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刑侦队办公室里,陆鑫滔滔不绝地转述着穆依依今晚对她说的每一句话,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模仿得丝丝入扣。
陈睦和杜警官在一旁听得全神贯注,唯恐有半点遗漏。因为,在讲述这一切之前,陆鑫信誓旦旦地下定论说,她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陈睦一只手托着下巴,边听边在心里揣摩着,待陆鑫话音落下,他便在第一时间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杀害钟伟霆的凶手就是胡克?”
“yes!陈队,你太聪明了。”说着,陆鑫腾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其兴奋程度可见一斑。
“好,既然你都知道凶手是谁了,说一下你的推理吧!”陈睦歪着头,做出洗耳恭听状。
陆鑫察觉到,陈睦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讽刺的意味,她的心里有些不爽,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摆出严肃的表情说道:“我是这样推断的,由于钟伟霆一直对龚志强的死心存愧疚,又意外得知了龚晓莹的自闭症是胡克造成的,而他自己又是八年前为胡克做整形手术的‘帮凶’,这使他心中的愧疚感和负罪感不断加剧,最终,他无法承受内心的煎熬,便做出了一个决定——杀掉胡克!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并不是胡克的对手,没能杀掉对方,却反而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哦?”陈睦眉峰微敛,语气含着些许质疑,“这么说,就因为当年是胡克害龚晓莹罹患自闭症的,钟伟霆就为此去杀人?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牵强。既然他知道胡克的下落,为什么不报警让我们警方来抓捕他呢?他为何非要以身犯险呢?”
“陈队,你别忘了一个细节,钟伟霆当年明明知道胡克是个奸杀花季少女的嫌疑犯,却还为他做整形手术,他这样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我猜想,他一定有什么把柄握在胡克的手中,一旦他报了警,他的事就会被胡克捅出来,所以,他不可能报警,只能靠自己去解决!而且,如果他杀了胡克,一方面可以为龚晓莹报仇,另一方面也免除了他自己的后患。”
“说得有道理。”陈睦的眉头舒展开来,“按照这个思路分析,钟伟霆的杀人动机还是比较充分的。”
“是吧?”陆鑫绷紧的脸上又重现笑容。
“不过,这个案子还是存在很多疑点。”陈睦思索道,“如果你的推理成立的话,那么钟伟霆就是预谋杀人,作为一名医生,他想杀掉一个人可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他应该懂得运用医学的手段和方法,可是他却偏偏失了手,反而被对方杀害;还有钟伟霆的死因,法医对他颈部的勒痕进行了鉴定,证实将他缢死的凶器就是领带,而我们先前已经调查过了,钟伟霆当天并没有系领带。”
“钟伟霆没有系领带能说明什么啊?”陆鑫不服气地努嘴道,“难道胡克就不能用他自己的领带将钟伟霆缢死吗?”
“可能性非常小。”陈睦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你别忘了,是钟伟霆预谋要杀死胡克的,所以当时一定是钟伟霆主动发起攻击的,而且他的手里肯定有凶器,那么,胡克应该处于一种被动状态。倘若钟伟霆当时刚好系着领带,胡克在情急之下抓住它,将钟伟霆缢死,这种假设还算合乎情理;但是如果钟伟霆并没有系领带,处于被动状态下的胡克会有时间和机会摘下领带,并将其套在钟伟霆的脖子上吗?并且还有一点,法医鉴定说,钟伟霆的尸体上并无打斗造成的外伤痕迹,既然没有发生打斗,那么钟伟霆脖子上的领带又是如何被套上去的?”
“所以呢?”陆鑫屏住呼吸问道。
“领带的事必须查清楚,夏荑凝、穆依依、葛静以及琦美整形美容医院的员工,他们个个都证实钟伟霆那天没有系领带,同时,医院的监控录像也显示,钟伟霆在当晚6点10分离开医院时,的确没有系领带。但是,这所有的证据和证言都无法证实,在钟伟霆离开医院后,在他找到胡克的时候,他究竟有没有系领带!”
“这个怎么查呀?我们对胡克的下落一无所知啊!他已经在外逃窜八年了,除了钟伟霆,还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下落吗?”
“我说陆大警官,那照你这么说,即便我们知道胡克就是杀害钟伟霆的凶手,也是拿他没辙了?那我们这个案子岂不是钻进死胡同里,甭想破了?”
陈睦的这句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陆鑫这才恍然大悟,如果找不到那个失踪了八年的胡克,自己还真是空欢喜一场!
刑侦队接手钟伟霆的案子已经整整十天了,这十天以来,他们一直未间断过对案件的侦查,通过走访调查,他们也搜集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但是,整个案件的关键人物穆依依却始终不肯透露那个所谓的“秘密”,而今天,她却一改往日的沉默,开口说出了这一切,她的这一举动不禁令陈睦倍感蹊跷。
因此,他们目前的首要工作,就是查证穆依依所有证言的真实性。
“事不宜迟,我们得马上去调查。”陈睦指示道,“杜警官,你现在马上去趟静语咖啡屋,然后再找到龚晓莹的心理医生,务必查实龚晓莹患自闭症的原因;陆鑫,你得再跑趟琦美整形美容医院,向钟伟霆同组的医护人员核查,他一个月前在手术台上发生状况的事是否属实;我马上动身去钟伟霆家,看看能否从钟伟霆的遗物里找到一些关于胡克的线索。”
任务分配完毕后,他们便兵分三路,一同从公安局出发了。
晚上7点钟,陈睦驾车抵达了锦月香湾小区。他远远地望见24栋楼301室的窗户上张贴着白纸黑字的售房启事。看来,夏荑凝已经决定将房子转卖他人了。
见到陈睦,夏荑凝的表情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警察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她心里不禁犯起嘀咕,莫非自己下午去琦美整形美容医院的事,已经被警方知道了?
“钟太太,你要卖掉这房子?”进门后,陈睦的目光缓缓地移动着,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简约而温馨的小家。
“是啊!”夏荑凝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买这房子办理的是按揭贷款,每个月的还款额要两千多元,相当于我一个月的工资,我总不能守着房子不吃不喝,你说是吧?”
陈睦也随之叹了口气,夏荑凝的话,倾吐的不仅是她一个人的心声,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许多人,连“房奴”都当不起!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睦问道。
“回到z市,暂时跟父母一起生活。”夏荑凝沉吟了片刻,主动问道,“陈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陈睦点了点头,“你听说过胡克这个人吗?”
“没有。”夏荑凝回答得不假思索。
“你再仔细想想,你丈夫生前有没有跟你提到过这个人?”
“没有。”
夏荑凝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思考的必要,因为这两个字对于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那好吧!”陈睦只好转移话题,“钟太太,你记得你丈夫生前有多少条领带吗?”
“三条。”夏荑凝脱口而出道。
“那么,这三条领带都还在吗?有没有丢失?”
“的确丢失了一条,那条是他工作时佩戴的,长期放在医院的办公室里,不过,我从医院拿回来的遗物里,并没有发现那条领带。”
“想不到,真是这样。”陈睦低声自语道。
钟伟霆那条放在办公室里的领带,为何会不翼而飞?也许,他遇害那天晚上离开医院时,领带虽然没有戴在他的脖子上,却放在了他的身上。后来,这条领带便成为胡克杀害他的凶器!可是,钟伟霆为什么要带着那条领带去找胡克呢?难道,他想用领带勒死胡克?
“陈警官,那条领带有什么问题吗?”夏荑凝的心头划过一丝紧张。
“我怀疑,那条领带就是杀害你丈夫的凶器,所以他被杀后,领带也跟着一同消失了。”
“可是你们先前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伟霆他晚上离开医院时并没有戴领带啊!”
“是的,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通。”陈睦思忖了一下,说道,“能让我再看看钟伟霆的遗物吗?”
“他的遗物大部分都已经焚烧掉了,只留下了几件作纪念,都在这个收纳箱里,等房子转卖后,我准备把它们带回老家去。”夏荑凝略带伤感地说道。
陈睦走到收纳箱旁,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的盖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件男式衬衫和西服,还有几本关于整形外科学的书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金利来”的精装鞋盒。
在钟伟霆的众多遗物里,夏荑凝唯独将这双鞋子收藏起来,陈睦猜想,里面的鞋子应该是新的,起码是八成新的。
他怀着好奇心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棕色的皮鞋。鞋子擦拭得很干净,几乎一尘不染,不过,它看上去却有几分陈旧,鞋尖的位置已经有些脱漆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双鞋的鞋尖上,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眉心紧锁,神情凝重,俨然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良久,他把手伸进鞋子里,取出了里面的鞋垫,鞋垫是米黄色的,在日光灯的映照下,上面的脚趾印清晰可见。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浮上了他的脸庞!
陈睦回到公安局时,杜警官已经先一步回来了。龚晓莹的母亲葛静和她的心理医生都证实,龚晓莹的确是在八年前目睹邻居姐姐被奸杀的全过程,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才罹患自闭症的。那个凶手名叫胡克,原溪柳镇人,作案后,一直在外逃窜。
杜警官查证的结果是:穆依依的这段证言是完全属实的。
可是他发现,陈睦对他汇报的内容似乎并不感兴趣,陈睦一直眉头深锁,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陈队,你在想什么?”杜警官忍不住问道。
“打电话给陆鑫,让她马上回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什么事情?”杜警官一时间满头雾水。
“让你打电话就快打!哪来那么多废话?”陈睦的语气显得有些烦躁。
“怎么了,这是?”杜警官低声说,一副被噎到的郁闷表情。
杜警官拿起话筒,快速按下了陆鑫的手机号码,可是电话接通了半晌,却始终无人接听。
“这丫头搞什么鬼,怎么不接电话呢?”杜警官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不接电话?”陈睦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陆鑫为什么不接听电话呢?是没有听到,还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两人正陷入沉思,一阵电话铃声突如其来地响了起来。
“是陆鑫!”杜警官急切地抓起话筒,“喂,陆鑫!你在哪呢?干吗不接电话?”
“出事了,舒静妍死了!”话筒里传来陆鑫带着喘息的声音。
“舒静妍?”
“对,就是琦美整形美容医院的一个小护士,跟钟伟霆和穆依依在一个组工作。”
“哦,她怎么死的?”
“煤气中毒。”
“事发地点在哪儿?”
“距他们医院五百米左右的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杜警官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中毒吗?”
“是的,因为当时只有她一个人留在宿舍里。”
半个小时前,陆鑫来到琦美整形美容医院了解情况,值班护士告诉她,和钟伟霆同组的护士叫舒静妍,由于她当时已经下班了,值班护士便将员工宿舍的地址告诉了陆鑫。
可是陆鑫万万没有想到,当她找到那间宿舍时,房间的门口正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与此同时,一股刺鼻的煤气味儿从房间里窜出来,并且已经在整个楼道里弥漫开来。
第一个发现异常情况的人是住在舒静妍宿舍隔壁的孙大娘,围在门口的也都是这栋楼的居民,大家闻讯赶来后,合力撞开了防盗门,120急救人员也很快赶到了现场,不过他们还是晚来了一步,屋内的女子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她就是——舒静妍。
其他的住宿成员为什么集体外出,只有舒静妍一个人留在宿舍里?这场煤气中毒事故是意外,还是人为?舒静妍的死是自杀,还是他杀?一时间,一切都蹊跷成谜!
直到晚上9点钟,这间宿舍的其他人才带着一股浓郁的酒气姗姗归来,她们一边爬着楼梯,还一边哼着最新最热的流行歌曲,楼道里的歌声、嬉笑声、高跟鞋声混杂在一起……
此时,楼下的救护车已经开走了,舒静妍的尸体也被运送到了公安局,宿舍门口围观的居民亦纷纷散去,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又有谁会想到,两个小时前,一个如花的生命已匆匆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警方勘察现场时发现,厨房的灶台上放着一个铝质水壶,里面的水装得满满的,事发时煤气灶正开着,灶台上留有大片水渍。因而,他们初步断定,这场事故的发生原因是壶里的开水大量溢出,扑灭煤气灶,最终导致煤气泄漏。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是一场意外,可是,它真的只是场意外吗?
舒静妍为什么把水壶装得那么满?水烧开后大量溢出她又为何没有丝毫察觉?她的尸体是在卧室的床上找到的,她会一边烧着开水,一边回到卧室去休息吗?整个案件可谓是疑点重重。
这间宿舍的总面积为一百三十平方米,共有三室一厅,是琦美整形美容医院为外地女员工提供的集体宿舍。住宿成员包括舒静妍在内共十二人。事发时,其中两人正在医院里值夜班,其余的九人则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因为今天是宿舍姐妹郭珍珍的生日,大家便一同去为她庆生。
在警方对她们进行讯问时,九个人的证词几乎是如出一辙,她们均表示:郭珍珍今晚曾诚意邀请舒静妍一同去酒店庆祝,可是舒静妍却声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坚决要一个人留在宿舍里。
警方有理由相信,这九个女孩子不会同时撒谎,而且谎言又一模一样。即便舒静妍的死是他杀,也不大可能是九个人一起合谋做的。那么,舒静妍为什么要选择独自留在宿舍里呢?真的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不敢确定,但是看得出,舒静妍心情不太好。回到宿舍后,她便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这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大概有一周多的时间了,舒静妍的情绪一直比较反常,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甚至有些时候跟她说话,她都听不到。”
“她这段时间工作状态也不是很好,经常出错,前几天还被护士长骂了一通呢!”
“我跟她住同一个房间,而且就住在她的对床,我感觉她最近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经常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只是摇头,不肯回答。不过我发现,她最近这几天总是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舒静妍最近身体是不太好,有两次我看到她在洗手间里吐得一塌糊涂,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是胃病犯了。”
关于舒静妍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室友们无一例外地发现了一些异常。“孤僻、心事重重、手机、呕吐”是警方在九人的证词里所总结出的关键词。
究竟是什么事让她心事重重?她的手机里又存储着什么秘密?她近期频繁呕吐的真实原因又是什么?
舒静妍的手机成为重要的证物。根据室友的证词,她最近总是捧着手机在看什么,警方便从手机短信开始查起,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手机里除了电子报等生活实用类短信就是一些节日祝福类短信,有价值的信息一条也没有留下。
警方随后察看了手机相册,里面的照片寥寥无几,除了几张风景照和舒静妍的自拍照,还有一张男子的照片。
男子年龄约三十出头,肤色略黑,五官分明而富有立体感,他坐在一把黑色的靠背椅上,面前是一张铺着红色绒布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桌牌,不过桌牌上的名字却被男子的右手挡住了大半部分,只能看到一个“古”字。男子的身后是一块喷绘的背景板,背景板的画面很模糊,看不清具体内容。
事实上,整张照片的清晰度不是很高,而且图像外还出现了灰色的边框,警方由此判断,这张照片并非现场抓拍,而是从电脑显示屏上拍摄下来的。
“这张照片上的人,你们认识吗?”陆鑫举起手机,问道。
几个女孩子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聚集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然而,惊异的神情却不约而同地浮上了她们的脸庞,这是她们在不经意间做出的第一反应,这一反应足以证明——她们对照片上的人并不陌生。
“认识,他是我们医院的一个患者。”其中的一名女孩子上前一步,回答道。
“他叫什么名字?”
“古越。”
“舒静妍的手机里为什么会有他的照片?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据我所知,就是正常的医患关系啊!至于舒静妍的手机里为什么会有他的照片,我就不清楚了。”那名女孩子一边摇头,一边看向宿舍里的其他人。
这时,陆鑫发现,郭珍珍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似乎在躲避室友的目光。
“不过,据我观察,那个古越与舒静妍好像原来就认识。”另一名女孩子突然插了一句道,“有几次我和舒静妍一起查房,每到古越的病房时,舒静妍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而且那个古越看她的目光也充满异样。所以,我猜想,他们两个人应该早就相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始终没有在人前相认。”
“哦?”陆鑫抬起头,颇有兴趣地问道,“这个古越,是什么时候住进你们医院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1月29号。”女孩思索着回答道。
“1月29号?这么说,他已经在你们医院住了一个月了,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出院呢?”
“早着呢!”女孩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膀,“他这才做了两次手术而已,按照英院长为他制订的手术方案,他还需要接受两次手术呢!是吧,珍珍?”
“哦,对。”郭珍珍点头回答,不过声音却很低。
“什么?还要做两次手术?”陆鑫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以她的审美标准来判断,照片上的这名男子长得还是有几分英俊的,她想不通他究竟对自己哪点不满意,偏偏要通过冰冷的手术刀来改变自己的容貌,而且,还是如此彻底的改变。
陆鑫正陷入沉思,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电话是赵法医打来的,他带来了一个令所有人为之震惊的消息——舒静妍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宿舍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舒静妍有男朋友,现在却突然传来她怀孕的消息,这不禁让她们感到难以置信。在她们眼中,舒静妍是一个内敛而保守的女孩子,谁也没有想到,像她这种性格的人,竟会悄无声息地谈恋爱,甚至还怀了孕!
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个话题迅速在整个宿舍里炸开了锅。
警方在事发现场调查取证后,便迅速离开了员工宿舍。
陆鑫带着几名警员来到了琦美整形美容医院,此时已经是晚上10点钟了,大部分房间的灯都熄灭了,整栋楼体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之中。
他们乘坐电梯直奔4楼护理站,陆鑫在楼下观察过,这里仍亮着灯。
见到陆鑫,值班护士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警官,你还没找到舒静妍吗?”
“已经找到了。”陆鑫的声音有些低沉。
“那你这次来医院是……”
“舒静妍死了,死于煤气中毒。”
“什么?!”陆鑫看到,值班护士的肩头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陆鑫拿出记录本,放在护理站的大理石台面上,问道:“护士小姐,怎么称呼你?”
“方露。”
“你最后一次见到舒静妍是什么时间?”
“今天晚上5点半。”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当时已经下班了,舒静妍今天并不值夜班,她出现在4楼住院区我感到挺意外的,所以她走时我就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刚好是5点30分。”
“哦?”陆鑫预感到事有蹊跷,“既然她今晚不值夜班,又为什么来住院部呢?”
“她说,来看一个患者。”
“什么患者?”
“住在412病房的一名男患者,名叫古越。”
古越!陆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舒静妍出事前真的见过这个人。看来,舒静妍的室友说得没错,舒静妍与古越应该早就相识,只是一直在人前装作不认识。
“方护士,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陆鑫急切地说道。
“现在?”
“对,现在。”
“现在患者都已经休息了,我先过去和他说一声,你看行吗?”方露的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
“好,你去吧!我们在这儿等着。”
话音刚落,陆鑫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是陈睦。
“陆鑫,你现在在哪里?”电话刚一接通,陈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我在琦美整形美容医院呢!”
“事发现场的调查取证工作都完成了吗?”
“完成了。”
“好,那你现在马上回局里。”
“现在?”陆鑫疑惑不解地说道,“我现在正在医院里调查呢!事发前,舒静妍来住院部找过一名男患者,我正准备找他了解情况。”
“先别见那名男患者,以免打草惊蛇,你马上回来吧!我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到底是什么安排呢?陆鑫一时间满头雾水,猜不出陈睦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陈睦现在的想法和做法,岂止令陆鑫一人感到迷惑,杜警官已经迷惑一个晚上了。从晚上8点钟开始,陈睦就告诉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整整三个小时过去了,陆鑫才终于回到了刑侦队办公室。
“陈队,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可以宣布了吧?”杜警官天生是个急性子,陈睦这几个小时的沉默,已经快把他憋出内伤了。
“你们两个先别急,先看看这两张纸。”陈睦坐在办公桌前,语气严肃地说道。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两张纸,左右手各一张,两张彩色的打印图呈现在陆鑫和杜警官面前。
左手的打印图是一只脚的特写照片,从脚的大小及形态来看,应该是一只男性的右脚;右手的打印图图像不是很清晰,看上去是经过电脑扫描的,不过不难判断,上面有五根长短不一的脚趾印,并且,同样是出于右脚。
“陈队,这两只脚是谁的?”陆鑫凝起秀眉问道。
“你们先别管这两只脚是谁的,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判断这两张打印图上的脚,是不是同一个人的。”
“当然不是。”陆鑫与杜警官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张照片上的脚,二脚趾明显长于大脚趾,而这张扫描图上脚趾印却是大脚趾长于二脚趾,这两只脚有着显而易见的差别,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陆鑫指着两张打印图分析道。
“没错,这两只脚的差别这么大,却被我们所有人忽略了!”陈睦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打印图重新放回办公桌上,“这张打印图上的脚趾印是从钟伟霆的鞋垫上扫描的,而那张右脚的特写照片,是从毁容男尸的全身照上截下来的!”
“我明白了。”杜警官一字一板地说道,“那具毁容男尸根本就不是钟伟霆!”
当前,毁容男尸的尸体已经进行了火化,警方的侦破工作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们已初步锁定胡克为杀害钟伟霆的凶手,整个案子即将尘埃落定。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陈睦的意外发现却使案情发生了惊天逆转——死者居然另有其人!
鞋垫上的脚趾印已经充分证明,那具毁容男尸并不是钟伟霆。但是,钟伟霆却从2月19日那天开始奇迹般消失了,这十多天的时间里,他一直音信全无。
他的失踪是巧合吗?毋庸置疑,答案是否定的。
从那部存储着他夜游时影像的微型摄像机到后来的dna鉴定;从他和穆依依近段时间的频繁联系到他遇害前说出的那个“秘密”;从龚志强和胡克这两个关键人物的出现到那条失踪的领带……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设置的迷局!
“既然钟伟霆并没有死,他为什么要布下迷阵,让我们以为他已经死了呢?这么长时间,他会藏在什么地方呢?那具毁容男尸又是谁?他为什么会成为钟伟霆的替身?”陆鑫如梦呓般自言自语道。
“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我也没有想清楚。钟伟霆今年三十四岁,已经晋升为主治医师,正处于事业发展的黄金时期,而且,他去年才刚刚结婚,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选择让自己从世界上‘消失’呢?”
“会不会是因为穆依依?”杜警官思忖着说道,“夏荑凝曾经说过,她去年遭遇了一场车祸,导致她右手臂神经受到损伤,手指失去了灵活性,所以她才离开琦美整形美容医院的,当时驾车的人就是钟伟霆。难道说钟伟霆是因为内疚才娶夏荑凝的?结果婚后他却发现他喜欢的人不是夏荑凝,而是穆依依。”
“就算事实是这样,能说明什么呢?”陆鑫翻了个白眼道,“他如果真的想跟穆依依在一起,可以和夏荑凝离婚啊!有必要非得把自己‘雪藏’了吗?”
“关键问题就在这儿啊!他不可能跟夏荑凝离婚,他是因为内疚才娶她的,又怎么会跟她离婚呢?”
“这倒新鲜了。”陆鑫继续讽刺道,“钟伟霆连诈死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却不能跟夏荑凝离婚?陈队,你说这可能吗?”
陆鑫本以为可以赢得陈睦的共鸣,却不料陈睦对他们之间的对话根本就充耳不闻,他正一个人低头陷入沉思。
他们目前所掌握的线索目标散乱、疑点众多,一时间无法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不过,陈睦的心里很清楚,他们当务之急不是讨论钟伟霆为什么要诈死,而是查出那具毁容男尸究竟是谁,杀害他的凶手是钟伟霆,还是另有其人。只要他的真实身份被查明,一切的疑团便可以迎刃而解。
“陆鑫,现在马上去查一下本市近半年的失踪人口档案库,看看有没有符合毁容男尸的年龄及体貌特征的失踪人员。”沉默了半晌后,陈睦终于做出了指示。
“年龄三十至三十五岁之间,身高一百七十六厘米,中等身材,我们所掌握的情况也就只有这些了。至于五官、脸形、牙齿形态这些主要特征都已经被凶手毁灭了!”陆鑫喃喃自语道。
“说到这点,我还真觉得这个凶手不简单。”杜警官忍不住插嘴道,“一般的凶手对尸体进行毁容,用硫酸烧毁也就罢了,可是这个凶手不但将死者的面部、头部和双手都烧毁了,还不忘用钝器击打死者的面部及牙齿,彻底地做到毁尸灭迹。莫非这家伙还学过法医学,知道我们通过三维颅面复原技术,可以复原出死者的大致相貌?”
“没错,这个凶手真是挺有头脑的,居然可以对毁尸的细节做到滴水不漏。”陆鑫也点头表示肯定。
“等等!”杜警官的一番话,仿佛黑暗中开启的一扇窗,使陈睦的脑中现出了一道灵光,“你们有没有想过,凶手用钝器击打死者的面部及牙齿,真的是为了毁掉死者的容貌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比如说,死者生前曾经做过整形手术。”
“你是说……”陆鑫惊诧地睁大了双眼,“钟伟霆就是凶手,而死者很可能是他的一名患者?”
陈睦的脸上浮现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穆依依不是告诉你,钟伟霆在一个月前,曾在手术台上发生过状况,无法将手术进行下去了吗?”
“穆依依的确是这样说的,但是她的话可信吗?”
“这件事是真的。”
“你为什么肯定是真的呢?”陆鑫狐疑道。
“因为夏荑凝今天下午去过琦美整形美容医院,这件事是舒静妍亲口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