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班纳曼的办公室吃三明治,莫罗告诉班纳曼在胡桃酒吧的调查结果。班纳曼并没有认真听。莫罗觉得把莎拉的隐私告诉一个显然不在乎的人是多余的,于是决定不说关于派对的事了。班纳曼一直在等莫罗快点讲完,这样他就可以谈论自己的推理了。他很兴奋,莫罗可以看出来他似乎是顿悟了,对此他很得意。班纳曼不想陷入无休止的信息收集工作,到最后却一事无成,他的推理就是逃避这种命运的手段。这在莫罗看来似乎很不可能。
班纳曼推测的情况是这样的:默里家的男孩通过厨房的窗户闯进了格莱纳沃,可能是在他们母亲的指令下。破窗而入将使现场看起来仿佛与凯毫无关系,因为她有钥匙。他们进入厨房后没有留下任何印迹,直到爬上楼梯来到莎拉·埃罗尔的卧室,弗兰克,那个年龄小一点的,中途憋不住去了一趟卫生间,他的大拇指摸到了马桶盖,留下了一个完整的指纹。然后他们犯了罪,在回家的路上把自己的衣服扔了。因为找不到钱,他们离开时除了一只烟灰缸和一块手表外什么也没拿。银蛋杯现在己不在盗窃物之列了,因为检测过后发现它不是银的,而是电镀的,并己在橱柜顶上放置多年。
莫罗摇摇头,“说他们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没有钥匙而破窗而入,似乎有点太绕圈子了。不管是谁干的,也许那只是因为没有钥匙?”
“但是这样做会使我们觉得他们没有,而实际上他们有。”
“这对于失去控制踢烂莎拉脑袋的匪徒来说,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你不觉得吗?”
“然后他们恐慌起来,只拿走了一块手表和一只碗。”
“还有,有点不可思议,他们把手表放在袜子里,放在母亲的床下,却把那只碗当烟灰缸用。”
班纳曼看得出莫罗并不同意自己的推理。
“凯说孩子们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他把一张指纹照片滑到莫罗面前,“我们却在马桶座上发现了弗兰克的指纹。”
“但其他地方没有?”
“没有。戴着手套?”
“如果你戴着手套,为什么在洗手间又脱下来?”
班纳曼已经准备好这个问题,莫罗可以从他得意的笑容中看出来。他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下,拇指反向,模仿掀起马桶盖的动作,同时扬起眉毛,“小便,破门入室,很兴奋,需要赶紧离开……”
“不是撒尿。”莫罗说得很含糊,因为她在思考。如果是哈里斯会明白她什么意思,但班纳曼不明白。窃贼和家庭入侵者如果有排泄的需要,常常会在奇怪的地方,比如说客厅的地板或者厨房里,肾上腺素促使一切行动加快。通常情况下,他们成功地进来后,会很兴奋,如果需要上厕所,他们不可能刻意去找卫生间。这并不是许多受害者所认为的一种不敬或挑战宣言。这根本不是什么宣言,只是生理的迫切需要。他们似乎不可能特地为此去找到卫生间,揭开马桶盖,尿完后冲走,整洁而干净,然后戴好手套,继续实施谋杀。再说警方在手机上也发现了指纹,但那不是弗兰克的:如果是,班纳曼一定会说。
她看着那张封在白色塑料袋里面的指纹照片,已经证实是弗兰克的拇指印:钉在照片后面的指纹分析有60分的相似性,而且这只是一个粗略的检查。
班纳曼补充道:“凯在接受审讯时说她的孩子从未去过那座房子。”
没错,凯的确说过,但是如此重大的案子怎么能基于一个单一的指纹就妄下结论呢。
“雪莉·麦基。”莫罗平地地说。班纳曼看着她,仿佛受到了致命威胁。
“我只是说,”莫罗继续道,“这只是一个指纹,我们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警探雪莉·麦基案是一个可怕的警界丑闻。在一个谋杀案现场发现了这位斯特拉思克莱德区警探的指纹,而她从未去过那里。这本来并没有多大关系,但是针对嫌疑犯的法医证据却也是由犯罪现场的一个单一指纹构成的。对嫌疑犯的定罪被推翻了,麦基被停职调查,案件的调查陷入了一种混乱状态:如果警方不能证明她在撒谎,她曾去过那里,那么在过去40年里所有的指纹证据将被公开质疑,一批数量庞大的案件将需要重审。这是很丢脸的事情,但是上层决定吞下自己的苦果。后来雪莉·麦基请了律师,不管怎样,最终还是打赢了官司。大家都在等待还会有人在同样的地方跌倒。
班纳曼翻过一页笔记,暗示改变话题。
“伦纳德的‘朋友’……”他抬起头,“她……?”
“她怎么了?”莫罗有些咄咄逼人,好像自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友好吗?”
班纳曼得意地笑笑,换了个说法,“只是,他们看起来并不像做电影技术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用看起来又大又脏的假指甲互相挠痒吗?她的朋友怎么了?”
莫罗在暗示他曾访问过色情网站。他似乎有些恼怒,“给她打过电话,她在为我们准备一份报告,我们把照片放大了,好像一只鞋底有个疤。她认为可以分解他们的动作,搞清楚是谁做了什么。”
“好,如果你觉得她的证据分析没问题,我们可以控告他们两个共谋。”
“她喜欢傻笑。”
“啊。”这很糟。
“她听起来好像只有15岁。”
“实际上多大?”
“23岁。我见过她放在网上的一张照片。”
“她看起来很年轻?”
“她在脸谱网的那张半裸照片是在海滩上照的,但她看起来确实很年轻。”
如果她看起来年轻或者愚蠢,他们不能用她作为专家证人,陪审团不会喜欢她的,案件的诉讼将看起来很愚蠢,新闻媒体会很高兴找到在新闻版面印上一张半裸照片的借口,如果她的证据成为素材,他们就会使用那张照片。
“那个实验室没有一个我们能用的拿得出手的人吗?”
“不,她自己一个人在开发这项技术,但是听起来很有趣。”
“为什么,”莫罗思索着,“我们是在怀疑一个嫖客攻击她的可能性吗?”
他点了点头,认真地思考着,“出了什么问题,一个年轻人,也许,不能勃起,恼羞成怒,回来杀了她?”
“这是可能的,不是吗?”
“不,这很愚蠢,她从来没在家里接过客,她早已停止答复邮件。她在家中遇害可能意味着是别的原因,不是吗?”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哈里斯推开办公室的门,他甚至看不到班纳曼。
“探长,一个记者打来电话,想跟负责人谈谈。”
两人冲他皱起了眉头,记者总是不合时宜地打来电话。哈里斯应该让他们免遭媒体的骚扰。
“他是从珀斯打来的。”
“我为什么要和他谈谈?”
“他告诉我们关于莎拉·埃罗尔的死,说她死时没有穿内裤。”
杰拉姆·琼斯听起来像个中年人,但是对自己的工作很热情。他为一家地方小报工作,还没有报道这个案子,而是想马上把这个信息传递给警方,说不定会有价值呢。
他正在采写关闭一个社区中心的小故事,通常他不愿意去那里,因为他们是一家小报,只有四名员工,每个人都很忙,但这一次是在他姑妈家附近,他认为可以顺便去看看姑妈;所以就去了。这个社区中心通常会为退休老人举办下午茶舞会,但现在不得不停止,因为组织舞会的那位神父喝醉了,神父用备用现金买了伏特加酒,这可能是一个大故事。
莫罗正听得不耐烦时,杰拉姆继续往下讲道:他去见神父,发现神父喝醉了,流着泪在读报,指着那篇有关莎拉·埃罗尔谋杀案的报道,说他们找到她时,她正在床上睡觉,没有穿内裤。杰拉姆已经查看过所有有关莎拉的新闻报道,从来没有一篇文章提到这两点。神父说得对吗?莎拉当时正在睡觉吗?她真的腰部以下是赤裸的吗?
杰拉姆重复自己的问题:莎拉真的下身赤裸吗?莫罗说她不能评论。
神父还坚持认为,房子里没有丢失任何东西。莫罗开始边听边做笔记。入侵者把莎拉的脸踢得面目全非,她就是那么死掉的。她的一小部分耳朵也掉了下来,落在肩膀下的楼梯上。
莫罗突然站起来,匆匆穿过走廊来到专案室,看着展示板上犯罪现场的照片。为了防止杰拉姆挂断电话,她追问神父的名字,在哪里工作,是习惯性的酗酒吗?没有哪张照片拍摄到莎拉的耳垂细节。她回到办公室,拿出全部照片,只有一张照片拍到了耳垂,是在莎拉·埃罗尔的尸体被移动后拍的。没有警察见过这些照片。
“杰拉姆,你说的一切没什么意义。”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这些事实是众所周知的。”
他很失望,但试图保持绅士风度,“噢,是吗?”
“恐怕是这样,但非常感谢你打电话给我们。”
“啊哈,我还对此抱着很大的希望,我以为我偶然发现了一个故事呢。”
“嗯,别介意,听起来那个人的麻烦够多的。”
“那是肯定的。”
他们互道再见,挂掉了电话。
莫罗还记得格莱纳沃门厅里的圣水盆,她呼叫当地警察,为她找到在珀斯与自己同级别的警官。
探长丹尼很不友好,不愿意帮忙。他说会派警察找神父谈话,但要明确一个事实,神父是个酒鬼,你是不能用一个酒鬼的话当证词的,难道不是吗?
她挂断了电话,跑去见班纳曼。
“督察。”她站在门口喘不过气来。
班纳曼抬头瞥了一眼。
“珀斯的一位神父详细描述了莎拉的伤情……”
班纳曼向后靠了靠,质疑地扬起眉毛,莫罗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是新闻报道过的细节,绝对没有,即使伦纳德的朋友泄漏了案情,神父说的那些细节都是照片上没有的。”
“你认为是这样的吗?”
自从她四分钟前离开这间屋子后班纳曼的情绪似乎完全改变了。他很生气,不是针对她,但确实是针对某个人。
莫罗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在门上,她无权对任何事情向他挑战,尤其犯不着和他喜怒无常的心情较劲,但是她摇摇头,“我要去珀斯——”
“不,你不要去。”
“我没法继续调查——”
“你可以按我说的去做。”
他们对视良久。她肚里的双胞胎开始不安起来。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们将继续追踪默里那条线,直到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
莫罗思绪飞扬,“督察,我要把珀斯这条线索记下来,如果最终证明这条线索是至关重要的,那么你自己负责。”
班纳曼不屑地向她摆摆手,让她滚蛋,“是的,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莫罗在他有机会改变主意之前关上门。在走廊里,她不由得露出胜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