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朋挂断电话的时候,陈大冬正被特警们押解进警车。
俗话说得好,做贼都会心虚,但眼下这杜小朋显然心理素质极好,只见他冷静地发动车子,然后开着SUV不急不慢地与众警车交错而过。
可怜了被五花大绑横在后座的刘二狗,与警察们仅隔着一层车窗却因为嘴里塞着白布而无法呼救。随着SUV急速行驶,再停车时已到了人迹罕至的郊区。
刘二狗眼见如此,自知这是要杀人灭口的节奏,赶紧跪地求饶。他虽然嘴上塞布,许多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深情告白无法表达,但好在眼神灵活,仗着心灵的窗户硬是烘托出无声胜有声的境界。
他二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杜小朋突然生出了宋公明义释卢俊义的情怀,竟把刘二狗从地上扶起,口中安慰道:“大家出来跑江湖,无非为个‘财’字,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的嘛。”
刘二狗也是看警匪片长大的,深知电影里黑帮老大要动手杀人前都会先正话反说,让被害者放松警惕,他沾了先知先觉的光,前脚刚被劫匪扶起,接着又跪倒在地,妄图用真诚打动对方。
杜小朋一愣,遂先拿下刘二狗嘴里的布,口中感慨道:“这年头已很少见到像你这样坦诚待人的犯罪分子了。”
说到坦诚,刘二狗确实是当之无愧,今天上午一被挟持,未等对方严刑拷打他已主动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起先还是杜小朋问什么他答什么,问到最后杜小朋无话可问了,刘二狗甚至还主动补充问题进行抢答。正是因为这样,杜小朋才会寻到陈大冬的住处,并且目睹了陈大冬被特警逮捕的那一幕。
刘二狗见杜小朋非但拿去自己嘴里的布,还给自己松绑,看情形不像是作伪,心中略安,只道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不仅适用于白道,同样适用于黑道。他心里虽这样想,嘴上却仍谨慎地问:“大哥,你当真不杀我?”
杜小朋叹了口气,幽幽道:“如今你们老大已被警方控制,那笔劫款也落入警方手中,杀你虽能解恨,却也徒劳无用,又何必再要你性命。”
刘二狗佩服劫匪的豁达,在旁边安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抢劫出了意外,下次换家银行再接再厉,必能功德圆满。”
杜小朋摇了摇头,一脸悲伤道:“谈何容易,你可知道为抢这家银行我足足准备了一月有余,从银行内部构造和内外摄像监控排布,到员工上班换岗时间,再到警局接警后出警赶到的时间,无一不做了详细的调研。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今天上午我开车离开银行时不是直行开出车位,而是非要多此一举倒车倒出来吗?”
“为什么啊?”
“当然是为了避开监控,以免被拍到车牌号。”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觉得你也不必为此太过遗憾,大不了再换家银行重新准备一个月。”
杜小朋摇晃着脑袋,悲伤地说:“来不及了,我欠了高利贷,明天是最后的期限,若不还钱只怕会被扔进海里喂鱼。”
刘二狗闻听此言,如遇知己,共鸣道:“啊,你也欠了高利贷?我们几个也是为了还高利贷才出来偷钱的。”
“你们也是赌钱欠的高利贷?”
“位于辽宁路的顺风赌场?”
“对外门头是大华包子铺?”
所谓海内存知己,他乡遇故知,大抵也不过如此。
杜小朋聊到动情处,忍不住叹息说:“听说咱黑道上的朋友,不论偷抢骗毒,不少业界精英都折在赌桌上了,着实可惜啊!”
刘二狗念及自己起早贪黑在菜市场转悠偷老太太买菜钱,一天下来也不过五六十元收入,一局麻将就全打水漂了。他越想越气,最后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恨恨道:“你说咱们提着脑袋从事犯罪行业的容易吗,不就为挣口饭吃,这还要被放高利贷的讹诈。”
杜小朋被刘二狗的愤慨所蒙蔽,误以为他也身负巨债,赶紧询问金额以求心理平衡。
刘二狗倒也坦诚,实话实说:“我们三个一共欠了两千。”
杜小朋一听,当时就愣住了。
刘二狗见杜小朋不言语,误以为他是被两千巨额所震慑,于是礼尚往来反问道:“不知大哥欠了几千?”
杜小朋悲伤地说:“两百万。”
“两百?万?”刘二狗倒吸了口凉气,“你这在高利贷里属于大客户级别了啊,享受VIP待遇,两百万,好大的手笔,我们几个人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说着,联想到自己不由自惭形秽起来,“哎,不像我们这些散户,永远生活在最底层,就是借个高利贷都要自个儿在柜台前面排队办理。”
杜小朋看破红尘,深深地叹了口气,最后道:“哎,愿赌服输,欠债还钱,欠高利贷的两百万终归还是要有个了结的。”
刘二狗一愣:“什么意思?那两百万不是已经落到警方手里了吗,你还怎么还高利贷?”
杜小朋哼笑道:“我刚才用你的手机拨通了陈大冬的号码你没听到吗?我明知道他已被警方逮捕,却还装作不知给他打电话要求以钱换人,你以为我只是打着玩的吗?”
刘二狗白痴道:“你难道不是打着玩的?”
杜小朋冷冷道:“我当然有我的计划,而且还需要你来配合!”
刘二狗大惊道:“要我配合?要我配合什么?你给我松绑,如此礼遇,难道不是要放我走,而是另有企图?”
杜小朋嘿笑一声,转身从SUV的后备箱里掏出一个包裹,拿在手中定睛一看,包裹上竟毫不忌讳地写着“炸药包”三个字。接着,又听杜小朋缓缓地说道:“眼下只剩下这一条路值得我冒险一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