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能摆在你房间吗?谢谢你每次的帮忙。”
姊姊潮音抱着纸箱进来。她正准备就寝,穿着休闲睡衣,纸箱里则塞满她房间放不下的书。还是老样子,她不等我回话,便把书排进架上的空位。前些日子新装的书架,已被姊姊的书塞得满满的。我玩着掌上型游戏机,所以没理她,反正书整理好她就会离开。可是,姊姊停留在书架前,迟迟没动静。我不经意望去,原来姊姊竟站着看起书。大概是整理途中拿起以前读过的书,随意翻着,就无法克制地读下去。
“喂!”
我出声唤道,潮音赫然回神,继续将箱中的书排进架上,但稍微不留意,她又会不知不觉看起别的书。同样的情况不断重复,耗费好长的时间,潮音才把书摆好。
望向时钟,已过深夜十二点。冬夜寂静,只有我的掌上型游戏机发出的声响在室内回荡。
“你想看就自己拿。”
潮音抓着空纸箱便要离开,但瞥见桌上的某本书,又停下脚步。那是山里秀太的新刊。
“这本书真的设计得很棒,纸张的厚度和质感更是没话说。”
潮音拿起书,掂重量般稍微上下举了举,陶醉地端详。
“你看过了?”我关掉游戏机问道。
“嗯。”潮音点点头。
“包括后记?”
“当然。”
“怎么样?”
那本书的后记里,提到作者与小学级任导师的交流。我很好奇潮音读完有何想法。潮音觑我一眼,又盯着书。
“小说正文的感想也就算了,居然问起后记的感想,真稀罕。”
“这倒也是。”
潮音微笑,接着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
“可是,这篇后记有些地方令人颇在意……”
潮音打开书,翻到后记,顿时陷入沉默。关掉游戏机后,室内益发寂静,空调吐出暖气的声响显得格外嘈杂。
“这个作者撒了谎。”
潮音小心翼翼地说,漆黑大眼瞅着我,像在观察我的反应。
“撒谎?哪里?”
“作者说他在笔记本里一点一点写下故事,并交给老师看,对吧?”
“嗯。”
“老师看过他交上来的笔记本后,都会在新文章末尾以红笔标注日期。后记里写着:‘直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都用红笔等间隔地留下日期’。”
“是啊。”
“所谓的等间隔,意指每个日期之间,相当于三天份的文章。”
“作者说笔记本每三天交出去一次嘛。”
九张四百字稿纸的文章,也就是每隔三千六百字,就有红笔标注的日期。
“但不应该那样的,这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
“作者还提到:‘笔记本页数剩下不多,节省起见,我把字写得小小的,愈靠近封底,文字间隔愈紧密。’果真如此,H老师标注的日期就不会是等间隔。倘使每次加写的文字量都一样,愈接近封底,标注的日期距离应该愈密集,对吧?”
“是作者搞错吗?”
“这点小地方,编辑或校对人员理当会发现,却没加以修正,我猜是作者意图留下此一矛盾的。”
“为什么?”
“是希望某人察觉吗?或许里头藏有注意到矛盾的人才看得到的真实。”
“真实?”
“以下纯粹是我的猜测。好比,会不会老师写下的日期根本不存在?换句话说,后记内容大半是假的,作者与老师其实毫无交流。刻意留下矛盾,便是一种暗示。不过,何以要写下这样的后记?那就得问作者山里秀太本人了。喏,为什么呢,小太?”
潮音探询似的望着我。姊姊还是老样子,昵称我小太。我的本名是山里秀太,可是姊姊不喊我“小秀”(Shyu-chan),反而叫我“小太”(Ta-chan)。因为姊姊名唤“小潮”(Shi-chan),似乎是为清楚区别发音,才会用“秀太”的“太”当我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