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警官拨开百叶窗的缝隙朝街上窥望,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绑匪约定的交易地点。
鉴于我的心腹密探背着我改行做了绑匪,再鉴于绑匪被同伙杀人灭口,而我身为指挥员不仅疏于防范更没有亡羊补牢,导致杀手逃之夭夭不说,就连对方的性别、样貌、年龄、身高也全不知情。
由此两点,局长大人勃然大怒,先给我记过处分一次,紧接着把我从行动组长降职为副组长。季警官沾了我倒霉的光,荣升为行动组长,他居安思危,生怕案子破不了而步我后尘,忙拉着我问:“老于,这次行动你可有万全之策?”
我建议,要想不打草惊蛇,只能在放虎归山上做文章。
季警官不解:“都放虎归山了,还怎么做文章?”
我说:“布控再严密毕竟范围有限,不如在赎金包里安一个跟踪器!”
季警官闻言拍手叫绝。
我又说:“只是这跟踪器需安装得隐蔽,稍有差池必定引起绑匪怀疑,后果不堪设想。”
季警官连说“是是”。
我接着说:“此事重大,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还是我来安装跟踪器吧。”
季警官见我亲自上阵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即便按我的要求把任务布置下去。
现下,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可以看到,绑匪已交出人质,正拎着安装了跟踪器的赎金包准备仓皇离去。
季警官躲在暗处,人质的顺利交接让他颇感意外,直到王建国父子进入警方的保护范围之内,他才无所顾忌决定收网。
“行动!”季警官在对讲机里沉着地发号施令。对讲机彼端的警员们早已全副武装蓄势待发,此刻听命当即冲杀出来。
一时之间,几十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恰将绑匪围在当中。
季警官见大势已定,徐徐拉起窗帘,学那曹孟德长坂坡喊降赵子龙,高呼道:“如今重重包围,还不束手就擒!”
按理说警方这么一喊,歹徒要么誓死反抗,要么举手投降,可眼下这绑匪倒算是一朵奇葩,只见他身陷囹圄却泰然自若,伸手去解扣脱衣。
季警官迷惑不解,我脑子转得快,猛地想起一事,大呼道:“快命狙击手射击!”
自从上次行动绑匪被灭口,我就留了个心眼,此次围捕特意安排了两名狙击手。
“你说什么?”就在季警官发愣的空当,绑匪已脱下外套,于是藏在他身上的那件兵器就显露了出来!
季警官也是看《董存瑞》长大的,自然识得炸药包,当他看到包裹形状时便认出了那确是炸药包,何况上面还用黑笔清楚地写着五个大字:这是炸药包!
那绑匪入戏太深,就瞧他把炸药包横在胸前一系,权当自己是怀抱阿斗的赵子龙,于人群中大喝一声:“谁敢挡我!”
众警见状纷纷倒退,我也急红了眼,催促季警官下命令射击,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季警官突然说:“不能射击!”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
季警官警匪片看多了,生出了触类旁通的本事,就看他遥指绑匪道:“你看,绑匪指尖连着两条线,那恐怕是探测脉搏的!”
我依言拿望远镜一望,果真如此。
季警官又说:“狙击手若开枪击毙绑匪,那两条线探测不到脉搏,炸药包会立刻爆炸!”说完,他又赶紧下命令不许开枪。
绑匪见众警员不敢妄动,更加嚣张,仰天大笑道:“要想活命,还不快快闪开!”
大家本来已经偷偷在闪了,如今绑匪这一叫嚣,都被喊破心事不好意思再后退,只得硬着头皮和他对峙。
季警官瞧在眼里急在心上,生怕警员们冲动坏事,连下命令:“放绑匪走,赎金包里有跟踪器,他跑不了的。”
也是季警官倒霉催的,他话音刚落,就听街上“轰”的一声闷响,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直震得窗帘颤抖。
我和季警官齐道了声“不好”,纷纷趴到窗台张望,只见那绑匪被炸得血肉横飞尸骨不存,再见装赎金的皮包也被炸得七零八落,里面现金燃烧不止。所幸绑匪亮出炸药包时,众人已离得远了,所以绑匪高呼“挡我者死”,末了只把自己炸死了,余人全然无事。
眼见如此,季警官气急败坏,在对讲机里大声质问:“谁开的枪!”
众警员都吓得默不作声。
季警官勃然大怒,又问:“难道又是杀手杀人灭口?”
众警员赶紧解释:“也没听到枪响啊。”
“这倒奇怪了,那绑匪的炸药包怎么会炸?”
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于是问我怎么回事。
我也拿不准原因,只能估摸着说:“制造爆破是一项很复杂的技术,即便专业人士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何况这种野路子出身的绑匪。”
“你意思是炸药爆炸是绑匪自个儿操作失误?”
我点点头,语重心长道:“也可以算是畏罪自杀,这样对你对我对局长大人来说都是最好的解释。”
季警官认死理:“他不是畏罪自杀!”
我说:“操作失误也好,畏罪自杀也罢,结果都是一样,绑匪死了,人质救了,案子破了!”
季警官却仍然沉默不语。
我又说:“炸药意外爆炸,绑匪身亡,这谁都无法避免,你也无需太过自责。”
“我不是自责!”
“哦?”我抬头看了季警官一眼,“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以为案子已经破了?”
“难道还没破吗?”
“当然,还有一个绑匪没有落网!”
我大吃一惊,忙问:“你怎么知道?”
他看了看我,又看看窗外,一字一顿回答:“凭!感!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得俨然成了正义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