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拉乌尔获悉金发女郎克拉拉被捕到戈尔热雷在圣安托尼街区的舞厅里重新见到他时,这过去的一整天对拉乌尔来说是痛苦不堪的时刻。
行动,应该立即采取行动。但怎么行动呢?由于他担心克拉拉自杀而陷入与其性格不符的沮丧境地。
他做了一件事情:把他的事务所搬到圣路易岛上的朋友家中。因为那个胖司机肯定会把他在奥特伊的住所告诉巴黎警方。圣路易岛上的朋友将自己套房的一半让出来供他使用,这地方离开巴黎警察局不远,那里面有拉乌尔的一些朋友。他正是从朋友那里打听到克拉拉在刑警处的。
但他能做些什么呢?劫持她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将近中午时分,担任购买报纸、做报纸摘要任务的库尔维尔(由于拉乌尔训斥了他,是他轻率地把敌人引到奥特伊小屋,所以做这件事时他表现出很大的热情)带来了《新闻日报》,报上有条最新消息:尽管大个子保尔伤势严重。但他没有死,仍然可能活下来。
拉乌尔立即叫喊了起来:“这个沿息应该尽快告诉克拉拉!必要时可以制造一些对她有利的假消息!——”
下午三点钟,拉乌尔与刑警处的一个朋友秘密会面。对方同意通过一个关系向被监禁的姑娘递一张字条。
另一方面,他也获得了一些有关戈尔热雷及其夫妇俩的情况。
在六点钟,拉乌尔走进了圣安托尼街区的舞厅。他立即辨认出迷人的戈尔热雷太太。他对她大献殷勤。而他也受到她很好的接待。
一个小时以后,他把过分信任人的傻妞监禁在圣路易岛的朋友家中。
这一切似乎都是按照拉乌尔的意愿顺利进行的。但是,与戈尔热雷进行了一席谈话后,他保留了一个痛苦的感受:他曾经把戈尔热雷控制在自己的手里,现在又让他走了,尽管自己相信了他,但无法证实探长做还是没做。如果戈尔热雷认为这个话是强迫他说的,而且要他做的事又是违背他的职业责任,那又会怎样呢?
拉乌尔很清楚,迫使戈尔热雷坐到自己身边来,并且同意进行这种讨价还价的带有侮辱性的争论,戈尔热雷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一旦走了出去,怎么能肯定探长不会恢复镇静并不服从他的意见?一名警察的责任就是逮捕罪犯。戈尔热雷当时无计可施,而在这二十分钟的间隙里,他不会设法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这是很明显的,”拉乌尔想,“他在寻找支持。啊!无赖,你将会度过一个讨厌的夜晚!服务员,拿纸和笔来。”
他毫不犹豫地在一张纸上写下了:归根到底,我再去找傻妞。
在信封上他写了:戈尔热雷探长。
他把信交给了老板,然后重新坐到他那辆停在百米以外的汽车里。他开始监视舞厅的入口处。
拉乌尔没有估计错。在约定的时间,戈尔热雷出现了。他布置他的人,把舞厅包围了起来。然后他走进舞厅,弗拉芒跟在后面。
“不分胜负,”拉乌尔承认道,随即开车上了路,“至少我使他不能在今晚去折磨克拉拉。”
他的车在圣路易岛停了一下。在那里他得知,傻妞在长时间大发雷霆和悲叹以后就默不作声,可能是睡着了。
从警察局那边,没有获得任何可能与克拉拉取得联系的消息。
“以防万一,”拉乌尔对他的朋友说,“对傻妞,我们要看守她到明天中午,这只是为了给戈尔热雷增加些麻烦。我会来找戈尔热雷太太的,我们把车上的布帘拉上,她就没法看见是从什么地方出去的。今天晚上如果你有消息,马上打电话到奥特伊来告诉我。我现在回到那里去,我需要考虑考虑。”
所有的同伴都在乡下,库尔维尔和仆人们住在车库里,所以他的小屋里空无一人。拉乌尔坐在他房间里的一张扶手椅上,瞌睡了一个钟头,为了重新找回一个清醒的头脑。
一个恶梦把他惊醒了。梦中他又看见克拉拉沿着塞纳-马恩省河边行走并俯身向着诱人的水面。
他顿着脚,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很清楚他最终会策划出一个解救克拉拉的办法,总有一天她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但眼下需要做的是防止克拉拉那边有可能发生的危险。
然而这种威胁悬挂在这个可怕的黑夜的每一分钟上,它只有在法官审理此案的那一瞬间才会终止。对克拉拉来说,这一时刻她才能获救,因为那时她将知道大个子保尔还活着。但是她有力量一直支撑到这个时候吗?
他回想起她面对那个脚步踉跄、轰然倒下的人吓得跳了起来的情景。“不幸的女人!”他嘴里呢喃。她会不会变疯或把脑袋往墙上撞?她会不会歇斯底里地企图逃跑?
如果她企图逃跑,那只能是逃向死亡,逃向毁灭。
“此刻她还活着吗?”他问自己。
夜越来越深,他沉溺于一种过分的确信,认定事情将要结束,甚至已经结束了。他反复地想象着那些最意外的和最难以忍受的自杀方式,如同在受刑罚。
二点钟——二点半钟——
拉乌尔从开着的窗口注意到出现在树梢的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他稚气地想,如果克拉拉没有死,那么在大白天她就没有勇气自杀。自尽是一种发生在阴暗而寂静之中的行为。
附近的一座教堂的大钟敲响了三点钟。
他看自己的手表,注视着时间的进程。
三点十分——三点二十分——
突然,他惊跳了起来。
有人在临街的栅栏门上按了门铃。是一个朋友吗?是什么人给他送消息来了吗?
平时夜里他总是在问清楚是谁才接开门的按钮。但这次,他从他的房间直接就按了按钮。
在黑暗之中,他无法看清是谁走了进来并穿过了院子。这人走上了楼梯,脚步轻得他几乎听不出。
由于极度不安,他不敢走到门口去,也不敢急匆匆地面对这可能包含有双重不幸的未知事件。
门被推开了,是被一只没有力气的手推开的。
克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