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天台下来,已是第二天早上。
我一直想不明白高尔夫球杆上分明有我和柴伟业的指纹,警方应该很快就能鉴定出来,可他们为什么没来找我谈话呢?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警察也是公务员,自然要恪守朝九晚五的作息时间。
我本打算下楼吃点早餐,然后再回天台继续守株待兔。结果当我买回早餐时,正巧遇到人事部的张波张经理在园区内张贴招聘广告,走近一看,发现知识产权部也在招人。
想想也是,偌大的公司,董事长死了也就罢了,知识产权部负责业务运营的代理部长柴伟业也死了,人手自然不够用。
在领导和同事相继身亡的第三天便开始安排招聘、补充人手、维持部门工作运转,单从这一点便足见张波张经理工作上的雷厉风行。当然,她能胜任人事经理一职,优势还不止于此,她甚至未雨绸缪地想到杀人凶手很可能也是知识产权部的同事,在不久的将来必会被警方逮捕,所以此次招聘名额直接就是两个人。
张波贴完招聘广告,转身欲走,抬眼正瞧见我,吓了一大跳,惊呼道:“啊,你还没跑路啊?你待在公司是要投案自首还是准备打击报复?”
我愣了一下,反问:“什么投案自首打击报复啊?”
张波以为我装傻,心直口快道:“别装了!你和柴伟业对话录音的邮件,全公司的职员都收到了!”
“什么?那份录音邮件你们都收到了?我记得他工作邮箱里空无邮件,莫非他是用私人邮箱定时发送的?”
想到这儿,我的心拔凉拔凉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
张波见我面色难看,自知失言,生怕遭到杀人灭口的礼遇,于是赶紧澄清自己:“我,我虽然收到了那份邮件,却没有报警,报警的是邢彦、张辉她们,一切与我无关。”
听到这里,我更加面如死灰:“你们已经报警了?”
话音刚落,便听园区外面警笛声大作,接着几辆警车全副武装缓缓驶来。
张波眼见此景,心中大叫不好,暗道:警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这不明摆着是要害我被挟持做人质吗?
这姐们长这么大也算是第一次心想事成,她前脚刚担心完,我紧接着便心有灵犀地用左臂勒住她的咽喉。
我之所以用左臂勒人而不用右臂,并非因为我是左撇子,而是因为我右手还拎着豆浆和油条,实在不方便出招。
张波被我这一挟持,反倒冷静了下来。她深知人要是被惹急了赤手空拳都能杀人,何况我手里还拎着滚烫的豆浆和刚出锅的油条,于是越俎代庖地对着众警员发号施令:“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接着又学人家谈判专家劝我投降,“你千万别做傻事,我会跟警方说你是投案自首……”
我怒斥道:“我就没杀人,投什么案,自什么首?”
张波被我这一喝,顿时乱了思绪,一时词穷,不知所措。
这时,季警官已率众下车。
起初他见有人质被挟持,生怕误伤了自己,先站远了观望。但听人质大喊“不要轻举妄动”,更觉事态严重,进而担心疑犯被逼急了会大开杀戒,非但不好收场,还会影响自己的仕途。
一联想到个人仕途,季警官头脑立刻清醒了许多,不等我提条件,他已经打算主动放我走了。
季警官想放我走,可警员马不乐意了,拿东郭先生与中山狼的故事来告诫季警官放虎归山的危害性。
季警官大手一挥表示自己不是东郭,正准备一意孤行放我离开,就在这时,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大批员工知道了园区里有人质被挟持的事情,都三五成群地从办公楼里涌出,不辞辛苦欣喜若狂地跑出来看热闹。
我抬眼望去,有艺术品部的同事,有会展部的同事,有金融部的同事。其中我们知识产权部的邢彦和张辉为了看热闹甚至都不计较个人安危,硬是挤在人群的最前面。
同事们拿着各自手机对着我和张波拍照,有的发到微信上,有的传到微博上,大家彼此点赞,都期待警察同志解救人质的神勇表现。
眼见此景,季警官徒生出骑虎难下的悲凉:如果强行解救人质,怕伤及无辜;如果就这么放走疑犯,又怕社会影响不好。正彷徨踌躇难下决策之际,突然传来喜讯。
警员张回报道:“疑凶手里并无利器。”
季警官站在远处看不分明,谨慎小心道:“不能吧,我见他右手拿着东西。”
“是豆浆。”
“不只是豆浆吧。”
“还有油条。”
“只有这些?”
“是的,只有这些。”
季警官仍不相信,亲自上前去看,见确实如此时,心中兴奋不已。
季警官破案也是看人下菜碟,他确定我手中没有武器,顿时神勇无比,折回指挥车便立刻下达解救人质的命令。
围观者闻言,情绪激昂,纷纷把各自手机调到摄像模式,静候好戏。
当领导的都会作秀,季警官也不例外,当着群众的面大声叮嘱参与解救行动的警员:“千万要保证人质安全,一定要保证是毫发无损。”
警员赵不解,问道:“疑凶身上不是没武器吗?”
季警官爱民如子:“他不是拎着热豆浆嘛,别烫着人质啊!”
然后,也就两分钟的时间,在同事们热烈的掌声中,我被四个警员摁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