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冬从事犯罪活动多年,为人谨慎,做事小心,处处规避风险,这些年始终游走在法律的边缘,未曾越雷池半步,不想今日却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了“银行劫匪”这顶大帽子,这到哪说理去?
陈大冬越想越觉得冤屈,对着那堆纸钞唉声叹气。孙胖子虽然爱财但更珍爱生命,深知抢银行的罪果,害怕自己也受到牵连,借着出谋划策的机会在旁边规劝道:“要不,咱把这些钱送回警局去,你跟警察同志好好解释清楚,我想他们还是讲道理的。”
陈大冬沉思了半刻,摇头否定:“天真!有监控为证,赃款又在我这儿,他们非但不会相信我,还会严刑拷打逼问我劫匪的下落,他们已经认定我和银行劫匪是一伙的了。”
孙胖子此时也联想到自己:是啊,如果警方不听解释,非要冤枉冬哥,那么自己很可能成为第二个被冤枉的对象,会背上抢劫银行的罪名被逮捕归案!一想到这儿,孙胖子立马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自我批评:“我想得太天真了,确实不能投案自首。”他琢磨了片刻,又心生一计,献策道,“要不,干脆咱跑路吧,两个人目标太大,咱们分开跑。”其实孙胖子的潜台词是想说咱俩把钱分了各自逃命,但不幸的是他台词潜得太深,再加上说话的语气神态过于生动,以至于陈大冬硬是没理解本意,一本正经道:“胡闹!我现在已被通缉,全市警察都在满大街找我,我贸然上街,岂不等于自投罗网?”
自首不是,跑路也不是,这可把孙胖子为难住了:“那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至于在这里等着束手就擒吧?”陈大冬也不言语,只是闭目做深思状,参悟如何才能绝处逢生。
结果时不我待,陈大冬正悟道时,忽听楼下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径直朝这里奔来。陈大冬定力极强,全神贯注地思考着求生之法,丝毫不为外界环境所干扰。倒是孙胖子毅力不坚,趴到窗台朝外张望。
不望不要紧,这一望可吓了他一跳,只见楼下七八辆警车横在街边,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特警手持长枪鱼贯而入冲进楼道。
孙胖子倒吸了口冷气,转过脸来惊叫道:“冬哥,大事不好了!”
陈大冬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身为领导不忘摆谱训人:“慌什么?做大事者首先要临危不惧处乱不惊,这点自制力都没有,怎么跟我混?”
“可是……”
陈大冬挥手打断:“没有可是,当年孔明空城操琴,谈笑间退去十几万曹兵。为将帅者只要具备了这份稳重,还有什么危难是咱过不去的?”
结果他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强行踹开,然后七八个特警手持长枪蜂拥而入。
陈大冬当时就愣了,只恨自己无琴瑟傍身不能操曲退敌,只得退而求其次,顺势捞起桌上的水果刀。他不敢与特警拼命,转而将刀架在孙胖子的脖子上,借着胁迫手下做人质以求一线生机。单论这翻脸不认人的果断,也算是世间罕见的了。
众特警眼见如此,错把孙胖子当成人质,无奈人质脸太大,硬生生挡住了射击角度,一时不敢妄动,遂向领导报告请求指示。
话说负责此案的季警官正是接到群众举报才率众追捕至此,他知道劫匪有枪,异常凶悍,自己不敢贸进,先指挥特警破门而入。后听特警来报,匪徒手持匕首拒不投降,季警官心思缜密又从小看武侠剧长大,深知小李飞刀的威力,丝毫不敢轻视对方。过了一会儿,特警又来报告,说匪徒胁迫了人质,请领导下达指示。
季警官心想,既然劫匪挟持了人质,应该不会威胁到自己,这才放下心来,端着一脸的大义凛然,大踏步迈进围捕现场。
“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季警官中气十足,高宣佛法以普度有缘人。
陈大冬受了冤屈,赶紧辩解:“我没有抢银行,请听我解释。”
季警官虚与委蛇:“你先放开人质,一切好商量!”
陈大冬不中圈套:“我若放开人质,只怕你们更不会听我解释了。”
季警官信誓旦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先放开人质,我绝对听你解释。”
陈大冬沉吟片刻,断然否决:“警察同志,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为人,只是此案太过蹊跷,以至于误会重重,教人难辨是非。”
季警官见他如此冥顽不化,始终不放人质,不由火冒三丈,沉下脸来:“监控为证,赃款在此,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陈大冬生怕解释慢了警方强行解救人质,赶紧简明扼要长话短说:“我其实是一个小偷,不巧偷了银行劫匪的钱袋,才会被你们误当成劫匪的同伙。”
季警官冷笑道:“说得好听,那你现在劫持人质又该怎么解释?”
陈大冬急忙坦白:“他?其实是和我一起的。不信你闻闻他身上的酒味,有哪个劫匪会和人质把酒言欢?”
季警官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却一时分辨不出酒味是从劫匪身上散出的,还是人质身上散出的,虽然看到桌上摆着两个酒杯,但又恐是疑兵之计,于是不敢妄下结论。
陈大冬见季警官不语,又道:“我们这个团伙一共三个人,新闻里报道的被劫匪倒车撞倒的伤者也是我们的同伙。他佯装被车撞伤吸引车主注意力,我们才趁机下手偷窃钱袋,事情经过就是如此。”
季警官将信将疑道:“这么说来……”
陈大冬赶紧表白:“我们非但不是劫匪,还运用自己的机智勇敢地把劫匪抢劫来的赃款偷回,也算是挽回了银行的损失啊!”
季警官迟疑道:“这么说来……”
陈大冬急忙盖棺定论:“我们非但没有罪,而且还有功。”
季警官道:“你说得虽好,毕竟只是一面之词,要想洗清冤屈,除非告诉我们真正的劫匪身在何处。”
陈大冬道:“这好办,我的手下已被劫匪劫为人质,你们警方不是有仪器可以追踪手机信号并且定位吗?我只要拨通我手下的手机,你们不就知道劫匪的下落了吗?”
季警官拍手叫好:“妙计!妙计!”说罢忙安排警员去准备信号追踪器,进而又对陈大冬说,“你还拿刀比画什么,快打电话啊!”
陈大冬想不到眼前的警官如此爽快豪迈,略微一怔,疑惑道:“你当真相信我?”
季警官深情地点头:“从见你的第一眼,直觉就告诉我,你虽偶有恶行但良知未泯,尚不会犯下抢劫银行这等滔天大罪。何况你辩解得有理,我应该给你一次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陈大冬听到此处,如遇知己,颇受感动,虽不说热泪盈眶,但也已泣不成声:“你不会是故意骗我放下武器吧?”
季警官一愣,随即长声叹息:“唉,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说着,摇了摇头,背负双手欲转身离去。
陈大冬眼见如此,自知警官若是离去自己将难以沉冤昭雪,遂叫住季警官道:“罢了,我当你是君子,信你一回!”说罢,“哐当”一声,将手中匕首掷于地上。
结果想不到的是,陈大冬刚放下武器,季警官便高呼道:“弟兄们,还愣着干啥,动手啊!”
陈大冬大惊失色,深知自己中计,正要弯腰捡回武器,却已被七八个特警按倒在地!
“你,你不是君子。”陈大冬气急败坏道。
“对不起,我是警察!”季警官得意洋洋道。
押走疑犯,季警官兴致未尽,转而问众特警道:“你们觉得我和一般的警察有什么不同?”
众特警心想他又要自吹自擂了,赶紧抢先拍马屁:“你是警官,我们是警员。”
“这只是表面现象,你们要透过表面看本质,往深了说。”
众特警说不出来,纷纷摇头。季警官不计较大家的无知,亲自点拨:“我和一般警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不一般!”说到这儿,他看了大家一眼,继续自我表扬,“通常警察办案,都不喜欢动脑子,遇见劫匪挟持人质,除了教育规劝就是强行解救。而我不同,我更注重与劫匪进行心灵沟通。”
接着他又理论结合实际,就案论案:“就拿眼下这起案子来说,劫匪为求活命非但胁迫人质,还编出一套谎话为自己开脱罪行。我若严守教条,与劫匪力争是非黑白,势必会给人质带来危险。所以我先谎装信以为真,骗得劫匪信任,直至最后他放下屠刀,这才实施抓捕。”
众特警听到此处皆恍然大悟,纷纷表示聆听教诲受益匪浅。
特警中有不识趣者忍不住问:“劫匪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是真的呢?要不咱用劫匪的手机拨打那个手下的号码试试?”
一听这话,季警官当时就不乐意了,正要开口训斥,忽然陈大冬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众特警一愣,赶紧将手机递给季警官,只见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刘二狗海园。想来刘是姓,二狗是外号,海园是名。
季警官迟疑了一下,将手机接通,然后耳边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咆哮:“孙子,活得不耐烦了,敢偷老子抢银行的钱,这刘海园已经什么都招了,老实点乖乖把钱送来,否则老子灭你们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