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2年,德国精神病学家k·埃宾出版了世界上第一本以犯罪心理学为书名的着作《犯罪心理学纲要》。这本着作主要从精神病态的角度研究犯罪人。1889年,奥地利的检察官和犯罪学家H·格罗斯出版了《犯罪心理学》一书,着重研究犯罪者的人格。这两本专着的问世,标志了犯罪心理学的诞生。
书籍的出版只是对犯罪心理的经验判断,在此之前,无数罪犯用畸形或者变态的心理进行各种犯罪,有的罪犯可能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上犯罪这条路。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禁忌,人们对于古老的传统深信不疑。西方的上帝,东方的佛祖,因为恐惧,人们有了信仰,因为信仰,却衍生出了更多让人恐惧的东西。比如,西方的撒旦恶魔,东方的鬼魂阴灵。
招魂,在永城就是一个传统。据说最早的永城其实只有十几户人家,这些人口大都是从外地一个偏远山区搬迁过来的,他们甚至有自己的习俗、语言、宗教信仰,但随着历史大潮的推动,那些外来人最终成为了过去,他们的后代留在了永城,过去的文化只能成为老人口里的传说,唯一传承下来的便是招魂。
麦小语作为永城人深信着自己的传统,虽然招魂在科学上是不合理的,但是在她的眼里却是家乡的一种风俗。现在,她和林刚就因为招魂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为什么我们这生病的孩子,找人叫魂就能好呢?”
“既然你说招魂是迷信,那么我们中国人说的过年又是什么呢?要知道年可是一种传说中的神兽,那不也是迷信?”
“别说永城的招魂,那么湘西的赶尸、苗族的蛊术,这些都是迷信吗?既然是迷信,为什么科学家不给出精确的答案呢?”
麦小语对于林刚所说的招魂迷信之说提出了一大堆反驳的理由。
“什么生病的孩子叫魂,如果那管用,医院不关门了?过年只是一个传统,怎么又和古代的神兽联系到了一起呢?”林刚从来没见过麦小语这么激烈的表情,不禁有些意外。
“好了,我们是来查案子的,怎么又吵起来呢?”旁边的乔梦梦拉开了他们。
麦小语不再说话,她只是低着头,搓着手。
“我先去监控室拿资料,你们再到医院调查一下吧。”林刚迟疑了几秒,自己向前走去。
乔梦梦没有说话,走到了麦小语身边。这个时候正是午休时间,前面是医院的主行道,很多穿着白大褂和粉大褂的医护人员走来走去。
乔梦梦盯着那些人,她想起了之前的自己。在报考警校以前,乔梦梦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护士,那身白色的天使服装,是她很小便向往的衣服,可惜因为爷爷的缘故,最终她选择了警校。
“你和陈池怎么样了?”旁边的麦小语忽然说话了。
“什么怎么样?我们没事啊!”乔梦梦脸顿时红了起来。
“其实陈池很不错的,只是有些木讷,秦政让他和许之昂一起寻找曾江的下落,真不知道两个闷葫芦到一块儿会怎样?”麦小语说着轻声笑了起来。
乔梦梦没有说什么,今天上午本来秦政是安排她和陈池一起去调查曾江失踪的案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乔梦梦故意要和林刚他们一组。现在想来,自己的任性的确有些不好,既影响了林刚和麦小语,也让陈池和自己不高兴。
在乔梦梦心生郁闷的时候,陈池却异常兴奋,因为他和许之昂发现了曾江失踪的秘密。今天上午,陈池和许之昂接到任务,他们便火速赶到了曾江出事前住的医院。在保安室,他们调去了当天的监控录像,很快,他们在录像里找到了那个带走曾江的人。曾江和陈英的病房在医院二楼,摄像头的位置是斜线布置方法,经过比对,那个人最终出现在了画面里,可惜那个人的表情有些僵硬,甚至看起来根本就是没有表情。
“人皮面具。”许之昂突然说出了四个字。
陈池点了点头,许之昂说的话也是他想到的。那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能够冒充调查组人员来带走,一定有充足的准备,对方不仅有强烈的心理素质,还拥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他在监控录像里走路的姿势和步伐,几乎都是在走摄像头拍不到的死角。如果不是出来抱着曾江,根本不可能被拍到正脸,但是这张正脸现在也可能是冒牌的,因为只有几十块钱,你就能在淘宝网买一个人皮面具。
“人海茫茫,他如果揭掉人皮面具,会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孔呢?也不知道单凭这个画面,麦小语能不能拼出他的画像。”陈池说道。
“他看起来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许之昂皱着眉头说。
“先把录像拷贝一份吧。”陈池说着看了旁边的保安一眼。
离开医院的时候,陈池走在前面,经过走廊,正好遇见一群医护人员,他们推着一个人快速向前走着,那个人躺在移动病床上,左手耷拉着,嫣红的血顺着手滴下来,抱着他头的白色毛巾一片血红。
“真是惨啊!”陈池摇了摇头。
“不遵守交通规则,害人又害己。”旁边站着的一个男人说话了,他的额头上也是流着血,不过身体似乎没什么事。
“车祸啊!”陈池明白了。
“是啊,明明是红灯,非要开过来,你说能不撞吗?哎呦。”突然,男人捂着自己的脑袋叫了起来。
“你没事吧?”陈池愣住了。
“眼前黑乎乎的,不会眼睛给我撞坏了吧。”男人说着身体竟然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看到眼前一幕,前面跑过来一个医生。
陈池简单说了一下情况,那个医生翻了翻男人的眼皮,脸色一惊:“坏了。”然后二话不说,扶着男人就往前跑去。
陈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刚准备跟过去,旁边的许之昂一年拉住了他。
“怎么了?”陈池看着他。
“医生。”许之昂说。
“什么医生?”
“那个带走曾江的人是医生。”许志安冲着前面扶着那个男人的医生努了努嘴。
陈池转头看去,果然,那个医生扶着男人的样子和之前在录像里看到的罪犯一样,他们的身体姿势不像普通人一样随意。
医生,那个人是医生。
猛的,陈池想起了一个人。蓝天齐,他的身高,走路姿势,基本可以吻合。如果真的是蓝天齐,那么作为一个医生,他当然了解医院的体制,包括病房看护的时间与制度,从医院带走一个人,当然是手到擒来。
“我知道是谁了。”虽然还没有确切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蓝天齐,但是应该差不了的。
这是女儿离开的第三十三天。
郑浩龙对于数字开始有了很敏感的反应,他的办公室里不再有表、日历、报纸,甚至电脑都取消了时间的设置。他害怕知道日期,因为日期让他想到女儿郑婷婷,更让他难过的是妻子王美珍。
女儿离开的那个夜里,郑浩龙正和一个朋友在ktv里喝酒,他们一人抱着一个陪唱小姐,一边唱歌一边大笑。
电话响起的时候,郑浩龙走出了ktv。
音乐依然在继续,但是郑浩龙却僵住了,整个人脱离了世界。直到有人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了神。
有人说过,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女人,这句话里的女人不仅仅是他的伴侣,也许会有他爱慕的偶像,或者追逐的情人,又或者是他的女儿。
郑浩龙是德龙集团的老总。之前郑浩龙的公司叫明海公司,只是一家小型投资公司,当初在经济市场的冲击下几乎就要垮掉了,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岳父将他的公司吸收到了德龙集团,然后让他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德龙集团的老总。
郑浩龙不喜欢王美珍,他承认,自己之所以和王美珍结婚,是因为王美珍的父亲可以救自己的公司,帮自己抵消那些债务。但是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同床共枕,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王美珍还是一个心机很重的女人。
德龙集团成了郑浩龙自己的公司,他开始越来越讨厌王美珍,最开始他一周回一次家,然后便是几乎不回家。下班后,郑浩龙总是留在办公室。很多时候,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郑浩龙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女儿郑婷婷,他一定会和王美珍离婚。
烦躁的状态让郑浩龙开始嗜酒,终于有一天他出事了。那个晚上,他的车撞到了路边的墙,整个人栽在了方向盘上。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医院。睁开眼的第一秒,他看见一个女护士正在帮他擦脸,女护士的样子清秀温婉,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女人。
“孝慈,孝慈。”那一刻,他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下乡知青的那个年代,那个女孩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月光碎了一地。
“你醒了。”女孩的话打破了他的回忆。
“哦,我没事吧。”郑浩龙这才发现自己的头上包了纱布,眼前有些晕乎乎的。
“皮外伤,不过你喝酒驾车了啊,警察还等着问你话呢!”护士轻轻一笑,走了出去。
虽然是皮外伤,但是郑浩龙没有急着出院,而是暂时把公司业务交给了其他人,他留在了医院里。可能到现在郑浩龙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如果真的要找一个原因,也许就是因为那个女护士,因为他真的很像郑浩龙内心深处的那个女人。
女护士叫白莲,一个干净的名字,就像女孩的笑容。
接下来的日子,郑浩龙似乎真的迷恋上了白莲,甚至在梦里他都感觉到白莲躺在自己的怀里,有时候醒了,却发现那只是一场梦。
王美珍和郑婷婷是在郑浩龙住院的第四天来医院的,王美珍阴沉着脸,没有一丝关怀与担心,倒是郑婷婷显得很惊慌,她抱着郑浩龙说:“爸爸,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和妈妈怎么办啊!”
这一幕,正好被推着车子进来的白莲看到。郑浩龙有些慌张地推开了女儿,细微的变化立刻引起了王美珍的警觉,她看着白莲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白莲随口应了一句。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便是王美珍和白莲的第一次争斗,也许那个时候王美珍就已经感觉出了什么,嫉妒与怨恨在她的心里播种,以至于到了以后开花结果。
郑浩龙出院的时候,要走了白莲的电话。
人类的情感就是如此,一个微笑,一句问候,甚至人群中的一个背影,都会在你寂寞的时候演变成无法挣脱的纠结。郑浩龙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白莲,也许这种喜欢是来自之前那个女人的影子,也许是王美珍给了他太多的冰冷,让他的情感转移到了白莲身上。他无法按捺自己内心的冲动,他回到了少年时代,回到了初恋的时光。
可是,让郑浩龙意外的是白莲有男朋友,并且和她在一个医院。当然,郑浩龙也知道即使白莲没有男朋友,白莲也不会太容易接受自己。
郑浩龙的苦恼偶然间被一个朋友知道,那个朋友是一个情场高手,他拍着郑浩龙的肩膀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情。
当天晚上,当郑浩龙拿着朋友给的房卡打开房门的时候,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白莲,只不过白莲闭着眼睛,熟睡得像个婴儿。
郑浩龙听见自己内心涌动的暗潮,它们一次一次冲上来,欲望被点燃。郑浩龙坐到了床上,将白莲的衣服轻轻解开,然后疯狂地吻了上去。
夜晚是迷离的。
郑浩龙感觉自己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孝慈抱着他的时光又回到了眼前,他似乎又听到了孝慈呢喃的低语,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疯狂的动作在激情到达顶峰的时候停了下来,与此同时身下的白莲也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赤身裸体的郑浩龙时,尖叫了起来。
郑浩龙这才发现,白莲的身体下面,一滩殷红的血迹。
“你这个混蛋。”白莲哭着,双手用力捶在他身上。
“白莲,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他喃喃地抱着白莲,“你是我的,你属于我,我要你。”
白莲的哭声渐渐小了,也许是累了,也许是麻木了。
他们静静地抱着,一直到天亮。
离开的时候,白莲依然一语不发。
郑浩龙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远,最后消失在酒店的大门外。那一刻,郑浩龙发誓要得到白莲。到那时开始,郑浩龙的朋友开始多了起来,这些朋友不是生意上的朋友,也不是私交贴心的朋友,他们都是风月高手,尤其是在情感上面,他们游刃有余。对于如何得到白莲,他们给郑浩龙提出了很多办法,但是都被郑浩龙拒绝了。直到一个叫米朵的女人出现,郑浩龙才真正明白了一句话,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
米朵是郑浩龙一个朋友的情妇,这种女人本身就是风月高手,她在和郑浩龙第一次见面后便把郑浩龙骗到了床上,在床上,她告诉郑浩龙,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那就要拿到那个女人最需要的东西。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最需要的东西呢?”郑浩龙问。
“那就制造她最需要的东西,就像你一样,昨天晚上也许你并不需要女人,可是为什么还是和我上了床呢?”米朵用手指轻轻划着郑浩龙的胸口。
郑浩龙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疯狂。米朵妩媚的眼,诱惑的吻,还有她附到耳边的娇喘,她说的是:“我是白莲,我想你。”
白莲最需要什么?她母亲从小离世,父亲一手把她带大,父亲在当地经营一家小超市,家庭条件不错,有一个大学同学男朋友,两个人准备结婚。
唯一的缺口是,他的父亲好赌。
赌这个东西,可大可小。郑浩龙看着私家侦探做的调查资料,有了主意。
一周后,白莲找到了郑浩龙。郑浩龙知道,白莲的父亲因为欠人赌债五十万,她无路可走。这也是郑浩龙要的答案,他二话不说,给白莲开出了一张五十万的支票。
事情解决后,白莲问:“我该怎么报答你。”
“不用,这是我心甘情愿做的。”郑浩龙说。
“不,我要嫁给你。”白莲说。
“为什么?”
“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白莲说出了理由。
丁大哥走了,蓝天齐笑了起来。昔日佛祖论经,没有说话,只是拈花一笑,众佛不解,唯有迦叶尊者以微笑视之。佛祖感叹,得我道者,唯迦叶矣。
何为道?道,就在拈花一笑之间,道,就在天地之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蓝天齐脱下身上的白大褂,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浅黄色的外套,这是一件普通的外套,衣服的颜色甚至都有些发白,外套的上衣口袋上面有四个字——南明高中。
这是蓝天齐的高中校服。
每个人都有最深的回忆,藏在你的心底,一辈子都抹不去。蓝天齐的记忆全在这件校服上,牵连出来的是一张憨厚质朴的脸,它的主人名叫陈伟。陈伟是蓝天齐最好的朋友,生死之交。
高二那年,蓝天齐和几个同学趁着午休的时候出去游泳。突如其来的抽筋让蓝天齐整个人瞬间下沉,其他同学慌乱地爬到了岸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呼救的蓝天齐,只有陈伟不顾一切跳下水去救他。
蓝天齐在水里失去了意识,他只记得自己拉住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带着他往上,往上,脱离黑暗。
陈伟救了他,但是陈伟却在推他上岸的时候身体不支,自己沉入了水底。不过就在陈伟救蓝天齐的时候,岸上的其他同学去大路上喊人,当蓝天齐被陈伟陷入水里的时候,来救援的人跳入水里很快把陈伟救了上来。
蓝天齐和陈伟差不多是同时醒过来的,但是蓝天齐只是多喝了几口河水,而陈伟则因为溺水的缘故,变得有些痴傻。
有人说陈伟被水鬼附身,也有人说陈伟喝了水底的污毒。可是,不管哪种说法,陈伟是真的傻了,看人只是嘿嘿笑,口水不时从嘴里流出来。
陈伟退学了,他的父母没有多说什么。蓝天齐的父母给了陈伟父母一笔钱用于陈伟看病,但是这笔钱花光了,陈伟的病也没有好。再后来,陈伟的父母干脆离开了家,让陈伟和奶奶在一起生活。陈伟彻底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那一次的事情让蓝天齐的性格大变,尤其是每每看到陈伟坐在街头,一脸痴傻的样子,他更是心生惭愧。于是高考的时候,他选择了医学院,他要用自己的能力治好陈伟的病。医学院学习的四年,他参考了世界上几乎所有关于后天性痴傻的病例,这似乎成了蓝天齐唯一的追求,他不谈恋爱,不参加任何校园社团,每天都沉醉在实验室和图书馆。
毕业后,蓝天齐来到了永城中医院,成为了一名神经科医生。对于陈伟的病,他依然没有放弃,他的工资几乎全部用于实验投资上。蓝天齐的父母也看到了儿子的心病,他们明白也许只有陈伟的病有了结果,儿子才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们在医术上帮不上忙,于是只好担负起了照顾陈伟的工作。
蓝天齐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一个去国外就医的同学给了他一个病例,这个例子几乎就是陈伟的翻版,并且手术的所有条件蓝天齐都能满足,他得到这个病例后,在第一时间做出了一个手术预估,预估报告很快得到了医院的同意。他给父母打电话,让他们带着陈伟来医院做手术。
“爸妈,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可以还债了。”蓝天齐哽咽着说。
是的,这么多年,蓝天齐从来没有做过其他事,他的整个心思就扑在给陈伟治病上。如果当初陈伟的父母告他,打他,让他们赔钱,跟他们没完,他也许不会有这种想法。可是陈伟的父母一语不发,从来没说过让他们赔钱,也没找过他们。陈伟的父母只是把仇恨丢弃在了陈伟身上,自从陈伟的奶奶死后,陈伟的父母便再也没有回来过。陈伟只能靠在街上捡垃圾吃,蓝天齐的父母收留了他。
蓝天齐知道,陈伟不仅仅是他的债,更是父母的债。
陈伟和父母来的那天,阳光很好。下了火车,蓝天齐的爸爸还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从火车站到医院,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们两个小时都没回来。蓝天齐沿着街道去了火车站,在半路上,他看到一辆出租车和一辆工程车撞到了一起,那辆出租车整个车身都塞进了工程车的下身,出租车里的人全部死亡。蓝天齐看到一只腿从车窗里挤出来,那个腿穿的裤子正是一周前他寄给爸爸的。
蓝天齐的希望如破碎的瓷器,碎了一地。
警察维持着现场,围观的人们指指点点,工程车的司机呆滞坐在一边。蓝天齐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去告诉警察,他是家属。他和出租车的家属一起到派出所做笔录。但是,他们没看到工程车的司机。
几天后,蓝天齐接到了民事赔偿书,车祸是因为出租车超速、超载,并且抢红灯造成,所以工程车只担负他们简单的民事赔偿。
蓝天齐惊呆了,出事的时候,他亲耳听到警察说那是工程车的问题,他立刻找到了那名出租车司机的家属,从家属闪躲的眼神里,蓝天齐明白了什么。
蓝天齐找人调查了一下,很快工程车的资料出现在了他眼前。工程车属于德龙集团,开车的司机又是德龙集团老总的侄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能让黑的变白,白的变黑。
蓝天齐欲哭无泪,欲告无门。这么多年的梦想和至亲陡然离开,并且死在阴谋里,他的世界支离破碎。
蓝天齐绝望了,他的理智被愤怒点燃,他买了把刀,走到了德龙集团里。就在他准备走进电梯的时候,一个男人拦住了他。
“如果你已经决定毁掉你的人生,为什么不把它交给我?我可以让你所有的仇人死去,并且以最痛苦的死法死去。”
他愣住了。那个男人就是丁大哥,他相信丁大哥,也许人需要一个信仰,而丁大哥就是他的信仰。对于信仰,他可以毫不犹豫献出自己的一切,只有这样,才能达成所愿。
现在,他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成就整个计划。
蓝天齐从旁边的口袋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有四个字——招魂手册。然后蓝天齐将本子放到地上,自己躺到旁边,跟着他拿出一把刀子,用力插进了心脏里面……
这是一片拆迁区,政府为了快速完工,已经停止对这里供电。不过即使这样,依然无法阻止外来打工者对居住的索求。整个拆迁区,除了已经开始动工的楼房,旁边其余楼房,凡是能住人的地方,都是人满为患,这样的条件当然不可能控制人的准确信息度,所以这里发生的命案,几乎是无从查起的。
曾江就是在其中一个民房里面。致命的一刀是胸口的伤口,刺穿心脏,失血而亡。
负责现场的警察依然是梁涛,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啰嗦。也许眼睁睁地看着被警察保护的当事人被罪犯带走,并且杀害,这对任何一名警察来说都是一种耻辱。曾江的死让林刚有些意外,他不过是招魂案里逃生的人,凶手为什么会杀死他呢?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你去哪里了?你不是说去监控室看录像,怎么又扔下我们了?”电话里,麦小语生气地问道。
“哦,我临时接到命令,所以过来了。不过我马上要回去了,你们也回去吧。”林刚说。
“好吧,我只是告诉你一声,陈池找到了带走曾江的罪犯。”麦小语说完,挂掉了电话。
林刚愣了一下,收起了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刚感觉自己开始刻意地排斥麦小语。之前在美国的时候,一名心理学博士曾经在上课的时候,忽然对台下的人说:“现在我们做一个测试,如果让你在现在台下的人群中选择一个人作为做爱对象,你会选择哪一个?”
来自各个国家的警察,听到这个题目不禁有些疑惑不解,甚至一个来自日本的女警察都低声骂博士是个变态。
不过博士的问题似乎是认真的,他甚至让台下的每个男学生都说一个对象。
台下一共十八名学生,七名女性,其中既有性感妖娆的美国女警,也有温柔腼腆的韩国女警,甚至还有一个来自德国的五十三岁的高级女警。剩余的十一名男性警察报出的对象几乎都是美国女警和韩国女警,轮到林刚的时候,他也选择了那个符合东方女性审美标准的韩国女警。
“所有人的答案,都没有选择这名五十三岁的女警,这是为什么?因为你们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脑子里会第一时间勾勒出最符合自己性伴侣的形象,当然也许身边这些女警并不是你们完美的性伴侣,但是大家选择的大都都是美丽、性感、年轻的女警。这就像罪犯在犯罪时的心理一样,他们会用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来犯罪。即使是在突发性案件里面,他们也会带着自己的习惯进行犯罪,这就是犯罪心理学一直说的犯罪心理痕迹。”
犯罪心理如此,人性亦然如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这些世界有时候连自己都无法控制,那些情绪和毒素在时间和环境的滋养下,最终形成各种各样的念头,太过强烈的,便会形成行为动作,也就是犯罪,而那些没有形成行为动作的则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林刚坐到车上,旁边的梁涛开始喋喋不休地说案情和自己的猜测。林刚一直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在想一些东西。
从接到陈英的案子开始,调查组便开始马不停蹄地分工调查,只是这个案子和之前的案子都不同,罪犯并没有留下太多明确的痕迹。林刚曾经试着想象自己是陈英,可是走到招魂现场后,线索便断了,陈英到底看到了什么?
抛开陈英的人物性格,如果从曾江的性格走进案子里。那个夜晚,他为郑婷婷招魂,可是却出现了杀人事件,然后根据现场的痕迹,他曾经试着离开现场,可是又被人拖回了现场,拖他的人是谁呢?陈英?还是那个神秘的罪犯?对方如果真的要置曾江于死地,为什么当初不杀死他,却要费劲地从医院带走他,然后杀死他?那只有一种原因,在招魂现场的人和带走并且杀死曾江的人不是一个人。
抛开曾江,再从另外一个人推测。王志是提供招魂现场视频的人,如果按照他说的话,他那天跟踪陈英去了现场,然后在那里录制了现场的视频。后来他离开了现场,然后在林刚和乔梦梦调查的时候,他主动提出要一个苹果手机交换视频,但是却在即将成交的时候突然离开。
对于王志来说,也许那个苹果手机是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东西能让他在自己即将实现心愿的时候忽然放弃呢?
两个可能,也许有人可以帮他实现更高的梦想,又或者是让他放弃的东西要比他的心愿更重要?
比如,性命?或者其他?
林刚睁开了眼睛,他转头对旁边的梁涛说:“走,我们去一趟城南一中。”
和上次一样,杜晖依然拒绝他们见自己的女儿杜灵儿。不过这次不一样,因为梁涛在,他不像林刚和乔梦梦一样,他只是说了一句——如果你想让我们以嫌疑人的身份带杜灵儿回警局,那么我们现在马上离开。
杜晖带着他们来到了家里,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靠近阳台的是杜灵儿的房间。
“自从出事后,她便很少出来。”杜晖说道,“不是我不想让你们问,而是我怕她情绪受不了,出什么事?”
“你错了,杜校长,也许你还不知道,你女儿的城府要比你深得多。”林刚冷笑一声,走过去,敲了敲门。
听到是警察,杜灵儿打开了门,她在玩电脑,是一款网络游戏。
“你们要问什么,随便问吧。”杜灵儿坐到电脑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只问你一点。”林刚走到她面前说,“你相信鬼魂真的会被招来吗?”
杜灵儿身体抖了一下,刚才疯狂点击鼠标的手停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电脑。
房间里静静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其实,我知道,我知道错了。”终于,杜灵儿说话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是,我真的害怕,害怕啊!”
“你怕什么?”林刚问。
“郑婷婷的鬼魂。”杜灵儿说。
“灵儿,这个世界哪有鬼?”杜晖瞪了她一眼。
“有的,有的。”杜灵儿说着站了起来,从旁边的一个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这是郑婷婷寄给我的。”
林刚看了一下那个小册子,上面写着四个字——招魂手册。
杜晖看见招魂手册,脸色不禁大变,一叠连声地说:“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怎么?杜校长,你知道这种东西?”林刚问道。
“哦,这个我也知道。”旁边的梁涛说话了。
招魂手册,在永城算是一个历史传说。它源自元朝,那个时候永城只是一个平静的小村庄,后来战乱的硝烟始终是弥漫到了这里。朝廷开始征兵,很多青壮年都被征走去打仗。兵荒马乱的年代,很多人都是一去不返,即使不是战死他乡,也许已经叶落他乡。
因为村庄里大部分青年都不在,永城剩下了很多妇孺,于是她们开始祭拜神灵,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早日归家。她们祭拜的神灵就是村庄前面的河神,有时候为了给河神献祭,她们还会奉上村子里选出来的婴孩。
但是河神并没有显灵,倒是一个路过村庄的道士给了她们一个招魂手册,告诉她们如果真的思念丈夫了,便在午夜子时,躺到床上,轻声念招魂手册里的话。如果他的丈夫已经魂归黄泉,那么他的魂魄便会跟着招魂手册里的咒语来到家里;如果没有来的话,说明自己的丈夫还活着。
招魂手册成了女人们心里的神,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本。每到午夜子时,女人们便会念起招魂手册里的咒语,有的人真的梦到了自己的丈夫,有的却是怎么念也没有见到。
招魂手册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很多人既想吃,却又怕烧手。
这个传说一直到解放后才被一个大学老师破解了其中的玄机,其实当时那个道士只是为了让那些女人安心,才给了她们一个所谓的招魂手册。招魂手册真的能招魂吗?这个没有人知道,当时的招魂手册只不过是给那些清苦寂寞的女人一个思念丈夫的工具而已。
后来,招魂手册便从永城销声匿迹了。直到三年前,整个永城突然流行起招魂手册来。也不知道最初从哪里开始出售,很多人开始买招魂手册,并且很多人都说真的可以招魂,见到已故的人。于是招魂手册在永城开始大量流行,甚至一些老人都去排队购买。为此,公安局特意进行了一次清扫工作,打击封建迷信。
“当时我还参与了清扫工作,其实所谓的招魂手册只是一个噱头,制造这个东西的人找人故意说的。我们当时抓了一个团队,里面有策划,有计划实施者,还有‘托’什么的。当时电视台还进行了全程直播。”梁涛说道。
林刚没有再说话,目光直直地看着手里的招魂手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阿光点了一根烟,眼睛依然注视着前方。旁边的范小小眯着眼睛,鼻息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们已经在媚人养生馆门口等了整整一夜。昨天晚上,他们跟着王美珍来到这里,然后王美珍走了进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车子是一辆废弃的改装车,车牌号是套牌号。这样可以阻断警察追查汽车来源的线索,衣服是丁大哥从垃圾场找来的废弃材料加工而成,虽然经过了漂白洗涤,但是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腐臭味。这样的衣服,即使在现场留下纤维,警察也无法确定衣服的出处。
丁大哥的设计一向万无一失,更何况这一次是范小小和阿光两个人一起合作。现在,他们只等王美珍出现,然后将她带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阿光有些困了,这种乏味的等待让他有种莫名的烦躁。如果不是内心的仇恨,也许他根本不可能会耐下心如此等待一个人。
“出来了。”忽然,旁边的范小小说话了。
“哪……”阿光话说了一半停住了,果然,从养生馆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她正是王美珍。
“准备动手。”阿光兴奋地发动了车子。
王美珍走到了自己的车子面前,然后钻进去,很快离开了停车场。
阿光开着车紧跟着王美珍,穿过主街道,王美珍开到了旁边一个偏僻的道上。
“准备。”范小小拿出一个遥控器,看着阿光,然后用力按下了遥控器。与此同时,阿光加大油门跟了过去。
“啪!”前面王美珍的车子左前方轮胎一下子爆了,车子停了下来。王美珍不得不打开车门下车,就在她刚弯腰的时候,旁边突然蹿过来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车上跳下来两个男人,一个捂住她的嘴,另一个拖着她的腿,将她拖进了旁边的车子里。
“呜呜呜。”王美珍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们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用一根麻绳将她捆住,然后塞给她一个毛巾,堵住她的嘴。
“嘘。”坐在旁边的阿光宠着她伸了伸指头,然后冷笑了一下,“郑浩龙有你这么漂亮的妻子,却还不满足,真是贪心好色啊!”
王美珍听到男人的话,顿时停住了呼喊,眼神恐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放心吧,我们不会把你怎样的,虽然我很想强奸你,然后拍成录像放给郑浩龙这个王八蛋看。”阿光咬牙切齿地喊道。
车子拐进了通往郊区的路,路边的高楼大厦渐渐被一些树林取代。
王美珍的眼泪流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是如何。从男人嘴里的话语可以听出,他们似乎是冲着郑浩龙来的。他们要什么?钱吗?现在女儿死了,郑浩龙会拿钱给他们吗?也许郑浩龙就等着自己出事,然后便可以继承所有的家产,包括也可以还自己之前对他的伤害。
空气死一样的沉寂,只有车子发动机的轰鸣声。车子终于停了下来,王美珍被推下了车。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之所以陌生是因为王美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四周黑漆漆的,她被两个男人连推带拉带到了一个房子面前。
“进去吧。”旁边的男人推了她一下,王美珍身体往前一倾,栽进了房子里面。
房子里没有灯,和外面一样,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进来。
一个人走到了王美珍面前,扶住了她,然后取掉了她嘴里的毛巾。
“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吧。呜呜呜。”王美珍连哭带求喊着,也许是因为嘴巴被封闭了太久,她呼吸都有些颤抖。
对面的男人静静站在那里,一句话没有说。
王美珍的哭声慢慢小了,变成了抽泣,最后连抽泣都停住了。
“你们到底是谁?你们要干什么?”王美珍问。
“秦王三十六年,范雎为人陷害,魏齐疑他谋反,将他打得半死。于是范雎离开自己的家乡游说秦王。受大用。秦王四十六年,范雎杀掉魏齐。这个典故出自《史记》,这个典故衍生了一句话,名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面的人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很温和,就像一个修养得体的心理师,又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但是这句话对于王美珍来说,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你……你是……你是……”她连叫了三个你是。
“郑太太还记得那个晚上吗?”对面的人走到了王美珍面前。王美珍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戴着一个面具,那个面具只有一半,不过单从另一面,王美珍便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婷婷,婷婷的死也是你做的?”王美珍忽然明白了什么,惊叫了起来。
“你现在明白失去挚爱是什么感觉了吧?郑浩龙呢?他痛苦吗?其实十七年前他就该明白今天的一切是注定的。你还记得当时那个老医生说的话吗?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可惜我们都没有成佛,只不过你们当时就变成了魔鬼,而我一直到现在才彻底成魔。”男人笑了起来,因为激动,声音里掺杂着尖锐的阴险。
“甜甜怎么样了,她还好吗?”王美珍忽然话锋一转,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呵呵,她怎么样了?”男人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按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
房子的灯顿时亮了起来,整个房间被照得通明。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王美珍有些刺眼,不过让王美珍更加刺眼的是房子的墙壁,上面贴满了照片,这些照片有大有小,不过照片上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这里曾经是甜甜住的地方,知道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吗?因为这里看不见阳光,即使是这样,她的身体依然无法和正常人一样,你看看这些照片,这些照片记载了她是怎么死的?”男人戴着面具的脸在光亮下显得狰狞而恐怖。
王美珍把目光聚到了墙壁上,墙壁上照片里的女孩几乎整个人都包在衣服里,不过也有露出衣服的样子,只是那个样子太恐怖,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红伤口。
“天使之泪,这个名字多么美丽啊,美得让我们一生都为其生不如死。”男人颤抖着声音说。
“丁山,对不起,对不起。”王美珍泪眼婆娑地看着男人,失声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