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之后的二三事,大概就是留个纪录意思一下——这次几乎没什么哏能拿来画蛇添足。但我还是想写一下几件有点在意的事,作为今后的参考。
从里井老师工作室的冰箱里偷走一百万,而且还打电话到她的手机里勒索的人,果然如同今日子小姐的推理,是其中一个助手——由绀藤先生亲自调查,在那之后只花了几个小时就找到人了。也让我再次见识到了绀藤先生的能力。据说,那个人还当过组长,是助手中的老手。从“当过”组长这种过去式的说法,不难推断出那个人或许郁郁不得志,只是直到最后,仍旧没去揭晓他的明确动机。
息事宁人,或说是——让谁都不吃亏。
话说回来,今日子小姐并非万能的侦探,所以也有些推理失误。像是里井老师未能从恐吓电话里的声音联想到犯人是谁这点,今日子小姐认为那是因为里井老师的记性太差——因此,她认为犯人的动机可能跟里井老师这种连对方的声音都记不住的轻忽,亦即天才从不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的态度有关,但这个推理完全挥棒落空。
里井老师在此其实做了伪证。事实上,当她在接到恐吓电话时,就已经大概知道犯人是谁了。但因为我也是听二手消息,所以也不敢说得太肯定,听说她似乎甚至想包庇犯人。不过她或许也大致察觉,或是有所自觉犯人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应该是没有根据,所以不便作出不确切的指控。这该说是创作者的天性吗?还是因为天才所以随性呢?比起犯人是谁,里井老师更在乎能不能拿回云端的密码。委托人是会说谎的——今日子小姐说得一点都没错。不过严格说起来,里井老师也不是这次案件的委托人。
顺带一提,设定网路服务的密码时照惯例还会有个“提示问题”要填,里井老师说她都是随便输入一行字串——不储存密码,设定成每次都要重新输入,也不设忘记密码时的提示,或许也算是一种安全措施,尤其这次遇上自己人犯案,显得她的作法可说是相当正确的。
犯人悄悄地离开里井老师的工作室,今后大概无法在作创社工作了。但遭到的制裁就只有这么点——用这般不黑不白的灰色裁决作为交换,总算拿回里井老师的一百万。犯人的说词好像是“只是想发泄一下,不管是一百万还是一亿圆都打算归还的”,可天晓得呢?这也太可疑了——虽然无凭无据地怀疑人真的不太好。
“但是,真让人想不通。虽是拿钞票流水编号当密码才导致这场风波,那作法说来也的确欠缺思虑,但仍然还是比把钱藏在冰箱里好一点吧。就算据实以吿,我想也不会被责骂才是……要是里井小姐能一开始就对绀藤先生说实话,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把收拾残局留给绀藤先生,和今日子小姐走出作创社之后,我这么自言自语——倒也没有期待能得到什么答案,但今日子小姐却开口回答。
“里井老师大概是喜欢绀藤先生吧!我在绀藤先生面前虽然说她是因为不想挨骂,但其实只是单纯不想丢脸吧!或许也可能是不想让绀藤先生觉得她是个笨蛋而感到失望。”
她话说得直接,也没个注解。想当然,我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这又是什么推理?今日子小姐。”
“这根本不需要推理,就只是直觉——女人的直觉。这样说好像不太好听,那就说是来自印象吧。关于这方面,我可从来没有看走眼过。”
“不过,绀藤先生的确是个好男人,如果犯人是女性的话,动机可能也跟他有关……可能吧!”
我觉得绀藤先生与里井老师的关系就像父女,但今日子小姐的印象或许才是对的。至少以年纪来说——绀藤先生又是单身。不过今日子小姐的立论毕竟是从里井老师的角度出发,没有提及绀藤先生的想法。虽说不是身为侦探的直觉而是身为女人的直觉这点还蛮有说服力,但这样囫囵吞枣地接受她的说词是很危险的。就连她说从来没有看走眼,也只是她对自己的评价,很有可能只是忘了自己曾经看走眼……回头细想,里井老师手机里的通话纪录除了犯人打来的未知来电显示以外,几乎都是绀藤先生打给她的,虽从这点的确是可以建立起如此假设,但是彼此工作往来频繁的话,会这样也算是很自然,借此断定谁喜欢谁未免也太穿凿附会。当时今日子小姐之所以会噗哧一笑,应该只是里井老师没给手机设定密码的行为坐实了她的推理而已吧。可是……
可是,虽然身为说故事的人这么说实在不应该,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继续深究这个似乎攸关厘清真相的重要话题——因为今日子小姐说绀藤先生是个“好男人”,虽然我不确定她说这句话有几分真心,总之我不想再和今日子小姐讨论绀藤先生了。
因此,这故事就到此结束——我很想画下句点,但还有件事非提不可。这事在绀藤先生吿知我后续发展时发生的事。事件虽然没有真正水落石出,但终究还是解决了,里井老师也没有休刊,顺利继续漫画连载……当我正为其感到庆幸,绀藤先生却在最后这么问我。
“厄介呀,掟上小姐以前是不是曾在国外住过啊?她长得跟我在作创社海外分公司工作时所遇见的某个人真的很像呢……”
看样子,绀藤先生第一次见到今日子小姐的时候,之所以会表现得那么惊讶,绝不只是被她的满头白发吓住,而是因为她长得和自己熟识的人一模一样。我虽然大感错愕,但还是吿诉他自己是在两年前认识今日子小姐的,并不清楚在那之前的事。
“是吗那应该是我认错了,只是长得很像而已。因为那个人没理由现在会在日本当侦探……而且个性也完全不一样,说好说坏都不会是这么不客气的人。我也太多嘴了,你就忘了吧。”
绀藤先生这么说,这话题也到此为止——只是就算要我忘了,我也不可能就这么忘记。
在我看来,自从遇到今日子小姐以来,她一直都是个侦探。在我有难的时会出手相助的置手纸侦探事务所,所长掟上今日子小姐——可是,在失去记忆以前,在记忆不断归零以前的今日子小姐,确实存在于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就算绀藤先生以前见到的“那个人”只是长得像,不是今日子小姐的今日子小姐,亦即“昨天的今日子小姐”必定也曾经存在于某个时间、某个地点。
这么理所当然的事,直到那天,我才第一次意识到。
今日子小姐失去的设定——可能是遗落在国外,也可能遗落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但能确定的是,不管使用什么钥匙,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永远无法取回,那个设定也永远无法回到今日子小姐身上。任凭思绪驰骋在她的过去,让我再一次体认到,今日子小姐确实——真的只有今天。
(我为你介绍,今日子小姐——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