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你并非拳击比赛的专家,也一定知道“老冠”与“比利小子”博洛在擂台上那疯狂的一夜。拳击迷们仍在议论,正是那一战使得科罗拉多州的威基阿普市进入拳击界版图。不过,你很可能不知道那一场比赛几乎就无法举行了。
你一定还记得威基阿普市一开始是怎么得到机会举办那场比赛的。商会委派的代表由百万富翁牧场主萨姆·皮尤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步入赞助人的纽约办公室。他们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张即将建成的威基阿普自然峡谷剧场的座位表——能够容纳七万五千人——还带来了一包二十万美元的现金作为保证金。他们飞回家时带走了一张合同,电视、电台与电影业者都认为,它将成为拳击史上芝加哥以西的第一个百万美元之门。
况且,这场比赛的确蓄势待发,付出多大的体育投资都不为过。两名拳击手同样粗野、强悍、坚不可摧。两人同是右撇子,赛场上不会出现所谓的意外变故,除非发生了涉及犯罪调查局的猝死部门的事情。从第一轮就有人击倒对方结束比赛,到两人皆进入医院救治,万事皆有可能。
老冠在威基阿普乡村俱乐部训练,比利小子则在皮尤大牧场训练。离比赛还有好多天,方圆三百里内的所有酒店、旅馆、拖车营地和帐篷营地纷纷挂出了“已满”的牌子。从基韦斯特到皮吉特湾,对所有能张罗到一笔小钱的拳击迷、体育记者、赌棍以及骗子来说,威基阿普成了他们的埃尔多拉多黄金乡。
受老萨姆·皮尤之邀,埃勒里也到威基阿普来观战。萨姆·皮尤欠他个人情,不过那是另外的故事了。
比赛时间定在美国山区中部时间晚八点,这是为了迁就东部拳击迷晚上十点的电视时段。在开赛时间之前的一个半小时,埃勒里听说了这起事故。
他在瑞德门酒店的科曼奇酒吧打发时间,等待着东道主派来车子接他去现场,可是一个酒店服务生给他带了个口信。
“奎因先生吗?皮尤先生希望你马上到一○一号套间去。情况紧急。”
埃勒里敲门后,是牧场主本人为他开的门。主人脸色紫中透绿,活像长了霉。“快进来,孩子!”
埃勒里发现屋里有本州拳击协会总干事、九名威基阿普市民代表,还有比利小子的秃头小个子经纪人杜奇·科根。杜奇在哭,其余的先生也一脸快哭出来的模样。
“怎么回事?”埃勒里问道。
“比利小子被绑架了。”萨姆·皮尤怒吼道。
“给人劫走了。”科根哭着说,“三点钟的时候,我在皮尤先生的牧场给他吃了一块半生牛排,让他躺下打个盹儿。我跟老冠的经纪人奇科·克劳斯最后确认一次规则,就在我离开的时候——”
“四个带着枪的蒙面男人抢走了比利小子。”牧场主说,“我们一直和他们在电话上交涉,他们想要十万美元赎金。”
“或者不举行比赛。”拳击协会干事咆哮道,“该死的东部黑帮!”
“我们都完了。”一个当地精英呻吟道,“本地商家凑齐了二十五万美元保证金,更别提法律诉讼——”
“我想我大体明白情况了,先生们。”埃勒里说,“不过还有不到九十分钟就要比赛,没时间挑三拣四了。我想你们是打算付钱吧?”
“我们这些人想方设法凑足了钱。”老牧场主说着,朝桌上一个鼓胀的公文包扬了扬下巴,“还有,埃勒里,我们已经告诉他们送过去的人是你了。你会去吗?”
“你知道我会的,萨姆。”埃勒里说,“也许我可以顺便查清他们的底细——”
“不,那会把事情搞砸的!”比利小子的经纪人尖叫道,“把我家小子弄回来,只要他能爬上擂台就好!”
“况且这不可能。他们才不会把肮脏的脸露出来。”萨姆·皮尤粗声说,“他们也指明了一个中立方,他同意代表他们行动。”
“这可实在是千钧一发呀,对吧,萨姆?他是谁?”
“你认识新闻记者赛姆·杰克曼吗?”
“西海岸体育记者的领军人物?仅闻大名。要是杰克曼和我共同合作,也许——”
“杰克曼已经被迫做出沉默的保证。”拳击协会总干事说,“而且在我认识他的这四十年里,见鬼,他从不曾毁过一次约。别耍侦探那一套了,奎因先生。只要比利·博洛能及时回来就好。”
“好吧,”埃勒里叹了一口气,“萨姆,我要做什么?”
“在七点前,”牧场主说,“你得到达赛姆·杰克曼在西部酒店的房间——四四二号房。杰克曼会通过某种方式通知绑架者你带着赎金到了,于是比利·博洛就会被放走。他们保证,只要我们信守承诺,比利小子就会在七点十五分走进这个房间,毫发无伤,状态极佳。”
“你们又怎么知道他们会信守承诺?”
“要是我没有打电话到那个房间告诉你比利小子安全回来了,你就不能把钱给杰克曼。”
“那你得给我留个口令,萨姆——声音是可以模仿的。来,凑近我的耳朵说——如果各位先生不介意的话?”
埃勒里轻叩西部酒店四四二号房门,一个满头白发、有一双殷切蓝眼睛的结实男人开了门。
“我想你就是奎因了。进来吧,我是赛姆·杰克曼。”
记者关上门时,埃勒里四处张望。电话桌上搁着一部破旧的便携式打字机和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我想我得先看看阁下的身份证明。”埃勒里说。
白发男人先是盯着他看,然后咧嘴笑了,手伸进口袋里。“驾驶证、记者证——你看,我的名字就印在这个全国体育记者协会赠送的怀表上。”
“我信了。”埃勒里打开手提箱,把里面的东西倒到床上。现金每一千美元捆成一扎,数量记在银行包装纸上——一万元、两万元、五万元。“你要花点时间数一数吗?”
“见鬼,不用了。我今夜还想看比赛呢!”体育记者走向窗口。
“我听说你会立刻通知绑架者——”
“我正是在通知。”杰克曼快速地把窗帘降下来又升上去几次,“你该不会以为那些虱子会给我留电话号码吧?这是他们告诉我的暗号——他们肯定派了一个人监视着这扇窗子。我猜事情办好了他就会给他们打电话。就这么简单。”
“你亲眼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人吗?”埃勒里问。
“饶了我吧,埃勒里。”记者笑道,“我保证过绝不回答任何问题。得了,我们现在只能等萨姆·皮尤的电话了。来一杯?”
“还是改天吧。”埃勒里坐到床上的赎金旁边,“杰克曼,作案程序是什么?你如何把钱交给他们?”
可那白发男人仅仅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比赛一定会很精彩。”他喃喃自语道。
“你赢了。”埃勒里郁闷地说,“没错,这是一定的。你觉得博洛有多大把握?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的心肯定悬得比派克峰还高呢。”
“比利小子?他天生就没有心。而且他一旦发火了,就像现在——”
“那么你认为他有机会赢老冠?”
“只要那些流氓没把他耗干,我肯定比利小子能够以一击定胜负。”
“你是专家,你说了算。你真觉得他有本事把老冠这头公牛放倒?”
“你看了比利小子的上一场比赛吗?”体育记者微微一笑,“阿提·斯塔尔是个难缠的家伙,可博洛出了三记快狠准的右钩拳。斯塔尔还没来得及摔到地上,后两下就直接命中了他的下巴。他的教练员们花了十分钟才——”
电话铃声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他们肯定把比利小子放出来了!”埃勒里说。
“你快去接。”
埃勒里冲到电话旁边。“我是奎因。哪位?”
“是我——是萨姆!”萨姆·皮尤的声音吼道,“听着,孩子——”
“等等。口令是?”
“对了!太阳神经丛。”埃勒里放心地点了点头。“比利小子回来了,埃勒里。”牧场主欢快地说,“他完全准备好上场了。把钱交给对方吧,擂台边见!”电话咔嗒一声挂了。
“好了吗?”白发男人微笑道。
“是的。”埃勒里也报以微笑,“我终于能给你点颜色瞧瞧了。”埃勒里随即把电话听筒一甩,干脆利落地击中了对方左耳上方。白发男人还没来得及摔到地毯上,他就飞身来到衣橱前面,拉开了门。“他果然把你关到衣柜里来了。”埃勒里愉快地对里面被五花大绑、塞住嘴巴的人说,“我这就给你松绑,杰克曼先生,然后我们再来解决这个骗子!”
真正的赛姆·杰克曼站在那儿看守那个昏倒的男人时,埃勒里把钱重新塞进箱子里。“他是突然杀出来的?”记者没事人似的问。
“一定不是。”埃勒里说,“他肯定不是半路杀出来的,因为这个人给了暗号之后,帮派确实放了比利小子。于是我知道他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告诉你联系人将会是我的时候,你一定说过我们两人素不相识,对吧?我就知道。这个操作人听到后就心怀鬼胎了。他把你绑起来,要是我把他当成你,交了赎金,他就会背叛帮派,卷款逃跑。”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我?”体育记者问。
“他说在博洛对斯塔尔那场比赛中,比利小子给斯塔尔吃了三记右钩拳。如果你真的是西海岸最负盛名的体育记者、全国知名的拳击专家,又怎么会不知道在右撇子拳手中根本不存在右钩拳?对右撇子拳手而言,相当于左钩拳的拳法应该叫右交叉拳才对。”
“好吧,真是个傻瓜。”体育记者低吼。不省人事的黑帮成员动了动,记者抓住了他的手枪。“可是还有这笔赎金呢,奎因。我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不管怎样,其余人员确实信守诺言将比利小子放回来了。我到底是应该守约把钱给他们呢,还是说这个家伙的反叛使我免除了这项义务?”
“嗯,这是个不错的道德问题。”埃勒里瞥了一眼手表,皱起眉,“我们得抓紧时间,否则就赶不上比赛了!我来告诉你吧,赛姆。”
“什么?”
“我们把这件分内之事——还是应该说这些身外之物?——都交给更权威的部门来处置。”埃勒里咧嘴一笑,拿起伤痕累累的话筒,“前台吗?请派两名可靠的警察来执行护卫任务。另外,现在请帮我接最近的联邦调查局办公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