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拉乌尔对安托尼娜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要害怕,一切由我来负责。”
他察看了一下一切是否都已井然有序,然后关了灯,牵了安托尼娜的手,走向门口。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地被关上了,他们一起走下楼梯。
他急于到外面去,证实一下姑娘是否搞错了,但是他拉着的这只小手冰凉,他只好停下脚步,用自己的两只手握住它。
“如果您对我了解更多一些,您就会知道在我身边是没有危险的。您不要动。当您的手暖和了,您就会感到您是平静的,并且勇气十足。”
他们就这样站着,一动也不动,手拉着手。过了寂静的几分钟,她恢复了平静,说道:“我们走吧!”
他敲开了看门人的房门,要他把门打开。他们走了出去。
夜里有雾。黑暗中的灯光闪闪烁烁。这时行人稀少,但他迅速地瞥了一眼,发现有两个人影穿过马路,向人行道溜去,躲到一辆汽车后面。在汽车附近有两个人好像等在那里。他正想带了姑娘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但他改变了主意。这四个人也正迅速地分散开,企图包抄他们。
“这是他们,肯定的。”安托尼娜说,她又感到害怕了。
“大个子保尔就是那个腿很长的人吗?”
“是的。”
“好极了,”他说。“我们会交手的。”
“您不害怕吗?”
“不,只要您不叫喊。”
这时,堤岸边空无一人。那个高个子利用这一时机,和其中一人猛地转向人行道跑来。另外两人沿着墙边走来。那辆汽车的马达也轰鸣了起来,大概是由里面的一个司机启动的。
紧接着突然响了一声轻轻的哨子声,转眼间有三个人向年轻女子冲了过来,并拖住了她,而那个名叫大个子保尔的人则趁拉乌尔要保护女子之际,把手枪瞄准他的鼻尖。
拉乌尔反手在他手腕上一击,解除了他的武装。“笨蛋!应先开枪,然后再瞄准。”拉乌尔冷笑道。
他马上去追那三个拖走女子的匪徒。其中一个转身想挡住拉乌尔,下巴正巧挨了他猛烈的一脚,整个儿倒下了。
最后两名帮凶放开女子,跳上汽车,逃之夭夭。安托尼娜解脱了,她朝另一方向奔跑。大个子保尔却正紧紧地追赶着她。突然,他碰上了拉乌尔。
“此路不通!”拉乌尔大声说,“让这个女孩子走吧,我的大个子保尔。”
大个子保尔仍然想走过去,向对方的左右寻找着出路。拉乌尔站在他面前左右阻拦。
“通得过,通不过,像孩子一样玩,很有趣吧?有一个长腿大男孩想要追,而另一个比较矮的男孩不让他追。而在这时候,小姐躲开了——现在,好了,这个女孩没有危险了,战斗正式开始了。准备好了吗,大个子保尔?”
拉乌尔一个腾跃扑向对方,抓住了他的前臂,立刻使他动弹不得。
对方挣扎着,为自己的软弱无力感到惊愕。尽管竭尽了全力,他无法从那双像铁环一样锁住他的手里逃脱,并且手腕与肘还像折断了般疼痛。
“喂,”拉乌尔取笑说,“把你的尊容给先生看看——不要做鬼脸,让我看看,认得你吗?”他让对方慢慢地打着转,但由于身体很笨重,只能一冲一冲地移动,大个子保尔转到了灯光正好照到的一面。
又用了一把劲,拉乌尔达到了目的。当他看清了那人的脸时,他确确实实吃了一惊,叫喊道:“瓦勒泰克斯!”
他重复地叫,哈哈大笑:“瓦勒泰克斯!——那么说,瓦勒泰克斯就是大个子保尔?瓦勒泰克斯穿一件裁剪得体的西服上装,戴一顶圆顶礼帽。而保尔,穿一条歪歪扭扭的长裤,戴一顶鸭舌帽。老天!这多么滑稽!你和侯爵套近乎,而你又是这伙人的头目。”
大个子保尔怒气冲天,低声嘟哝:“我认识你——你是住在中二楼的那个家伙——”
“是的,拉乌尔先生愿为你效劳。不过现在你倒了霉了!从今以后金发女郎克拉拉归我了。”
克拉拉的名字使大个子保尔勃然大怒。
“这个女人,我不许你——”
“你不许我?老兄,你看看自己吧!你应该玩玩拳击和刀术这一套,而现在你落在我手里,你完了!给你个机会,你反抗吧!”
他放开了对方。对方含糊不清地说:“流氓!会再找你的。”
“为什么要再找我呢?我在这儿,来呀。”
“如果你动一动那女孩的话——”
“老兄,这已成了。她和我,我们是伙伴。”
大个子保尔激怒了,含糊地说:“你骗人!这不是真的!”
“我们正处在最初阶段。接着就是下一档节目了,我会预先告诉你的。”
他们靠得很近,相互打量着,准备再次动手。但也许大个子保尔认为应该再等待一个好时机,因此,他骂骂咧咧的却并不动手。而拉乌尔则报以微笑。他走开了,最后威胁说:“伙计,我要剥你的皮!”
“尽管如此,你要溜走还是可以的。再见吧,胆小鬼!”
拉乌尔看着他走远。那人走起路来略显蹒跚,这也许是大个子保尔的欺骗手法,因为瓦勒泰克斯的脚不跛。
拉乌尔回到住处,意外地看见靠着大门坐着一个人在呻吟,他认出就是那个下巴上挨了他一脚的人。这人后来苏醒过来了,但又一次摔倒在更远的地方,正休息着哩。
拉乌尔端详着他,一张晒得黑黑的脸,从鸭舌帽下面露出长长的有点鬈曲的头发。他对这人说:“伙计,聊两句。你就是那个叫阿拉伯人的吧!你想赚一千法郎钞票吗?”
那人下颔骨受了重伤,说话有些困难:“如果是要背叛大个子保尔,我什么也不会干。”
“好极了,你是忠诚的。不过,这不牵涉到大个子保尔,而是关于金发女郎克拉拉的。你知道她住在哪里?”
“不知道。大个子保尔也不知道。”
“那么,为什么有人埋伏在侯爵家门前?”
“她下午去过那里。”
“怎么知道的呢?”
“通过我。我跟踪了戈尔热雷探长。我看见他在圣拉扎尔车站等火车进站。小姑娘假扮成外省人来到巴黎。戈尔热雷听到了她告诉司机的地址。我听见戈尔热雷把这地址告诉另一个司机。于是,我跑去通知了大个子保尔。整个晚上我们就站了岗。”
“大个子保尔怀疑她会再来吗?”
“可能。他从不对我讲她的事情。每天在同一时间,我们在一家酒吧碰面。他对我下命令,我则把命令传给同伴,然后我们来执行。”
“如果你提供更多的消息,再给你一千法郎。”
“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撒谎。你知道他的真名叫瓦勒泰克斯,他过的是双重生活。因此,我肯定在侯爵家能重新找到他,我可以向警察局告发他。”
“他也是,他能重新找到您。我们知道您住在中二楼,并且那个姑娘今天下午见过您。”
“我可没什么要隐瞒的。”
“大个子保尔是怀有仇恨的,他迷恋这个姑娘。您当心点。侯爵也应当心。在这方面,大个子保尔是有坏心思的。”
“什么心思?”
“我说的已够多了。”
“好吧。这里是两张钞票。另外二十法郎拿去乘那辆正在兜生意的出租车吧!”
拉乌尔很久才睡着。他想着白天和黄昏所发生的事,回忆起金发美人迷人的面容,觉得美滋滋的。在他卷入的事件复杂化的谜团中,她是最富有诱惑力的,也是最无法认识的。她是安托尼娜?还是克拉拉?到底哪一张脸是属于他碰到的迷人生灵的真实身分?她的微笑既是最真诚的,又是最神秘的。她有一双最单纯的、又给人快感的眼睛。她呈现给人的样子是最质朴的,而神态却是极度不安的。她以她的忧郁和快乐感染别人。她的眼泪如同她的微笑,来自时而清新、明净和时而阴暗、混浊的同一源头。
翌日清晨,他给库尔维尔打了电话。
“侯爵在吗?”
“今天一早他出门了,先生。随身男仆把他的汽车开来,他带去了两只装得满满的箱子。他对我说出门几天,同他一起去的好像是一个年轻的金发女子。”
“他有没有给你地址呢?”
“没有,先生。他总是城府很深,安排得不让我知道。他这样做很容易,首先,他自己开车,其次——”
“你多么愚蠢。假定是这样,我决定离开中二楼,你自己去把专设的电话装置和一切会连累人的东西撤掉,然后悄悄地搬家。在三四天内你将不会有我的消息。我有事要干——还有一句话:要注意戈尔热雷!他可能还会监视房子。你要当心,这是个粗鲁、自负的人,但很固执、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