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和哈里斯小心翼翼地跨过尸体,向楼上走去。干冷而血腥的鞋印,像一枚枚卡通印章被淘气的孩子拓得到处都是。
楼梯又直又宽,用的是上好的木材,与墙壁形成一个协调的整体。
台阶本身很宽很深,莫罗5码长的脚一级可以踏两步。这些台阶不是为匆匆忙忙往下赶的人准备的,而是为悠闲漫步的人设计的。地毯牢牢地固定在扶手后面,绒面很厚,纹理很粗,足以排除滑倒或在栏杆上撞伤头部的可能性。
到达楼梯的顶部后,她回头往下看,尸体几乎被楼梯扶手硕大的尖顶装饰完全遮挡,只能看见裸露的膝盖。尽管有法医取证人员翻弄纸张的声音和警员们的窃窃私语声,她仍然感到一种可怕的安静,一种沉重的历史感使她心悸。对于许多年轻女子来说,如果她们可以选择,一般不会愿意独自住在这所房子里。太大,太旧,太沉重了。
在楼梯口,两扇门之间,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支放着一组相片,镶在银相框里,一个挨一个挤在一起,仿佛三个演员同台的一出戏。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和稍微年轻点的妻子在婚礼上,在花园里,在游船上。这部戏中只有一个年轻人,她曾以小女孩的形象出现在镜头中,然后变成了一个年轻女人。
还是小女孩时,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搭配一条紧身的橙色腰带,笑得有点惨然。
变成女人时,她的身材高挑修长,体态优美,但并不漂亮。她的下巴不太端正,鼻尖稍微有点歪,眼睛有点小。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她站在屋外,可能是这所房子大门前的台阶上,拿着一杯像小便一样昏黄的葡萄酒,不自然地微笑着。莫罗猜想:从门廊处时尚别致的外套和鞋子来看,这一张不会是莎拉自己喜爱的照片,一定是她的家人选择了这张蹩脚而丑陋的照片来代表她。
莫罗转身朝犯罪现场取证警员望去,发现他正盯着地板上一个绿色的小东西,那是一个皮革制的立方体,顶部有三道结结实实的拉链,每一道拉链上都挂着一个独特的绿色皮制吊牌,一个配的是银圈,一个是正方形的大饰扣,还有一个是铆接孔。皮革的前面,深深压印进去的是大大的D&G标志。这是一个钱包,空空的,被弃在大厅的地板上。
“提取过指纹了吗?”她问,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立即改口道,“你做过了,我知道,只是顺口而出……是空的吗?”
“是的。”取证警员肯定地点点头。
她问哈里斯:“银行卡呢?”
“打电话问过,”他说,“还没有被使用过。”
莫罗皱起了眉头,“不管怎样,不要以为这是一起劫财案子。”
“是呀,太多,”哈里斯皱了皱鼻子,对着楼下血淋淋的尸体点点头。
他们一起转向卧室的门。房门半掩着,里面射出一道粉红色的光。莫罗从门的转轴处推开,避免触摸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
椭圆形的房间有些低矮但很温馨舒适。弧形的墙壁上有一圈小窗户,白色的木质百叶窗关闭着,粉红的花墙纸,白色的小壁炉装着黑色的铁栅栏。壁炉对面是一张凌乱的双人床,豪华的白色羽绒翻开着。房间里的空气很混浊,好像刚刚有人在这里睡觉,并吸光了所有的氧气一样。
地板上躺着一件被踩踏过的黑色裸背连衣裙,一条让人惊艳的粉红色蕾丝花边内裤,一条淡蓝色的丝带绕在腰间,两只裤脚的圆很完美,好像内裤刚从两条完美的大腿上滑下来。
在这所房子里出现这样的女人是不可思议的。她看着哈里斯,他同样困惑地摇了摇头,但同时也流露出一副对这条漂亮内裤心醉神迷的样子。
“那个有一点……放荡,不是吗?”
“什么,”她说,“内裤吗?”
“是呀,可能会给人错误的印象,”他似乎不能把视线从内裤上移开,“或者不会。”
莫罗看着它,她也有一条类似的内裤,在灰暗的日子里,她会穿上,让自己高兴起来,在感觉陷入困境时,那条内裤似乎能赋予她走出困境的力量。
“你认为她是……”她现在还想不出一个能代替“妓女”的词,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妓女这种叫法是错误的,“性工作者”这种说法感觉也不对,她很沮丧地指着内裤说,“做那个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内裤,目光游离在裤腿部位,“也许吧,也许,钱从哪里来?”
她再次看着这条情趣内裤,“很多女性会穿着大胆性感的内裤让自己开心起来。”
哈里斯脸红了,视线迅速从内裤上移开,“好吧,莫罗女士。”
她已暗示了自己的内衣习惯,违背了警界无性的规则。这是错误的。可能是荷尔蒙的原因吧。在同事面前发表自己对于内衣的见解很可能会招惹非议,这是多么愚蠢。虽然对于自己的失误很生气,她还是静静地微笑着,“或者这是这个地方唯一一条干净的内裤?我的意思是,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哈里斯点点头,紧张地在房间里张望,希望她能不再谈论内裤问题。她喜欢哈里斯,但似乎只要可能,他都会为事物加上一层性的涵义。她搞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他过度性压抑还是性欲亢奋。
再看看床上,她注意到被弄皱了的床单有个地方翻转过来,底部垂到了地上。她看着羽绒被,被套非常干净,一看就知道很昂贵。她看着它,寻思着这是不是那种高支亚麻布,所谓高支,到底是多少支?她注意到褶皱间一道银色闪光,于是走过去,牵起被子的边缘拉了拉,一部手机,银色后壳,宽而轻薄,面朝下躺在床上。
“苹果手机,”哈里斯笑了,“这里应该有她的全部生活。”
莫罗对着这个银色的东西皱了皱眉,“苹果手机不是黑色或白色的吗?”
“这是原版的。”想到最好是让取证警员提取指纹后再查看它,他掏出一只塑料袋。
在他们忙于清理床上的手机时,莫罗低头看见了地上的手袋。和那个钱包一样,是上好的皮革做的,漂亮的深芥末色,新颖大胆的设计,结实的大拉链和略显张扬的特大号紧固件。莫罗笨拙地弯下腰,用手中的笔将手袋弹开,很高兴地看到里面有一些购物凭据,大多数印有时间和日期以及店铺地址,根据这些东西应该能够追溯到莎拉的行踪。
袋底有一串钥匙,一只简单的银箍上串着四把。莫罗站起来,看着他们仔细地擦拭苹果手机,黑色的粉尘飘浮到那条让人惊羡的白色亚麻被套上。
她回头看看房门,想象的视野沿着楼梯而下,来到门廊处。她想象莎拉·埃罗尔走进这所空荡荡的房子,脸上蒙着一层朦胧的血雾,身体苗条而柔软,婀娜地裹在量身定制的黑色连衣裙里。
莎拉把行李箱靠在墙边,钥匙扔进芥末色的手袋,鞋子脱掉,莫罗可以想象当坚硬的鞋跟倒在瓷砖地板上时发出的轻柔响声。她看到莎拉把手伸进宽松的手袋中,摸索到那把泰瑟枪,穿过大厅,粗心地把它掉在了墙边,或者她站在楼梯顶端,扔下了它。
莫罗再次从那把泰瑟枪开始梳理:它出现在她的死亡地点附近,她想去取它,或者它在别人手中,掉在了那里。它原本可能在她的手袋中,有人拿走了它,但在出去的时候掉下了。
“查过泰瑟枪上的指纹了吗?”
“是的。”
“还要再查查,”她说,“看它原本是不是放在这只手袋中。”
莫罗仿佛看到这个女人脱下鞋子,爬上楼梯,想象她坐了七个小时飞机后的疲倦和紧张,想象她脱下花边内裤,套上T恤,被这张大床吞噬时的快感。
他们经过尸体时,小心翼翼地扶着墙。这一次哈里斯走在前面,她注意到他实际上有一会儿直视着这片混乱的现场,没有一丝畏惧。她希望这是因为自己树立了榜样。他踮着脚尖穿过那些红色脚印,在尽头停下来,伸出一只手来帮她。她推开他的手。
“鞋印?”
哈里斯歪着头,回望走过的路。台阶上涂抹着乱七八糟的红色脚印,有一些纹理很清晰,脚印与脚印的间隔处,深绿色的地毯突显出来。
“大概是8码长的脚?”莫罗说。
他们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仔细分辨着脚印。
最后,哈里斯说:“两组?”
“是吗?”莫罗走过去,站在他所在的位置,看见紧挨着的两只完整脚印,都是右脚,一只比另一只大点,但是同样的鞋底标记,“上帝,你是对的,该死!”
两组脚印是个坏消息,因为如果有两个人,那么光证明他们来过这里且身上溅有血迹是不够的,警方将不得不向陪审团证明两个同谋犯都曾行使过暴力,不得不指控他们犯有共同谋杀罪,其所受到的刑事惩罚也较轻。这是让人失望的,特别是如果其中一人只是站在旁边朝另一个人叫喊,让其住手。如果这个人的辩护导致不确定性,他们两个都可能没事。莫罗感觉通过斗争审判的过程会被缩短:旁观者通常是被更强势的一方战胜的,而不是无辜的那一方。警方只能希望找到可以证明案情的实物证据。
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地观察脚印,“妈的,它们是一样的,我们需要调查清楚,鞋底的标志或者什么。”
“它们是一样的,是统一的制服吗?”哈里斯问。
“也许,”她朝楼梯挥挥手,“我们能分解这些脚印,让他们的行动情景再现吗?”
“不知道,等我问问。”
莫罗摇摇头,再次凑近看了看。
两组鞋底的标志是相同的:受力点三个圆圈,直线条纹与它们连成一体。
“我们可以追踪这些鞋底吗?”
哈里斯似乎不太自信,“我们会去鞋店问问。”
“我们去看看现金。”
哈里斯带着她跨过尸体,离开大厅,穿过一扇小门,走下一级台阶,进入附楼的一间房。这间房里很冷,一只铸铁灶立在壁炉腔里,墙壁和屋顶是混凝土的,后窗又长又宽,窗外是一片光秃秃的灌木丛。
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警员正在这里忙碌着,提取窗台和水池中的纤维,收进袋子里。戈比没有插手,呆在一个角落。他向她无声地点点头,表示打招呼,眼睛定定地看着桌子。
“还好吧,戈比?”
他什么也没有说。戈比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莫罗环视着厨房。
这是一个大房间,如果是现在建的话,肯定不会建这么大,不过虽然很大,却并不豪华。破旧的红色油毡覆盖在地板上,裂口小心地用银色绝缘胶带修补过。里面的装置也很普通:一只实心松木食具柜,漆成白色,但已严重破损,一块玻璃面板也用银色绝缘胶带修补过,仿佛是修理工故意不彻底修好,这样才会有持续不断的工作可做。一台老式冰箱发出嗡嗡的噪音,一只不起眼的电磁炉虽然很完好但是玻璃盖上也盖上了一层浮尘。没有人在这里做饭。厨房中间被一张老柚木餐桌占据着,上面的杯子已有污迹,刀子用过没洗的样子。几把椅子被深深地推进桌子下面,只有挨着水槽边的几把是拉出来的。
哈里斯在她身后干咳了一声,她转身看见他朝着厨房的一个角落点点头,表示温和的警告。
一个男人坐在炉灶旁边的扶手椅上,怀抱着公文包,面向角落。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他很年轻,30多岁的样子,穿着却很老气,黑色的细条纹西装,芥末色的马甲,红色领带。他的身材已走形,虽然这身衣服很修身,但仍然是大腹便便的样子,他的脸也是圆的,眼睛睁得很大,警惕地看着她。
“你好。”她说。
他迅速站起身,走过来,伸出手,努力朝她倾过身子,好像他正挂在悬崖上,想让对方把自己拉上来,“唐纳德·斯科特。”
她握住他的手,摇了摇,“探长亚历克丝·莫罗。你受惊了。”
他气喘吁吁地说出了一个“是”,视线扫过大厅,回到餐桌,回到她身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认识受害者?”
“是的,是的,是的。”他思考着这个问题,补充道,“什么?”
“你是她的律师?”
“嗯,”他的情绪很激动,眼睛狂乱地在厨房扫视着,喘着气。
莫罗安抚道:“好了,我们会带你去警局,在那里和你谈谈。我希望你到达那里后,先吃点饼干,吃点含糖的东西,压压惊。明白吗?”她其实不确定对于受到惊吓吃点糖是否真的管用,但是她知道给他布置一项任务,一件能够集中注意力的事情去做,应该是有帮助的,“明白?”
“是的。”但他越过她的肩膀,盯着门口,一副唯恐他们要带他从那里出去,再一次经过尸体的样子。
“从后面出去。”她告诉哈里斯。
为避免碰到任何重要的东西,哈里斯扶着律师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拉上身后的门。
厨房里的每个人都放松下来,露出他们本来的面孔。一个圈外人原始的恐惧感让他们感到惭愧,使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心肠己变得多么坚硬,使他们摆出了敬畏的样子,使他们感到浑身不自在。莫罗晃了晃头,以舒缓脖子的紧张。自从她拐过那个角,看到楼梯底下那团混乱后,她的肩膀就开始慢慢和耳朵贴到一起去了。
她看了看四周。水槽上方的窗户己被生硬地撬开,扣件处的金属向外弯曲着,窗户一直这样敞开,干得很不专业,甚至很不细心。任何有点经验的窃贼都会试图掩饰自己制造的烂摊子,一旦进去就会让窗户看起来是关着的。外面,在杂草丛生的花园,她可以看见一个警察的头顶,他正在窗户下面检查脚印。这是雇用不追求升职的警察的好处之一,他们比过去那些落后者更聪明,会在被告知之前想到自己该做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背靠墙站着,把整间房看在眼里,想象着入侵者的路径:通过这扇窗户,越过金属水槽和排水板,爬到地上来。如果他们了解这所房子,他们会径直朝走廊走去,但是食品储藏室的门是开着的,紧挨着一个小杂物间,门也朝里开着,里面放着洗衣机、烘干机和生锈的碾压机。厨房对面的另一扇门也朝里敞开,里面是一只大橱柜,纵深很长的货架上搁满了罐头。
莫罗走近储藏室,站在门口,这是一间冰冷的小屋,是在冰箱问世之前用来保存食品的。她能感到一阵冰凉的气流舔过脚踝。住在这里的人一定会确保这些门是关着的。显然是入侵者在寻找走出厨房的门。
炉灶附近的台面上有一台老旧的收音机,插头己从墙上拔下,电源线并没有像人们通常所做的那样,被放在墙壁上的插座下面,等随时再插回,而是挂在台面边缘。收音机本来一定是开着的,他们把它关掉,以好确认自己所在的方位。
“查一查那个插头。”她对取证警员说,随即转身问戈比,“钱在哪里?”
他咧嘴一笑,指了指桌子。
莫罗看着桌子,“下面?”
“是的。”
“妈的,”莫罗看着桌子,规划着路线。她的身体正在迅速地发生变化,每摆出一个新姿势都是一项实验。
她问取证警员:“可以吗?”她伸出手放在桌面上,问他是否可以靠在上面。
“不,最好是……”他伸出手,莫罗不情愿地抓住,在跪下一只膝盖的时候重重地靠在他身上,然后另一只膝盖着地。如果她侧弯着腰,肋骨就会戳到肚中的胎儿,所以不得不四肢着地,眼朝上,像乞求得到饼干的狗一样。
她没有想到接下来还会有更丢脸的事——哈里斯恰恰在此时回到厨房,她能看到哈里斯的脚。
起初是一束光照在一大块切割粗糙的胶合板上,它放在桌腿的两根支柱上,很平稳,看起来像是劣质的修理工作,但是上面有一样东西,挤在桌子与木板之间,似新鲜的伤口一样粉红。
“我们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她缩回身子,站起来。戈比和哈里斯走上前去,俯下身子,一人抓住木板的一头,先滑出来,哈里斯抓住一端,戈比转过来帮助他。木板很沉,他们努力保持平衡,不让钱滑动。
他们把钱放在一个经取证警员许可的操作台面上,看着它。莫罗笑了:粉红色,粉红色和粉红色,就像一床拼缝的花被罩一样,这一叠叠的钞票,彼此相邻,一遍又一遍相互呼应,勾勒出一幅华美的图案。
这笔钱是非常仔细地码放在木板上的。莎拉一定是先码放好再放到桌子底下的,但莫罗可以看到更远的那一端边缘不太整齐,好像是莎拉在桌子底下跪下时那几捆滑动过了,而她只是很随便地整理了一下。
一堆诱人的粉红色巨款。莫罗意识到自己的嘴是张着的。她在流口水。这种货币因为陌生所以显得好像更加无限,就像孩子眼中的钱一样。这些钞票是如此之大,几乎和一本平装书的尺寸差不多。
“你们,”她没有针对任何人地大叫道,“谁在做这部分的笔录?”
戈比咧嘴笑了,“还没有人。”
莫罗沿着桌子看了看,这堆东西足有4英尺长,像砖块一样整齐地堆放成6行8列。她试图计算出到底有多少钱,思索在100万中到底有多少个0。
“戈比,只是站在那里是不会得到薪水的。开始做笔录,我赌10英镑。”
“你猜有多少?”
“大概100万。”
戈比舔舔手中的笔端,“欧元还是英镑?”
哈里斯突然精神抖擞起来,“让我们用英镑计算,汇率按我们取得准确数字那天算。”
莫罗点点头,“好,好,那么,我猜的数字也变了,改成75万英镑。”
戈比从口袋中抽出一张收据,在上面记下来。哈里斯看着钱堆说:“好,也记下我的,我猜65万,押10英镑。”
戈比对着木板皱起了眉头,“好吧,我猜70万整。”
“是的,好,很好,好吧,”哈里斯笑了,“要多久才能清点出准确的数字来?”
莫罗还从来没有见过哈里斯如此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她知道赌徒的样子,“也许明天。”
“明天,好,”哈里斯朝戈比点点头,“看看还有谁对此有兴趣。”
戈比也已注意到这一点,“你没有一张无名者戒赌协会的名单吧,有吗?”
哈里斯的脸有点红了,“你什么意思?”
戈比咧嘴笑了,好像找到了一只可以折磨的猫。
这堆现金的出现很让人分心,莫罗不得不再次从头开始想象当时的场景:他们从这扇窗户进来,从排水板那里下来,检查不同的门,所有的门看起来都是同样的大小,都是空白的镶板背面,这是上世纪60年代流行的老房翻新风格,以阻止积尘,看起来更卫生,他们拔出了收音机的插头,注意聆听,没有看见钱——
“探长,”伦纳德出现在后门,“班纳曼督察——”她举起手机。莫罗听到哈里斯鄙夷地咕哝了一声。
莫罗转身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戈比无辜地扬起眉,好像这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莫罗慢慢地从伦纳德手里接过手机,“督察?”
“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有一个死者,是户主,厨房里藏有巨额现金。许多奇特的地方——”
“比如什么,比如什么?”班纳曼听起来很兴奋。如果看到楼梯底下那个女人,,他不会是这个样子。
“脸部被砸烂,事实上被完全毁掉了,很笨拙的入室方式,一点也不专业——”
“那么是认识她的人干的。”这是很明显的。破案法则第101条:毁灭性面部伤害通常意味着受害者认识攻击者,但班纳曼并不是在炫耀,他是在利用她排练要向上司做的总结性汇报。
“不过……”莫罗看到哈里斯正在叫伦纳德下赌注,猜测现金总数,向她解释汇兑规则,伦纳德似乎不太愿意,“这个结论下得有点太早,真的。”
“那么是性谋杀吗?”
“还在收集证据,督察,”想到他会嫉妒,嫉妒她在现场,亲眼目睹这么多钱的事实,她很高兴,“这里有太多钱,现金,欧元,我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但我们需要一辆运钞车过来运走它们。”
“多少钱?”他听起来并不感兴趣,这意味着对于她而言的“太多钱”可能对他而言却并不太多。
她已经能够看见班纳曼摆好了准备拍照的姿势,坐在满满一桌子巨额钞票跟前,神情庄重但是英俊潇洒。
“我真的不太相信我的数学,督察,100万后面是不是有6个0?”
“我这就过来,我会带一辆运钞车过来。”他挂摔了电话。
“再见。”出于习惯,莫罗对空气说。她本身有点晕眩。她把手机还给伦纳德,看着哈里斯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向他通报一条消息,“班纳曼要来了。”
“好啊,我无所谓,”哈里斯面不改色,“他是一个爱赌博的人吗?”