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在电话里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时,我也觉得非常困惑,因为我完全无法理解里井小姐想用一亿圆交换一百万的动机。因此,我边看里井小姐的作品,边思考什么样的动机会让人愿意为一百万支付一亿圆。”
由于今日子小姐雄辩滔滔或许有些难察觉,但是试着想象当时的状况,这侦探居然是边看漫画边推理——安乐椅侦探也没有这种的吧。当然,这是因为今日子小姐可以运用的时间很有限,也是不得已。
“一百万再怎么数还是一百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变成一亿圆——一般我们都会这么想,但是如果那一百万是‘特别’的一百万呢?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而且从小偷完全不碰那些昂贵的电脑,却仅仅偷走一百万这点看来,更该假定那叠一百万应该是具备特别意义。在看漫画第二集的时候我想到,或许那是一叠与犯罪有关的钞票。比方说,其实是以前发生的银行抢案之中遗失的部分巨款……也就是说,倘若那一百万流出市面,犯人过去所犯下的罪行,可能就会被警方顺藤摸瓜地揪出来之类的。”
“你、你是说里井老师是抢银行集团的成员吗!?”
“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而已。”今日子小姐安抚着脸色大变,差点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的绀藤先生。
“当然,这种假设实在是太荒谬了,所以我马上就舍弃这种想法。毕竟没有人会把这么危险的证据藏在工作室的冰箱里,而且万一真是犯罪证据,她应该也不会找绀藤先生商量。”
“可以不要打这种让人笑不出来的比方吗?掟上小姐。请别忘了我现在身为里井老师的责任编辑,不,身为一个男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没问题,我对自己的记性很有信心——一天以内的话。而且,刚才的比喻虽然荒谬,却指出了两条线索,所以我不得不打这个比方。话说回来,二位有什么看法呢?请说出来做个参考。对于一百万等值一亿圆的情况,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或者是心里其实已经有什么假设了?”
“……老师本人是说,那是充满回忆的一百万,或许是她成为漫画家,第一次领到的版税之类的……”
“我在看完第三集的时候,也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但你相信这种说法吗?”今日子小姐反诘绀藤先生的回答。绀藤先生摇摇头。没错,虽然这也勉强算是个理由,但就算如此,也不会愿意支付一亿圆去赎。
“如果是宝石,像是亲人的遗物或情人送的礼物,放在身边那多少还能理解。但若是亲人的死后财产还是情人给的零用钱,没有人会把金钱本身当宝贝珍藏吧!”
今日子小姐委婉地说。我也是这么想——能与今日子小姐的想法一致让我很开心,但这种程度的推理,换作任何人都会和今日子小姐想法一致吧!
“是的,所以我又想到一个可能性,一百万会不会是什么暗号,真正被偷走的东西其实另有其物呢……例如名字叫作‘一百万’的宠物。但那样直说就好了,没道理刻意隐瞒。于是我又想到会不会重点不是一百万本身,而是夹在钞票间的照片、信件之类的可能性……”
“嗯,这是非常杰出的假设,不过,这样的话直说就好,毕竟东西拿回来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说来,掟上小姐刚才向里井老师问了有没有在用灵感笔记本的事……该不会是里井老师把作品的灵感写在那一百万的钞票上吧?要是那样,的确就有超过一百万的价值了……”
“纵使不知道那是纸钞,应该也没人会拿万圆钞来当便条纸使用。就算不论货币的价值,纸钞上根本没什么地方能写字……隐馆先生,你认为呢?”
今日子小姐把球丢给我,我也姑且将累积在心中的想法吿诉他们。这是我在移动到作创社的途中想到,针对这件事的“推理”。
“假设这是‘特别’的一百万,会不会钞票上的编号有什么‘特别’之处呢?听说号码都是同一个数字的钞票很有价值。如果里井老师是个纸钞收藏家……”
“厄介,我一开始也这么想。号码都是同一个数字,或者是连号的钞票在收藏家之间的确很有价值。可是,顶多也就是几倍而已,没有到上百倍的价值。所以就算那一百张全都是有着同一数字编号的万圆钞,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万。”
是、是这样的吗?
“更何况,我从未听说里井老师是这方面的收藏家。”
我无言以对。比起推理不正确,绞尽脑汁的推论竟是绀藤先生一开始就想到,而且还自行推翻的发想这件事对我打击更大。在这种情况下的“想法一致”,实在说不上开心还只是伤心。我想今日子小姐肯定也早就考虑到这个可能性(至于是在看到第几本的时候想到就不可考了)并自行推翻过了,但她却跟我说:“这想法很不错喔!隐馆先生。”实在是太过奖了。
“注意到钞票编号,真的是很不错的发想。”
“咦?真、真的吗?”
“刚刚之所以会打那个荒诞无稽的比方,也是为了强调这点——假设被偷走的一百万是银行抢案时遗失部分巨款,那为何一旦使用就会露出马脚,就是因为‘每张钞票上都有流水编号’。就金额来说的确都是同样的价值,但没有任何一张钞票是相同的……每张钞票都不一样。”
今日子小姐所说的这些都是理所当然。概括看来的确是一百万,但世上没有相同的一百万……每叠一百万都是独特不同的,这听起来是充满了启示,但老实说那又怎样?就跟说“每个人每个人都是特别的唯一”一样,只会让人想反讥那又怎样。若非编号都是同一数字或连号,谁会注意钞票的号码。
“所以我才说有两条线索,一是钞票上的号码,另一个则是……绀藤先生,就是你。”
“……我?我怎样?”
不晓得她要说什么,绀藤先生整个人进入警戒。今日子小姐则恰恰相反,微笑说道。
“我的意思是……我刚刚曾说如果是跟犯罪有关的一百万被偷了,里井小姐应该不会找绀藤先生商量,但是‘就算跟犯罪无关’,也没必要非得跟绀藤先生商量吧?既然不想交代为什么要答应那通恐吓电话不合理的要求,里井小姐一开始不要找绀藤先生商量不就好了吗?那样也轮不到我这侦探来多管闲事了。若说对方要求不准报警还找侦探来是钻漏洞的话,找编辑商量不也同样说不过去吗?”
“……可是,今日子小姐,其实在你抵达工作室以前,里井老师还稍微跟我提了一下,星期一去银行的时候,希望我能陪她一起去……”
光用提款机是无法汇一亿圆这么庞大的金额的,但是在窗□办手续的时候,被追跟究底地问一大堆也很麻烦,因为她这件个案看起来完全就是电话诈骗……一想到肯定会很烦琐的汇款手续,会想要求助于信得过的编辑也是人之常情。
“没错,我想也是。因为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彻底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不过换个角度看,可看出里井小姐原本也没打算对绀藤先生这样坚持隐瞒。只是……之前才因为把巨款藏在冰箱里的事被绀藤先生狠狠地数落过,所以这下就说不出口吧。”
她或许觉得这次会被骂得更惨——今日子小姐如是说。竟然因为怕挨骂所以干脆不说,怎么会这样像小孩似的。可是想起里井老师给人的印象,再想起她和绀藤先生之间的关系,就觉得这也并非不可能。天才“不想挨骂”的心情,可能比凡人更强烈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两位不觉得我们刚才说的话有点不太对劲吗?”
“咦?哪里不太对劲?要说不对劲,我觉得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很不对劲啊……”
“既然金额大到无法用提款机汇,临柜汇款又怕被问一堆有的没有的,改用网路银行不就好了吗?”
或许是看透无法从我口中引导出正确解答,今日子小姐完全不卖关子地公布答案——网路银行。对吔。经她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这样。如果急着想要汇款,只要用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网路银行不就好了吗?既不用面对任何人,汇款金额上限也远比提款机还要高出许多——而且里井老师的资产分散在好几家银行里,要从多个户头汇个一亿圆到指定的户头里应该不难吧!虽然手续上还是要等到星期一才会入帐,但这么一来里井老师便能够省去前往银行窗口办手续的烦琐,亦即不必找绀藤先生商量就能搞定一切才是。
虽然我因为对于在网路上处理金钱仍然感到不放心,至今几乎没有用过网路银行,但是就连原稿也是用电脑画,身为时下年轻人的里井老师,想必不会像我这么跟不上时代的流行。而且还拿着最新型的智慧型手机,用那个应该就能轻松汇款了吧……
“掟上小姐,老师不用网路银行汇款,跟这事有什么关系吗?而你说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说到你为什么要怀疑里井老师的助手啊。”
“放心,马上就要说到了。重点不在于她‘不用’网路银行的理由,而是她‘不能用’网路银行的理由——你知道为什么不能用吗?”
与刚才的问答不同,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只有一个吧!说到想要用网路银行却不能用的情况,只有……
“忘记密码……啊!”
一开口我就想通了。密码。是密码吗?密码是不能忘记的。但有时还是会忘记。就算不是今日子小姐也会忘记。怕忘记就先写下来吧?一般说来是如此,但事实上把密码写下来,在安全管理上是一把双面刃。虽能以防万一忘记,但写下来的纸可能会丢失,也可能会被别人看见。就算将其暗号化再写下来,要用时说不定连怎么解都忘了。真要疑神疑鬼,可是没完没了的。但是……既然如此……也就是说……不会吧……
“里井老师该不会是……把钞票的编号设作密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