啦。”年轻人露出一脸天真的微笑,和田仓也没特别问他,他却耸耸肩补上一句:“可不是我扒来的哦。”
和田仓回到公寓住处时,刚好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闪烁着电话的亮光,和田仓不慌不忙进入房间,接起电话。
“你在睡觉啊?”是前妻的声音。离婚之后,她就回到娘家住,应该是从鸟取县打来的长途电话吧。
“加班啦。”他听着电话,同时张望四周。眼前的桌上放着一张住宅区地图和简单的笔记,上面写着下午三点的时间,以及大楼名称,还有停车地点等内容。这些信息比前妻的声音来得更吸引人。
“我看你还是一样忙着赌博吧,之前我帮你垫的钱,快还我啊!”她听起来好像喝醉了,有些口齿不清。
“我知道啦,反正我会想办法还你的。”和田仓一面讲电话,一面松开领带。
“怎么还?”她反问。
“工作还啊。”
“你欠的那些钱已经不是认真工作就还得起的吧?”她高声大笑。
“你喝醉了吧?这次没问题啦。”和田仓一说完,前妻立刻嗤之以鼻:“哼,回想起来,我就是被你老是挂在嘴边的没问题给害惨的。不管是借钱给朋友,还是沉迷赌博时,就算我担心得要命,你从头到尾也只会讲那句没问题,结果问题可大了。”
和田仓也不想反驳,只是静静站着。事实上,他也无言以对。
“你哦,就是耳根子太软了,这种个性实在太糟糕啦。”
“没问题啦。”
他说完后挂掉电话,叹了一口气,脱掉西装裤跟袜子,在榻榻米上坐下来,沾在西装上的沙子掉了下来,让他想起在公园里遇袭的意外,忍不住全身发抖。
同时,他犹豫着明天到底该不该去见那个年轻人。
昨天在公园里,年轻人理所当然地检查着钱包里的东西。
“这样随便打开不太好吧。”
他却动作利落地打开钱包:“如果有驾照的话,马上就能知道地址啦。不过,唯一的线索好像只有这个耶。”他抽出一张卡片。
和田仓接过那张纸制的挂号证看了看。挂号证上写着鹿井牙科的诊所名称和地址电话,然后还用手写了“熊嶋洋一”的患者姓名,背后则纪录着预约看诊的日期和时间。他问:“这是那个男人的吗?”
“应该吧。这个人的名字倒取得不错。”
“名字?”
“对啊,他名字里有好多种动物哦,有熊、有鸟还有羊。”
和田仓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但是,又不能把身边这个年轻人当作怪胎然后一走了之,面对他这似乎充满禅意的说明,只能默不作声。
年轻人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呢,就算名字里面有动物,也不保证人和动物一样好啦。这也算是一种名不副实吧,总之呢,我们应该利用这个牙医来找到这个熊嶋先生。”
“利用牙医?”
年轻人指着卡片背面说:“你看,我们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他刚好约明天看诊呢。”没错,上面的日期明白写着明天,时间是从早上九点半开始。年轻人又说:“明天那个人说不定会去看牙,要是他忘了预约就没辄啦,不过,要是记得的话就一定会出现。”
“会去吗?”会在公园里袭击中年男子的人,会规规矩矩按时看牙医吗?和田仓实在觉得难以想象。
“不是有句话叫做,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吗?牙医师海报上都这样写的嘛。不管是谁都不能放着牙痛不理会啦,就在现场埋伏吧。”
“埋伏?我吗?”
“我跟和田仓先生一起啦。”说完之后,年轻人自我介绍,说他名叫久远。和田仓心想,这名字还真少见,一定是随便取的假名吧。
久远青年在鹿井牙科诊所前看到和田仓,指着他被殴打的脸说:“真高兴你来了,还好没肿起来。”
鹿井牙科与和田仓的公司之间隔了两站车站的距离,位于一栋大楼的六楼。久远青年靠在鹿井牙科几公尺外的墙上,问道:“向公司请假了吗?”
“刚打过电话了,跟下属说今天上午我要到医院去,况且,就算我不去上班,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困扰吧。”
“你还真悲观呢。”久远青年微笑着说,他那副开朗的表情,甚至会让人觉得是神经太大条了。他接着说:“比较起来,不让人困扰比带给别人困扰要来得好多了。”
“我想意思不太一样吧。”
“其实呢,和田仓先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平凡啦。”
和田仓含糊的回答:“这个嘛,听起来还满毒的。”他无力的苦笑,感觉上久远说得像是自己没有什么价值一样。他接着说:“不过,我有欠债哦。”
“欠债这种事,不能当作是跟其他人的差异处吧。”久远耸耸肩,就往诊所入口走去。和田仓看看手表,已经是九点十分。
走进鹿井牙科之后,先在入口换上拖鞋,接着走到正面柜台,对着面无表情的女人打声招呼。和田仓立刻瞄了一下左手边的候诊室,里面只有一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位老妇人,并没看到类似熊嶋洋一的男人。
为了不让人起疑,和田仓也决定挂号。
“两个大男人一起来牙医诊所,不会很怪吗?”
“人家只会觉得是孝顺的儿子陪着怕看牙医的爸爸一起来而已啦。”
和田仓走到挂号窗口,说明自己是初诊病忠,想检查有没有蛀牙。柜台的女人不耐烦的说:“怎么不事先预约呢?”说完递给他一张问诊用的表格。
他走到候诊室,看到久远已经坐在沙发上便问:“那个犯人会不会来啊?”
“不知道耶。”
接下来,和田仓就和久远坐着翻阅杂志。候诊室里只听见轻柔的音乐声,其他一片宁静。过了十分钟左右,久远把手上的杂志递过来,轻声地说:“欸,你看这个报导。森林大火把养鸡场的鸡只全烧死了耶,不觉得太惨了吗?”杂志上的确刊登着森林大火的报导。
和田仓想了想说:“不过,那些鸡应该本来就是养来吃的吧。”
“这跟为了杀来吃时所采取的技巧性处理是不一样的嘛。被森林大火烧死的那种痛苦实在太惨了,如果这是人为纵火,我绝对不能原谅凶手!”
和田仓好奇地问:“你该不会吃素吧?”没想到久远青年大笑着说:“我平常也是大口吃肉哦,尤其最爱鸡肉。”
和田仓不由得觉得这个年轻人真是怪到不行。之后,他又继续翻起杂志,虽然并没有特别有兴趣,但就是不知不觉读起一篇强盗案的报导,好像是最近这一区发生民宅遭闯入行抢的案件,近两个月来已经发生了三起类似的案子,前几天竟然还演变成将居民勒死的杀人事件,报导上还写着,因为毫无线索,警方又加派人手调查。
“看起来很危险耶。不过,这真的只有一个人单独犯案吗?”久远青年皱着眉头质疑。
“什么意思?”
“如果是一个人,他逃脱的过程未免太顺利了吧,我觉得他应该有同伙。”
“有同伙吗?”
“总之呢,我不喜欢这种威胁一般市井小民,甚至加害人家的做法啦。倒不如组个四个人左右的团体干净利落地去抢银行,然后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抢走金钱,这种行径还比较高竿吧。”
“这样还是有伤害到银行吧。”没想到久远青年一听,却睁大眼睛反问:“你都不同情鸡了,居然还帮银行说话?”
这时,诊所入口的自动门打开了,和田仓反射性地转过头,瞄了一下,看到走进来的是一名年轻男子,年龄大概二十出头,留着一头黑发,身穿浅灰色西装。
久远青年低声向他确认——是他吗?和田仓假装看着杂志,摇头说不确定,这男人看起来也不能说不像昨天袭击自己的犯人。
“再观察一下吧。”久远青年表现得既不激动,也不紧张,反而动作沉着冷静的把报纸折好。虽然久远青年说,不会有人记得大半夜里在公园偷袭的对手长什么样,但和田仓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把头低着不敢抬起来。
男人换了拖鞋之后,走到挂号窗口报了自己的名字,但和田仓没听见。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忽然听见站在窗口前的男人,有气无力地说:“不好意思,我的挂号证掉了。”
和田仓立刻转过头看着久远,接下来,更听见挂号窗口里的小姐说:“熊嶋先生是吧,好的,请等一下,我帮你重做一张。”语气显得有些不耐。
久远青年凑近了些,小声说了句:“宾果!堵到他啦!”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一定会让人起疑的,于是,决定由久远青年先到外面。他静悄悄的,看起来像是走到走道边的厕所似的,然后悄悄脱下拖鞋,穿好鞋子就这么走了出去。几乎在同一时间,和田仓也走到挂号窗口,背对着候诊室大喊:“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改天再过来。”窗口里的女性似乎见怪不怪,只说了一句:“下次要来之前请尽量事先预约挂号。”
接着他穿过牙科诊所的自动门,走到走道上,到了电梯前,看到久远青年等在那边。
“如何?和田仓先生,刚才那个是昨晚的男人吗?”
“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因为昨天太暗了嘛,当时我根本没看清楚。不过,他刚说自己是熊嶋不是吗?”
“那就没错啦。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久远青年一脸满足,开始动起削瘦的身体,像是开始做热身运动一样。他接着问:“我们找个地方问他吧,还是等他走出大楼之后,怎么样?”
和田仓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于是两人搭了电梯下楼,坐在一楼的长椅上,等待熊嶋洋一的出现。
和田仓实在受不了默默不语的漫长等待,忍不住开口:“现在问这些好像有点奇怪,不过,我还是好奇,这样不会影响你工作吗?这是我遇到的麻烦,跟你又没有关系。”
“我很闲的啦。”久远青年直盯着电梯,稍微皱一下眉头。不久之后门就打开了,不过,走出来的是刚才在牙科诊所里的西装男和老妇人。
“对了,和田仓先生,你大概欠了多少债啊?”
和田仓一听,像是柔软的小腹被截一下似的,整个人吓得震了一下:“嗯嗯,很大一笔啦。”
“是跟那种像是黑道的人借的吗?”
“你怎么知道?”
“只要看到和田仓先生那副苦瓜脸,就猜得到吧。况且,会为债务所苦恼的人,大多都是从那类黑道人士手中借来的嘛。”
“或许是吧。”
“这个人也是黑道组织里的人吗?”
“咦?”和田仓慌张一看,发现久远青年手上多了张名片。
“花畑实。这会是真名吗?还满好笑的咧。”
“你、你是什么时候……”和田仓摸摸自己西装胸口,那张名片应该是放在内侧口袋的,上面只写着花畑实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并没有职称。
“是你刚才自己掉的哦。”久远青年解释。
“那是赌场里的人。”
“赌场!拉斯韦加斯吗?”
“不是啦,在东京都内。”和田仓不知道该透露多少,无法判断该跟久远青年坦白到什么程度,所以只是低声说明。
“这种在法律上应该不合法吧?”久远青年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对啦,算是非法营业的店。”接着,和田仓又补充说明,说里面有轮盘、有吃角子老虎,大概就跟印象中的赌场差不多。
“好棒哦!那我也可以去吗?”
“不行!没有介绍人是进不去的。”和田仓马上摇着手。
“不能蒙混进去哦。”
“在入口就会被仔细检查。我最初也是跟着客户公司里的董事一起去的。”回想起来,那个董事搞不好也跟赌场借了钱,想要找个跟自己一样的倒霉鬼吧,而爱赌的和田仓就是一个再理想不过的肥羊。
“那你介绍我去嘛,和田仓先生。”
“像你这种年轻人不该去那种地方啦。”
“像我这种年轻人才更该到处去见识一下呢。那边都是些什么样的客人啊?需要看头衔之类的吗?”
“那倒不用。有美容师,有大学教授,还有小剧场的老板呢。”
“哪里的小剧场老板啊?”
“那家伙也是个怪胎。”和田仓想起那个老板,说他常说什么“废话少说,直接一把定输赢”之类的大话,不过只是说得好听而已,每次只要一输钱,就开始大叫他心脏不舒服,要人家帮他叫救护车。
“真是个找麻烦的人耶。”
“当然,大家都知道他是骗人的,所以也没人理他。结果,上次还因为没人理他就生气,还吵着说要触动火灾警报器呢。”
“为什么没把这个人列为拒绝往来户呢,真奇怪。”
“不过,他以前有一次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但一开始当然没人理他,不过,后来发现实在不像在演戏,等到走近一看,他居然已经两眼翻白了。”
“这根本就是狼来了的真实版嘛。”
“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大吵大闹试图引起骚动,最后好不容易才叫了救护车。”
“在赌场里报警或叫救护车,应该不太好吧。”
“不过,外面既没有赌场招牌,入口又有两层关卡,只进入第一道门的话,看起来只像个会议室,所以光是进到那里是不会有人发现的。况且,万一真的发生火灾,不让消防队来的话不就惨了。”
“然后呢,那个老板就被救护车载走了吗?”
“总算是平安无事,但是,他完全没学到教训,之后好像还是常出入赌场。”
“那这张名片呢?花畑先生是赌场老板吗?”
“不是,好像是老板手下。”和田仓说话同时,反射性地想起只见过一次的花畑。他说:“和田仓先生,你如果不乖乖还钱,可是会有像我这样的家伙不断死缠烂打哦。”那种轻浮不庄重的态度,让人感到格外不舒服。最后撂下一句:“下礼拜之前把钱准备好,打电话给我,不然我还会再来哦。”
“所以你想到办法还了吗?”久远青年问道。
“倒也不是没有啦。”
“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还法哦。”久远青年像是看透一切。
这时,电梯忽然动了起来,看看楼层标示,只见电梯来到六楼之后便停住了。然后,又开始往一楼下降。久远青年兴奋地说:“搞不好是他。”
“请等一等。”距离大楼不到十公尺的地方,和田仓叫住熊嶋洋一。
熊嶋洋一停下脚步,一脸狐疑地转过头,然后一看到和田仓时,一瞬间睁大了眼,但随即皱起眉头问:“干吗?”面对面一看,才发现他大概二十五、六岁,模样看来比久远青年还大个几岁。
久远青年上前一步问道:“昨天晚上袭击这位和田仓先生的人就是你吧?”
“啥?昨天?什么跟什么啊?”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不要再硬拗了啦。”久远青年说道。
接下来,和田仓把他昨天从车站走回家时,在公园被人袭击的事告诉熊嶋洋一。“结果,那个男人把钱包掉在现场了。”久远青年从口袋掏出钱包,然后又像在示范英语初级会话里的例句似的说了一遍:“这个,就是那个钱包。”
“啊!这是我的!”熊嶋洋一吃了一惊,立刻伸手过来抢。
“钱包里面放了牙科诊所的挂号证,所以我们才来一探究竟,然后就遇到你啦,就是你偷袭和田仓先生的吧。”久远青年皱着眉头问。
熊嶋洋一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钱包直看。过了一会儿,他才瘪着嘴说:“那个,不是我啦。”
“什么?”和田仓发出讶异的声音。
“我的钱包昨天就被扒走啦,应该是在电车上丢掉的,所以才大伤脑筋啊。”
“咦?”这下子和田仓看着久远青年。结果,久远青年眨了眨眼,自言自语:“被扒走的钱包,又被我扒了?”
和田仓他们先向熊嶋洋一道了歉,之后又问能不能再跟他详细解释一下。他似乎犹豫如果就这样走掉的话,只会留下更多疑团,停顿了好一会儿,直到和田仓说为了道歉要请他吃顿饭,他才立刻同意说:“这样啊,那好吧。”
三人到了附近一家饭店里的中式餐厅吃午餐。
熊嶋洋一露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说:“意思就是说,我跟你一样都是被害人啦。”
久远青年一面拿着叉子切开鱼肉,一面说着:“原来如此啊。那么,你的钱包是在哪里被扒的呢?”
“昨天晚上下班之后,在电车上被扒的。”
“你公司在哪?”
“不用连这个都告诉你吧。”
“好吧,那你是在哪个车站,坐哪条线的电车,又是大概什么时候坐的?这总可以说吧。”
看来久远青年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一开始熊嶋洋一也对他这种装熟的样子不太高兴,不过,这样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只好放弃,告诉他车站和电车路线:“晚上九点多吧,我加班加得累了,就抓住门边的把手,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来。”
“你钱包放在哪里?”
“就在西装外套的左边口袋啊。”
“居然这么随便啊!”久远青年的口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指责他疏于戒心,反而透露出一种身为扒手的心情,对猎物忍不住垂涎的样子。
“到我要下车那站,才发现钱包不见了。不过,想想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卡片和证件,也就无奈地放弃了。”
就在三个人都吃得差不多后,忽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那是不太熟悉的来电铃声,一开始和田仓并不在意,响了几声久远青年才说:“不是和田仓先生的手机吗?”他才显得有些慌张。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发现并没有在响。这时,他才想到自己还有另一支手机,赶紧把手伸进公文包,果然铃声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不好意思。”他跟熊嶋洋一和久远青年打声招呼之后便离开座位。之后推开餐厅大门,走到饭店大厅时,才按下通话键。
“喂?和田仓啊?”电话那头是花畑的声音,现在居然连“先生”都不用加了。
“嗯嗯。”他一面张望四周。
“嗯什么啊?我说啊,你没问题吧?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喔?可不要以为自己想赌一把就借了点钱,之后却说声,唉呀抱歉,我没钱还就可以了事,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喔?”
“也对啦。”
“什么叫做也对啦,你振作一点吧,之前交代你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嗯,呃,大概啦。”和田仓说完,又想到一件事:“请问一下,要我帮忙的事,是赌场的事吗?”他心想,为什么需要司机啊。
“不是啦。不好意思啊,我们公司的工作更危险啦,可能不适合你吧。这次拜托你的是去帮另一伙人啦。”
“另一伙人?”
“总之就像居中中介一样啦,有很多人都在找帮手,我们呢,就找些适当的人介绍给他们。”
和田仓心想,花畑他们是不是靠这类中介的工作赚钱呢。
“不喜欢的话,要来帮我们吗?不过真的很危险哟。”
“真的很危险吗?”
“比方说掳人勒赎之类的啰。”
和田仓听到对方说得那么自然,愣了一下反问:“掳人勒赎?为、为什么?”
“我们公司啊,全都是些好人,所以如果遇到客户说‘我想让谁消失’或是‘我想让谁在短时间内学会当个成熟大人’,我们就会体贴地帮客户达成愿望啦。对了!你知道我们赌场有个VIP室吗?就是上楼梯之后的走廊边。”
“啊,我有看过。”没错,坐在转轮台时曾抬头往上方看过,他记得二楼墙壁上的确有个写着VIP的房间。
“那里啊,其实是一间类似囚禁人质的密室哦。”花畑得意得笑着说。
“咦?”原来写着VIP的房间,里面居然关着几个人,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还真是太嚣张大胆了,再怎么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吧。
“现在是我们家鬼怒川先生放你一马,你才能平安无事到现在,要是还不知好歹,下次就请你去VIP坐坐哦。”花畑说的是赌场老板的名字,他接着又说:“再说呢,最近鬼怒川先生脾气不太好,他总觉得有人盯上他了呢。”
“不会吧。”
“总之啊,我们就是专干那种唆使别人犯罪的事啦。”花畑应该没喝醉吧,但却叨叨絮絮个不停:“前一阵子,我们才跟个大叔提议绑架的事,结果他还满有兴趣的咧。反正跟我们沾上边之后,凡事都很危险啦。”
和田仓想象着赌场老板的样子,忽然觉得害怕了起来。
“所以说,只要我稍微跟鬼怒川先生提起:‘和田仓那家伙,好像想耍什么诡计哦。’你哦,保证立刻完蛋啦!”
“不要吧。”
“嗯嗯,不过,鬼怒川先生有时候还真是莫名其妙地相信别人呢。”花畑像是自言自语,接着又说:“搞不好他会很欣赏你,然后信任你呢。”
“别这样啊。”
进入鬼怒川的赌场之前,都会在入口处被拍照,听说如果其中有想使诈或是借了钱就逃跑的客人,照片就会被拿来当做攻击的把柄。和田仓苦恼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觉得光是喘口气都像要用尽全身力气。
当和田仓重新回到中式餐厅桌前,已经不见熊嶋洋一的踪影,这通电话讲了十几分钟,大概他等得不耐烦了吧。
“这个人吃饱喝足之后,就像逃难一样地走掉了。”久远青年耸耸肩。
和田仓坐了下来说:“是哦。不过,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受害者。”他叹了一口气又说:“犯人先扒走熊嶋洋一的钱包,之后又偷袭我。也就是说,他也和我一样是个被剃毛的羊啊。”
“这么一来,和田仓先生的怒气就无处发泄了耶。”
和田仓失望地说:“那也没办法,我就是会遇到这么多倒霉的事,我想背负这些不幸反而才像我吧。”
“你真悲观耶。”久远青年开朗地说:“老说些这么丧气的话,到最后就会真的遇到很多不好的事喔。来,我的份也给你。”他把餐盘移过来,盘子里好像剩了几块糖醋里肌里的菠萝,他说:“吃了之后打起精神吧!”
“这根本只是因为你不喜欢吃菠萝才给我的吧?”
“嘿!真失礼耶!这可是我的最爱咧。”久远青年明显是在胡扯。
三天之后。听到下属问道:“课长,您在看什么啊?是哪里的地图吗?”和田仓才发现下属就站在他办公桌前。
和田仓看着摊在桌上的住宅区地图,皱着眉头说道:“我过几天要开车过去,所以要先确认怎么走。”
“哇!真辛苦耶!”那名男下属的声音听起来毫不带感情,他接着说:“啊,这是明天的数据,麻烦您确认一下。还有,这是下次客户公司的员工要参加研习的场所。”
“先去勘查一下状况。”和田仓作出指示。“还是需要先看一下哦。”
“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事先准备好。”
下属的眼神像在说——和田仓先生也未免太会操心了吧,之后就回到座位。
那天午餐时间,和田仓居然又碰到久远青年。当他走出拥挤的电梯,跨出公司大楼门口时,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哇!真是太巧了!和田仓先生!你在这里上班吗?”
“啊嗯。”和田仓困惑着回答。
“我刚好想吃午饭,来到这里发现一个长得很像和田仓先生的人,所以就想上前打个招呼。”久远青年毫无心机地说。
“真是巧。”
久远青年还是一样,完全没把两人年龄差距放在心上,轻轻松松就邀了和田仓,还说既然巧遇,不如就一起吃午饭。
“我还在想,万一和田仓先生死掉了该怎么办呢。”久远青年挟起荞麦面沾着医汁,一脸认真地说。两人后来走到一家距离和田仓公司几栋楼远,位于一栋办公大楼二楼的乔麦面店。
“怎么讲这么不吉利的话呢?我怎么会在这几天里就死掉嘛?”和田仓只能苦笑以对。
“因为你不但欠债,还在公园被偷袭,感觉就很是软弱啊。软弱的羊啊,只要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倒地不起啦。”
“你别担心这个啦!”和田仓摇摇头回答:“反正我从以前就这么软弱,到现在也不会因此受伤的啦。”
久远青年稍微提高了语调说:“其实呢,我还是有点怀疑耶。”说完之后他向经过的店员要了一碗乔麦面汤。
“怀疑什么?”
“就是那个熊嶋洋一啊,他真的只是受害者吗?我还是觉得很可疑。”
“可是——”
“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表示扒走熊嶋洋一钱包的男人,之后又在公园偷袭和田仓先生,然后,那个钱包又被我拿到对吧。”
“嗯嗯,是吧。啊,不过严格说起来,不是你拿到钱包啦,而是捡到的。”
“对对,我是捡到的。”久远青年微笑着说:“不过呢,就我的认知来说,很难想象当扒手的人会去正面攻击别人耶,因为这是属于不同类型的人。”
“类型?”
“一种是趁人不备,偷偷扒走东西,另一种则是在公园里施暴,两者不但想法不同,需要的技巧也不一样。以职业来说,根本是隔行如隔山嘛。”
“不过,在违法这点却是相同的。”
“我个人认为呢,扒手跟攻击和田仓先生的绝对不会是同一人,就像是跳远选手不会跑去丢铅球的道理一样嘛。”
“难道没有同时缔造跳远和百米赛跑纪录的选手吗?”
久远青年笑出声来说:“被你这么吐槽就很难讲啦。”接着,他又喃喃说着,重点在两者根本是不同的类型嘛。最后他说:“反正啊,熊嶋洋一在说谎啦。”
“他说谎?”
“我猜他的钱包根本没被别人扒走,而在公园里攻击和田仓先生的,一定就是他。他没想到看完牙后会被我们俩堵住,所以吓了一大跳,但是他又仗着和田仓先生没法断定犯人的长相,所以才假装自己也是受害者。我是这样觉得啦。”
“即使你这么觉得也无从判断啊。”和田仓不知该从何回答,不过,和久远聊天的感觉可以让他忘记年龄的差距,就好像在和年纪相仿的朋友在聊天一样,让他觉得很怀念。他接着又说:“你的意思是,攻击我的应该就是那个年轻人吗?”
和田仓心想,倒也不是不可能啊,这时,他不经意地瞄了右前方座位一眼,忽然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甚至微微震了一下。
“怎么了?”久远青年似乎敏锐得发现和田仓的眼神有异,睁大眼睛问他。
“真有这么巧?”和田仓喃喃自语,拿着筷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说,“坐在我前方右侧位子上的人,居然就是那个男的。”
“哪个男的?”
“熊嶋洋一就坐在那边啊。”
“咦?”久远青年似乎不怎么惊讶,反倒是露出一脸愉快的微笑问道:“他是一个人吗?”
“不是,还有个女的。”女子背对着和田仓,所以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女子一头披肩的长发,甚至感觉不出她到底是中年还是只有二十几岁。
之后,熊嶋洋一站起来,拿起钱包往出口方向走去,而跟他同桌的女子当然也起身,跟在他身后。
收银台刚好在和田仓他们座位的右手边,和田仓稍微侧着头看,久远青年也趁机将右手臂略微伸出桌子,再用单手撑着头,顺势望着向收银台。
久远青年小声说道:“真的是熊嶋洋一耶!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是谁啊?”
和田仓尽量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不让久远察觉到。
“应该是女朋友吧。看起来满朴素的,感觉很成熟的女人。”久远青年盯着和田仓的脸说:“他应该没发现我们吧。”
“嗯嗯。”和田仓在回答的同时,发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混乱,他不断眨着眼睛,然后又望向收银台,但还是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脑子里不断盘旋着相同的疑问:为什么“那个女人”会和熊嶋洋一在一起呢?
“怎么了?”
“真的是这个男的攻击我吗?”和田仓皱起眉头。
“要跟在后面看看吗?”久远青年一说完,立刻抓起桌上的账单。
走出荞麦面店所在的大楼之后,和田仓和久远青年便走到马路上左右张望着,想找寻先一步下电梯的熊嶋洋一和同行女子,但却没看到两人的踪影。
“被他跑掉啦。”久远青年轻声叹口气说道:“好不容易碰巧看到他,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是怎样的人啊?”
和田仓皱着脸,随口扯了个谎:“不知道耶,没看过那女人。”随后他看看左手腕上的手表说:“糟了!居然这么晚了!我下午还有会要开呢。”
久远青年说了句:“真可惜。”脸上却看不出有任何失望的表情。
隔天的假日,和田仓开着自己的车,一个人前往某个旧小区。由于曾经来过一次,因此对路线很熟悉。和先前来时一样,穿过商店街之后,来到一排七层楼的褐色大楼前,然后绕到后方停好车子。他的目的地就是三栋并排的大楼里最旁边的那一栋。上次是晚上来的,跟现在白天看到的感觉不太一样。
大楼看起来有点破旧,来往的行人不算少,因此也有很多车子停在路边。
来到大楼的信箱前,和田仓犹豫着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他今天跑来可没做好任何打算或是计划,只是先前看到熊嶋洋一和“那个女人”一起出现在蒲麦面店,让和田仓整个人乱了方寸。仔细想想,他连“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当然,她跟攻击自己的熊嶋洋一之间有什么关系,他也猜不出来。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想到自己是不是该找“那个女人”问个清楚,所以才开车来这里。话虽如此,他也没勇气就这么突然登门拜访。
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吓得和田仓赶紧躲到狭窄的楼梯间。他隐约看到大楼的入口处有道人影走过来。他忽然惊觉,躲着反而更让人起疑吧,而且竟然在躲起来之后才想到这一点,让他忍不住面红耳赤,这下子也只好等到这个人走过再现身了。接着,他又发现好像有两个人,才刚想到这点,就听见女人的声音:“欸,那个男的到底是想怎样啊?”
“就很莫名其妙啊,所以我才想揍他一顿,给他点颜色瞧瞧。”
“他还不是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走进荞麦面店,根本还在状况外吧?感觉阴沉沉的样子,好吓人哦。”
男人回答:“这倒是。我明天要出差,如果担心的话,自己多注意门户。”
两人的声音消失在电梯中。男人的声音很明显是熊嶋洋一,这么说来,女人大概就是住在这栋大楼的“那个女人”了。至于他们刚才口中“阴沉沉的男人”是谁,和田仓当然也已经心里有数,说的就是和田仓自己。
他连搭上电梯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离开那栋大楼。
在回程的车子里,他不断喃喃自语着:“我到底在干嘛啊?我到底在干嘛啊?”
隔天,按照计划向公司请假的和田仓,一直睡到过了中午才起床。前一天晚上为了那栋大楼,还有“那个女人”跟熊嶋洋一这些恼人的事情,让他迟迟无法阖眼,加上对自己接下来非做不可的事情有着诸多疑问和不确定,所以让他觉得紧张万分,直到很晚都无法入睡。
昨天夜里花畑又打了一次电话,语带威胁似的再次确认:“你知道吧,就明天啰。”和田仓只能唯唯诺诺:“嗯嗯,当然记得。”
起床之后一点食欲也没有,还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该穿什么才好,最后决定与其穿上不习惯的便服,还是西装好一些。
到了下午两点左右,他走出住处,前往停车场,坐上他的白色小轿车。正当他准备发动引擎出发时,才发现忘了带地图,而且连手机也忘了,于是只好回到家里拿。等他气喘吁吁再次回到车上时,副驾驶座上居然坐了一张熟面孔。
“真是太巧啦,和田仓先生。”久远青年正系着安全带,举起一只手打招呼。
和田仓完全状况外,钻进驾驶座之后问着:“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只是想,要是能见到和田仓先生就太好啰,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呢!”
“你为什么知道我住哪里?”
“先别管这个嘛。”久远青年说话的态度十分温和,而且一厢情愿地继续说:“和田仓先生是要外出吗?怎么穿着西装?”
“我要去公司。”和田仓不动声色地撒了个谎。
久远青年却不慌不忙地说:“都这个时候了?其实,我刚打过电话去和田仓先生的公司啦,假装是你儿子。”
“你说什么?”
“结果,公司同事说和田仓先生今天请假,所以我才到这里来的,然后就看到和田仓先生穿着西装要出门。”他还一副理所当然地说,所以他才会坐上副驾驶座的位子。
“为什么特地来这里?”
久远青年笑着说,不要在意这种小事啦,接着他指着手表问:“先别管这些啦,你不是该出发了吗?”
“啊!”和田仓忍不住惊呼一声,接着立刻发动车子。来到十字路口转弯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便看着副驾驶座的久远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赶时间?”
“我只是随口说说嘛。和田仓先生跟人有约吗?”
和田仓露出一脸苦笑,打了方向盘之后问:“要在哪里放你下车?”
“我不下车也无所谓啦,倒是有件事想了解一下。”
“我就是为了这一点才来的啊。虽然大致上我都知道了,但细节还是搞不清楚,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大致上?”和田仓差点就想紧急煞车:“我连大致上都搞不清楚。”
“可是,真相的关键就掌握在和田仓先生手上啊。”
“我手上?”
这时,久远青年发出“嗯——嗯——”的声音,像是在思索着该怎么走下一步棋:“不过,和田仓先生看起来也不像在装傻啊。”
“我装傻?”
“那好吧!”久远青年像是下定决心说:“那我把我知道的部分说给你听,至于有没有猜对,就请和田仓先生回答啰。”
“为什么我能判断对不对呢?”他一面变换车道一面回答,前面一整排车全都亮着煞车灯,让他有些担心,该不会遇上塞车吧。
“你现在赶时间吗?如果不赶,我想可以先停在路边好好说完。”
“我没什么时间耶。”
“那好吧,那就边走边说。”久远青年稍微挪动一下背部,重新系好安全带:“首先,和田仓先生前几天在公园遭到攻击。”
“这没错。”
“攻击你的犯人是熊嶋洋一。”
“咦?真的吗?”
“我果然猜得没错,什么钱包被机根本就是他在骗人。看吧,会当扒手的人,是不会在公园里攻击别人,因为是不同类型的嘛。”
“那你又怎么知道是他?”
久远青年轻松地说:“还不简单,因为我问了熊嶋洋一本人啊。”
“啥?”什么时候?怎么问的啊?
久远青年平静的继续说:“我想请和田仓先生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你要跟踪那个女人呢?”
“那个女人?”和田仓倒也不是想装傻,而是真的不知道久远在说什么便随口反问,不过,他立刻察觉,久远指的是跟熊嶋洋一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因为和田仓先生偷偷跟踪那个女人,然后,熊嶋洋一好像就是她男友哦。”
“男友?”
“没错。因为和田仓先生跟踪那个女人,才会让熊嶋洋一感到不安。这也难怪啦,自己的女友被人缠上了,一定会很生气的嘛,而且也会担心啊。”
“所以他才攻击我吗?”
“对啦。不过啊,我觉得就算和田先生再怎么古怪,他也不必对你又揍又踹。”
“这些事情,你是什么时候问熊嶋洋一的呢?”
“就在中式餐厅里跟熊嶋洋一交谈的时候聊的啊。吃完饭后,和田仓先生不是离开座位接电话吗?我就趁机探探他的口风,问他:‘你是不是跟和田仓先生有仇啊?其实啊,我也被他害得满惨的呢。’”
“我几时把你害得满惨的?”
“唉哟,你没听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结果马上见效啊,他当场就告诉我啦,他说那天和田仓先生又跟踪他女友,所以他反向操作,也跟踪你,然后到了公园之后揍你一顿。”和田仓顿时觉得脸颊被打的地方好像更痛了些,他拚命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深怕因为分心而走错路。
“所以呢,我想请教和田仓先生,究竟为什么要跟踪那个女人啊?”
“那上次在荞麦面店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我拜托熊嶋洋一安排的,因为想要确认和田仓先生见到那个女人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所以特地把他找来,那天他还要上班呢。”
原来,当时他就是在观察自己吗……和田仓试图回忆久远青年那时的模样,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
“我问过和田仓先生认不认识那个女人哦,不过你却说不认识。很可惜,一看就知道你在说谎,就算不用成濑哥出马,也能一眼看得出来,实在太明显啦。”
和田仓对久远青年刚提到的“成濑哥”完全没有底,不过,重点是他了解到久远已经对自己起疑了。
和田仓坦承:“其实也只有跟踪她两次而已啊。”
“你是想调查那个女人吗?”
“应该也可以这么说吧。”他是真的满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久远青年露出一脸他已经完全了解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说:“和田仓先生,你该不会是那伙抢匪的同伙吧。”
和田仓这一惊非同小可,“哇”的惊叫了一声,这时,刚好发现他的左边有个超市专属停车场,他便把车开进停车场问:“什么抢匪?”
此时只听见轮胎在沙地上摩擦的声音。
“什么抢匪?到底是怎么回事?”和田仓随便把车停下来,同时激动问着久远青年,还不小心把口水喷到他脸上。
“咦?”久远青年笑着把脸上的口水擦掉,有些惊讶地反问:“不是吗?”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我还以为和田仓先生一定是为了你们选定的目标在做调查呢。”
“抢匪选定的目标?”
“上次我们不是看过杂志上的报导吗?就是在横滨发生的,闯入民宅的抢匪啊。他们每次都闯入大楼住宅,绑住居民,然后把有价值的财物洗劫一空,前一阵子还闹出人命来了。”久远青年讲起话来,还是一副很闲适的样子,简直就像在聊鸟类生态似的。他接着说:“其实啊,我之前才遇过这种人。”
“这种人是哪种人?”
“就是被债务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啊,甚至为了那笔债务还被迫协助犯罪哩。当时是抢运钞车啦。一个是地道先生,另一个是林先生,两个都被一个叫神崎的男人利用。”
“林先生?神崎先生?”没听过的名字一个个冒出来,让和田仓愣在原地。
“所以说,我才会猜想,和田仓先生是不是也为了还债,才被迫帮忙作一些奇怪的事情。”
“不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待会也只是照他们说的,把车开到大楼后方而已。”
正确的指示是,下午三点,把车开到那栋大楼旁边。
“你说的大楼,就是那个女人住的那栋吗?”
“是啊。”
“原来如此!”久远青年弹了一下手指说:“果然没错!和田仓先生是担任司机的角色啊。”
“司机?”
“也就是说,先有人闯入民宅行抢,接着有人开车接应载他们脱逃,就是类似这种分工合作的流程啊。而这次和田仓先生的角色就是司机,你应该也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工作吧。”
“对方只跟我说,只要帮忙做这件事就可以把债务一笔勾消。”当初花畑就是这么说的。而根据前几天电话里所说,这件事似乎跟花畑他们的赌场没有直接相关,也就是说,他们是把和田仓介绍给另一伙人。和田仓问道:“真的是这样吗?这是在既助抢匪吗?”
“不如去看看?”久远青年提议。
“去看看?你不下车吗?”
“才不要咧。好像满有趣的,而且反正我很闲。况且,万一和田仓先生有什么不测,我还能想办法帮你。”久远青年一点也不胆怯,若无其事地说着。
和田仓再次将车子驶进车道,接着,在车道增加的地方加速超过前面的车。他心想,只要开快点应该还来得及,至于该怎么应付久远青年,现在还无法判断。
不过,不久之后就陷在车阵里,让和田仓不禁垂头丧气。就算再怎么心急,车子还是动也不动,他摊在方向盘上感叹:“不行了,来不及了。”
“这个时段会塞车吗?”
“之前我去那栋大楼勘查时,感觉路上满空的啊。”
“啊,对哦。就是你去勘查时才发现那个女人的吧。”
和田仓点点头说:“嗯。对方给我的指示中也说了那栋大楼的名称和门牌号码,要我当天接应一个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的男人上车。”
“门牌号码?”
“一开始是跟我说,只要看到有人从大楼出来就让他上车,后来觉得这样的指示好像很容易出错,结果又跟我说是从上面数下来第二层,右边数来第三间的房子,不过,因为车子停在楼下可能会搞不清楚,最后才告诉我门牌号码的。”
“你就是因为担心自己出错,所以才事先勘查那间屋子吗?”
“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事先准备啊。”和田仓像是在跟下属说话一样:“去了之后,正好看见有个女人从那间屋子走出来,之后就因为好奇,便在她后面跟了一会儿。”
“为什么会觉得好奇呢?”
和田仓咽了口口水说:“大概……大概我的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可能是在协助犯罪吧。”
“你有打算跟那个女人说,她可能会被卷入什么危险吗?”
“没有。”他诚实否认,说自己完全没有提醒那女人的好心。
“不过,结果却被她男友海扁一顿。”
“那是我第二次勘查地点时发生的事。经过那天之后,我还是觉得很在意,于是决定尾随那个女人。大概是我回家时,反而被熊嶋洋一跟踪了吧。对了,这么说来,现在抢匪正闯入那个女人家吗?”
“可能性很高哦。而且抢匪可能正焦急地等着和田仓先生的车呢。”
“该怎么办才好呢?已经来不及了。”和田仓绝望地看着挤满车辆的车道,叹了一口气。久远看着驾驶座上的和田仓:“你希望来得及吗?来不及也无所谓吧,反正只是帮助抢匪逃脱而已。”
“可是……”和田仓心想,那债务该怎么办呢。
“总会有办法的啦。”
“我可不觉得还有什么办法。”。
久远青年不露一丝慌忙,还扭开收音机开关说:“搞不好新闻已经在报这个抢案了。”调整过一阵杂音之后,终于听到了声音,没想到竟然从收音机里听到自己正要前往的目的地路名,因此和田仓连忙把音量调大。播报员念着稿子:“在屋顶上被警队包围的嫌犯,刚才已经被警方制伏,所幸人质门马隆之先生并没有受伤。”
和田仓惊呼:“这就在我现在要去的大楼附近啊!”
“咦?真的吗?”久远青年说完,继续听着新闻,播报员报导的下一则新闻是叙述在屋顶发生挟持案的隔壁大楼里,也逮捕到另一群抢匪。据说,抢匪闯进一间女性居住的房子之后,绑住被害人,企图抢走屋内现金。
“这就是他叫我去的那栋大楼。”
“意思是和田仓先生的同伙被抓啰?”
“我才不是同伙!”和田仓还没掌握状况,低喃着:“犯人真的被抓了吗?”
久远青年咧着嘴笑:“这样不是很好吗?被害的女子看来平安无事,和田仓先生也不用被当成共犯,总之,和田仓先生已经不用去那里了啦。”
“根本来不及了。”
“况且抢匪也被捕了。只要跟那个‘花畑先生’说清楚,他也会体谅吧。”
和田仓愣了一下问:“真的吗?”
“这下子不只是风势缓和,简直就是停下来了嘛。”
虽然久远青年极力主张他跟这案子已毫无关系,没有再去的必要,但和田仓还是驱车前往那栋大楼。不过等他们到附近时,周围已经被电视台采访车以及警车等团团围住,根本无法靠近。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在回程路上和田仓边开着车子边烦恼。
“至少你不用当抢匪的同伙啦。”久远青年接着又问:“对了,和田仓先生去的赌场在哪里啊?我想那个赌场里面一定有很多现金喔。”挺着鼻子的模样倒有点像动物的感觉。
“大概有吧,可是又不是我的钱。”
“这样啊——”久远青年之后像是陷入沉思,不再多说。
到了和田仓家附近的小公园,也就是两人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后,久远青年便跟和田仓道别。只见久远青年在原地挥手,和田仓则开着车回到自己住处。
他想象着,说不定警察已经等在家门口,等他一下车就抓住他说:“我们已经知道你也是同伙了!”或者是花畑会站在一辆窗户贴满黑漆漆隔热纸的高级轿车边,揪起他的衣领大骂:“和田仓!为什么你没有好好依照指示行动呢!都是你害得我们有人被抓了!”接着在他脸上吐口口水:“我看接下来只好派你去干些掳人勒赎的危险差事了哦……”和田仓越想越害怕,然而,等到回到家时却什么也没发生。
房间里一如往常的安静,电话没有留言,信箱里也空无一物。
他打开电灯,坐下时突然感觉全身无力。
“果然问题一大堆啊。”他想起前妻所说得话,不由得喃喃自语。
他心想,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吧,被黑道逼到走投无路只是迟早的事,花畑一定会再次出现,或许下次会找其他人来讨债,甚至有可能因为这起抢案追查到鬼怒川的赌场,然后连去赌博的和田仓也会遭到逮捕。事实上,他根本不确定警方到底会不会追查到这个地步,但是也不无可能。总之,一切都完了!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实际上这几个礼拜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和田仓的生活还是一成不变。惊讶的是,警察也就算了,居然连花畑也完全失去联络。和田仓这才发现,说不定花畑根本没闲功夫去管和田仓的事呢。正当他这么思索的同时,有人来到他家。
听到门铃声响起,和田仓心生畏惧地打开家门,却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久远青年。
“和田仓先生,最近还好吧?”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通知和田仓出场表演一样,接下来又说:“我有点事想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