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不愿意向哈里斯解释为什么要去珀斯,或者说会对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想把他也卷进来,或者让这次旅行变成一场乏味的对上司的抱怨之行。但是她能看出来,他很乐意能从办公室解放出来,他很高兴,甚至似乎有点激动,说了好几次,上帝,能出来真好。他似乎知道她已公然向班纳曼发起了挑战,对此似乎有点紧张不安。
他们穿过斯特灵平坦的谷地,天空是一片广阔的蔚蓝,像一幅美丽的图画。莫罗看着建在山坡岩石上的城堡,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经常性出城走走。她把手机握在手中,知道它随时会响起来。班纳曼会勃然大怒,她会公然反抗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要去珀斯。当她回到伦敦街时,他们会大吵一架。即使是今天下午她单枪匹马地押回去一帮杀人犯,她一样会受到批评,但是她不在乎。她知道自己在为莎拉做她该做的事,她可能会在余下的孕期被暂时停职,赋闲在家休息,但她不介意。
哈里斯看到她瞥了一眼手机,“在等电话吗?”
“是的。”她望着远方。
“我需要喝点东西,”他说,“我可以……?”他看着前面的加油站。
“是的,进站休息一下。”
他走进商店,买了两罐果汁,一袋太妃糖。他们在加油站的前院分享。高速公路与加油泵之间只隔了一个绿化带,卡车以每小时70英里的速度驶过,飕飕地扬起风,天很冷但很美丽,阳光明媚。他们斜眯着眼看着明净的天空。
莫罗吃了一块太妃糖,喝下橙汁汽水。
“你不应该吃这样的垃圾,”哈里斯靠在车上对她说,“你应该吃一顿像样的午餐。”
“这是关于怀孕最大的好处……”她说。她并不需要说完她的想法,因为这是哈里斯。
“每个人都有意见。”他咀嚼着糖。
“后来更糟,”她说,“每个人都想伸出爪子挠你。”他朝着格拉斯哥的方向点点头,“不知道我们回去后将会面对什么?”
她耸了耸肩,想起上衣口袋里仍没响起的手机,“该死的暴风雨,我以为现在该接到电话了。”
她又取出一块太妃糖,看着前面的路。这里是一片平坦的低谷,植被葱郁富饶,道路围绕着古老的河流,像蛇一样蜿蜒着穿过绿色的沃野,陡峭的山峰在裂口处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们都不想回到车上,驾车穿越这里,但最终莫罗咕哝道:“啊,上帝,我们该上路了。”
他们上车,系好安全带。哈里斯说:“探长?”
“怎么啦?”
他看着前面的山不做声。
“哈里斯?什么事?”
他做了个深呼吸,“我们不应该来这里,对吗?”
“你不要担心这个。”
“班纳曼……”
“我会挨一顿臭骂,”她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无所谓。”
“不是,大伙儿……他们都受不了他。”
她哼了一声,“他们只是需要学习怎样适应他。”
“你不会接到任何电话的。”
她感觉不舒服,不想知道,试图拿这句话开个玩笑,“你下令把他杀了吗,哈里斯?”
他不想告诉她,看着远方,“安全呼叫服务部。”
“有人打电话给安全呼叫部举报班纳曼了?”
他没有启动汽车,似乎很害怕移动。他呆在那里,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手指在方向盘的底部,看着码表。
莫罗看着他,“我的上帝,哈里斯。”
安全呼叫部提供匿名热线服务电话,是专为受到恐吓威逼或者想安全举报警察腐败的警员准备的。这个想法很棒,很体面,但是像许多类似的热线服务一样,有一个可怕的黑暗面。举报可能会导致立即停职、降级的处分,甚至被撤离工作岗位的后果,而被告者不会知道谁是原告。即使被举报的事实最后没有被证实,仍然会给被告带来非常严重的负面影响,他们会怀恨在心,变得偏执而堕落。
“谁打电话给安全呼叫部了?”她立即意识到这个问题是不合法的,哈里斯可以打电话给安全呼叫部,举报她问这样的问题,“噢,该死,算了吧。”
“不同的……”他犹豫了一下,“很多人,班纳曼把笔记本电脑带回家,再也没有带回来……”
“班纳曼会偷?扯淡吧!”
“不只是这个——”
“这太荒谬了,至少该先当面问问他。”
“他是个恶霸,探长。”
莫罗转身嚷道:“他是你上司!”
哈里斯转头看着窗外。这种手段很卑鄙,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啊,基督,开车吧,我们去珀斯!”
他启动汽车,驶上高速公路,加速,驶入快车道,插到一辆货车前面。她又取出一块太妃糖,愤怒地剥开糖纸,“你不应该告诉我的,我不想知道那些事。”
他什么也没说,但她能看出来他很高兴自己告诉了她。他一直都想告诉她,他在暗示她,只有在可以看见结局的情形下他才会告诉她。他是在把她划归到自己的团队中来。
当汽车开进山峰投下的阴影中时,莫罗试图想象没有班纳曼的警察局会是什么样子。她无法想象。
莫罗在格拉斯哥长大,在那里生活,在那里工作,但这里才是苏格兰,在渴望关注的中央地带之外:宽阔街道的两边是暖色调的灰色石头房,低矮但很雅致,生动地述说着历史。
他们拐错了一个弯,绕过泰河,穿过漂亮的桥梁,经过带有雕花柱和山形墙的公共建筑。她希望伦纳德在这里,伦纳德一定能说出来他们看到的是什么。
现在正是午饭后,交通很拥挤,所以他们开了好长时间才绕回城里。警察局分区总部是一栋建于20世纪60年代的白色立方体建筑,窗户低矮而宽大,边缘钝圆,比例稍微带有一点喜剧色彩。哈里斯把车开进去,停在紧挨前门的预留停车位。
莫罗扬起眉毛看着他。
“他们一定知道我们来了。”哈里斯打开车门。
他们在接待处等了20分钟,结果被告知刑侦部总督察邓尼目前不在,但另一个人会见他们,值班人员没有告诉他们这个人的名字。15分钟后,他回来告诉他们可以进去了。一个小眼睛的红发警探把他们带上楼,穿过长长的走廊,爬过一段消防楼梯,来到一个小房间。警探在桌旁坐下,照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纸,给他们读了一份3分钟的报告。
已经有警员去拜访过肖尔萨姆神父,他烂醉如泥,没法接受盘问,也一直无法回答有关莎拉·埃罗尔的问题。
“他到底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
“没有说。”
莫罗快气死了,但是她必须有礼貌。他们来自格拉斯哥,人们普遍认为那里的人粗鲁而固执己见。
“很遗憾你们没有再回去和他谈谈,”她说,“因为我们真的认为他知道一些重要信息。”
警探看着她,“我们的确回去过,我们回去过两次,我们总共去过三次,三次他都喝得烂醉。”
“你以前见过他吗?”
“啊,”警探突然精神劲上来了,“他很有名,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是清醒的,他是个好人。”
“他清醒了多长时间?”
“大约10年吧。”
“还有人知道更多的信息吗?”
“关于什么?”
哈里斯沉重地叹了口气。莫罗决定长话短说,“我们可以在哪里找到他?”
警探告诉他们肖尔萨姆已经从教区的房子搬到当地一所专为来访神职人员预备的房子。他窃笑道:“教区居民可不希望在家门口碰到一个穿着内裤、四处游荡的酒鬼牧师。”
“这很可笑,”莫罗断然道,“你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