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酒吧位于伦敦金融城一条弯曲的街道上,路两旁高楼林立,没有商铺,只有写字楼。这家高级俱乐部在街面上几乎没有什么宣传,只是墙上有一小块挂匾,上面刻着一棵胡桃树,还有一个蜂鸣器。他们爬上一段阴森森的楼梯,来到一扇门前,一个健美运动员一样的人把守着门,他穿着时髦的黑色西装,口音很纯正,态度坚定,但同时也很有礼貌。
他检查他们的证件,通过蜂鸣器确认霍华德·弗雷德里克确实在等候他们,然后夸张地挥开手,让他们通过镶嵌着天鹅绒的门。
对于公共场合而言,这个地方非常小,只有一个小房间。三条半圆形的黑色天鹅绒长椅靠着墙壁摆放着,连绵不断地相互连接着。所有的游离壁都是烟熏色的玻璃做成的,使这个几乎空空如也的地方看起来繁忙而温暖。一个大肚皮的小男人坐在最远的长椅上,手臂环绕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腰间,女子品着白葡萄酒,开心地聊着什么,男人听着,感觉有些无聊的样子。每条长椅前面都有一张小小的矮桌子,不透明的玻璃桌面,灯光从里面散发出来,中间有一块专门用来放香槟桶的垫子。桌子对面是一个短短的但是储备丰富的吧台,一样是玻璃材质的,一样由里向外散发着光芒,反射到年轻女子的脸上,使她光彩照人。
她上穿白色衬衫,腰系黑色围裙,很整洁,金发拢在后面束起一个高高的马尾。莫罗觉得她有点像莎拉:长脸,身材苗条,化很淡的妆。她冲他们微笑,很惊讶地发现莫罗和怀尔德很老土的西装和发型,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走到吧台前面与他们打招呼,嘴巴微张,双手平放在吧台上,向他们敞开。
霍华德·弗雷德里克突然从后面的办公室冲出来,拦住他们。他用力握住两人的手,紧盯着他们的眼睛,歪着头,好像要把他们的名字刻在记忆深处,又像他已等待他们很久。他指着酒吧侧面的一扇门挥挥手,邀请他们到他的办公室去。
这是一间很不错的办公室,几乎和酒吧本身一样大,房间里有两扇临街的长窗,一张漂亮的胡桃木桌子和与之配套的椅子,一个小保险柜,几个文件柜。他一直在等着他们:莎拉·埃罗尔的雇用档案放在桌上,旁边是一杯水。
他并没有提出给他们来杯饮料或茶或任何东西,只是让他们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他坐在桌后。
“谢谢你们能过来,”他说,可能是出于习惯,“你们对莎拉·埃罗尔感兴趣吗?”
“是的,”莫罗说,感觉自己处于被动的境地,不清楚如何掌握控制权,也不确定是否需要,“她在这里工作?”
“我这里有她的档案。”他把档案打开,“她在这里工作了七个月,后来离职回苏格兰了,因为她母亲病了。”
“她一个星期工作多少小时?”
他看了看档案,“每周五个班,每次七八个小时。”
“从几点到几点?”
“晚上8点到凌晨2点,”他看着怀尔德,“我们的执照允许我们营业到凌晨4点,但我们很少那么晚才关门。”
怀尔德点点头,好像这就是他们来了解的信息似的,他觉得很满意。
“你经常在这里吗?”莫罗问。
“每一天的每一分钟。”他笑着说,虚伪的微笑。
“你和她有性关系吗?”
“不。我不和自己的员工发生性关系。”
“那么她和谁有性关系?”
弗雷德里克向后靠了靠,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看着她。莫罗与他对视着。他的头发染成了黑色,可能是为了掩饰白发,但看起来还挺适合。皮肤接近橄榄色但几乎可以肯定他是伦敦人,口音有典型的工人阶层特征,只是人看上去并不像。对于一个40多岁的男人而言,他很健康,不像吸烟者或瘾君子那样瘦,而是肌肉发达,体型保持良好。她猜他在健身房花了不少时间。
他伸手摸了摸桌上那份档案,嘴唇轻蔑地卷曲着,“我不做那种事的笔记。”
“你能回忆得起来吗?”
“不,”他说,她觉得他说的是实话,“我已经经营这家酒吧九年了,我们一直雇用那些看起来很相像的女孩。实话实说,过段时间她们在我的印象里都模糊了,相互混淆了,我不太记得她。”
对于这个问题他的回答到此为止,双手又交叉放在平坦的腹部,扬起眉毛等待下一个问题。
“你有她的国民保险身份证号吗?”
“她自称是学生,”他把写在纸上的一组号码推给她,“这是她给我们的学号,伦敦大学的,你看看。”
她听出他的意思了,“是假的?”
“是的,今天早上我打电话问过那所大学,结果那是别人的学号。”
“她和别的女孩交朋友吗?”他耸耸肩,看着档案,“她通过好友麦琪得到这份工作,她们是在学校认识的。”
“我们在哪里可以找到麦琪?”
“她就坐在吧台后面。”
“她还在这里?”
“不是还在,而是又回来了。”
“她之前去了哪里?”
“结婚了,她是在这里遇到那个男人的,结果那人是一个笨蛋,所以她又回来了,暂时的。”
“你怎么知道是暂时的?”
弗雷德里克看着她,第一次正眼看着她。他停顿了一下,思考着,莫罗觉得他是在考虑是否该诚实回答。
“老实说,我不希望女孩在我这里呆太久,”他含糊地挥挥手,“使我的酒吧……变得陈旧。”
“她们感到厌倦?她们的工作很痛苦?”
“不,是客户感到厌烦。你知道,女孩们在一个房间里,一天又一天,她们刚开始可能没有话说,但过段时间,她们熟识后就会交谈,这里就变成了她们的地盘,难道不是吗?”
“她们都谈些什么?”
“她们的问题,她们的男朋友,她们的家人,谁在乎,”弗雷德里克很明显不在乎,他听起来很厌烦,甚至举这些事例都让他觉得厌烦,“到这里来的男人想喝酒,逃避工作,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有妻子,不愿意听女孩们胡说八道,难道不是吗?”
“他们在这里想干什么?”
“喝酒,诱惑,一切都有人照顾。”他深吸一口气,“我们是一家私人会员俱乐部,不是普通酒吧,你要得到推荐才能过来消费。”
“拉尔斯·安德森来这里喝酒,是吗?”
这个问题使他一时间愣住了,他再次看了看莫罗和怀尔德,看看他们的衣服,她的鞋子,她红红的眼睛,瞥了一眼门,“罗科检查过你们的身份证吗?”
“门卫?”她问。
“是的。”
“查过了。”
他轻弹了一下手指,“我能再看看吗?”
他们出示了授权证,他看了上面的照片,又看看背面,特地把怀尔德的授权证折了折,看是不是用坚固的塑料做成的,然后还回,似乎对自己很满意,“知道我如何判定你们不是记者吗?”
他等着回答。
“不,弗雷德里克先生,”莫罗红着眼睛,恼怒地说,“你怎么判定我们不是记者?”
“因为你掌权,”他笑着说,“你知道,一个女人,怀孕的,一个怀孕的女人。”
他向后靠了靠,对自己的推理很满意。弗雷德里克拥有一家人们想进入的俱乐部,他花了大量时间陪人喝酒,这两个因素似乎促使他错误地认为自己很有趣。
“拉尔斯·安德森在这里喝酒,不是吗?”她的语调与刚才的呼应,以表示她已经不耐烦了。
“是的。”
莫罗看着他。他看着莫罗。她本来可以说说到现在为止她今天详细的日程,早上5点起床赶6点半的飞机,感觉到恶心,怀尔德因为去了趟厕所差点误了航班,进城的地下通道的那种闷热,伦敦交通早高峰时段的吵闹和混乱,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受到的却是这样的冷遇,就好像她是来自清洁部的女工。她本可以告诉弗雷德里克为什么他应该原原本本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不说的后果又是什么,但她觉得厌倦了,甚至懒得大声说话,所以她坐了回去。
“算我求你了,”她喃喃地说,摇着头,“说吧。”
弗雷德里克笑了,“他和莎拉?”
莫罗重重地点点头,“他和莎拉。”
“相处得很好,见过几次他的车接她下班。”
“她曾经说到过他们之间的事吗?”
“没有,她不会的,她很谨慎,是个好姑娘。”他赞许地点头。
“见过别人的车接她吗?”
他抿起嘴唇,想了想,“没有,她在这里工作时还不是妓女。”他打量着莫罗,“你知道她是妓女吗?”
“是的。”
“她一开始做那行就离开了这里。”
“你怎么知道的?”
他啪的一声合上档案,“那就是她离开这里的原因。她和另一个女孩相处得很好,纳迪娅。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对她说,不能在这里,莎拉,不可以。如果你想做,你可以滚蛋。所以她走了。”
“谁是纳迪娅?”
他的目光越过他们,看着门,再次抿起嘴唇,“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叫她进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莫罗问,只因为想知道。
弗雷德里克耸了耸肩,“只要可以,我一向很乐于帮助警察。”他说,目光避开莫罗。
坐在吧台后面的麦琪对于莎拉·埃罗尔的死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难过。莫罗很好奇她是否知道莎拉被谋杀了,也许她没看到报纸,但在盘问几个问题后,事情很明显,她知道。她说着和别人一样的话:太可怕了,太恐怖了。但她依然神情冷漠。
麦琪因为结婚而离开过酒吧一段时间,她嫁给了一个商人,两人是在这里相遇的。他们举办了一场船上派对,胡桃酒吧的所有女孩都被邀请了。丈夫比她小两岁,但已经是百万富翁。她真的以为他就要成功了,但是随后金融危机袭来,他应对无方,没有及时逃过一劫,现在他又一无所有了,甚至比一无所有还要糟糕,因为他是用他们两人的钱交易的。她很高兴回来工作;霍华德是位好朋友。她似乎不知道这是暂时的。
莫罗问她是怎么认识莎拉的。
“我们是校友,我比她大几岁,我在妹妹家碰到她的,当时她需要一份工作,她看上去像霍华德要找的那种人,所以我把她带到这里,让她面试,她当晚就并始工作了。”
“她是什么样的人?”
麦琪面无表情地说:“很好,很文静,工作努力,乐于助人……”
“她在学校是什么样子的?”
“很文静,”她纠正自己道,“实际上,我那时并不认识她,你们应该和我妹妹谈谈。”
“你能给我她的号码吗?”
麦琪不得不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找到妹妹的号码。莫罗在笔记本上记下来后抬头瞥了她一眼,看到麦琪正看着办公室的后墙——她的颧骨被侧面的灯光照亮了。她有笑纹,前额上有抬头纹,但是看起来很僵硬,一点也不自然,莫罗突然意识到:麦琪的脸是瘫痪的。她并不是一个冷血的婊子:她的脸上充满了肉毒杆菌。
“你多大了?”她问。
麦琪慢慢地侧过头,“27岁。”
“还很年轻。”莫罗肯定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拯救对方的冲动。
在她的眼睛深处,莫罗仿佛看到了一丝不屑。
“不年轻了。”麦琪说。
弗雷德里克很生纳迪娅的气,非常生气。他跟在纳迪娅后面走进办公室,捅她的后背,推搡她,撅起嘴唇示意她坐下。纳迪娅听任指使,好像这是一个性游戏。她的外套是金色马海毛做的,长及脚踝,带纹理的锯齿形黄金项链和耳环很相配,黝黑的皮肤光洁无瑕,头发是黑色和巧克力色,不是那种廉价的或者像假发的感觉,很浓密很华美。
她坐下来,外套滑开,露出完美的棕色膝盖,露出红色的羊毛裙和完美的长腿。她给了弗雷德里克一个责备的微笑。
“你是纳迪娅吗?”莫罗问,感觉对她而言,他们看起来一定太朴素了。
纳迪娅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我是纳迪娅,是的,霍华德告诉我你们想谈谈莎拉以及她的生意?”
“嗯,你了解莎拉吗?”
纳迪娅转向弗雷德里克寻求指示,看到的却是老板的怒视。
“不,我恐怕霍华德记错了,很不幸,我并不了解莎拉。”她的口音听起来像中东的,或巴西的,莫罗不太确定。
“他说你了解。”
纳迪娅看着老板,眼中含着调皮的笑。
“别兜圈子了,”弗雷德里克说?“莎拉死了,他们找的不是你。”
纳迪娅用打情骂俏的语调承认道:“好吧,霍华德,我告诉你们真相:我了解她,她是我朋友,好吧?”
“你怎么认识她的?”
“在一个派对上,她在为客人端饮料,霍华德有时会分派额外的工作……”
他们看着他寻求确认,但是他正怒视着纳迪娅。
“所以我们就认识了。她很漂亮,但非常缺钱,我于是对她说,你可以做生意,合法的,在互联网上,没有人知道你在做什么,全是私人交易,只是为了好玩。”纳迪娅强调后一部分,好像这是绝对的合法辩护。
“是吗,为了好玩?”
“她听到这个建议是什么反应?”
纳迪娅瞥了一眼弗雷德里克,“非常高兴——”
“不,她不高兴,”弗雷德里克断然道,“她很懊恼。”
“她跟你说过这件事吗?”莫罗问。
弗雷德里克甚至没有看莫罗一眼,“纳迪娅有一个问题,她分不清幻想和事实,这是一个大问题,”纳迪娅对着桌面甜美地笑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妈的在说谎,是吗?”
她瞥了弗雷德里克一眼,如此老练,莫罗知道她在戏弄老板,而且还赢了。
“我们能单独和纳迪娅谈谈吗?谢谢!”
弗雷德里克很不情愿,但是又找不到拒绝的借口。他站起来,走到门口,转身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好,于是打开门,走出去,把门关上。
纳迪娅撅起嘴唇,像是对弗雷德里克之前那个动作的呼应。
“他是个很情绪化的人——”
“是的,”莫罗打断她,“纳迪娅,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在乎你以做什么为生,好吗?”
纳迪娅看着莫罗廉价的西装和挺起的肚子,整洁干净的头发,明白了他们是如此不同,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两件事:莎拉是怎么开始从事这种事情的,拉尔斯·安德森和她是什么关系,清楚吗?”
纳迪娅拉了拉裙子,“拉尔斯是她的一个朋友,颇具绅士风度的朋友。”
“也是一个客户?”
她耸耸肩表示是。
“他对莎拉好吗?”
她睁大眼睛说:“非常好。”
“不,我不是问他付的报酬高不高或是送了礼物没有,我的意思是,他对莎拉好吗?”
纳迪娅再次耸耸肩,这次显得有些矛盾,“他是一个大富豪,不太好也不太坏。你知道男人……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厌男症。”莫罗说。
“你说什么?”
“厌男症,与厌女症相反,指的是基于性别的原因对男性抱有盲目的偏见:这不是健康的情感,纳迪娅,它会导致两性关系的不和谐。”
“哦,”她很有礼貌地说,“这很有趣,我不知道有这么个词。”
“这是你的职业长期以来对你造成的伤害,不是吗?”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莫罗向她靠了靠,“你还会相信男人吗?”
纳迪娅好像遇到了知音,“你不知道钱是如何把你吸进来的……”
莫罗坐回去,“矿工会得尘肺病。”
两人相视而笑。
“也许你并没有我所受到的伤害大:我是个警察,我们也不相信女人。”
纳迪娅笑笑,沉思片刻,轻轻地噗嗤了一声,“即使是不做这一行的女孩……不是每个人都有和谐的两性关系。至少在孤独的时候我很富有,我是富有而孤独的。”
“莎拉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好姑娘,刚开始她并不想干这个,但她急需要钱,她的母亲病了,付不起医疗保健费。她问我怎么开始。我告诉了她。”
“你跟她说了什么?”
她的嘴唇闪过一丝悔意,“我邀请她参加一个派对,与那些派对女郎一起,她在那里与几个家伙发生了性关系,然后她就上道了。”
“事后她有没有不高兴?霍华德说她很懊恼。”
“她并不高兴,但那不是强奸。她没有哭。事后她感到受够了,我们所有人事后都会有受够了的感觉,在刚开始时就会有这种感觉。这是一种艰苦的工作。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干这一行。有时候很难。一种孤独的工作。而且它会影响你。”她看着莫罗,“厌男?”
“是的,厌男症。”莫罗说,“她之后还来上班吗?”
“上过几次班,我跟霍华德谈起这件事,他勃然大怒,叫我从此以后远离胡桃酒吧,这很可笑,因为我并不是在这里遇见莎拉的,我和她是在派对上相遇的,但是此后霍华德说再不准这些女孩参加派对了,因为不知道她们会遇见什么人等等。”她瞥了一眼门,“他对待她们的方式,就好像她们是优良的纯种马一样。”
“酒吧的工作人员?”
“不,只是……他不喜欢我谋生的方式。”她摸着秀发,一种自我安慰的手势。莫罗能看出来她很在乎弗雷德里克的想法。
“你和霍华德……?”
纳迪娅迅速地皱了皱眉头,点点头,“我们曾经很亲密。”
“他很生你的气。”
她再次看看门,确保门是关着的。
“他们可以睡我,”她低声说,脸部表情坚硬而愤怒,“但是他们不能拥有我。”她坐回身子,冲怀尔德笑笑,恢复了她的妓女角色,“我让他们发疯。”
伦敦金融城的街道是那么安静,让人产生一种足球比赛期间格拉斯哥万人空巷的感觉。几名游客手拿花花绿绿的地图在街上游荡着,拍着快照,用手机的摄像头记录这座城市。街上主要是公交车和黑色出租车,所以几乎没有拥堵。
莫罗很高兴终于到达了希思罗机场,很高兴与其他回家的格拉斯哥人一起坐在候机厅里。他们的皮肤晒黑了,穿着夏天的衣服,莫罗很高兴和这些陌生人谈话,张大嘴笑。那些穿着漂亮制服的乘务员们看着他们。
怀尔德坐在她旁边,看着一份小报,像是在读《圣经》一样严肃。莫罗则思绪飞扬,想象着派对上的莎拉·埃罗尔:她仰面躺着,脑子里只有钞票和母亲,与此同时,一个满脸涨红的商人在她身上奋力耕耘。这是命运的偶然:莎拉需要钱,她遇到了纳迪娅,她发现自己可以做这种事;她也可能会遇到一个股票经纪人,然后变成炒股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