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刚到警察局就被叫到了班纳曼的办公室,麦基奇尼想给她讲一讲对格兰特·班纳曼的调查。
麦基奇尼想申明针对她上司的那些投诉还没得到证实,虽然在班纳曼的家里发现了笔记本电脑,但是还不能证明他有偷窃的意图,只是其他投诉性质更加严重:以强凌弱,虐待下级警官,派遣员工给自己买午饭……莫罗对此失去了耐心。
“谁?”
“谁怎么了?”麦基奇尼敏锐地问道。
“他派谁出去给他买午饭了?”
麦基奇尼看着文件,“没有说。”
“他每天都带三明治来上班,他的抽屉里面装满了健康食品。”莫罗喘了口气,“听我说,长官,我楼上还有两个人需要审问,我不相信这一切,我们以后再谈好吗?”
麦基奇尼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好吧。”
“他现在在哪里?”
“暂时停职。”
“他坐在家里看电视,而我必须自己完成所有的工作?”
麦基奇尼睁大眼睛,“我们有法律义务,莫罗。”
“我还需要回到伦敦去审问另一个被告。”
“人们有权利要求在安全的环境下工作。”
“安全?他并没有罪,只是不得人心而已。”
“好的,我们必须调查这些事情,那些投诉——”
“我很负责地说,那些投诉全是胡说八道。他不会回来了,是不是?即使他是无辜的,他也不会再回来了吗?但你知道,我是这里唯一的高级警官,而我就要休产假了。”
麦基奇尼站起来,略带歉意地说:“莫罗,这就是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
“是的。”她打开门,走进专案室。上夜班的警员聚在一起,上白班的则等着带走最新的谈资。每个人都在看着她,大多数人面带微笑,以为他们已帮了她一个忙。
莫罗环视着他们,“你们这些胆小的人渣。”她说,想象自己是在纪律委员会上大声宣读,她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们对上司没有丝毫同情,因为你们永远也不会变成我们。”她环视了一下,众人继续在笑,但用手握成杯状掩饰着,“你们将一事无成,因为你们只是士兵,你们谁也不会上前一步。”
见没有人明白自己的意思,莫罗终于失去控制,内心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哈里斯?”
哈里斯从后面站起来,“探长。”
“上楼去,”莫罗说,突然爆发的怒火使她加了一句,“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虽然乔纳森·汉密尔顿一戈登要求多伊尔陪同,他的家人却介入进来并让一个朋友陪他,一个乔纳森认识的人。这个人给莫罗敲响了警钟。他的衣服太整洁了,他与男孩没有眼神交流。虽然他们紧挨着坐在桌旁,但他们的身体语言是冰冷的。莫罗肯定他是律师。
她在远程观察室看着他们,稍后要和哈里斯一起进去,她有些担心。伦纳德站在她身后,看上去也有些不安。
“那件针织套衫是山羊绒的。”伦纳德看着那个整洁男人的毛衣说。
莫罗看着那件针织套衫,它看起来很普通,是绿色的,圆领,套衫底下是一件衬衣。
“你是有透视眼还是什么?”
“看它的垂感就知道,”伦纳德解释说,“也更薄,我敢打赌,它价值约200英镑。”
“不可能!一件毛衣不可能值200英镑。”
但伦纳德点了点头,很肯定。
莫罗又看了看,“那人被说成是朋友,我认为他们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你觉得呢?”
这时哈里斯走过来,咬着嘴唇。莫罗还在生他的气,逼视着他,“好了吗?”
哈里斯看着电视屏幕,“我们进去?”
“是的,”莫罗说,“来吧。”她迅速从哈里斯身边闪过,进入走廊。
审讯室宽敞而干净。
男人靠墙坐着,男孩靠外。莫罗和哈里斯走进来,他们站起身,与两位警官握手。乔纳森的手是干的,他似乎很平静。
莫罗让哈里斯坐在靠里的座位上,把文件夹放在自己的椅子前面。他们把磁带放好,开始录音,提示说还有摄像头。当莫罗大声宣读对男孩的指控时,男人没有要求澄清,男孩几乎没有聆听她的警告。
屋内的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直到莫罗突然望着对面的男人,好像刚刚才意识到他的存在,“对不起,请再说一遍你的名字?”
“哈罗德。”
“你从哪里来,哈罗德?”
他眨眨眼,“斯特灵,我住在斯特灵。”
“是的,我们楼下有你的地址,是吗?”
他又眨了眨眼。
“那是个很好的地方,很好。你靠什么生活?”
哈罗德叹了口气,提示性地看了一眼乔纳森。乔纳森于是问道:“你们难道不应该问我吗?”
莫罗抬起头看着乔纳森,“是吗?除了在多伊尔面前说的,你真的能有更多要向我们说的话吗?你告诉我们的所有事情以及你给我们的实物证据……”
哈里斯在一旁得意地笑了,莫罗可以看到这使男孩很生气。
“我确实想快点结束这件事。”乔纳森试图摆出愿意帮忙的姿态。
莫罗疲倦地看着笔记,“孩子,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无论会发生什么,都不可能很快结束——”
“我不是那个意思,”乔纳森说,“我的意思是这些问题,我想快点结束这些问题。”
“你认为当这些问题结束后,会发生什么?”
乔纳森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瞥了一眼哈罗德的手,他的一只手正轻轻地叠在另一只手上。哈罗德直视着莫罗,眼神中带着蔑视和骄傲。他真的以为自己能够保释乔纳森。莫罗意识到乔纳森没有告诉哈罗德那辆车或他己说过多少。
“嗯,”莫罗继续查看着笔记,“你看过很多警匪类的电视节目吗?”
乔纳森看了看哈罗德,见哈罗德向他点头,于是说道:“不,我在寄宿学校,我们不能看太多电视。”
“你们也不能有车。”莫罗冲他笑了,他没有笑,“不,我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想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囚徒困境’?”
“是部警匪片吗?”
“不是。”
乔纳森似乎被这样的对话逗乐了,他向后坐了坐,翘起椅子的两条前腿摇晃着,“那是什么?”
“两个人在不同的房间被问及同一件事,明白?”
他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想保密,比如说,假设,他们干了一件坏事。”她严厉地盯着他,“如果你能想象那种情形。”
他的脸颊凹陷下去,笑容消失了。
“两个家伙在一起干了坏事,而且他们已被抓。”
“或者自首。”他说。
“有什么区别?”
“嗯,一种情形是他们企图偷偷溜掉,”他得意地笑道,“另一种情形是他们——你知道——已经做出决定。”
“我明白。”莫罗冲哈罗德点点头,“一个有趣的区别,那么,两个人在不同的房间,他们谁也不知道另一个家伙怎么说,他们给出了不同的版本。比如说,我自始至终都在房间外面,诸如此类的话。”她放低了声音,诡秘地笑了笑,仿佛是在分享一笔家庭收入,“我们从矛盾中分析出事情的真相。”
乔纳森朝前坐了坐,让椅子的四条腿全部着地,“他们不只是互相指责吗?”
“嗯,这是有可能的,是的,有时候,经典的片断,”莫罗快乐地点点头,“他们相互揭露对方。一个说,‘一切都是他干的,我是无辜的。’另一个说,‘不,是他干的,我是无辜的。’对于警察而言,这是一个大难题。我们必须依靠实物证据,试图把这些东西串在一起,分析出事情的真相。当然,这样的成本更高,因为案件已进入法庭审理阶段,每个人都恳求无罪,但你们也因此得到回报,你知道吗?”她咂了咂嘴,“判刑时间会更长,那种一切都被查看到了、被盘问过了、被拆穿了的感觉……”
乔纳森笑笑,舔了舔嘴唇,又向后靠了靠,摇起了椅子,“这是这里正在发生的情形吗?”
“不,这里你在说是他干的,而且你有很多实物证据证明是他干的。在你的版本中,你什么也没有做,所有关于你的实物证据都失踪了,这是不是运气?显然,你说过当事情发生时,你走开祷告去了。”
乔纳森向前坐了坐,严肃地点点头,“是这样。”
莫罗看看乔纳森,又看看哈罗德,发现两人都是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她翻开一页笔记,“啊,”她再凑近一点看,“啊,我的天哪,两组脚印深深地踏在莎拉柔软的脸上。”她抬起头,笑了,“那是什么样的祷告?我不信宗教,所以——”
乔纳森打断道:“不——”
“好吧,”哈罗德站起来,“我们到此为止,先休息一会儿吧。”
莫罗看起来很困惑。
“你那个问题,”哈罗德说,“对一个未成年人来说,太具侵略性了。”
莫罗慢慢地站起来,抱着肚子,给对方一个凶狠的微笑,“哈罗德,你是律师?”
哈罗德愤愤不平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们想要休息一会儿。”
莫罗啪地合上文件夹,“喜欢休息多久就多久,我已经结束了,你现在会被带到楼下接受指控。”
乔纳森站起来,“然后我可以回家吗?”
莫罗对哈罗德瞪大了眼睛,“不,乔纳森,你会被送上法庭,由他们来决定。”
“他们会让我回家吗?”乔纳森突然惊慌失措,眼泪汪汪地看看哈里斯,又看看莫罗。
没有人回答。在短暂的停顿中,莫罗看到乔纳森·汉密尔顿一戈登的眼睛里没了生气。
莫罗避开他的目光,为看到一个孩子的希望破灭带来的欢喜感到羞耻。她拿起文件夹,“你现在会被带到楼下去,受到谋杀莎拉·埃罗尔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